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健,黃光輝
(重慶理工大學 知識產(chǎn)權學院/中國作家文學藝術版權保護研究基地, 重慶 400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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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問題探析
李健,黃光輝
(重慶理工大學 知識產(chǎn)權學院/中國作家文學藝術版權保護研究基地, 重慶 400054)
摘要:文章從著作權法角度分析了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成為著作權客體的理由,明確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著作權歸屬,分析了著作權人權利義務的特點并且提出了相應的立法建議。
關鍵詞: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
近年來,為落實《義務教育法》,國家教育行政部門采取了諸多措施,例如,改革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以及管理體制,免除義務教學階段學生學費,推行教科書循環(huán)使用制度等,這些措施的實施對于深化教育教學體制改革,進一步實施《義務教育法》具有重要意義。本文主要從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在著作權方面存在的問題展開研究,以期在新一輪的著作權法修訂中為修法者提出完善相關法律規(guī)定的建議。
一、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界定
教材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教材指為了實現(xiàn)一定教學目的和教學目標的需要在課堂上和課堂外供教師和學生使用的所有教學材料,比如課本、練習冊、活動冊、故事書、補充練習、輔導資料、自學手冊、錄音帶、錄像帶、計算機光盤、復印材料、報刊雜志、廣播電視節(jié)目、幻燈片、照片、卡片、教學實物等。 狹義的教材就是教科書。教科書是課程的核心教學材料。從目前來看,教科書除了學生用書以外,很多還配有教師用書、練習冊、活動冊以及配套讀物、掛圖、卡片、音像帶等。
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指為了實現(xiàn)國家義務教育制度,滿足義務教學需要,根據(jù)國家教育方針和課程標準編寫的教材。我國九年制義務教育主要指根據(jù)我國《義務教育法》而進行的包括小學六年以及初中三年一共九年的義務教育,在這一階段所使用的教材都屬于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包括專指教科書的狹義教材和廣義教材。本文主要從狹義角度討論。
相對一般的教材或圖書而言,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具有以下特點:
第一,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用途具有一定的限定性。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是為了實現(xiàn)義務教育制度,滿足義務教學需要。
第二,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過程與一般的教材有所不同。目前,我國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與國家基礎教育課程改革以及教材管理體制的改革密切相關,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義務教育法》和《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綱要》規(guī)定,九年制義務教育實行教科書審定制度,編寫教材要進行核準,教材編寫完成后還要經(jīng)過審查程序。未經(jīng)審定的教科書,不得出版、選用。
第三,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作為著作權客體,其權利范圍受到一定的限制。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人享有的發(fā)行權受到教材循環(huán)利用的限制,我國《義務教育法》第四十一條規(guī)定:國家鼓勵教科書循環(huán)使用。在對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定價方面,我國目前推行的是九年制義務教育教科書核價和限價政策,考慮到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滿足義務教育需要的性質,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定價相對其他的圖書品種,實行微利原則。
二、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著作權歸屬
