中國古典園林海外傳播跨文化案例分析

摘要：中國古典園林在海外建造的過程中遇到各種跨文化問題，這不僅是由中西方法律制度或規(guī)范差異所造成的，更深層次的原因在于雙方文化背景和身份的不同。這些文化差異所引起的沖突給中國園林的海外傳播帶來了不小的挑戰(zhàn)，甚至影響海外中國園林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而跨文化交際理論為深入分析這些問題的根源提供了有力的框架結(jié)構(gòu)。該文基于真實案例，探討了跨文化因素如何影響中國園林的海外傳播，包括跨文化身份認同、跨文化敏感性、跨文化沖突，以及高低語境交流方式等。這有助于理解在跨文化背景下如何促進中國園林更好地走向世界，并為中國園林文化的國際傳播提供理論支持和實踐指導。

關鍵詞：中國園林;海外傳播;跨文化交際;跨文化身份;高低語境文化;跨文化沖突

中圖分類號：TU986.2"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2096-4110（2024）12（a）-0150-04

An Intercultural Case Study on the Overseas Dissemination of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s

LIANG Jingyi， WANG Yu

（Applied Technology College of Soochow University， Suzhou Jiangsu， 215325， China）

Abstract：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classical gardens overseas encounters various intercultural issues， which are not solely the result of differences in legal systems or norms between China and the West. The deeper reasons lie in the differences in cultural backgrounds and identities of both sides. These cultural differences often lead to conflicts， posing significant challenges to the international dissemination of Chinese gardens and even affecting their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abroad.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theory provides a framework for analyzing the root causes of these issues. This article， based on real case studies， explores how intercultural factors influence the overseas dissemination of Chinese gardens， including intercultural identity， intercultural sensitivity， intercultural conflicts， and high-context versus low-context communication. These insights help in understanding how to better promote Chinese gardens globally in an intercultural context， offering both theoretical support and practical guidance for their international dissemination.

Key words： Chinese garden; Overseas dissemination;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Intercultural identity; High-context and low-context cultures; Intercultural conflict

中國古典園林作為中華民族傳統(tǒng)藝術的瑰寶，其海外傳播不僅是園林建筑本身的傳播，更是中國深厚文化與哲學思想的國際傳遞。1980年以蘇州網(wǎng)師園為藍本移植建造的明軒在美國紐約大都會博物館落成，開啟了中國園林海外傳播的先河。此后，如波特蘭的蘭蘇園、洛杉磯的流芳園、溫哥華的逸園等，均成為中國園林文化海外傳播的典范。

這些中國園林的修建不單是對中國傳統(tǒng)園林形制的簡單復制，更是傳遞著中國園林的獨特設計理念、建筑美學及其所蘊含的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深厚文化內(nèi)涵。在這些園林中，每一座山水、每一片草木都深刻反映出中國園林的獨特意境，并且充分體現(xiàn)了“天人合一”這一哲學思想的精髓。通過游覽園林，海外游客能夠親身感受到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獨特魅力。這不僅豐富了他們的文化體驗，也推動了中國造園藝術在國際范圍內(nèi)的認知和推廣[1]。

然而，在海外建造中國園林的過程中會遇到了諸多問題與挑戰(zhàn)。這些挑戰(zhàn)既包括由于文化差異而產(chǎn)生的理解偏差，也涉及設計理念的沖突、當?shù)胤ㄒ?guī)的限制及材料獲取途徑的差異等問題。如何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完美呈現(xiàn)中國園林成了跨文化交際中的一大難題。

本文通過對中國園林在海外落地的真實案例進行深入探討。討論在跨文化交際過程中所遇到的問題，分析跨文化沖突產(chǎn)生的原因及應對之道，并對園林建設過程中所涉及的跨文化交際現(xiàn)象進行詳細分析。力求對海外中國園林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提供參考與借鑒，進一步實現(xiàn)中西方文化的互學互鑒，美美與共。

