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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善的考掘:以關系為方法的社區(qū)社會工作實驗/實踐

    2017-06-26 13:09:44王醒之
    關鍵詞:助人慈善社區(qū)

    王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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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善的考掘:以關系為方法的社區(qū)社會工作實驗/實踐

    王醒之

    慈善正當化了絕大部分人對人或主體對主體的介入,這個詞匯的使用決定了關系的張力與方向;而慈善專業(yè)化的結果,經(jīng)常變成權力治理的一部分。特別是當“慈善”或“被慈善”被去政治化時,弱勢者只是被標記、被識別的差異群體,單純地接受國家或私人的好意,然后“感恩”、努力再度融入社會常態(tài)甚或回饋,社會服務的本質,就是用來強化既存的社會秩序或倫理道德,成為單向心理治理或成為社會問題去政治化的工具。社會工作其實就是關系工作,而社會福利服務的局限往往就在于關系性的局限。如何將傳統(tǒng)慈善/照顧關系的解構與再建構,朝向社會照顧,同時將慈善做為翻轉“助人者—受助者”雙方政治心理的方法,讓彼此在慈善關系中都得到“再政治化”的效果,是我們正在臺灣基層社區(qū)開始進行的實驗/實踐。

    慈善; 助人專業(yè); 以關系為方法; 政治心理學; 社會照顧

    “慈善”是人類社會中從未缺席的存在,不論是慈善或社會正義的抽象概念和具體行動,當然也隨著社會結構同步變化。

    對慈善抱持正面態(tài)度的人認為,如果慈善之舉能更加專業(yè)化、組織化,就能造成社會的改變或是解決社會問題;對慈善抱持質疑態(tài)度的人則認為,慈善其實反映的也是社會資源的不均,富者為善樂捐、救貧濟世,從來不是問題的根本解決,更進一步,反是控制和掩飾社會張力的手段,用吃不飽、餓不死的濟貧,讓政府回避責任,讓人民接受既定的生活處境。

    慈善所直接、間接造成的不均,也在臺灣的非營利組織發(fā)展上顯現(xiàn)出來。非營利組織呈現(xiàn)兩極化的發(fā)展樣態(tài),過去數(shù)十年來經(jīng)由私有化、公辦民營、委托辦理、勞務采購等行政操作,最終造成了大者恒大、小者恒小的馬太效應(Matthew Effect),并且不斷地惡化,以至于形成某種壟斷、霸權、甚至霸凌的現(xiàn)象[1]。

    正因為慈善有雙面性,既可能朝向社會公義和重新分配,也可能做為壓制和穩(wěn)固既有結構的手段,細致地檢視和區(qū)辨出現(xiàn)在我們社會中的各種慈善,是在政治上必要的敏感。或者說,慈善本身就是一個全然政治的概念和手段。

    一、慈善的考掘

    心理治療的知識本質不僅僅只是面對受創(chuàng)傷口時的一種客觀考察,而是必須同時具有某種示范意義的一種倫理關系建造之實踐行動[2]。

    慈善,如同心理治療(也可說是一種社會集體的政治心理治療),做為一種特定的關系對待形式,在關系中開展的不但是一種行動指導原則,也是一種凝視的觀點。關系雙方相互以特定標準審查的同時,重構了原本的社會關系經(jīng)驗,更推動了主體——不論是助人者或受助者——的再生產(chǎn):在關系中“該有的樣子”。

    就像是文化人類學對儀式的考掘一般。是什么觸動了我們的慈善之眼?何人被視為慈善的對象?是什么發(fā)動了我們的慈善之心?何事被當做了必須修正的錯誤?又是什么指導了我們的慈善之舉?

    個人或社會之所以慈善,曾有不少西方學者提出分析。個人做慈善,可能是因為利他的情操,想要幫助弱者得到更安全的生存;或者某種在宗教性的情感驅使之下,眼見他人之苦、或自己做為直接、間接剝削他人的根源,而萌生罪惡感,想藉由行善,求得自己的平靜;也有可能,是基于外在現(xiàn)實的考慮,比如用善行來包裝自己,累積社會資本,又或者,純粹只是做為節(jié)稅的手段,再強化既存的社會結構。社會做慈善,當然其必有的效果,就是弭平資本社會中的沖突,維持既有霸權的合法性和正當性;近年來,慈善更變轉換成了包裝過的可獲利商品,夾帶著各種誘惑和利益盤算,進入市場來營銷販賣。

    這些分析,都指出了一種傳統(tǒng)慈善的動機,就是“對于不平等的敏覺”,以及如何對待在關系中被辨認出來的差異。個人或社會,覺察到了異于自己的他者,區(qū)分出了強弱貧富、優(yōu)劣勝敗、高低尊卑、生死健病、智愚銳鈍,然后,因為無法接受這個他者的現(xiàn)狀,便生出了去處理這個差異的動機和行為。

    而慈善正當化了絕大部分人對人或主體對主體的介入,這個詞匯的使用決定了關系的張力與方向,比方說國際上“人道救援”“發(fā)展援助”等概念所建構的關系質地不言而喻。人,特別是社會運動者/實踐者,在各種形式的解放過程中,“與群眾的關系”經(jīng)常不自覺陷落到這個現(xiàn)成的概念里,并在這種概念所承載的關系設計下操演著相應的潛劇本。

    近年來西方國家開始大量以社會排除(social exclusion)一詞對貧窮現(xiàn)象或社會弱勢進行總結式地描述(做小);也有國家以社會排除為觀點對整個社會問題進行討論(做大)。但不論如何,歐盟對于社會排除的界定基本上是有著以下的共識:“社會排除指涉多重及變遷中的因素,而導致人們在現(xiàn)代社會之正常交換、運作及權利中被排擠。貧窮是最明顯的因素之一,但社會排除也涉及在住宅、教育、醫(yī)療及直接服務使用上的權利不足。特別是在大都市與鄉(xiāng)村地區(qū),此進而對某些個人及團體有影響,而受到差別待遇或隔離;同時也重視社會性基礎設施的缺失及因缺陷所形成之二元社會的風險”[3]。

    這個定義明確指出了社會排除涉及的議題超越了狹義的貧窮、不只是經(jīng)濟與物質缺乏的問題,同時也指出社會排除是個動態(tài)的發(fā)展過程而非僅結果,更承認“制度性排除”的存在。盡管這個定義“相對進步”,但對我來說這仍是以“工作福利國家”的概念為基礎發(fā)展出來的殘補式“新慈善觀”。這種社會排除的論述是拒絕承認貧窮文化存在的產(chǎn)物、相對于“被剝奪”的概念而言是指向性不清楚的現(xiàn)象描述、是同意以(不變革)現(xiàn)代社會運作規(guī)律為前提的修正主義。這種隱晦服膺于現(xiàn)代性的觀點把“慈善”的概念雕琢得更為細膩,企圖把社會安全網(wǎng)的網(wǎng)眼縫補得更綿密,但是卻不愿碰觸社會排除中更為核心的議題:“社會排除自身的社會作用”。

    問題接下來就會是:社會排除的社會功用是什么?社會集體有必要為特定目的而刻意排除特定人嗎?