從我國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實際編寫情況看,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原來實行“一綱一本”,即全國統(tǒng)一的教學大綱編寫全國統(tǒng)一的一種教材,具體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后來改為“一綱多本”模式,即在全國統(tǒng)一的教學大綱的基礎上各地方可以自行按照教學大綱的要求編寫教材。*周安平、 簡禎:《我國中小學教材著作權新探》,《出版發(fā)行研究》2007年第4期。于是,我國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就出現(xiàn)多個版本,例如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教材、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的教材等。不管是什么版本的教材,教材作為一種知識產(chǎn)品,涉及多方的參與,包括學科編委會、主編、編者、教材研究所或教材研發(fā)中心、出版單位、教材審定委員會等。那么,教材的著作權應該歸誰所有呢?下面談談筆者的看法。
(一)關于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歸屬存在的認識誤區(qū)
誤區(qū)之一:對《著作權法》關于作者以及視為作者的情形理解存在誤區(qū)。
一種觀點認為中小學教材體現(xiàn)了國家意志,并且經(jīng)由教材審定委員會審定,因此,著作權應該歸屬國家,由國家成立專門的管理委員會來行使。*唐平、張兵:《中小學教材著作權主體探析》,《經(jīng)濟研究導刊》2010年第14期。
這種說法有待商榷。首先,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教材是根據(jù)國家專門制定的教學大綱編寫的,教學大綱和教學計劃是政府即國家教育行政部門根據(jù)一定的教育目的和培養(yǎng)目標依法制定的帶有規(guī)范性的教學文件,是編寫中小學教材的依據(jù)。由于其具有一定的規(guī)范性,而且是通過政府有關部門發(fā)布的,具有國家意志性。但這并不意味著體現(xiàn)國家意志或服從國家意志的作品都由國家享有著作權。實際上任何在中國出版的作品在某種意義上都要服從國家意志,否則這樣的作品就可能違法。其次,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教材在投入使用前確實由國家有關部門進行了審定,這是因為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使用,不僅關系教學質量,還關系國家安全、名譽和國家社會公共利益,因此國家有關部門對其審查是十分必要的,這是國家主管部門的行政職責,經(jīng)過國家主管部門審查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不同于《著作權法》第十一條規(guī)定的作品,國家或國家教育主管部門不能被視為作者。《著作權法》第十一條規(guī)定:“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主持,代表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意志創(chuàng)作,并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承擔責任的,該法人或其他組織視為作者?!薄吨鳈喾ā返谑粭l將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視為作者的規(guī)定實際上是以著作權是私權為基礎的,作者在這里是作為民事權利的主體或民事責任主體而存在的,因此,需要服從國家意志并且經(jīng)過主管部門審查的作品完全不同于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主持代表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意志創(chuàng)作并由法人或者其他組織承擔責任的作品,前者體現(xiàn)了國家主管部門的行政職責,后者體現(xiàn)法人或其他組織的民事責任。
誤區(qū)之二:將著作權與出版者權混為一談。
對于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著作權歸屬,有學者認為應該歸出版社享有,在修改《著作權法》時可以考慮規(guī)定教材的著作權歸國家所有,由出版社代為行使該權利,而作者享有署名權和獲得報酬權。這部分意見認為,教材的著作權由出版社行使具有以下好處:第一,出版社比較穩(wěn)定,對教材的使用、市場需求情況最了解,有利于擇優(yōu)選用教材,以使優(yōu)秀的教材得以被最大限度地傳播、使用。第二,有利于保持教材的延續(xù)性,教材需要重印和再版時可以簡化手續(xù),節(jié)省時間,使教材能夠及時吸收最新的研究成果,保持其先進性。第三,有利于出版社協(xié)調合作作者之間的著作權,減少版權糾紛。由于教材市場較大,較易受到侵權影響,而出版社作為法人組織,能夠相對有效地采取法律行動,從而更好地維護作者和使用者的合法權益。*馬爽:《教材易被忽視的版權保護領域》,《新華書目報》2009年11月28日,C02版。上述觀點看似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實際上混淆了著作權和出版者權。