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性邏輯視角下中醫(yī)術語翻譯詞典的誤譯分析

鄭超凡

摘要：文章選取國際上認可度較高的中醫(yī)術語翻譯詞典為對象，從隱性邏輯關系的角度出發(fā)，結合中醫(yī)學背景知識，從辨證術語的語義和結構層面進行分析研究，并總結術語翻譯中因忽略隱性邏輯關系而出現的誤譯現象，進而提出相應的修改建議。

關鍵詞：中醫(yī)術語；誤譯；辨證；隱性邏輯關系

doi：10.16083/j.cnki.1671-1580.2018.10.046

中圖分類號：H31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1580（2018）10—0177—03

中醫(yī)學是中華民族的文化瑰寶，在推動中醫(yī)藥發(fā)展的過程中，中醫(yī)翻譯一直是發(fā)展的重中之重。由于中醫(yī)語言的特殊性、文化哲學內涵的深刻性以及語言表達的局限性，盡管中西方學者和譯者已做出諸多努力，但當下的中醫(yī)藥翻譯標準和體系仍不完善，還處于探索階段。

中醫(yī)術語翻譯的標準化是建立完善的中醫(yī)藥翻譯體系的基石。想要翻譯好中醫(yī)術語，首先應從分析術語的基本特點人手?！坝捎谥嗅t(yī)藥學的歷史性，名詞術語多為古代漢語，有時字即是詞，”有時其中的某一個單字或詞就能表達極其深刻的含義，所以，由這些字或詞組成的中醫(yī)術語中就包含了大量的語義邏輯關系，是具有連貫性的最基本的語篇單位。自1976年韓禮德（M.A.K.Halliday）和夫人哈桑（Ruqaiya Hasan）在《英語中的銜接》（Cohesion in English）一書中提出銜接理論起，銜接這一概念就被廣泛地運用在各種語篇連貫性的研究當中。但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學者們發(fā)現，語篇連貫性不僅需要形式上連接手段構成的顯性銜接，如連詞、代詞等，還需要省略了形式上的連接但借助語義邏輯上的隱含手段而構成的隱性銜接。隱性銜接是基于語篇內的短語、句子和段落之間存在著語義邏輯關系這一假設而形成的，是指在沒有連接性詞語或語篇標記的情況下，由于信息本身存在著明顯的內在邏輯關系，或是上下文語境提供了必要的提示，語篇的語義還可以是連貫的。要理解語篇含義，就要能夠準確地判斷其中存在的隱性銜接現象。

由于漢英語言文化以及形式的差異，顯性銜接和隱性銜接在漢英語篇中的使用頻率也存在巨大的差異。英語“注重顯性接應（overt cohesion），注重句子形式，注重結構完整，注重以形顯義……而漢語注重隱性連貫（covert coherence），注重時間和事理順序，注重功能、意義，注重以神統(tǒng)形?！币簿褪钦f，隱性銜接在漢語短語、句子、段落和語篇中存在的比例更高。

中醫(yī)術語的連貫性常常是通過隱性銜接而非顯性語言標記來體現的，不依賴語篇內顯性的連接詞語或標記，而依賴語篇自身的語境和語義邏輯關系來達到連貫。因此，想要將中醫(yī)術語準確地翻譯出來，譯者首先應認真分析、洞悉并充分分析理解術語的結構、邏輯、語義、文化及醫(yī)學內涵。因此，為了準確理解并翻譯中醫(yī)術語，除了分析表層結構之外，還應總結分析其中隱性邏輯關系的類型和特點。做不到這一點，中醫(yī)術語的連貫性就難以實現，翻譯目標就難以達成，也會造成大量的誤譯。

因此，本研究將選取國際上認可度較高的《WHO西太平洋地區(qū)傳統(tǒng)醫(yī)學名詞術語國際標準》和《中醫(yī)基本名詞術語中英對照國際標準》兩本中醫(yī)術語翻譯國際標準中的辨證術語作為研究對象，總結并歸納由于譯者忽略了術語中的隱性邏輯關系而造成的誤譯現象，并分析問題的原因，提出相關建議，以期能最大限度地減少中醫(yī)術語誤譯帶來的溝通障礙、以及對標準修訂和中醫(yī)名詞術語的標準化起到一定的參考作用。