    如果我們從“歧視/區(qū)辨”(discrimination)來談,會發(fā)現(xiàn)任何既有的存在形式皆需要有與之相對應的他者(the other)存在,藉由區(qū)別與分類,才得知有不同于己的存在,比如說透過區(qū)辨出各種不道德的人(如好手好腳但不工作的流浪漢)、不正常的人(如精障者、性少數(shù))、不健全的人(如身障者、罕病者)、不完整的人(如逃跑外勞、窮人)、不理性的人(如知法犯法的人、酒精依賴者、釘子戶)……,才有辦法確定“我”是誰;如果借用當代精神分析的觀點來看,與其從結構主義的角度說弱勢家庭“失功能”的處境,倒不如說遭社會排除的弱勢家庭其實就是現(xiàn)代性的“賤斥體”(the abject)、就是主流價值以“主體”(subject)之姿賤斥排拒某種讓主體界線模糊的污穢之物、讓自我與他者難以區(qū)辨的污穢之物。而上述這些非我之人也在這過程當中成為“玷污”文明的人[4],成為一群外于我的、低下于我的、令人恐懼不可知的、脫離社會秩序與公權力控制的人。

    盡管這些人彼此的差異性之大,但在文明的光譜里,他們都是“同一類”。最終,這種類別不但“必然”存在,也“有必要”存在。這種亟欲確認主體界線的集體焦慮從主體的角度來說雖然是對“文明進化”與秩序的渴望,但從“他者”的角度來看,卻是反復排除與不斷吸納(或收編失敗)雙向并行的歷史:一手以污名化、歧視(刻板印象)或社會秩序為名進行社會排除,另一手以輔導、教育、補助、矯正、治療、救助等方式進行社會吸納/社會整合(social inclusion)*舉例而言,臺灣近年來與國際慈善團體接軌的“抗貧運動”,經(jīng)常以教導窮人理財為活動內容,彷佛貧窮是個人疏于理財?shù)慕Y果;同時反向告誡非窮人要跟緊金融秩序,以免成為窮人。。

    如今,“反社會排除”已經(jīng)成為“慈善”的新修辭。社會排除的現(xiàn)象雖然具體存在,但是目前以歐盟為主的論述仍是在透過關注社會排除問題、透過進行社會整合來強化既有的倫理與秩序。簡言之,如果所謂的助人專業(yè)或社會福利的發(fā)展仍是以“慈善”為本位,就算是“反社會排除”,也將繼續(xù)鞏固既存社會排除現(xiàn)象的基礎(其實仍是另一種社會排除)。

    也就是說,當助人者在實踐過程中冒出類似“我這樣做真的有用嗎?”的懷疑反省時、或對結構性壓迫開始覺察時,(反映自身既得利益位置的、以慈善為基礎的)專業(yè)認同就會啟動防御性的作用,將思辨扁平化為“慈善”(好歹這是做善事),且僅止于“濟貧救苦、施醫(yī)贈藥”式的慈善。這時,助人者不只是國家機器的小幫手,還是人道主義關懷的實踐,連購買贖罪券(redemption)的錢都可以順便省下了。

    如上所述,對于大部分的專業(yè)助人工作者而言,面對著自己的工作對象,經(jīng)常在兩種建置中決定了彼此的距離*我們在社區(qū)的工作者經(jīng)常被政府部門的社工批評在助人關系中“太投入”。:助人專業(yè)中的分類與社會對待的分類。這樣的分類決定了社會距離,同時也確認/鞏固了“我”。你會發(fā)現(xiàn),不論對象是誰,“協(xié)助重返主流社會”是現(xiàn)代性寫給助人者的腳本,“轉異為同”則是潛腳本,在每個分鏡里都會出現(xiàn),而帕森斯的“結構功能論”是全片的導演。在這樣“助人—受助”的關系結構中,雖然受助者經(jīng)常處于失語的困境里(不斷地被助人者代言/閹割)并喪失了主體性,但其實雙方的主體都被禁錮于其中,助人者被迫同時演出既得利益者與受壓迫者兩種角色。

    二、慈善的專業(yè)化

    進入慈善關系,不僅僅是另一種觀點,也是一種新的自我治理、新的心理政治操作?,F(xiàn)今慈善在公領域出現(xiàn)的樣貌,以社會福利稱之,由專業(yè)助人者在從事著的社會工作。

    王思斌對社會工作的定義為:“社會工作是以利他主義為指導,以科學的知識為基礎,運用科學的方法進行的助人服務的活動”。社會工作被視為是科學的助人服務和社會公義,它不是一般的、人對人的行善活動。

    更進一步,社會工作透過國家立法程序,在政府機器的運作中,取得了其存在的合法性和必要性。如今很多國家權力操作的程序,不僅僅是社會福利政策,如前所述包括醫(yī)療照顧、教育、司法、勞動等,社會工作的介入變成了法定要求,細節(jié)雖不一而足,但總歸是一個作用:以助人者個人的肉身,與國家正在治理的那個單一對象,進行服務、影響和改變。

    愈是包羅萬象的工作分化,國家行使權力的實施愈是細致,慈善的公共化和專業(yè)化,使得個人的慈悲同情再也不是個人。

    (一)管制與重塑

    助人做為一種展演,也是一種儀式,有同樣的效果。不論是民間慈善、或是政府的社會福利工作,都在重新建構與受助者之間的權力關系,同時也在展演與觀看之間產(chǎn)生了自身的、內在的正當性。

    最典型的是授受雙方的合影儀式。表面上是為了確認和強調資源的轉移沒有漏接,然而,不論是現(xiàn)場觀看或是閱聽媒體,觀禮人才是最重要的拼圖之一。觀禮人的在場,構成了公開判決的完成條件,使權力正當化,一如校園霸凌或公開處決旁觀者所構成的集體心理歷程。當然有時候,這種展演不一定是需要合法的(legal),但仍然可以為權力帶來正當?shù)?legitimate)效果,因為儀式夸大了權力的壓倒性以及自身內在的優(yōu)越性。

