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德宏州瑞麗市羅興亞人現狀調查

趙天一

摘 要：羅興亞人（Rohingya），是一個信仰遜尼派伊斯蘭教的民族，在緬甸西部若開邦（Rakhine state）長久居住，至今已經超過1300年。目前是緬甸最大的穆斯林群體。近年來，因為某些原因，網上傳聞有大量羅興亞人涌入瑞麗市。本文是作者親自前往云南省德宏州瑞麗市等地進行實地調研，和當地的民警、清真寺阿訇以及緬甸僑民等進行訪談獲得的一手資料。

關鍵詞：羅興亞人；社會調查；訪談

中圖分類號：C91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5）24-0051-02

近年，網絡上逐漸有新聞稱羅興亞人作為緬甸難民大批涌入云南境內，在德宏州瑞麗市地區(qū)大量聚集。并且中國瑞麗地方政府為其建立了“富麗堂皇”的清真寺。針對這樣的狀況，我們決定對瑞麗地區(qū)進行社會調查，從幾個方面，對羅興亞人在中國的現行狀況，進行一個實地調查，其中，我們主要是使用訪談式的社會調查方法獲得第一手的資料，對瑞麗地區(qū)的羅興亞人生活和宗教文化現狀進行研究。

一、羅興亞人在緬甸的生存狀況及歷史問題

羅興亞人主要居住在緬甸若開邦北部那弗河（Naaf R.）東岸的五個邊境鎮(zhèn)區(qū)孟都（Maungdaw），布迪當（Buthidaung）、

阿恰布（Akyab）、皎道（Kyaunktaw）以及拉代當（Rathidaung）。公元8世紀，一些以阿拉伯人、摩爾人和波斯人為主的穆斯林開始抵達阿拉干（現稱若開邦）一帶。七世紀初，第一個穆斯林王國在阿拉干建立，直到1784年阿拉干才正式并入緬甸版圖。這些穆斯林的后裔便是今天的羅興亞人。1948年，緬甸政府先后頒布的《緬甸聯邦人籍法》和《緬甸聯邦選擇國籍條例》。雖然許多羅興亞人祖祖輩輩居住在若開邦等地，但是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很多羅興亞穆斯林失去了登記入籍的機會，成為無國籍居民。1962年軍政府上臺，軍政府政策逐漸向羅興亞人族群傾軋。1978年3月，由于一部分伊斯蘭反政府分子在羅興亞族和穆斯林占優(yōu)勢的地區(qū)煽動所謂“解放運動”，試圖使若開邦脫離緬甸建立一個獨立的國家，軍政府遂對羅興亞人產生懷疑，加強了對邊境的控制，并發(fā)動了代號為“那伽王”的調查移民緊急行動。這場由軍隊主導的活動實際上變成了種族清洗運動，導致大量羅興亞人流亡。到了1980年后，緬甸政府進一步驅逐羅興亞人，對羅興亞反政府武裝進行大清剿。1982年，緬甸軍政府出臺了《公民身份法案》，法案規(guī)定合法緬甸公民必須能夠證明自己的祖先在1824年第一次英緬戰(zhàn)爭之前就已在緬甸居住。由于絕大多數羅興亞人在1948年喪失了登記入籍的機會，這使得羅興亞人證明身份極為困難。丹瑞政府上臺以來，仍然堅決否認羅興亞族的身份。1992年2月26日，緬甸外交部公開聲明不存在作為緬甸國民的羅興亞族。

以上的情況導致羅興亞人大規(guī)模流亡。其中規(guī)模較大的有兩次：第一次是1978年“那伽王”行動，僅一個月內就導致超過20萬的羅興亞難民逃往孟加拉。第二次發(fā)生在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據西方學者的統(tǒng)計，在兩次流亡事件后，截至2006年，尚有超過兩萬名羅興亞難民滯留在孟加拉兩所官方的難民營內，而數十萬羅興亞難民則逃亡到了孟加拉國南部、巴基斯坦或是馬來西亞。

2013年，由于羅興亞人與緬甸地區(qū)的其他族裔進行流血沖突，導致羅興亞人又一次大規(guī)模流亡海外避難。網絡上所稱的大規(guī)模羅興亞人涌入瑞麗地區(qū)的傳聞，大概就是以這次流亡事件為契機而出現的。

二、調查內容和調查經過

我們于2014年6月28日抵達云南境內，隨即趕往瑞麗市。瑞麗市隸屬于德宏傣族景頗族自治州，在我國的西南端，是我國非常重要的中緬邊境通商口岸。我國常年通過瑞麗市從緬甸進口玉石、木料等產品。

瑞麗市常年居住著許多皮膚黝黑的“老緬”（本地人對緬甸人的稱呼）。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從事玉石貿易生意，基本都在瑞麗市政府開設的玉石交易市場經商。他們有自己的展柜，漢語能力也較強，能與中國人使用漢語進行日常溝通。

但是，由于緬甸其他族裔和羅興亞人長相上非常的類似，穿著上，羅興亞人與緬甸其他族裔穆斯林也并沒有什么相異之處。因此，在眾多緬甸僑民中尋找羅興亞人就成了難事。

可是，但凡穆斯林，必然會有其聚集地，所有的穆斯林的生活必定圍繞著清真寺進行著。并且，我們也聽說在瑞麗市存在著一個“富麗堂皇”的清真寺。其具體如何，也是我們本次調查的目的之一。

我們在瑞麗市市政府附近的新建路上找到了本地唯一一座清真寺。我們原先聽說這是一座規(guī)模很大的清真寺，然而實際上，我們在一個非常小的小門發(fā)現了這間非常狹小的清真寺。我們到的時候是下午兩點，這間清真寺沒什么人，只有一位民警在門口看護。

