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字隱喻

白雪

摘要：古希臘神話是保存最完整的神話之一，也是西方文學源頭，他呈現(xiàn)的個性張揚，人神同性，反映了古希臘人自由的精神追求和獨特的藝術創(chuàng)造精神， 符合弗洛伊德所強調(diào)的用精神分析法解析文學作品。希臘神話中借由神的王位爭奪，吞食子女。解析“吞”字隱喻背后的內(nèi)涵，對解讀文學作品有重要的啟示。

關鍵詞：弗洛伊德；人神關系；潛意識

一、“吞”字隱喻下的本能欲望

弗洛伊德認為，潛意識代表著人類更深層、更原始、更根本的心理能量，是人類一切行為的內(nèi)驅(qū)力，它包括人的原始沖動和各種本能，以及同本能有關的欲望。在人類文學源頭的古希臘神話中，神取得權力時，要吞噬妻子、兒女。借由“吞”字意象表現(xiàn)原始人類欲望的源頭。古希臘神話系統(tǒng)經(jīng)歷三個發(fā)展階段：自然性——人性——社會性。第一代神烏拉諾斯代表自然性，第二代神克洛諾斯代表人性，第三代神宙斯代表社會性。

烏拉諾斯為權力吞噬子女，這是自然性的驅(qū)使。他曾預言克洛諾斯也將一樣被自己的兒子推翻。為了避免重蹈父親的覆轍，克洛諾斯把妻子邁亞所生的子女一個接一個地吞進自己的肚子里，這是人性的體現(xiàn)。最小的宙斯由于母親的計謀得以逃脫。成年后的宙斯決心拯救自己的哥哥和姐姐。他誘使克洛諾斯誤食催吐劑，吐出以前吞下的子女。宙斯成了第三代神王。此后他沒有重復前人的命運。這是社會性的表現(xiàn)。宙斯握有神系中的最高權力， 以他為核心的各神在神系中各司其職， 形成早期的社會結構。穩(wěn)固的社會結構帶來的是永久的權力。

如果說一代二代神是為了權力欲望長久不被侵犯，潛意識決定動作，“吞”掉自己的兒女，消除穩(wěn)固權力的障礙。那么他們恰恰印證了人類早期自然性與人性不受控制的時期。出于本能做出此種行為，懼怕成為心理結構中的支柱，戰(zhàn)勝理性?！皾撘庾R”并非弗洛伊德第一個提出，在他之前許多人提到過潛意識，只是他將潛意識與人的活動結合，支配著人的心理和行為做出解釋，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通過潛意識研究人的心理與行為。

古希臘羅馬時期，人類處于蒙昧時期，道德原則社會秩序并不完善，或者說現(xiàn)實壓抑機制導致作家在作品中反常態(tài)描寫被壓抑的“本我”釋放。弗洛伊德另一個理論“性本能”就是在被壓抑的潛意識當中。他具有決定作用，是一切人類活動的真正原動力。這里的性，不單指生殖行為，包括生理心理的快感?！巴獭比肟谥?，這個動作，之所以在古希臘神話中反復提及，包括宙斯在內(nèi)，每一代的神都是通過這種方式達到控制權力的目的。這與兒童時期，性心理經(jīng)過口唇期，肛門期，男性生殖器崇拜期及生殖期，分別以自身的某些特定部位的興奮為標準。

古希臘神話作為人類早期萌芽的作品，如果把時間比作人類，時期與口唇期相吻合，正處于蒙昧具象思維為主導，身上獸性未褪盡，沒有更好的辦法消解這種家族、部落之間的矛盾。無意識模仿動物界中嗜食同類的方式，以此排除對自己不利的另一方。然而有趣的是，動物嗜食同類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生存需求，而希臘神話中原始人卻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權力欲望。

二、“吞”字隱喻下的三重人格

前面我們了解到作為人類早期作品神話故事中，神人同性做出系列行為的心理，以及對應發(fā)展的三個階段：自然性、人性、社會性，以及各個時期中出現(xiàn)的不同的表象特征?！巴獭弊蛛[喻下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潛意識”起著作用。

弗洛伊德在心理結構人格結構分析中把“潛意識”“前意識”“意識”分為“本我”“自我”“超我”。前面我們講作家創(chuàng)作主要受“本我”壓抑機制，受“無意識”控制，它處于心靈底層的動物本能，對待阻擋“我”的一律按本能沖動行事，這也是克洛諾斯被妻子瑞亞欺騙去吞食石塊，他卻沒有發(fā)現(xiàn)的原因。因為“本我”作用力，權力的欲望戰(zhàn)勝理性。弗洛伊德看來“本我”屬于兒童人格，遵循“快樂原則”，盲目追求滿足，用“吞”動作表現(xiàn)心理，卻忽略道德，毫無理性。

如今的法律來自于古希臘羅馬時期，當時的等級制度和秩序森嚴，不能有逾矩。《荷馬史詩》作者生活的時代，平民受壓抑，“超我”中的道德原則占主導，其職責是指導“自我”以道德良心自居，去限制，壓抑“本我”的本能沖動。在文學作品中，讀者、世界、作者、作品四者關系聯(lián)系密切，促使作品中人物行動的源頭受作者和世界的控制，“作家通過改變和偽裝來減弱他利己主義的白日夢的性質(zhì)，并且在表達他的幻想時提供我們以純粹形式的，也就是美的享受或樂趣，從而把我們收買了”。藝術創(chuàng)作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潛意識作用，而是具有可感性，引起受眾共鳴的行為活動。