    慈善專業(yè)化的結果,變成治理的一部分。助人行為,大喇喇為權力開路,治理(governance)、統(tǒng)治/支配(dominate)、督導/監(jiān)視(supervised)之間,若不小心細辨,經(jīng)常沒有太大的差別。因為所謂弱勢者/受助者,之所以會被辨認出來,被視為異常,關鍵在于其有不見容于或自外于主流游戲規(guī)則或制度之處。異常來自于制度中的正常,弱勢者的存在是一種反證,這時,權力就必須做出管制的因應。透過社會福利和社會工作,人被人治理的正當性強化,接受援助越多的人就愈被視為異常,愈被合理化為需要接受社會的監(jiān)督和重塑。專業(yè)慈善做為預防社會沖突的維穩(wěn)手段,用援助來平息/調節(jié)內部張力,將社會沖突予以轉置與轉化。

    社會工作助人專業(yè)成為公共服務后,除了直接的介入所達成的社會控制之外,還以另一種機制強大了自己,就是使得慈善的動機從原始的個人社會責任感中被移除,說服人民:不見容于主流秩序的弱勢者,交給專業(yè)的助人工作者來處理。如此一來,原本的私人社會情感連結斷裂,強化了冷漠的基礎,減弱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助與包容性,而讓人民面臨個人的危機時,只剩下公共化的機制(不論是非政府組織或公部門)可以依賴。

    因之,政府社會福利部門或是大型非政府組織的社工,做為社福資源的掌控者/守門員,在面對個案時,會對于人的思考和行動是多么的容易被圈養(yǎng),而感到驚訝。而受助者本身的主體性/主動性,跟社福系統(tǒng)之間的靈動周旋,又是多么的完美合拍。這是一個吸納與排除雙向同時進行的過程,在過程中,不論是吸納還是排除,都全面地重塑了弱勢者在社會中的生存樣貌。

    (二)助人者的自我

    面對這種變化,助人專業(yè)者對其實務工作所產(chǎn)生的社會作用之自我覺察相形更加困難。自我認同/專業(yè)認同本來就包含了它自身的反面,偏偏助人者在實務工作中的自我懷疑經(jīng)常是非常個人化、內在的經(jīng)驗意覺,其珍貴之處在于其往往指涉著自身的工具理性、指涉著主體性的喪失/召喚、指涉著行動、現(xiàn)實、目標三者之間的差距。緊扣著這種經(jīng)驗意覺往前會開拓出一個創(chuàng)造性的空間,在其中(1)助人者得以將受助者重新放置回脈絡中理解,以發(fā)現(xiàn)一個不同于原先專業(yè)分類符碼所代表的處境;(2)受助者有機會從既存的、不斷復制強化的社會對待中解放出來(被制度弱化的弱者);(3)助人者得以找到一種關系位置重新對待自己所從事的專業(yè);(4)助人者與受助者的關系距離得以因此而發(fā)生變化。

    圖1

    我認為這是從“助人”發(fā)展為“互助”的關鍵。同時也是在認識(論)上折返進退的變化(如圖1):相對于照見工作對象處境而發(fā)展出來的“濟貧救苦、施醫(yī)贈藥”式的慈善,(現(xiàn)代性概念下的)助人所強調的反社會排除與身為人的基本權利(rights)對應的是社會排除的救贖與修正,但背后去異求同的想象卻反向更強化了社會排除的基礎,進而將助人者與受助者的社會實存去脈絡化、去歷史化,同時將這兩者捆綁于其中。助人者被鑲嵌在體制里,也扭曲地成為受壓迫者,賦權(empower)遂成為欺人騙己的謊言。

    助人者唯有清楚辨認自己也是在專業(yè)體制中的受壓迫者(原來自己賴以生存的、自己認同的專業(yè),恰恰也是壓迫自己的),并且與受助者對壓迫來源能發(fā)展共同辨認的可能*不是那種由助人者組織起來的專業(yè)團體。這種專業(yè)團體到最終存在的基礎往往都是維護專業(yè)人士自身的利益,同時成為專業(yè)體制的一部份。,一齊往再歷史化、再整體化、再脈絡化的關系方向挪動,“互助”的認識才得以展開,也才得以“助己”[5]。

    “辨認差異”是互助關系發(fā)展的第一步。以對話形式將他者內化,形塑混雜(mixed)的互為主體,一種成為(becoming)的變動而非存有(being)的堆積性邏輯過程[6]可以在認識論上打破既存的分界、個體的根也不至于在過程中受制于專業(yè)框架的形式分類被粗暴移植、被硬拔亂種。同時,這當然也會是不同于傳統(tǒng)助人專業(yè)中“分類—診斷—療愈”的概念,而是“回到”歷史。這是Fred Newman說的“適應歷史”[7]、這是夏林清說的“人體形變的復元之路”[8]。

    助人者只有社會性是不真實的。助人者無法處理受助者的受迫處境常是因為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無法面對自己也是個需要受助的受壓迫者,而總是以“分享自以為多余的優(yōu)勢”操演助人的角色。至少我的經(jīng)驗是,實務工作者的政治性必須從其去政治化的歷史過程中返身求索,在既存的社會關系中鏈接、在專業(yè)實務經(jīng)驗中提煉。相較于你我此時在主流政治中被擺放的位置,那就是為自己設計的“再政治化”。當助人者開始帶著實務工作中的自我懷疑重新審視“異/同”的社會建構,就會發(fā)現(xiàn)“邊緣即核心”、“他者即我者”,就會逐漸放掉“求同去異”的想象,進而從工具性審查中解放,也會從暗示—馴化的關系中解放,而“助人者”與“受助者”的命名也得以被重新雙方共同理解?!爸恕被蛟S可以轉化為“互助”。

    看看保羅·弗雷勒(Paulo Freire)是這么說的:“……在革命的過程中,對于破繭而出的領導者而言,只有一種方式能夠完成自己的真實性:那就是他們本身必須“死去”,為的是能透過受壓迫者并且和受壓迫者一起重生?!覀儾荒苷f在革命過程中,某些人可以解放另外的某些人,我們也不能說某些人去解放它們自己,而只能說,人們聯(lián)合起來彼此解放”[9]。助人就是助己。體會了這點,解放才會由外而內,成為自己的主題。

    (三)非政府組織的介入/作用

    在服務的提供中,非政府組織夾著各種動機進入,其與政府部門間的角色相互消長,也使得社區(qū)/社群更加去政治化。在全球各地都有這樣的發(fā)展,也形成了新的質疑,社會企業(yè)、慈善資本主義,是正確的道路嗎?