1 跨文化交際案例

周明撰寫的《文化藝術品的可譯性：在國外建造中國園林的困難和挑戰(zhàn)》記載了流芳園建造時所遇到的一系列的挑戰(zhàn)，比如，門檻的建造、曲橋的設計、茶室的構(gòu)成及園內(nèi)植物的布局等[2]。以下為兩個典型案例：

案例1：門檻的建造

美國建筑師（指著設計圖）：“不，所有的門檻都需要去掉。建筑中不應該包含門檻?！?/p>

中國設計師（表情驚訝）：“做門檻有什么問題嗎？如果你去參觀中國的園林建筑，每一個園林都有門檻?！?/p>

美國建筑師（表情詫異）：“有了門檻，人們怎么進去呢？”

中國設計師（攤手表示震驚）：“這很簡單啊！游客可以跨過門檻進到屋內(nèi)?！?/p>

案例2：曲橋的設計

美國建筑師（指著橋的設計圖）：“我們對于曲橋的設計和建造有點疑惑?！?/p>

中國設計師（看著設計圖）：“從設計圖紙上可以看出，這座橋非常優(yōu)雅，帶有小巧的欄桿，橋的中部呈現(xiàn)出一個美麗的拱形弧度?！?/p>

美國建筑師：“第一個問題是關于橋上的欄桿。你可以看到這座橋架設在高高的水面之上。加州建筑規(guī)范要求欄桿必須有14英寸高，以防止游客墜入水中。”

中國設計師：“我想知道裝上14英寸高的欄桿后，這座橋會是什么樣子?！?/p>

美國建筑師：“第二個問題是關于橋的弧度。由于弧度，橋太陡了，給輪椅使用者帶來了不便。為了符合加州建筑規(guī)范，橋必須被壓平，或者在橋的兩側(cè)安裝扶手?！?/p>

中國設計師：“壓平橋或者裝扶手？那看上去太奇怪了吧?！?/p>

這兩個案例所反映出的問題不單是雙方法律規(guī)范上的不同，而是更深層次的文化背景和認知差異。

2 問題原因和解決方法

2.1 門檻的設計

門檻在中國建筑文化中有風水的意義。它被認為是連接著室內(nèi)外的氣場，影響著家庭的運勢和福氣;它所起到的屏障作用可以阻止邪穢之物進入住宅內(nèi)[3]。訪客跨過門檻便象征性地進入了一個不同的空間。這也體現(xiàn)出中國園林建造所追求的“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4]。而美國建筑文化則認為無障礙性和平等是更為重要的因素。所以，中國園林在美國的修建需要滿足加州建筑法規(guī)和美國殘疾人法案。此外，美國的《殘疾人法案無障礙設計標準》明確要求，公共機構(gòu)為行動不便、視力或聽力障礙人士提供平等的使用機會，建筑中如若存在障礙物對殘疾人造成不便，就是觸犯了法律。

雙方經(jīng)過多次討論與協(xié)商，得到的最終解決方案是園林內(nèi)重要游覽路線上的門檻設計成可以拆卸的[5]。對于其他不影響主要通道的門檻，保留其原始設計，不做改動。這種折中的解決方案不僅使園林得以呈現(xiàn)原汁原味的中國風貌，還確保了公共空間的公平性和實用性。

2.2 曲橋的設計

中國園林設計中，橋梁不僅有連接水域兩岸的作用，更是藝術美感和文化內(nèi)涵的體現(xiàn)。橋梁的弧度被比喻成人的肌肉線條，沒有弧度的橋梁就缺乏了整體的美感，這體現(xiàn)了造園藝術對于自然和諧之美的追求與推崇。然而，美國建筑文化則更加注重安全性和實用性，他們認為過度追求美感可能會對結(jié)構(gòu)安全產(chǎn)生影響，并存在潛在的安全隱患。如果橋梁的設計不符合當?shù)氐慕ㄖ?guī)范和工程標準，就有可能被認為是違規(guī)建筑，無法通過審查，甚至會面臨被拆除的風險。