首先,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著作權如前所述,不應該歸國家,而且即使歸國家享有,也不可能由出版社代為行使,出版社代表國家行使著作權于法無據(jù)。這種論點實際上混淆了著作權和出版者權,違反了《著作權法》制定的目的,《著作權法》制定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作者的著作權,英國歷史上有名的安娜法令,原名為《為鼓勵知識創(chuàng)作授予作者及購買者就其已印刷成冊的圖書在一定時期內之權利的法》,其制定的背景就是基于出版商過于強勢,作者的權利未能得到較好保障的情況,其制定宗旨在于保護作者的著作權,因此,《著作權法》在修改時不可能也不應該將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著作權規(guī)定為歸國家所有,由出版社代為行使該權利,否則,修法就不是進步,而是退步。
(二)按照《著作權法》的基本規(guī)定來確定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著作權
筆者認為還是應該按照《著作權法》的基本規(guī)定來確定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著作權。按照我國《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作品著作權歸屬于作者。而作者是指創(chuàng)作作品的公民或主持創(chuàng)作體現(xiàn)其意志并由其對該作品承擔責任的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創(chuàng)作通常包括兩種情形,項目管理體制下完成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和自由創(chuàng)作完成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國務院決定第六批取消和調整314項行政審批項目,其中取消了原由教育部執(zhí)行的中小學國家課程教材編寫核準項目,http://www.gov.cn/zwgk/2012-10/10/content_2240096.htm,2015-12-29。項目管理體制下完成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主要指由政府主管部門以項目管理的方式組織編寫的教材,在2012年以前我國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實行項目管理核準制,教育部《中小學教材編寫審定管理暫行辦法》的規(guī)定:教材編寫實行項目管理,編寫教材須事先依本辦法規(guī)定向相應的教育行政部門申請立項,經(jīng)核準后方可進行,完成編寫的教材須經(jīng)教材審定機構審定后才能在中小學使用。2012年國務院決定取消原由教育部執(zhí)行的中小學國家課程教材編寫核準項目,其目的是減少行政審批,實現(xiàn)行政機關簡政放權,這并不意味著行政機關對義務教育教材放任不管,行政機關仍然可以通過教科書審定制度實現(xiàn)對義務教育教材的管理,《義務教育法》規(guī)定,國家實行教科書審定制度。凡進入中小學校的國家課程教科書,仍必須經(jīng)過國家審定。對于教材的編寫則不作規(guī)定,行政機關或社會組織可以以項目管理的方式組織中小學教材的編寫,也可以自由編寫中小學教材,不管以何種方式完成,均需要對義務教育教材進行審定。結合我國的實際情況,盡管國務院取消了義務教育教材編寫的項目管理核準制,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以項目管理的方式組織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仍將存續(xù)。
1.項目管理體制下完成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歸屬問題
教育行政部門對中小學教材的編寫實行項目管理屬于行政管理范疇,為了保證教材編寫的質量,在項目管理過程中經(jīng)常會以項目經(jīng)費的形式為教材編寫提供經(jīng)費支持,那么,在這樣的情形下完成的教材能否由項目管理部門享有著作權?答案應該是否定的,教材編寫中的項目管理屬于行政管理,是教育行政部門的職權,而著作權屬于私權,行政機關不能因為參與了行政管理就能夠獲得其中的著作權,公私之間的界限應該明晰。
也許有人會認為,在項目管理教材編寫中教育行政部門提供了經(jīng)費支持,能否將教育行政部門的行為理解為委托行為,相應情況下編寫的教材就屬于委托創(chuàng)作的作品按照委托合同確定著作權的歸屬呢?這正是當前有關法律規(guī)范的缺失所在。筆者認為,這種情形從某種意義上可以算委托行為,但是,它不是普通的民事委托,也不屬于《著作權法》規(guī)定的委托創(chuàng)作的作品,而應該屬于政府主管部門的委托。與普通的民事委托行為存在較大的不同,主要表現(xiàn)在:第一,委托的主體是政府主管部門,項目管理方與項目執(zhí)行方存在管理與被管理的關系,而普通的民事委托行為主體雙方的地位平等。第二,政府主管部門的委托目的出于社會公益目的,以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為例,教育主管部門通過項目管理方式委托有關人員編寫教材,目的在于為社會提供高水平的教材滿足義務教育需要,而普通的民事委托行為委托方往往著眼于對委托作品的具體利用。由于我國缺乏有關政府委托的相關法律,導致人們對《著作權法》第十七條的誤解,《著作權法》第十七條規(guī)定的委托實際上是民事委托行為,對于政府主管部門出資的委托項目其知識產(chǎn)權的歸屬目前沒有具體的法律規(guī)定,參照慣例,如政府出資委托的科學技術研究項目,其知識產(chǎn)權一般是歸項目研究完成人,因此,項目核準管理體制下政府提供了項目經(jīng)費而完成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其著作權應該歸于教材的編寫人。