    公部門組織的彈性化、法人化,到底是否如當初所設想的,更有效率、更經(jīng)濟、更有責信、更能符合人民的需求,也在這波質疑中無可避免地被提出。在臺灣,國營事業(yè)或政府部門以不同方式設立的基金會、以行政契約方式外包的公共服務,其角色的靈活性和彈性,并不是絕對與可責信度成正比。

    圖2

    例如,交通部所屬的國營事業(yè)基隆港務公司今年元月份、舊歷年前在其臉書上發(fā)布了一則消息如下:“本公司愛心捐贈,寒冬送暖活動,捐贈紙尿布及奶粉一批,嘉惠基隆市身心障礙者,由基隆市身心障礙福利服務中心鐘雅玲主任回贈感謝狀”*資料來源:https:∥www.facebook.com/KeelungPort/posts/1219894601427927。。在圖2的照片里,基隆市政府社會處、基隆市身心障礙福利服務中心、基隆港務公司的官員都站在臺上“臺灣港務股份有限公司愛心捐贈活動”紅布條前,旁邊還有一堆奶粉、成人紙尿布等物資和十余名不同障別的受助者坐在臺下共同“觀禮”。

    基隆港務公司的正式名稱是“臺灣港務股份有限公司基隆港務分公司”,前身是交通部航港局,專責辦理航政及港政公權力事項,在“政企分離”和“公司化”后,改制為港務公司,目前仍是由交通部直接編列預算,總經(jīng)理則是原交通部高層官員。

    因此,這場慈善活動就成了實際上是政府部門分身的國營公司捐贈物資給政府部門委托非政府組織公設民營的身心障礙福利服務中心,但卻演成了民間慈善愛心滿滿的一場張揚,還有受贈者在現(xiàn)場觀禮。

    非政府組織的進入慈善專業(yè),使得原本政府的單一責任被分散和淡化,公部門成為民間慈善救濟的受者和中介者。而非政府組織在成為公共服務的外包廠商的同時,也得面對自己多重角色的難題,當公部門要求和自己組織的宗旨沖突、或與契約中的服務對象利益沖突時,該如何自處?將來契約結束或退出服務時,會不會同時導致組織本身和被介入者同時陷入福利依賴的惡果?

    三、實踐經(jīng)驗:穿透性的小實驗*這個社區(qū)實驗基本上是與科技部“以照護為本的活力展齡創(chuàng)新結盟(A Care-based Innovative Networking for Active Ageing)”計劃同步發(fā)生的。該計劃由臺北醫(yī)學大學承辦,意欲以行動研究為導向于臺北市信義區(qū)(101大樓附近)、基隆市暖暖區(qū)、新竹縣尖石鄉(xiāng)(原住民部落偏鄉(xiāng))三個基地針對“在地老化”的議題發(fā)展人文創(chuàng)新與社會實踐的新模式,更期待長期逐步推動臺灣高等教育體質的改變。筆者為該計劃之博士后研究員。

    (一)長者,在暖暖獨居

    暖暖區(qū)是一個位于基隆市的小行政區(qū),總共約一萬五千戶、近四萬人口規(guī)模。300年前的暖暖是北臺灣開發(fā)的重要驛站,是基隆河水路轉陸路的交通轉運站,加上樟腦、大菁等重要經(jīng)濟作物,彼時的暖暖相當富庶,素有“九萬十八千”的稱號*指九戶人家有上萬的財產(chǎn)、財產(chǎn)上千的則有十八戶,當時,只要五百元就可以買一棟不錯的宅院;如果對照同一個時間的汐止(今新北市汐止區(qū)),同樣也是基隆河的貨物集散地,則是流傳著“七萬二十七千”的俗諺。,比當時的基隆更為繁榮;但隨著產(chǎn)業(yè)沒落、基隆河水位的下降、水運被鐵路運輸與公路運輸取代后,暖暖成為一個被陸運交通穿越的小城鎮(zhèn)。經(jīng)濟地位的重要性逐漸被基隆港、市的發(fā)展取代。

    目前,以“不山不市”來形容暖暖地區(qū)城鎮(zhèn)發(fā)展的現(xiàn)況是貼切的。距離臺北市僅20公里,但丘陵地形的天然限制,都市化程度并不高,有依附著各種穿越性交通而存在的小型產(chǎn)業(yè)(如貨柜場、汽車修理廠、小吃店),但無法提供在地居民完整的就業(yè)需求,故過去30年來暖暖地區(qū)的人口被大量磁吸至大臺北地區(qū)通勤就業(yè),但也因為暖暖地區(qū)的房價相對便宜于臺北,故亦吸引了在臺北就業(yè)的小家庭移居至暖暖。暖暖地區(qū)的總人口沒有因為臺灣的少子化浪潮而減少*臺灣地區(qū)的出生率一直偏低,2007年甚至是全世界最低的,而彼時全臺各縣市當中又以基隆市的出生率最低。,反而增加了很多通勤就業(yè)的新住民。

    所以,暖暖區(qū)目前的扶老比、獨老比、高齡化等指標雖然都不是基隆市之冠,但是醫(yī)療、照護資源并不如都市化程度高的基隆市區(qū)密集;即便如此,官方2012年度的人口統(tǒng)計顯示,暖暖的老年人口也已經(jīng)超過10%,遠高于國際的老年化社會標準。除了一般住宅外,暖暖區(qū)也有大型的公部門宿舍,包括軍方的眷村和退休人員宿舍,其中,老人獨居的比例極高。因此高齡者在暖暖地區(qū)生活的處境與健康需求會特別被我們注意。

    根據(jù)衛(wèi)福部國民健康署2005年的資料,老人跌倒盛行率1999年是18.7%,2005年增至20.5%,每五人平均就有一人可能跌倒,最嚴重的傷害是髖骨骨折。一旦跌倒入院,其中有10%的老年人于住院時會死亡、50%會在一年內死亡。每位老人平均的住院花費為9萬至13萬[10]。