為了保留園林中橋梁的美學特征與文化象征，同時也兼顧現(xiàn)代工程的安全要求，中國設計師經(jīng)過深思熟慮，最終決定在保留設計風格的基礎上，通過降低橋梁的弧度來解決問題，而非在橋上加裝扶手。因為扶手從未在傳統(tǒng)的中國園林設計中出現(xiàn)，這種方式可以盡可能地保留中國園林的獨特美感與文化完整性。

3 基于跨文化交際理論的案例分析

3.1 跨文化身份和跨文化敏感性的發(fā)展培養(yǎng)

根據(jù)Milton Bennett所設計的“跨文化敏感度發(fā)展模型”的框架結(jié)構(gòu)，人們對文化差異的反應可以分為6個階段，分別是：否認差異、最小化差異、接受差異、適應差異、認同差異和內(nèi)在化差異[6]。在跨文化建筑項目中，如在海外建造中國園林時，不同文化背景的參與者需要克服本身的文化中心主義態(tài)度（ethnocentric），這種態(tài)度可能會導致對對方文化的不理解甚至是排斥。只有通過開放的溝通和適應性，團隊成員才可以逐漸轉(zhuǎn)向文化相對主義（ethnorelative），即一種更為包容和靈活的態(tài)度。

這種轉(zhuǎn)變有助于解決設計和建造過程中的沖突，也能促進更深層面的文化理解和尊重[7]。例如，案例1中所提到的美國建筑師和中國設計師在門檻設計上的意見分歧。起初，由于各自文化背景的差異，雙方對門檻的設計有著不同的認識和要求。但是，他們經(jīng)過充分的溝通與交流之后，逐漸對彼此的文化背景產(chǎn)生了更加深入的理解，并在尊重對方文化價值的基礎上達成了一致意見。這種跨文化的合作豐富了造園項目本身，也為參與其中的設計師、建筑師及更廣泛的社會群體提供了一個學習、理解并欣賞不同文化的契機。

此外，這一跨文化合作的成功表明不同文化之間可以通過有效的溝通與協(xié)作實現(xiàn)融合。設計師將不同文化中的傳統(tǒng)元素與現(xiàn)代創(chuàng)新相結(jié)合，創(chuàng)造出了既保留文化特色又充滿創(chuàng)新精神的建筑作品。這種融合不僅體現(xiàn)在建筑的外觀設計和功能實現(xiàn)上，也體現(xiàn)在設計者對文化價值及其象征意義的深刻理解與把握之中。在成為物質(zhì)意義上的空間載體的同時，中國園林也成了連接不同文化的橋梁，促進了不同文化群體之間的相互理解、尊重與欣賞。

3.2 高低語境文化之間的溝通交流

高低語境溝通理論由美國著名人類學家Edward T. Hall提出，用于分析和解釋不同文化在溝通方式上的顯著差異。Hall根據(jù)文化中信息傳遞與解讀的方式，將其分為高語境文化（High-Context Culture）和低語境文化（Low-Context Culture）兩大類型[8]。這一理論揭示了文化背景對于人們?nèi)粘贤ǚ绞剿a(chǎn)生的廣泛影響。

在高語境文化中，信息傳遞更多地關注非言語的元素，如社會背景、文化習俗、個人關系和情境環(huán)境等。這種文化背景下的溝通往往是含蓄的、間接的;人們通過共享經(jīng)驗、社會角色和相互理解來傳遞和解讀信息。相反，在低語境文化中，交流者通常不會預設彼此有共享的背景知識，他們傾向于使用直接的、明確的語言來確保信息的準確傳達。高語境和低語境文化在溝通方式上的差異，影響著信息的傳遞效率，以及人們對沉默、個人空間、個人表達和社交禮儀等的理解和使用[9]。同時，了解這些差異對于跨文化交流和國際合作至關重要，有助于減少跨文化互動中的誤解和潛在沖突，推動成長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彼此間展開有效的溝通。