通過我們對這位民警的訪問調查得知，這座清真寺是我國政府建設，為本地的穆斯林和這些緬甸穆斯林提供宗教生活方便的場所。說是清真寺，實際上也只是一座伊斯蘭教生活服務站而已。并且，在對清真寺進行負責和管理的，是我國的回族阿訇。民警表示，在瑞麗市內的穆斯林基本上不是難民，很多都是在改革開放初期，我國開放自由市場，那個時候進入中國進行邊境貿易的人。很多人在這里已經安家多年。他建議我們第二天中午做禮拜之前來，和清真寺內的阿訇進行訪談，到時候獲得信息。

我們第二天再次抵達清真寺的時候是上午9點左右，隨即找到了這位阿訇。這位阿訇和我們說，這些緬甸穆斯林很早以前就來到了中國，是在中國改革開放以后進行邊境貿易的。他們在此已經定居多年，在生活方式上以及宗教文化上與其他信仰伊斯蘭教的普通群眾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但是，他們中的很多人的家屬還在緬甸境內，尤其是最近流血沖突頻繁爆發(fā)的省份。有很多人的通過電話得知家里人不幸死亡的噩耗。他們在清真寺里日夜痛哭祈禱，但是毫無辦法，只能哀嘆而已。這其中當然包括了羅興亞人。這位阿訇表示，他知道羅興亞人和緬甸當地政府流血沖突的消息，也知道一部分羅興亞人在緬甸地區(qū)的極端行為方式。但是在中國境內的羅興亞人卻是比較安定守法，因為他們認為在中國這種和平安定的環(huán)境來之不易。并且，如果在這里的穆斯林內部出現了任何違法行為，一方面，緬甸穆斯林內部推舉的緬甸阿訇與當地公安系統(tǒng)和政府部門積極配合，絕不包庇姑息；另一方面，他們內部也會執(zhí)行教法，其中主要是罰款和譴責等合法行為，來避免穆斯林內部出現任何違法行為，損害在華緬甸穆斯林的形象。在瑞麗境內的緬甸籍人士犯罪率較低，很少出現違法犯罪的行為。這些來自緬甸的穆斯林，其中包括羅興亞人，和其他緬甸僑民在中國境內安穩(wěn)地生活著，互相不發(fā)生任何沖突。

彭覺是云南省外商協(xié)會的會長，已經在瑞麗進行了多年的玉石貿易生意。自從改革開放以來他就到了中國境內進行商業(yè)活動。我們通過清真寺的阿訇認識了他。

彭覺是緬甸若開邦人士，母親是羅興亞人。據他所稱，其實羅興亞人和阿拉干地區(qū)的其他族裔已和平地生活在這里4000多年，但是緬甸獨立于英國之后，由于緬甸政府在若開邦的政策，各族相互仇視，導致了現在的流血現象。他認為，這是緬甸政府故意造成的。相對于安定團結的中國的環(huán)境，緬甸的混亂狀況實在是緬甸的“領導腦子太小”。他說，在中國內有七八萬緬甸人，做玉石生意的2萬多，緬甸穆斯林六七千人，而羅興亞人只有七八百人，而且這其中根本沒有難民。這些人都是自我國改革開放以來進入中國的緬甸商人，在我國境內已經安家，有一部分人已經和我國公民結婚生子，生活非常安穩(wěn)。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護照證明自己的身份。這與之前傳說的羅興亞人很多都是難民并且人數眾多的消息完全不符。實際上，緬甸難民基本都逃亡至馬來西亞了。

三、結語

我們翻閱地圖可以知道，羅興亞人聚居的地區(qū)是在緬甸西南部，靠近孟加拉國的地區(qū)。離我國西南部較遠，而且像瑞麗這樣地方是沒有水路可走的。大部分的羅興亞難民都是前往孟加拉國、馬來西亞和泰國等水路比較方便的國家，而到達我國瑞麗則需要橫穿緬甸走陸路，這顯然為他們制造了諸多困難。就我們一路所了解的情況來看，也并沒有羅興亞人進入瑞麗市的消息。我們基本可以斷定，在網上說大量羅興亞人涌入我國的消息實屬捏造或誤解。

對于針對緬甸僑民以及羅興亞人在華的狀況的網絡謠傳，一方面是來自于部分網民對羅興亞人和緬甸僑民經常聚集起來使用外國語言以及他們長相與國人不同，由陌生到恐懼，由恐懼和反感造成的。另一方面，由于中東以及國內部分地區(qū)極端勢力和分裂勢力的原因，國內存在著一些對伊斯蘭教和穆斯林抱有不理解和敵意的現象。這也導致了他們在網絡上一方面是對緬甸僑民進行誤解，一方面是惡意地進行造謠和傳謠。當然，我們也不排除當地一些與這些緬甸人存在貿易競爭關系的人在其中造謠生事，以便從中獲利——但是這只是一種猜測，并沒有實際的證據。

從緬甸僑民日常的生活和商業(yè)行為以及瑞麗市人民的反應來看，大部分包括羅興亞人在內的緬甸僑民都比較安分守己，會珍惜得之不易的和平繁榮的生活環(huán)境?？梢哉J為，這些合法進入中國生活的緬甸僑民不會給德宏州以及云南省帶來威脅，反而會帶來繁榮的商業(yè)，對當地的經濟發(fā)展帶來了非常大的好處。之前在網上發(fā)布這些信息的人是很不負責地在進行推論，并沒有事實依據，這樣的信息也不利于瑞麗市的旅游和商業(yè)發(fā)展。糾正這些不符合現實的信息，正確認識在華的緬甸羅興亞人現狀，有利于我們發(fā)展邊境城市，同時，瑞麗市安定繁榮的景象，也為我們國家的其他多民族地區(qū)的城市提供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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