    根據(jù)2015年臺灣十大死因調查,事故傷害是第六名,其中老人事故傷害死亡第一名是交通事故,每十萬人中有40.8人;第二名是老人跌落,每十萬人中有24.61人。老人跌落的部分,2013年國民健康署“國民健康訪問調查”結果則顯示,老人發(fā)生跌傷的地點,56.3%在室內,43.7%在室外。室內最常發(fā)生事故的兩個地點,第一名是家具旁,有23.7%發(fā)生機率,第二名是浴室/淋浴間/廁所,有12.3%的發(fā)生機率*引用自國民健康署新聞稿:驚!1/6的老人有跌倒經(jīng)驗;防跌從日常生活做起,http:∥www.mohw.gov.tw/news/572256074。。

    而唐美蓮的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臺灣老人的跌倒醫(yī)療費用平均為40 372元,臺灣地區(qū)跌倒傷害的醫(yī)療費用推估為51.4億元。跌倒是造成老人骨折的最大因素,造成的骨折傷害包含脊椎骨折、髖部骨折與腕關節(jié)骨折。其中,尤以脊椎骨折最多,約占一半。髖部骨折患者,一年內死亡機率約為30%,且隨年齡增加而升高,而男性為女性的2至3倍。即使手術后,也有高達七成患者,必須終其一生依賴助行器(拐杖、輪椅等),甚至完全無法站立。臺灣花費在髖部骨折的相關項目上的費用,也逐年增加。若藉由居家環(huán)境的改善,則約可以減少22.5億元[11]。

    因此,藉由居家內外環(huán)境的改善,預防長者跌倒,便成為維持老人在社區(qū)獨立健康生活,減少醫(yī)療資源耗費和家庭照顧負擔的一項重要工作。目前,因為醫(yī)療市場化的影響,從政府到人民的大部分資源集中花費在醫(yī)療端,更前端的預防跌倒這件事反而被忽略了*目前各地方政府大多有針對特定對象提供室內無障礙空間修繕的補助,但限于身心障礙者與低收入戶,一般高齡者意外跌倒的初級預防工作相對少得多。以“基隆市中低收入老人住宅設施設備補助申請”為例,一、申請對象:凡設籍本市年滿65歲以上之低收入戶或家庭總收入每人每月未超過最低生活費用標準2.5倍之中低收入老人。二、補助標準:以維護老人生活安全為原則,補助改善其自有或租借之現(xiàn)住屋之屋頂防水或室內給水、排水設備修繕、安全扶手、防滑地板及其他住宅安全輔助器具、設施設備(70歲以上獨居或失能長者優(yōu)先補助;領有身心障礙手冊者,應優(yōu)先申請“身心障礙者生活輔助器具”不得重復申請本補助)。每戶最高補助10萬元整(三年內不得重復申請)。。雖然各地方政府大多有針對特定對象提供室內無障礙空間修繕的補助,但僅限于身心障礙者與中/低收入戶。

    (二)社區(qū)防跌工班

    因此,不符合福利身份標準(不是中/低收入戶、還未失能到可以領身障手冊等),但有實際需要的老人,就得依靠自己在家庭和社區(qū)中的資源。居家環(huán)境防跌看似一件簡單的工作,但對能力和體力都已不如壯年的長輩來說,包括最初始的認識防跌概念、發(fā)現(xiàn)居家環(huán)境風險的再教育、評估改善的方法和費用、找到施作的人力和施工前后的整理清潔等等,其實都需要高度的協(xié)助。就算是符合福利身份可以申請公部門的補助,政府的服務也只到改善藍圖規(guī)劃,后續(xù),包括找人來施工、付費后的補助申請文件程序等,也還是通通需要民眾自己來完成。可以想象,對獨居的長輩和失能者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這么多行政門坎沒人可以幫忙跨越的狀況下,只剩下“自己小心點”這個選項。

    我們在上述的經(jīng)驗脈絡下,近期于基隆市暖暖區(qū)發(fā)展出一項社區(qū)工作的實驗:“社區(qū)防跌工班”。簡言之,就是邀請社區(qū)中壯年(約45至65歲)居民組成志工工班,進入有意愿的家戶中,共同審視環(huán)境、討論方案、挑選材料,最后義務協(xié)助施工、加裝防跌設施,材料費用則由長者家戶自行負擔。

    經(jīng)過與工班志工、社區(qū)組織的討論后,初步?jīng)Q定幾個關于施作的原則:(1)工班志工進入家戶初階段暫以家戶內跌倒風險較高的“浴室”為主;(2)施工前應與家戶內的使用者針對風險評估(目前尚未發(fā)展出標準化之評估工具)、器材類型/價格、施作方式、工班理念等議題進行直接的討論并且取得共識;(3)討論對象除用戶外應包括其(同住或非同住之)家人;(4)工班志工基于社區(qū)互助理念不應收取任何工資費用;防跌器材采購與費用原則上由使用者自行負擔,如使用者不便于采購,由工班志工代為購買,并于完工后檢據(jù)核銷;(5)工班志工應于施作完畢后針對使用者之使用經(jīng)驗進行回訪與確認。

    蕭老先生是我們第一個發(fā)展的案例。他是個出生于1928年的山東人,1949年離開家時,還是個青春少年,等到再次見到母親時,已經(jīng)50多歲,而母親則是80多歲了。他是那個動亂時代,被海峽分隔彼岸跟此岸,母親在那岸、我在此岸的典型見證。蕭以士官長的軍階自海軍退役后至基隆港務局擔任信號臺臺長,負責指揮進出港的船只。多年居住于基隆市郊的海軍眷村。他自社區(qū)發(fā)展協(xié)會卸任理事長后在社區(qū)開班教授居民外丹功,數(shù)年前罹患糖尿病后停止授課,獨居。

    我們與蕭結識時,他的經(jīng)濟條件相對優(yōu)渥,不過妻子與兒孫都已經(jīng)移民海外數(shù)年,雖然女兒、女婿仍居住于附近社區(qū),但打算近幾年內正式退休后赴海外與其他家人團聚。屆時,蕭在臺灣將再無直系親人。

    圖3

    防跌工班邀請蕭示演平日洗澡與如廁之程序并與蕭討論過后,共同決定將浴室進行三個項目的調整(隨后亦將結論轉告女兒征得其同意):(1)調高淋浴間之扶手,取代結構較不穩(wěn)固的毛巾架,使蕭站立淋浴時可安全地移動身體重心;(2)因為大腿肌力不足,移位馬桶旁之衛(wèi)生紙架后加裝一防滑扶手,使蕭如廁后可以順利起身;(3)增購并建議蕭改用洗澡椅洗澡,防止滑倒、暈眩導致的意外。施作完畢后,蕭非常滿意(如圖3),并在使用后即刻告知其山東同鄉(xiāng)會擔任總干事的好友。