在跨文化背景下，溝通風格的差異常常會顯現(xiàn)出來，進而影響著合作和相互理解。例如，在海外建設中國園林的案例中，中方在溝通時更注重隱含意義和語境，依賴非語言線索和對環(huán)境的共同理解來傳達信息。這種高語境溝通與西方文化中更常見的低語境溝通形成對比，后者往往通過清晰、直接的言語表達來闡明意思。這些文化差異可以影響從項目規(guī)劃到?jīng)Q策的各個方面，雙方都需要具備文化敏感性和適應性才能實現(xiàn)有效的合作。在國際項目中，特別是涉及深厚文化象征的中國園林海外建造時，認識和解決這些細微差別對于彌合文化鴻溝至關重要。

3.3 跨文化沖突的應對和管理

跨文化沖突是指成長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之間由于感知或?qū)嶋H的文化意識形態(tài)和價值觀、情境規(guī)范、目標、面子取向、稀缺資源、風格、過程及結(jié)果的不兼容性所引發(fā)的隱性或顯性的情緒斗爭。為了更有效地應對和管理跨文化沖突，學者們提出了多種理論模型，其中包括Young Yun Kim的“跨文化沖突模型”，Ting-Toomey與Oetzel“基于文化的社會生態(tài)沖突模型”，以及Benjamin Broome“通過對話建立和平文化的模型”。根據(jù)Ting-Toomey與Oetzel所提出的模型框架，解決跨文化沖突的關鍵在于通過對話和理解來減少不確定性和差異，發(fā)現(xiàn)共同點，建立尊重，并最終實現(xiàn)和平的互動和合作[10]。這就要求個體能夠理解和尊重不同的文化觀點，并在此基礎上尋找相同點和建設性的解決方案。通過這些努力，跨文化沖突可以得到有效地管理和解決，從而促進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與人之間建立和諧的關系。

這種由文化差異帶來的跨文化沖突也體現(xiàn)在案例中所提到的門檻和曲橋設計等具體造園問題上。中國設計師注重傳統(tǒng)建筑美學，強調(diào)門檻和曲橋的象征意義與優(yōu)雅設計，而美國建筑師則更關注實用性和安全規(guī)范，雙方因不同文化的審美觀念和功能需求產(chǎn)生了分歧。然而，他們通過尊重彼此文化差異的基礎上尋求妥協(xié)，最終使得沖突得到了有效解決。在全球化背景下，這種基于合作與理解的方式既有助于化解沖突，也能夠在跨文化設計和合作中創(chuàng)造出新的成果。同時，這種互利共贏的跨文化交流模式進一步推動了文化自信的建立，增強了各方的文化認同感和歸屬感，有助于形成更加包容的國際合作環(huán)境。

4 結(jié)束語

中國古典園林的海外傳播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和哲學思想的國際傳遞。通過園林這一載體，中國的傳統(tǒng)藝術、建筑美學、文化理念得以在國際舞臺上展現(xiàn)其獨特的魅力和深遠的影響。在中國園林“走”出去的過程中，雖然造園的設計理念與外國文化的實際需求產(chǎn)生了碰撞，但在雙方的相互理解、尊重和妥協(xié)之后實現(xiàn)了最終的融合。這一過程正是跨文化交流中至關重要的部分，它既保留了中國古典園林的文化精髓，也符合國際市場的需求，充分展現(xiàn)出跨文化合作的潛力和價值，有助于在多元文化背景下實現(xiàn)和諧與創(chuàng)新。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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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翟煉.改革開放后中國園林跨文化傳播研究[D].南京：東南大學，2016.

[4] 陳勁.美國流芳園設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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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EULIEP J W.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a contextual approach（7th）[M]. London：SAGE，2018.

[10]TING-Toomey，JOHN G，OETZEL， et al. Managing Intercultural Con-flict Effectively [M]. London：SAGE，2001.

基金項目：蘇州大學應用技術學院第四批教學改革研究項目，一般項目“基于高階思維培養(yǎng)的大學英語課程創(chuàng)新改革”（項目編號：JG202317）。

作者簡介：梁婧旖（1988，7-），女，江蘇蘇州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際理論與實踐，英語教學，語言測試與評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