（一）隱性并列邏輯關系

心腎陽虛證heart-kidney yang deficiency pat-tern/syndrome

心肺氣虛證heart-lung qi deficiency pattern/syn-drome

心肝血虛證heart-liver blood deficiency pattern/syndrome

肺腎氣虛證lung-kidney qi deficiency pattern/syndrome

肺腎陰虛證lung-kidney yin deficiency pattern/syndrome

肺腎陽虛證lung-kidney yang deficiency pat-tern/syndrome

脾肺氣虛證spleen-lung qi deficiency pattern/syndrome

肝腎陰虛證liver-kidney yin deficiency pattern/syndrome

脾腎陽虛證spleen-kidney yang deficiency pat-tern/syndrome

盡管人體內每一個臟腑都有其獨自特殊功能，但事實上這些臟腑之間又是相互聯系的。因此，“當疾病發(fā)展到一定階段，可同時出現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臟腑證候，稱為臟腑兼證?！睂W會判斷臟腑兼證中各證候之間的關系以及發(fā)生發(fā)展規(guī)律是臨床辨證處理的要領。上文提到的“心腎陽虛癥”“心肺氣虛證”“心肝血虛證”等9個術語均屬于臟腑兼病辨證，指是陽虛、氣虛、血虛和陰虛在心和腎、心和肺、心和肝等兩種臟腑同時出現，導致其主要功能減退所表現的證候。這里是心腎、心肺、心肝等分別指兩種不同臟腑，而不是某個單一器官。因此，盡管術語中沒有任何表達并列的連接詞，但從術語表達的意義上判斷可知，9個術語中都隱含了并列的邏輯關系。

經過分析，9個英文術語翻譯都統(tǒng)一地使用了連字符（-）來連接，例如，“心腎陽虛證”譯為heart-kidney yang deficiency pattem/syndrome，單看英文翻譯：心腎—heart-kidney，陽—yang，虛—deficien-cy，證pattern/syndrome，幾乎是一一對應，似乎是一個忠實原文、回譯性極好的譯文。但是上文提到過，兼證是指心和腎兩個臟腑同時出現陽氣虛衰，溫煦失職所表現的證候，隱含了并列的邏輯關系，而英文的連字符連接到底能否表達并列關系？根據Kate L.Turabian在A Manual for Writers of Research Papers，Theses，and Dissertations（8^thEdition）（2013）一書中對英文連字符的用法說明，“連字符可以用于多種語境，包括構成復合詞以及用于數字之間”，而由連字符構成的合成詞通常表示的是一個整體的概念，即，將心腎作為新物體，作為一個整體理解，并不能表達并列的邏輯關系。因此，鑒于翻譯準確性的基本原則，建議在翻譯此類臟腑兼證術語時，應考慮其隱性并列邏輯關系，添加連詞and，例如，心腎陽虛證可以改譯為pattern/syndrome of heart and kidney yang deficiency，更有利于讀者理解術語中包含的中醫(yī)概念。