在項目管理體制下完成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除了政府的參與外,通常還會有學科編委會、主編、編者、教材研究所或教材研發(fā)中心等機構或個人參與教材研發(fā)及編寫組織工作,對于這些主體能否享有著作權,則應該按照《著作權法》的關于作者的規(guī)定來認定是否享有著作權,按照我國《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來認定著作權的歸屬。由于這幾類主體都屬于民事主體,在編寫教材的過程中有合同約定的,依合同約定著作權歸屬;沒有合同約定的,則應該按照《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來認定是否享有著作權。即教材著作權首先考慮歸屬于作者,作者是指創(chuàng)作作品的公民或主持創(chuàng)作體現(xiàn)其意志并由其對該作品承擔責任的法人或者其他組織。其次,可以按照《著作權法》規(guī)定,如沒有相反證明的情況下,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為作者。需要說明的是,類似學科編委會這樣的臨時性組織機構由于獨立承擔民事責任的能力十分有限,因而不宜作為主持創(chuàng)作體現(xiàn)其意志并由其對該作品承擔責任的法人或者其他組織而被視為作者,其取得著作權的方式只能基于以下兩種情況,或是基于合同,或是基于法律規(guī)定的在作品上署名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為作者。
2. 自由創(chuàng)作完成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著作權人問題
與前述項目核準管理體制下完成的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不同的是,根據(jù)我國《憲法》和《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公民完全可以自由創(chuàng)作完成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或研發(fā),如果該教材是個人完成的,則該自然人成為著作權人,例如著名作家鄭淵潔,據(jù)報道他曾經(jīng)就單獨為他兒子編寫了一套教材,理所當然,鄭淵潔成為該教材的著作權人。
三、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的內容
由于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自身所具有的特點決定了其在著作權內容上與一般作品有所不同,一方面表現(xiàn)為著作權人為了實現(xiàn)義務教育目的享有對他人作品法定許可的特殊權利,另一方面也承擔對自身著作權的限制義務。
(一)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人享有的特殊權利
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自身所具有的特點決定了教材必須具有公益性,為了實現(xiàn)義務教育目的,編寫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可能會選取他人享有著作權的作品,例如語文、美術、音樂等教材不可避免地會選取一些他人還享有著作權的作品,如果作者每選取這樣的片段都要得到著作權人的許可,這樣的做法幾乎不太現(xiàn)實。為此,《著作權法》第二十三條規(guī)定:為實施九年義務教育和國家教育規(guī)劃而編寫出版教科書,除作者事先聲明不許使用外,可以不經(jīng)著作權人許可,在教科書中匯編己經(jīng)發(fā)表的作品片段或短小的文字作品、音樂作品或者單幅的美術作品、攝影作品,但應當按照規(guī)定支付報酬,指明作者姓名、名稱,并且不得侵犯著作權人依照本法享有的其他權利。2012年3月國家版權局公布的《著作權法》修正草案對此仍然作了類似規(guī)定,同時增加了幾個使用條件,即在使用前向國務院著作權行政管理部門申請備案;在使用時指明作者姓名、作品名稱和作品出處;在使用后一個月內按照國務院著作權行政管理部門制定的標準向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支付使用費,同時報送使用作品的作品名稱、作者姓名和作品出處等相關信息。
(二)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人的權利限制
對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人的權利限制除了一般意義上的合理使用、有效期限等限制外,還受到《義務教育法》等公法的限制,主要表現(xiàn)為《義務教育法》對發(fā)行權和獲得報酬權的限制。
