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天花
摘 要:陳染在《私人生活》中通過女性與“個人”間的合謀以向內(nèi)轉的姿態(tài)為女性話語建構開拓了一個新的空間,只有尋得女性私人空間與社會現(xiàn)實之間的結合部使女性與“個人”合謀的敘述獲得更為廣闊的可能性與自由空間,進而使女性文本呈現(xiàn)出更為豐富與深入的敘述形態(tài),女性個人型敘述聲音才能夠更具權威意義。
關鍵詞:《私人生活》;個人型敘述;幽閉癥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05-0191-03
20世紀90年以來圍繞《私人生活》展開的種種評論與爭議,足以說明主人公“倪拗拗”已經(jīng)通過自己獨立特行的敘述行為建構了一種具有權威意義的女性聲音。本文認為陳染的《私人生活》之所以能夠通過敘述主體成長的自我敘述獲得話語權威,公開表述女性主體性和重新定義女子氣質(zhì),是與其個人型敘述模式的選擇密切相關的。
陳染在《私人生活》中建構了一個全新的女性敘述主體形象?!拔摇睋碛袠O強的自我中心意識,以一種優(yōu)雅而決絕的姿態(tài)拒絕了主流話語及男性話語的干涉與遮蔽,告別了莎菲式的悲情宣泄,更不再有因為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而“錯過你”的感傷與焦慮,而是沉靜、不失幽默卻執(zhí)著地講述自己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成長故事。“我”在故事的敘述中所表現(xiàn)出的一種潛在的唯我獨尊的自信,洞悉人性的智慧,自我抉擇的勇氣,都超出了傳統(tǒng)男性文化對女性氣質(zhì)的規(guī)定與期待,極大地張揚了女性主體性。但由于社會歷史語境的復雜及寫作主體自身的局限,在這一過程中也存在一些不可忽視的敘述盲區(qū)與自我纏繞。
個人的宣言
《私人生活》中以“我”為稱謂的小說主人公既代表著敘事行為,同時也代表著被敘述的事件的敘事特征,使敘述主體在“真”的名義下獲得了一種敘事權威。由于文本中敘述者與角色的重合,敘述主體被人格化、具體化,其行為之一“敘述”顯然是一種個人的聲音。
在某種意義上,90年代以個體經(jīng)驗為內(nèi)在支撐的個人聲音更容易獲得讀者的信任?!拔膶W形式的重大發(fā)展產(chǎn)生于意識形態(tài)發(fā)生重大變化的時候,它們體現(xiàn)感知社會現(xiàn)實的新方法以及藝術家和讀者之間的新關系”[1],90年代文壇中個人聲音的喧囂,與社會格局的變遷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隨著一體化社會秩序的徹底崩解,中心化的價值理念也猶如昨日黃花不復存在,在變動不居的現(xiàn)實下蜿蜒著懷疑的精神暗河。在這個懷疑多變的時代,整體化感知的方式既不利于作家穿透光怪陸離的表層世界把握事物的本質(zhì),也不易獲得讀者的認同。就敘述形式而言,那些無所不知、高高在上的啟蒙者與公眾代言人的所謂的“客觀公正”的敘述,不再擁有廣闊的市場。90年代,歷經(jīng)話語蒙昧與欺騙的讀者,對話語已經(jīng)有了一種警覺。面對那些由外在的“無主”的聲音表述的人物與場景,讀者也會發(fā)出質(zhì)疑,“這是誰在講話?”,即對這個聲音本身的權威性進行追究[2]。反而是那些身份確定的敘述者以其真誠的袒露更易打動讀者。因此,《私人生活》中那個獨立特行的敘述者及其極具叛逆意味的成長故事以其主觀性的真實俘獲了讀者的信任與同情。