古希臘神話中“吞”這一動詞的隱喻代表著人物的心理行為，作者根據(jù)現(xiàn)實原則考量，與人類本能欲望，勾畫這一行為。人類企圖通過這一方式消弭阻礙欲望的障礙?！氨疚摇碧幱谏巷L，弗洛伊德在其精神分析學中，又將“本我”分為兩類，一是“生存本能”，二是“死亡本能”。

生存本能是指同維持個體生存及綿延種族有關的最廣義的性本能，它是人類作為生命存在的創(chuàng)造力基礎。死亡本能是指一種回歸無機狀態(tài)的傾向，常常表現(xiàn)為破壞和毀滅的沖動，表現(xiàn)為自虐或攻擊的沖動。無論生本能還是死本能都是人類本能的表現(xiàn)，二者之間處于矛盾抗衡狀態(tài)，它們共同構成人類行為的內(nèi)驅(qū)力。

生存本能占主體中心，首先是自身生存發(fā)展權力，只有滿足前者才能繼續(xù)精神事業(yè)。于是弗洛伊德歸結為性本能，但它表示生命力創(chuàng)造力那一部分，是存在的證明。兒童自出生就有性本能，而成年人逐漸學會掩蓋這種本能，開始白日夢。在成年人的幻想機制中，滿足一切原始欲望：榮譽、權力和女人。作家通過作品加工自己的白日夢，人物的行動促使這種夢想的生發(fā)。弗洛伊德認為夢分兩種含義，一表層，一深層，表層是欲望偽裝的樣子，深層是原始欲望的顯示。無論是白日夢還是夜間夢，都須經(jīng)過壓縮變形，方能進入我們的視野，在大腦皮層中變裝成表層夢，文學作品同樣通過物質(zhì)外殼、語言、表現(xiàn)手法、包裝變形，將內(nèi)在的欲望融入人物行動、情節(jié)活動中，以此展示給讀者。

三、“吞”字隱喻下的創(chuàng)作機制

弗洛伊德用“性欲升華理論”解釋文藝本質(zhì)與起源，文藝創(chuàng)作的原動力用“俄狄浦斯情結”概括。俄狄浦斯情結不僅指作家個體童年經(jīng)驗對創(chuàng)作的影響，更指對人類蒙昧時期的普遍意義。文化起源初始即伴有此情結，作品之所以流傳千古，對不同民族不同階級有深刻影響，就是因為人們有共同的心理情結，因此產(chǎn)生共鳴。

藝術創(chuàng)作主體作家受三方面影響：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過去產(chǎn)生創(chuàng)作動機，而創(chuàng)作動機因何而來，通過上述關于潛意識、意識的論述，可以看出，弗洛伊德在他的文藝理論中首先回答了這個問題。作家也無法解釋創(chuàng)作作品的初衷，創(chuàng)作靈感的來源，豐富的想象力暗含在作家哪一部分的思維中。外界環(huán)境刺激作家的感官，童年的經(jīng)歷和先天原始本能的沖動雜糅，共同作用于創(chuàng)作動機。弗洛伊德理論中強調(diào)“夢”與“游戲”對于兒童和成年人的不同意義，兒童無目的的嬉戲，白日夢也是為了滿足原始的需要，想象性活動帶有原始沖動的痕跡，即使兒童有目的也是單純的模仿自然與成年人。

成年人隨著長大，羞于展示最本能的欲望，至此幻化成不同的形式外殼，作家是比一般成年人有更豐富的想象力?？档抡J為文藝理論的產(chǎn)生來源于自由的游戲，無目的合目的性。這里繼承了弗洛伊德關于白日夢、童年游戲的解讀。文藝創(chuàng)作的實質(zhì)就是作者將自己的白日夢進行包裝、整理，在這個物質(zhì)外殼下，裹挾著內(nèi)在的欲望，通過創(chuàng)作的方式達到宣泄和滿足的目的。許多作品都能看到作者白日夢的影子，包括《堂吉訶德》《格列佛游記》諸如此類的騎士文學，現(xiàn)實主義文學。

另一個影響作家創(chuàng)作的因素是俄狄浦斯情結。與俄狄浦斯情結對應的還有埃勒克特情結。但影響創(chuàng)作動機最大的是俄狄浦斯情結。弗洛伊德根據(jù)古希臘悲劇《俄狄浦斯》這本書的靈感得來，通過俄狄浦斯悲劇的一生得到靈感，劇中主人公在不知情的時候，殺父娶母，表現(xiàn)出兒童在潛意識中就排斥父母同性一方，企圖占有另一方。這種感覺延續(xù)到后來，拉康提出了鏡像理論，都是出于人的本能愿望。在文學作品中《哈姆雷特》《卡拉馬佐夫兄弟》這類作品中都有俄狄浦斯情結的影子。

弗洛伊德理論產(chǎn)生于特定的時代背景，19世紀后期的奧地利，經(jīng)濟政治上都處于變動的狀態(tài)。使得人們精神沮喪，心理恍惚。宗教壟斷，性本能壓抑，神經(jīng)癥和精神病人群高發(fā)。弗洛伊德應用精神分析法在病理上找到患病原因，并把此應用于文藝作品分析中，探析作品中人物動作原因，作者創(chuàng)作機制。古希臘神話傳說是西方乃至整個世界的文學源頭，用“吞”這一意向探尋人類早期文化心理，文學內(nèi)蘊中的人類心理。對后來的浪漫主義，現(xiàn)實主義文學中家庭悲劇，個體行為都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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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楊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