（二）隱性因果邏輯關系

氣虛血瘀證syndrome/pattem of qi deficiency and blood stasis

氣滯血瘀證syndrome/pattem of qi stagnation and blood stasis E61156-157

氣血調和是中醫(yī)學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概念，由于氣血失調導致的臨床病證也一直是中醫(yī)關注的重點之一。上面2個術語就屬于氣血辨證的范疇。根據譯文分析，syndrome/pattem of qi deficiency and blood stasis和syndrome/pattem of qi stagnation and blood stasis都選用了由and連接的并列結構，來表達氣虛與血瘀、氣滯與血瘀同時存在的證候表現，作為氣血兼證分析，似乎并沒有什么問題。但是通過證候分析可知，“氣虛血瘀證”是“由于各種原因導致氣虛，推行血行無力，漸致血行不暢而瘀滯，形成氣虛血瘀證。氣虛多在先，為因、為本，血瘀在后、為果、為標?！彼詺馓撗鲎C并非單純氣虛和血瘀兩種證候同時存在的辨證，其中是存在因果邏輯關系的。譯文并沒有很好地體現這個病理發(fā)展過程。“氣滯血瘀證”的翻譯也存在同樣的問題。在中醫(yī)理論中，血的流動是靠氣的推動完成的，當氣機阻滯，血的流動就失去了動力，血就會停滯不前，形成血瘀。從辨證上說，就是氣滯血瘀證。因此，在翻譯此類術語時，需要先分清是否屬于兼證術語，其證候是否存在因果影響的病理發(fā)展過程。倘若有，應將病理發(fā)展一起譯出才更有利于中醫(yī)醫(yī)理的理解與傳播。譯文應添加causing表達因果邏輯，建議改譯為：

氣虛血瘀證syndrome/pattem of qi deficiency causing blood stasis

氣滯血瘀證syndrome/pattem of qi stagnation causing blood stasis

（三）隱性復雜結構邏輯關系

膽郁痰擾證syndrome/Dattem of gallbladder de-pression and harassing phlegm。

膽郁痰擾證pattern/syndrome of depressed gall-bladder with harassing phlegm

單單一個“膽郁痰擾證”在兩本國際標準中的翻譯，不論是邏輯關系處理、結構分析都存在著一定的差異。從邏輯關系處理上看，兩個版本分別用了and和with。從術語本身來看，沒有任何的連接詞或語言標記能體現術語內部的邏輯關系。因此，只能通過證候分析才能準確判斷，“本證是膽失疏泄、氣郁生痰、痰熱內擾而出現的一系列臨床表現的概稱”。從病因上分析多是七情內傷導致氣機不疏，而郁結生火的證候，生痰內擾應該是屬于膽氣郁結所引起的并發(fā)癥狀，似乎可以用and表示并列關系，但從病機上看，此證病位在膽，熱象不重，用“with”表示“伴隨”、“帶”，更能強調此證候的主要病位在膽，痰熱互結，內擾于膽。

此外，“膽郁”和“痰擾”均為主謂結構的詞組，名詞+動詞的組合，其構詞成分的語素之間，具有語法上的主語與謂語的關系，但“膽郁”和“痰擾”本身充當名詞性成分，英譯時就應進行適當的詞性轉換，選用該動詞的名詞形式代替，或者將謂語動詞改為非謂語動詞形式，英語的非謂語動詞分為動名詞、不定式和分詞。“膽郁”，WHO翻譯成depressed gallbladder，回譯之后是“抑郁的膽”，與原文中表達膽氣郁結的意思略有出入。李振吉版本的翻譯gall-bladder depression更能表達原文中隱含的證候狀態(tài)的意思。而對于“痰擾”一詞，兩個翻譯都譯成了ha-rassing phlegm，回譯之后是“不斷侵擾的痰”，不能很好地表達文中隱含的痰熱內擾這一過程的意思。因此，在不影響譯文原意表達的前提下，同時兼顧到原文與譯文的結構對應，建議改譯為phlegm ha-rassment。綜合分析該詞的原意、隱性邏輯以及結構關系，將“膽郁痰擾證”翻譯為pattern/syndrome of gallbladder depression with phlegm harassment，

這樣的翻譯隱晦地表達了原文中的隱含意義和結構。另外，翻譯時也注意了內部銜接。這樣翻譯，既照顧了英語的行文習慣，也增強了譯文的統(tǒng)一性與連貫性。

（四）總結

綜上所述，中醫(yī)翻譯并不是簡單的兩種語言之間的轉換，在翻譯時，不僅要求譯員要有較強的古漢語理解能力以及扎實的英文表達能力，還需要譯員能夠對中醫(yī)涉及的中國古代哲學文化有一定的掌握，并能將這些內容與醫(yī)理知識相結合，從而最大限度地減少對中醫(yī)術語名詞原意的誤譯和漏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