此外,這種權力自限的敘述方式,不經(jīng)意間為敘述者倪拗拗擱置公共空間、放逐集體記憶,進而從邊緣處消解主流話語提供了技術性的支撐。讀者可以依據(jù)自我經(jīng)驗懷疑“故事外的、集體的”敘述者不夠客觀不夠高瞻遠矚,卻不會指責人物視域的有限。這無疑是一種能夠減輕語境對敘述者的壓力的有效策略。而只有走出歷史、民族、國家話語的陰影,敘述者才能從容地在個人體驗的瞬間接近生命的本真。建國以來很長一段時間里,在種種集體話語的籠罩下,成長小說猶如流水線上產(chǎn)品,以極其相似的敘述面貌呈現(xiàn)主體生成過程。在某種程度上,無所不知的敘述者,所表述的成長只是各種社會新人群體中的又一個,對社會歷史的承諾遮蔽了個體的訴求,共性覆蓋了個性,先驗完全吞沒了經(jīng)驗。慶幸的是,90年代以《私人生活》為代表的女性成長小說中的個人型敘述者自覺地疏離公共空間,通過“原初自明性”生活空間里自我成長經(jīng)驗的觀照,以各種鮮活的女性體驗拂去了長久以來籠罩我們的話語迷霧,以個人體驗逼近了成長的真相。在《私人生活》第15章中敘述者提到流彈這一具有濃重政治意味的事件時,直言不諱地強調(diào)自己對政治不信任,以一種調(diào)侃的姿態(tài),表現(xiàn)出其對“女英雄的故事”式集體敘述洪流的質(zhì)疑與警惕。這顆不知黑還是紅卻承載著政治風云的流彈,對“我”的個體生命而言,只是一個偶然,遠不及友人禾的離世,母親的病患更具痛感。這種誠實而悲愴的個人體驗的表述,在顯現(xiàn)女性以個體生命為本位的歷史觀的同時,也消解了男性主流話語所謂的“社會決定個人”“時勢造英雄”等大而泛的歷史觀。在這里,我們可以不無夸張地說,陳染正是以一種個人化手法的揭示了主流話語、敘事規(guī)范對經(jīng)驗世界的遮蔽與改寫。
作為一名婦女說話
《私人生活》中敘述者與角色的在第一人稱“我”背后的重疊,更為重要的意義在于女性話語主體地位的確立。毋庸贅言,既有性別關系本質(zhì)上是一種話語建構,而女性作為第二性在種種話語實踐中則始終居于客體地位,女性的精神、道德、身體、欲望凡此種種一直在被男性所界定、闡釋、規(guī)范,這種性別述行性行為轉而強化著女性他者的性別境遇[3]。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文學作為話語系統(tǒng)的一部分,也毫無例外地呈示著男性在審美和象征意義上對女性的要求、想象和描述。女性的生存狀態(tài)、生命欲求凡此種種都是由一個帶著中性面具的男性聲音來講述的。偶爾在歷史與時代的縫隙擠出的女性聲音只是在國家、民族等集體話語的掩護下的低語,有個別出格想要呼喚者如莎菲則迅速被打入歷史的冷宮。80年代,張潔、王安憶在社會歷史層面對女性問題的探討,為女性聲音的生成奠定了基礎,但也因其準男人的聲音模式備受牽制,無法將批判的觸角深入性別文化的腹地。而在90年代多元化的語境中,傳統(tǒng)男性話語的式微及西方女性主義思潮的推動則為一種較為純粹的女性聲音的生成提供了一種可能性。正是在這樣的社會文化語境中,倪拗拗破繭而出,以沉靜而決絕的姿態(tài)向男性世界宣告:我是我自己的。