    (三)社區(qū)“防跌工班”的行動意義與反思

    1.重構慈善:關系的對等建立

    防跌工班進入第一戶長者的家屋里時發(fā)生了一個非預期的狀況:為了加裝新的防滑扶手,志工郭先生必須在蕭老先生的浴室墻壁上以電鉆鉆孔。但電鉆穿透瓷磚與部分水泥后卻無法繼續(xù)鉆深,志工郭試鉆了第二個壁孔后依然如此。郭無法決定是否繼續(xù)施作。面對突如其來的難題,工班志工無法應變,有限的經(jīng)驗*志工郭先生為專業(yè)聯(lián)結車駕駛,為了想要善用自己的余命,選擇屆滿60歲就(提早)退休,同時長期投身勞工運動多年,對于勞動政策有深刻的研究;退休后的他將心力逐漸放置回自己居住的社區(qū),經(jīng)常自發(fā)性地撿拾社區(qū)街道垃圾,維護環(huán)境清潔。事后的經(jīng)驗檢討郭先生表示童年時因為家境困苦,十多歲就當鐵工,到二十多歲才轉行成為專業(yè)駕駛,但對于水電工程并沒有信心。難以判斷究竟是房屋建材的問題、電鉆鉆頭錯誤的問題、電鉆規(guī)格的問題、抑或是連續(xù)兩個壁孔碰巧都鉆到了鋼筋。郭滿頭大汗在場直接電詢任職水電工的友人,但友人未接電話。

    蕭老先生覺察狀況有異,不時來回進出浴室張望想了解情形,最后,他竟從房內拿出自己十數(shù)支電鉆鉆頭提供郭選擇,并開始提供意見指示志工如何施作。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場的工班成員都非常訝異,而現(xiàn)場原有的社會關系設定立即被蕭老先生翻轉了過來。

    不過,盡管這兩人年齡合計150歲,又再浴室里折騰了好一會兒,仍無法解決。最后,工班于現(xiàn)場討論以“工具不足”為由,中止了當天預計在該戶進行的所有工作,算是鎩羽而歸了。離開前志工郭向蕭老先生表示,待連續(xù)假期結束后會再至五金行采購適當之工具以盡速完工。但現(xiàn)場雙方都分辨得出來關系中隱含的張力逐漸浮現(xiàn):志工因為出師不利無功而返,心情低落、高度挫折;長者則是開始心生懷疑、對工班技術沒有信心。盡管三日后工班卷土重來再進入蕭家,證實了連續(xù)鉆到墻內鋼筋的巧合,并且順利完工,但浴室墻上留下的兩個鉆孔成為雙方關系發(fā)展轉折的重要印記。

    當天若進場的是經(jīng)驗豐富的專業(yè)者,或是受政府委托執(zhí)行福利服務的廠商,蕭老先生大概會類似大部分人,直接援引既存的社會慈善框架,以“受助者/弱勢者”的角色面對關系。但當天面對的卻是無法跨越的“技術門坎”,工班與家戶雙方同時經(jīng)驗了關系焦慮,并且進入了一種新的、不同于過往的關系對待想象:蕭老先生原本期待進場的工班志工應該是(宛如所有公部門提供福利服務的志工)具備熟練的專業(yè)技能,但眼前施工的人卻不是訓練有素(專業(yè)證照)的工作者,而是不收費用、滿腔熱血的志愿工作者,顯然蕭無法完全以市場化模式要求;又,郭身為志工,是以“助人者”的角色預設進場幫助蕭老先生,幫助一個理應比自己更弱勢的長者,但未料突發(fā)狀況除顯其專業(yè)、經(jīng)驗不足外,更因蕭在現(xiàn)場提供了一桶自己曾經(jīng)用過的鉆頭、指導郭如何工作致使他心生羞愧。

    在這一組“助人者—受助者”對偶關系中的雙方都無法以傳統(tǒng)慈善的關系架構、角色進行互動。郭志工事后在工班的工作會議中表示自己在關系中不但經(jīng)驗到對方對自己專業(yè)性的期待(與懷疑)、也經(jīng)驗到自己本來“強助弱”的慈善觀過于素樸、更覺察自己朝向志工這種社會角色的自我認同其實是與蕭(或接下來每一個與之遭逢的長者)在關系中對等共構而成的。

    換言之,若沒有此次于蕭家的初體驗,郭的自我實現(xiàn)圖像可能仍是以自我善念為主、視對方為慘白虛弱的受助者、關系中少有互為主體性(或主體際性inter-subjectivity)、并夾帶專業(yè)(權力)進場的單向善行。

    這是傳統(tǒng)慈善/照顧關系的解構與再建構,也是朝向社會照顧(social care)的一小步。若從健康心理學的觀點來看,絕大部分的助人工作確實存在著“自主性的倫理”與“社會性的倫理”兩種思索方向[12]。前者視獨立自主生活為助人的核心指標,讓受助者/弱勢者/高齡者/病人盡量強壯到足以在現(xiàn)實生活中自立,才是健康,但當中隱含著一種正常人對異常人的道德壓力,期待異常“適應”正常,如非殘者對“殘而不廢”的褒揚;而后者則視社會依賴為理所當然,強調社會集體/多數(shù)對弱勢/少數(shù)人的責任,方符合社會正義。其中隱含的概念則是“少數(shù)是多數(shù)的結果”,或兩者互為因果,宛如光與影的關系。

    以這點分辨為基礎,不論是哪一種選擇,助人者對于殘/弱/廢/敗的辨認也反映著自己內在的倫理;當助人者企圖消弭受助者/弱勢者/高齡者的孤獨感與被排除感的同時,就是在為他形構(選擇)新的倫理關系。

    2.相互成全:雙向的心理治理

    盡管郭在受挫后開始大量咨詢身邊擁有專業(yè)技能的友人、開始采購并使用自己過去不熟悉的工具,甚至更認真評估參加專業(yè)培訓課程的可能,企圖以外在的專業(yè)標準來維持自己對于工班志工的最低標準,但關系中的知覺是雙向而開放的。蕭是在面對志工技術局限的同時被迫接受這個事實:家戶內的老人防跌設施仍是目前社福體系不足或法律規(guī)范下有條件限制的服務項目,可及性并不高。

