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說文?敘》管窺許慎的文字起源觀念

王筱逍

中圖分類號：G642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002-7661（2015）11-001-01

許慎在《說文解字·敘》中有這樣一段話：

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1。故謂之文2。其后3形聲相益4。即謂之字5。文者，物象之本。]6字者，言孳7乳8而浸9多也。著10于竹帛11謂之書12。書者，如也13。以迄14五帝三王15之世。改易殊體16。封于17泰18山者七十有二代19。靡20有同焉21

大概翻譯是說：倉頡最初創(chuàng)造文字，大概根據(jù)事物的樣子描繪它們的形狀，所以叫作文；之后聲與形或形與形相軵為形聲、會意，就叫作字。文，事物形狀的根本。字，是文與文結合而滋生、多起來的現(xiàn)象。刻在竹簡或者寫在布帛上的，就叫書，書就是如的意思。到三皇五帝的時代，改變成不同的字體，在泰山封禪祭天的，有七十二代，留下的文字沒有相同的。

從許慎《說文解字·敘》此段，可以窺見許氏對文、字二者關系的一個總體認識：倉頡之初作書，依類象形謂之文。其后形聲相益謂之字。

《段注》解釋說“倉頡時只有指事、象形二者而已，謂之文。其后，文與文相合，為形聲、會意，謂之字”。段氏并以《易》之八卦，卦與卦相重而得六十四卦作比喻，認為“文”是最簡單的刻畫符號，“字”乃是“文”排列組合而成。段氏謂“六經(jīng)未有言字者。秦刻石同書文字，此言字之始也。鄭注二《禮》《論語》云：古曰名，今曰字。……文者，自其有形言之。字者，自其滋生言之?！鲅灾?，獨體曰文，合體曰字；統(tǒng)言之，則文字可互稱”。將許慎的意思解釋為“獨體曰文，合體曰字?！敝甘隆⑾笮螢槲?，形聲、會意為字。文先于字出現(xiàn)。

盧文弨《說文解字讀序》曰：“文與字古亦謂之名……名者，王之所重也。……鄭康成注《周官》《論語》皆謂‘古者謂之名，今世謂之字。字之大端，形與聲而已?！?/p>

桂馥《義證》：“字者，孳也。言文之所生也。”《義證》中還談到：“顧炎武曰：春秋以上言文不言字，以文為字，乃始于《史記》秦始皇瑯琊臺石刻曰‘同書文字。字之名自秦而立自漢而顯也歟？”

王筠《釋例》：“《通志》曰：獨體為文，合體為字。是也。觀乎天文。觀乎人文。而文生焉。天文者，自然而成。有形可象者也。人文者，人之所為，有事可指者也。故文統(tǒng)象形、指事二體。字者，孳乳而浸多也?！?/p>

從《說文》本身對“文”與“字”的解釋來看：“文：錯畫也。象交文”?！白郑喝橐病淖釉阱??！庇纱丝梢?，按段注的解釋，許慎認為“字”的本意便是生孩子，后來引申為撫字，再引申為文字。

總的說來，從這段敘和以上各家對此的理解與闡釋，大致可以得出：許慎認為造字從指事、象形開始，最初是一些簡單的抽象刻畫符號，是“獨體為文”時期。顧炎武認為這段時期大概是春秋以上。后來文與文相合，發(fā)展出形聲和會意，是“合體為字”時期。字是文“孳乳浸多”，是文之所生。最初出現(xiàn)“字”這個字始于秦始皇琊臺石刻‘同書文字，顧炎武認為這是“字”這個概念的最初出現(xiàn)。再到后來，就文字互稱了。

參考文獻：

[1] 依類象形：《段注》：“謂指事、象形二者也。指事亦所以象形也。”

[2] 文：《段注》：“文者，逪畫也?！边H，即錯?！墩f文》卷九上《文部》：文，錯畫也。象交文。錯畫：王筠《句讀》：“交錯而畫之，乃成文也?！?/p>

[3] 其后：《段注》指倉頡以后。

[4] 形聲相益：《段注》：“謂形聲、會意二者也。聲與形相軵為形聲；形與形相軵為會意?！?/p>

[5] 字：《說文》卷一四下《子部》：“字：乳也?！薄抖巫ⅰ吩唬骸叭思傍B生子曰乳，獸曰產(chǎn)。引申之為撫字，亦引申之為文字?！惫痧ァ读x證》：“顧炎武曰：春秋以上言文不言字，以文為字，乃始于《史記》秦始皇瑯琊臺石刻曰‘同書文字。字之名自秦而立自漢而顯也歟？”

[6] 各本無此六字，段氏依《左傳》宣十五年《正義》補。

[7] 孳：汲汲生也?！抖巫ⅰ罚骸啊蛾凡俊贰白巍毕略唬鹤巫?，汲汲也。此云孳孳，汲汲生也。孜孳二字古多通用。某氏傳曰：乳化曰孳。然則蕃生之義當用孳，故從茲、無怠之義當用孜，故從攴?！?/p>

[8] 乳：人及鳥生子曰“乳”

[9] 浸：猶“漸”

[10] 著：《段注》作“箸”。其謂：“各本作‘著，今正，從‘竹。此字古只作‘者”。

[11] 著于竹帛：《段注》：“‘者于竹帛，附著而著明之于竹帛也?！?/p>

[12] 書：《說文》：“書，箸也、從聿，者聲?！薄俄膊俊罚骸皶撸咭?。”段氏謂昭明其事。徐灝《段注箋》：“書從聿，當以作字為本意，因以為簡冊之稱”

[13] 書者，如也：謂如其事物之狀也。此云“如也”，謂每一字皆如其物狀。

[14] 迄：《段注》：“迄，當為訖。訖，止也。迄，俗。此等蓋皆后人所改。然漢碑多用‘迄，或許不廢此字?！?/p>

[15] 五帝三王：《史記·五帝本紀》依《大戴禮·五帝德》，以黃帝、帝顓頊高陽、帝嚳高辛、帝堯、虞舜為五帝，夏禹、商湯、周文武為三王。而孔安國、皇甫謐、及孫氏注《系本》，以伏羲、神農(nóng)、黃帝為三皇，少昊、高陽、高辛、唐、虞為五帝。

[16] 改易殊體：謂五帝至三王，其間文字之體更改非一，不可枚舉。

[17] 于：《段注》：“于，當做于?！?/p>

[18] 泰：《段注》：“泰，當做大?！?/p>

[19] 《史記·封禪書》：“古者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p>

[20] 靡：無

[21] 焉：語末助詞?！胺庥凇币痪渲^在泰山封禪祭天的君王，多不勝數(shù)，留下的文字沒有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