從性別文化建構的角度看,陳染在《私人生活》中選擇倪拗拗——一個思想氣質(zhì)、行為舉止都有違傳統(tǒng)性別規(guī)范的女性人物作為敘述者有相當重要的意義。“在這類作品中女性作為主人公與敘述人,在幻想的秩序中具有了話語主體的身份。從而有可能否定男性話語專制的權威,否定男權文化關于女性意義的解釋、界定、命名,確立女性眼光、女性視點,解釋并表達自身及世界的權力?!盵4]首先,女性話語主體身份的確立,使敘述者倪拗拗憑借其結構上的優(yōu)越,“名正言順”地展開對男權文化的批判。由于《私人生活》中所有的人物與事件都要經(jīng)過敘述者視點的過濾,倪拗拗可以憑借這種虛構的權力,通過對男性人物的展示、評說實現(xiàn)其批判既有性別文化體制的敘述目的。文本中“我”的父親在外郁郁不得志,對家庭不負責任且粗暴專制,以致“索菲亞羅蘭”憤怒地送給他一個無與倫比的耳光。至此,“父親”這一象征權威的形象,被“我”不無幽默地顛覆了。在文化層面對“父親神話”的消解與顛覆,于女性主體性的生成有著重要的意義,誠如倪拗拗所說“終于使我在這一場文明戰(zhàn)場的廢墟上,真正像個成年女人一樣站立了起來”。在敘述者對父親、T老師及祁洛等男性人物的身份設置及描述中,我們吃驚地發(fā)現(xiàn),男性總是與權力聯(lián)系在一起。T作為老師“不僅控制著我的分數(shù)和德行的評價,而且還控制著我的言論、我的思路甚至我的情緒”,而作為醫(yī)生的祁洛有權力指認我為幽閉癥患者進而把我關進醫(yī)院。這些男性多以話語權威壓迫控制我,如老師的道德評估,醫(yī)生的診斷書等,而“我”則通過自己的種種行動如與T的欲望舞蹈等,消解顛覆了這些男性權威。將性別角色與性別關系還原到權力的場域,進而揭示父權社會中既有性別秩序的不合理,這無疑是陳染的一種性別敘述策略或者圈套。但不可否認的是,這種策略也有其偏頗之處。在中國傳統(tǒng)意識形態(tài)中男性個體是處于一種先驗的閹割狀態(tài)的,他們只是意識形態(tài)機器的齒輪,造成性別歧視的最根本原因是父權制本身而非個體男性。因此《私人生活》中將男性個體一一和權力聯(lián)結在一起,單一凸出男性社會性別特征,而自然人性的流露如親情、友情、愛情等,則一概被掩入敘述的盲區(qū),使作品有觀念化抽象化之嫌。同時,這一敘述策略也暴露了現(xiàn)階段女性寫作建構性別關系時存在的某種誤區(qū),即妄圖以女性中心意識取代男性中心意識,把男性假想為敵人。然而,毋庸置疑,雙性對峙絕不利于性別關系的建構與人類文明的進程。
其次,在女性成為話語主體的前提下,敘述者倪拗拗建構了利于表現(xiàn)女性主體性的女性視點。在“我”的女性視點觀照下,《私人生活》中女性個體成長為主體的生命過程猶如一柄利器劃破了男性話語虛構的女性人生,于此同時敘述主體也通過對女性成長真相的展現(xiàn),進一步確立了自己合法正統(tǒng)的女性聲音代言人的身份?!端饺松睢分幸耘詾楸疚坏囊朁c最為重要的意義在于開掘并呈現(xiàn)了女性成長中隱秘的生命體驗,從而顛覆了男性文化對女性的種種闡釋。倪拗拗幼時目睹性交場面的驚異、初潮來臨時的欣喜、同性親密時的迷醉、初夜時對欲望的渴望與恐懼,這些以身體為中心的女性獨特體驗既沖破了男性文化最隱蔽的性別禁忌,又推翻了傳統(tǒng)文化中女性刻板僵化印象。但男性話語的巨大的慣性與沖擊力,使女性敘述主體意欲傳達最具先鋒意義的女性體驗時,一不小心就陷落于語境陷阱?!端饺松睢分袑尚陨眢w的描寫,尤其是對女性身體及身體欲望的關注,其本意在于通過成長中女性自我身體的書寫來抵抗“軀體作為女性的象征被損害擺布,卻不被承認”[5]的歷史,進而建構女性主體。但我們循著文本中“果實一樣”的身體(文本中有多處將女性的胸部稱為桃子、蘋果、甘梨等)望去就發(fā)現(xiàn)這里隱藏著男性欲望的目光。女性經(jīng)驗與男性思維模式交織在一起,使文本呈現(xiàn)出一種結構性的斷裂。另一方面,由于女性身體的形態(tài)依舊是男性欲望與想象的投射,男權話語與消費文化輕而易舉地俘獲了女性的身體,讓她們以奇觀的形式跌入被看的陷阱。在這里女性視點的建構,誠如戴錦華所說“自覺的反抗常成就著不自覺的陷落”[6]。