    所以,該怎么對待技術“專業(yè)”與志工“服務”之間的關系?郭該接受“完整且專業(yè)的訓練”(諸如取得水電丙級證照)后才能擔任志工嗎?而志工誤鉆兩個孔后,蕭該(后悔于)接受“不夠專業(yè)的社區(qū)服務”嗎?技術專業(yè)(證照門坎)與志工發(fā)展(社會參與)之間是什么關系?該如何理解法律規(guī)范與責任劃分下“專業(yè)排擠志業(yè)”的難題?在郭蕭兩人這種“不太專業(yè)”與“不太弱勢”的關系交集中,反而有機會重新思索關系的可能性。

    這些,都是關系中重要的行動知識?!爱斝袆诱唛_始在行動中認識自己與其他個體間的社會關系形構及其表現(xiàn)的樣態(tài)時,改變的行動自形成的那一刻起,不但會同步地作用在行動者自身以及關系對象身上,行動者更會因此返身回觀而自我新造為改變的促動者”[13]。

    更重要的是,這帶入了創(chuàng)新性的社會互動。工班以重構自己與他者的政治凝視進入蕭家,看的不僅是手把裝設后蕭滿不滿意、好不好用,而是在拒絕使用傳統(tǒng)劃定被服務者的污名化意涵后,發(fā)展出新的政治心理和關系動能,非既存社會角色之對待(助人者- 受助者、壯年人- 老年人、優(yōu)勢者- 弱勢者、社會人- 獨居者),會成為雙方的療育/療愈/療遇。人隨著生理年齡的老化,慢慢被排除在年輕人/非老人的世界之外,但他始終知道那個排除他的世界就在他的旁邊飛快地運作著,因為他曾經(jīng)是那個世界里的人。如今,他無法對那個世界言語,并且只能(宛如)透過鏡像的反射,在這個過程中一點一點形成或接受新的自己,然后才能重新進入與年輕人/非老人的關系中。這是關系對待的結果。

    工班進出各家戶一再經(jīng)驗到,關系訊息就是人際信任的基礎在社區(qū)網(wǎng)絡中不斷擴大。志工得以在關系中同步分辨“專業(yè)性”的份量,而非工具性地單向考慮技能提升;案主/長者亦得以在典型社區(qū)福利服務系統(tǒng)之外重新以“人”的角色、而非獨居老人、基層弱勢的社會角色放置進社區(qū)的群際系統(tǒng)中,并且在這個基礎上重新參與社會,甚至松動和改變舊有的社會關系。工班在幾次碰面中不但裝修了蕭老先生的浴室,獨居的蕭在工班進場后,反而得以透過我們傳遞他多年來從未表達的歉疚給女兒,更促動了蕭與女兒關系的親近。

    3.跨代互動中的社區(qū)感

    防跌工班的志工目前以60歲左右、甫從職場退休的社區(qū)居民為主力。工班的第一號志工郭先生就是這樣的典型。他偶而會在暖暖街的巷弄中默默的撿拾垃圾清理社區(qū)環(huán)境,偶而會到暖暖水源地的希望森林幫忙拔拔野草,這幾年“基福公路通車沖擊”、“綠色隧道浩劫”等重要的公共社區(qū)議題,他都沒有缺席。但他跟大部分人類似,都是從職場退休、掙脫勞動體制后才有條件把目光慢慢慢慢地轉回自己居住的社區(qū)。人彷佛要退休以后才開始真正生活在地方。

    “防跌工班”開始推動后,郭加入成為志工,進出不同長者家戶的浴廁。在一次次義務改善、加裝防跌設施的同時,他逐漸意識到這不是傳統(tǒng)助人、慈善的概念而已,因為他從自己的家戶跨進別人的家戶,也從自己的世代連結上另一個世代,連結上一個自己在不久的未來也即將面對的處境。郭開始從那些比自己大30歲、獨居/偶居的長者身上學習“老化/展齡(active ageing)”這個重要的議題。因為“職涯”的概念已經(jīng)長期占據(jù)了他所有的“生涯”。他在這個嶄新的關系中受益、受助,除了內外審視生理年齡所帶來的差異,也開始分辨另一種新的、過去從來沒有過的“社區(qū)感”:我該繼續(xù)在經(jīng)濟焦慮中獨善其身,儲備一個可以獨立自主尊嚴生活的“老我”?還是依循“養(yǎng)兒防老”的邏輯寄望于子女與家庭功能?又或是該準備推動一個可以讓“老我”無條件被包容依靠的社會/社區(qū)?這點,可以跟社區(qū)防跌工班的實踐發(fā)生什么關聯(lián)?

    這是社區(qū)(感)再政治化的起點,從這點思索出發(fā),人的“老化/展齡”議題得以從本來以家庭為單位的“老吾老”、“親權私有化”的捆綁中慢慢釋放出來、傳統(tǒng)慈善的社會基礎或許也會從此同步松動、而社區(qū)/社群的角色或許會更浮現(xiàn)出來。

    4.換工:社會關系的再連結

    “換工”是防跌工班發(fā)展中的第二層設計,為了盡量降低工班在關系中被理解為慈善的可能;但,更長遠的想象是為了創(chuàng)造社區(qū)間更多社會關系的連結,(相對于傳統(tǒng)的社區(qū)營造)能在沒有公部門經(jīng)費挹注的前提下朝向有機發(fā)展、長期自營的可能。

    蕭老先生以其年歲已高,客氣地拒絕了我們邀請他再次以“外丹功”開班在社區(qū)授課,亦表示自己“無工可換”,但我們在與蕭的女兒——甫從臺灣補教界退休的化學名師——討論防跌設計時,她表示愿意在社區(qū)中貢獻所長——教化學。我們此刻正在規(guī)劃如何轉化這個換得之工到社區(qū)關懷據(jù)點的供餐廚房志工,發(fā)展為食品安全、加工食品的“廚房里的化學課”,并再一次從廚房志工身上換工出來。

    雖然社區(qū)防跌工班到目前為止尚無法有效對待所換到的工(如76歲的郭女士表示愿意教作如何把一根吸管用剪刀做成蝦子、91歲的王老先生是退休警察,表示愿意口述臺灣二二八前后他身為武警的所見所聞等等),但從某個角度來看,換工平臺或許已經(jīng)是“社群治理”的開端。“在資本主義市場機制出現(xiàn)危機或是科層行政組織受到挑戰(zhàn)時逐漸興起……面對當代國家與市場失效,社群治理模式的應用就是一種社會創(chuàng)新,也是一個具有社會實踐意涵的討論?!驗樗龠M公民社會成員的參與和投入,達到創(chuàng)造公共利益和維系個人利益的目標”[14]。社區(qū)內的關系或許會開始改變,從高齡者單向接受公部門專業(yè)服務/慈善,化育為社群/社區(qū)中關系的對等連結、互惠,并且在過程中有意識地分辨結構性的限制。