《私人生活》中的女性視點可以具體劃分為敘述自我和經(jīng)驗自我兩類,經(jīng)驗自我代表人物正在經(jīng)歷事件時的感知,相對感性,能強化文本表述的感染力。陳染在《私人生活》中以倪拗拗的兒童視點對父親、老師等男性形象做了漫畫式的處理,凸顯出了男權文化的虛偽與荒誕;敘述自我則是成長完成時態(tài)的主體立場,因此更具理性,可以使女性聲音的傳達更具權威。陳染在分別運用兩種視域各自的優(yōu)勢表現(xiàn)成長經(jīng)驗同時,還利用兩者之間的差異賦予文本更具張力的敘述形式,進一步深化“成長”這一具有變動不居意義的主題意蘊。敘述者在經(jīng)驗自我的視點與敘述自我視點的交叉中既生動而深刻地展現(xiàn)了女性成長中的多重復雜心理,又以差異性呈現(xiàn)出自身成長的事實。
“我急速轉身,拿起剪刀,直奔我床上的毛料褲子,對準平展展的褲腿就是一剪子。剪刀與毛料褲子咬合發(fā)出的咔咔嗤嗤的聲音,如同一道冰涼的閃電,有一種危險的快樂?!盵7]
而“我”對自己這一行為卻無法解釋,由于驚恐,“我像一只驚慌的兔子,幾個躥跳就離開了家”對于禾寡婦的詢問也只能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已經(jīng)剪完了。我不是存心的?!边@一段敘述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了少女無意識的沖動及對自我不可知的迷茫與恐慌。而已成長為獨立主體的敘述自我,以精神分析的理論對自我的行為做出了深刻的剖析“一個尚未完全長大成人的缺乏理性的女孩兒,對一切禁忌事物的天然的向往之情,強烈叛逆的個性,以及血液中那種把一般的對抗性膨脹到極端的特征,決定了這件事情的必然性?!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陳染在這里運用精神分析中關于禁忌的理論,巧妙地推翻了其具有意識形態(tài)欺騙性的戀父情結之說。
在對上述兩種視點的考察中,我們還可以發(fā)現(xiàn)兩者雖有幼稚與成熟之別,但在價值立場上卻是統(tǒng)一的。敘述自我的價值觀念往往是經(jīng)驗自我的延續(xù)與深化。這樣的視點設置,使人物和敘述者在敘述聲音上和諧統(tǒng)一,進而排除了干擾視線、影響注意力的冗余部分,從而使讀者的注意力最大的集中在女性聲音之上。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這樣的視點同時也是敘述主體濃重的自憐、自戀情緒的形式再現(xiàn)。這樣的視點使敘述主體與人物之間喪失了安全的距離,進而陷入了自審與自戀、自我質(zhì)疑與自我撫慰的話語纏繞狀態(tài)。而過度的自我欣賞,必將阻止文本在思想上的縱深探掘。關于女性寫作中的自戀傾向的局限性,已有諸多學者進行很詳盡的闡釋,因此本文不再贅述。
幽閉癥患者的探詢
20世紀上葉“狂人”以自己非理性的吶喊,揭露了封建禮教吃人的本質(zhì),世紀末幽閉癥患者倪拗拗則以自己沉靜的獨語展現(xiàn)了在現(xiàn)代社會中女性進退維谷的文化困境。將倪拗拗與魯迅筆下的“狂人”的反傳統(tǒng)意義進行等同,也許不無夸張,但在《私人生活》中這一身份的設置絕對是充滿策略意義的敘述手段。
幽閉癥患者這一身份設置,是陳染對女性成長小說形式創(chuàng)新的一種探索與努力。一方面,幽閉癥患者評介其隱喻意義,將角色與現(xiàn)代社會中女性的文化困境聯(lián)系起來。“我”的自閉與焦慮既是男權文化壓抑的結果,又是對此所做的反抗。通過“我”的敘述我們發(fā)現(xiàn)倪拗拗的幽閉癥與童年時父親暴躁冷漠,少年時T老師的傷害等有著密切的關系。而我選擇走“邊緣小路”,“主動的積極的與大家隔絕”,為的是守衛(wèi)自我人格的完整與精神的自由。在這里,幽閉癥患者作為隱喻背后的語義指涉是意味深長的:被邊緣化與自我邊緣化,是女性成長所遭遇的困境,也是現(xiàn)代社會中女性文化認同的困境。
另一方面,幽閉癥患者的身份打破了常態(tài)敘述的束縛,更利于傳達女性隱秘的、像頭發(fā)一樣紛亂的內(nèi)在體驗。詭譎的夢境、神奇的幻想、凌亂的思緒飄散在文本的各個角落里,從超驗的維度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女性成長中的繁復心象。而倪拗拗在自閉情境中對生命的種種體味,無疑是敘述主體從女性的向度出發(fā),對現(xiàn)代人精神與情感困境的一種透視。在這里,陳染將女性個體成長的傷痛經(jīng)驗上升為人類普遍困境,在一定程度上,使文本獲得更為豐厚的內(nèi)涵。然而不可否認的是,有些“奇思妙想”游離于人物的具體經(jīng)驗和現(xiàn)實處境,顯得空洞而生硬。作家“性別”“超性別”等先驗理念對人物具體經(jīng)驗形成一種遮蔽與扭曲,嚴重削弱了文本藝術性。
此外,這一身份還成就了《私人生活》靈動散漫的敘述結構。“走著走著,我忽然發(fā)現(xiàn),街上所有的人的身體怎么都成了標本呢?看著是人,可是只要上前伸手一摸他的心臟,他就會像玉米葉一樣頃刻間漂染倒地…”像這樣用大量的篇幅去敘述人物瞬間的感受,從現(xiàn)實場景直接進入想象情境是陳染敘事的一大特色。很顯然,在男性中心意識依舊濃厚的現(xiàn)代社會,這有助于敘述主體堆積自己的主觀經(jīng)驗放大自己的心理體驗,是女性貼近自己的有效敘述結構。從讀者角度而言,由于敘述者是一個心神不定、神思恍惚的幽閉癥患者,這種貌似缺乏邏輯的敘述并不被追究。
通過以上論述,我們可以說在90年代多元化的語境中,陳染通過女性與“個人”間的合謀以向內(nèi)轉的姿態(tài)為女性話語建構開拓了一個新的空間,進而以女性自陳的方式重新定義了女子氣質(zhì)。然而“一個人不能基于他自身而是自我。只有在與某些對話者的關系中,我才是自我?!盵8]在既有性別文化語境中,女性個體的自我一旦涉足公共空間即不免遭遇扭曲、異化,而幽閉的精神空間又無法供給性別主體生成所需的足夠養(yǎng)料,這樣的困境讓期待成長的女性進退維谷?!端饺松睢分杏拈]癥患者倪拗拗和她栽培在陽臺中的植物,清楚地意識到這種性別困境,因此猶疑不安。這份惶惑既是當代女性對個體成長困境的憂慮,也是對女性個人型敘述聲音進一步發(fā)展的可能性的一種探詢。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只有尋得女性私人空間與社會現(xiàn)實之間的結合部使女性與“個人”合謀的敘述獲得更為廣闊的可能性與自由空間,進而使女性文本呈現(xiàn)出更為豐富與深入的敘述形態(tài),女性個人型敘述聲音才能夠更具權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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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徐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