    四、結論:在關系中再政治化

    政治不僅僅存在于政黨、選舉和國家政策這些可見之處,政治心理的治理,包括個人所知覺到自己在社會關系中的階級位置、力量和權力的多寡、情感和文化的認同等等,都是政治作用的對象?!按壬啤被颉氨淮壬啤北蝗フ位瘯r,弱勢者只是被標記、被識別的差異群體,單純地接受國家或私人的好意,然后“感恩”、努力再度融入社會常態(tài)甚或回饋,社會服務的本質,就是用來強化既存的社會秩序或倫理道德,成為單向心理治理或成為社會問題去政治化的工具。

    而防跌工班的實踐經(jīng)驗,就是期待展開這個長期被壓縮議題,即把慈善做為翻轉政治心理的方法,讓雙方在慈善關系中都得到“再政治化”的效果。這樣的社區(qū)工作實踐,關注的是人的政治性變化。因為社會工作其實就是關系工作,而社會福利服務的局限往往就在于關系性的局限。我們希望讓長者有機會經(jīng)驗不同于以往的倫理關系、心理態(tài)度、面對一種不同的生活方式的選擇,而不僅止于跌倒/防滑這個議題的考察與處置。工班進入家戶所搭建的社會關系,不只是服務與采購的概念、更不是道德性或專業(yè)性的壓力進場咄咄逼人,而是透過協(xié)商、共議、信任、互助的關系示范/想象發(fā)展出來的新關系。而這當中孕育的行動知識,就是關系知識,關于群際的新知識。工班和長者都在過程中,重新辨認自己,以防跌的環(huán)境改善做為理由/借口一一檢視老年、老年在社區(qū)中、社區(qū)照顧等等原本視為理所當然的,但實則為被去政治化了的心理認知和其真正的政治性意涵。

    但即便有這樣的野心,以政治心理做為工作對象的社區(qū)工作或福利服務并不是容易的事。若從政府的利害觀點來考慮,非政府組織和工作者們的參與,將其視為補足公部門的服務不足,很簡單地就可以收納入既存體系,以組織、效率、專業(yè)化之名,再度去政治化,同時限制和拔除其關系對待中的不穩(wěn)定和不符規(guī)格,這樣的“慈善標準化”會一直不斷地發(fā)生作用,這是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

    如同對于“治療/癥狀”這組概念的再理解,無著菩薩的故事對于“慈善/弱勢”的這組概念賦予了新的認識(論)角度的位移,不再只是對于現(xiàn)象的客觀考察、處置,而是置己身于其中,發(fā)展與現(xiàn)象之間的接引關系、是倫理關系建造的實踐行動。只有透過打破關系局限的對待,挑戰(zhàn)慈善的去政治化,慈善的政治性才能顯現(xiàn),更進一步,促使關系重建,以人民自身的視角,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我政治化,解構體制賦予慈善的角色。

    [1] 洪瑞鷹.慈善究竟保護了誰?——《新慈善與社會正義》書評.公益交流站,2017-02-14,http:∥npost.tw/archives/31978

    [2] 林耀盛,龔卓軍.我的傷口先于我存在?從創(chuàng)傷的精神分析術到倫理現(xiàn)象學作為本土心理治療的轉化.應用心理研究,2009,41

    [3] 李易駿.社會排除:流行或挑戰(zhàn).“社會暨健康政策的變動與創(chuàng)新趨勢:邁向多元、整合的福利體制”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2005

    [4] Julia Kristeva.TheSenseandNon-SenseofRevolt:ThePowersandLimitsofPsychoanalysis.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2001

    [5] 王醒之.回歸政治—解放政治心理學的實踐.輔仁大學心理學研究所博士論文,2014

    [6] 陳光興. 去帝國——亞洲作為方法.臺北:臺灣社會研究從刊,2006

    [7] Fred Newman.TheMythofPsychology. NewYork: Castillo International,1988

    [8] 夏林清.開枝散葉——變體人形的逆轉對抗運動. “和平、婦女與日常生活的實踐:跨境、超越戰(zhàn)爭和促進改變”研討會. 香港:嶺南大學,2007

    [9] 弗雷勒.受壓迫者教育學. 方永泉,譯.臺北:巨流出版社,2003

    [10] 吳孟恬,詹元碩.老化與運動介入對平衡控制之影響.臺灣老年學論壇,2009(2):1-12

    [11] 唐美蓮.預防老人跌倒居家環(huán)境改善之成本效益分析.亞洲大學長期照護研究所碩士論文,2008

    [12] 林耀盛.受苦的存有,存有的受苦:從對偶性照顧詮釋慢性病者活現(xiàn)經(jīng)驗.第二屆臺灣本土心理治療學術研討會論文,2004

    [13] 夏林清.身心對話:臺灣心理學工作者的路徑筆記.應用心理研究,2010,46

    [14] 陳東升,等.社群治理與社會創(chuàng)新.臺灣社會學刊,2012,49:1-40

    Excavation of Charity:Community Social Work Practices Working on Relationships

    Wang Hsingchi

    “Charity” legalizes almost all social intervention to other subjects, which also decides tension and direction of relationships. While charity has been specialized as “helping profession”, it becomes a part of authority governance..Eliminating political meaning of “do charity” and “be treated by charity” especially, the weak is marked and considered as particularly group only accepting national or personal kindness, then expected to “thank giving” and work hard to rejoin normal social life or even give back. The nature of charity is then to strengthen the existing social orders or ethics, and the one-way psychological governance or the mechanism to de-politicize. Social work is actually relationship work. The limitation of social welfare services is often due to the limitation of the relationship. Our practices in Taiwan’s average communities is about de-structuring and re-structuring the traditional charities∥social service, and moving towards social care. Charity work can also be the mechanism to overturn “helper-help receiver” relationship therefore each side can be political sensitive again.

    Charity; Help profession; Working on relationships as a method; Political psychology; Social care

    2017-01-23

    王醒之,輔仁大學心理學系兼任助理教授,臺北醫(yī)學大學人文創(chuàng)新與社會實踐研究中心博士后研究員,左下角工作室負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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