第一,教科書循環(huán)使用政策對發(fā)行權的限制。我國《義務教育法》第四十一條規(guī)定:國家鼓勵教科書循環(huán)使用。根據(jù)這一規(guī)定,目前我國部分地區(qū)中小學正在試行教科書循環(huán)使用,從節(jié)約教育經(jīng)費、環(huán)保等角度,實施教科書循環(huán)使用是具有積極意義的;但是,另一方面,必須看到,由于教科書的循環(huán)使用必然導致教科書的發(fā)行數(shù)量減少,教科書發(fā)行數(shù)量減少必然導致著作權人的財產(chǎn)權利的減少,因為我國圖書稿酬的支付方式主要是以基本稿酬加印數(shù)稿酬計算支付的。
第二,教科書的定價原則對著作權人獲得報酬權的限制。我國《義務教育法》第四十條規(guī)定:教科書由國務院價格行政部門會同出版行政部門按照微利原則確定基準價,省、自治區(qū)、直轄市人民政府價格行政部門會同出版行政部門按照基準價確定零售價。因此,相對普通的知識產(chǎn)品而言,教科書的定價原則對著作權人獲得報酬權進行了一定的限制。
(三)著作權人權利義務的協(xié)調
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內容上盡管有其自身特點,一方面表現(xiàn)為著作權人為了實現(xiàn)義務教育目的享有對他人作品法定許可的特殊權利,另一方面也承擔對自身著作權的限制義務。總體而言,其權利義務能夠實現(xiàn)基本協(xié)調,達到著作權人的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的有效平衡。這是因為:一方面,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相對于其他教材或其他圖書,發(fā)行總量較大,即使推行教科書循環(huán)使用也不會對著作權人的財產(chǎn)權造成較大影響;其次,由于教科書發(fā)行量巨大,作品的傳播范圍廣,無形中加大了對著作權人的宣傳,著作權人的知名度會有所提升;第三,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教材由于為了滿足教學需要,創(chuàng)造性高度有限,因此也不適宜給予其較高水平的著作權保護。因此,盡管某些公法對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教材著作權有一定的限制,但是,總體而言,仍然可以實現(xiàn)著作權人的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的有效平衡。
四、完善義務教育教材的立法建議
對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而言,我國《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基本合理,但個別內容可以適當調整,同時還應該對《著作權法》之外的相關配套法規(guī)進行修改完善。
(一)從著作權法修訂角度談對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立法建議
目前,我國正在啟動《著作權法》的第三次修訂,從2012年《著作權法》修改草案一稿、二稿、三稿直到2014年的修訂草案送審稿,《著作權法》的修訂吸引了多方人士的關注??紤]到義務教育教材的特殊性,有人主張將義務教育教材作為作為著作權的客體單列,還有人建議增設對國外作品的強制翻譯和復制許可制度以解決編寫出版教科書中使用外國人作品困難的問題,對此,筆者并不贊同,筆者認為在涉及義務教育教材方面,本次《著作權法》修訂應該重點解決委托作品包括行政委托和民事委托的著作權歸屬以及著作權法與其他著作權配套法規(guī)的銜接問題。
首先,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作品是否有必要在《著作權法》中作為著作權的客體單列?有一種觀點認為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要遵循學校教學計劃和教學大綱,滿足國家的培養(yǎng)目標,體現(xiàn)的是國家的意志。教材作品與其他一般作品相比,其獨創(chuàng)性要低。將教材作品明確列項規(guī)定在著作權法所保護的作品中,一方面說明教材作品有異于其他作品,另一方面說明教材作品與其他作品一樣受到保護。*馬爽:《教材易被忽視的版權保護領域》,《新華書目報》2009年11月28日,C02版。對此,筆者認為沒有必要,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屬于文字作品,雖然獨創(chuàng)性不高,但是仍然具有獨創(chuàng)性,同時又不屬于《著作權法》不予保護范圍,按照我國《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作為著作權的客體是沒有任何問題的。經(jīng)過前面的分析,可以明確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盡管有其特殊性,但是還沒有特殊到需要單獨作為一類著作權保護的客體來對待的地步,故新修訂《著作權法》時并不需要對此進行專門規(guī)定。
其次,能否在本次著作權法修訂中增設對國外作品的強制翻譯和復制許可制度?在《伯爾尼公約》和《世界版權公約》中,都規(guī)定了對發(fā)展中國家在翻譯權和復制權方面的優(yōu)惠,為了解決我國作為發(fā)展中國家在編寫出版教科書中使用外國人作品困難的問題,有人建議在本次著作權法修訂中可以考慮采用相關國際公約專為發(fā)展中國家的教育提供的優(yōu)惠政策,允許強制翻譯和復制外國作品,并增加對國外作品的強制翻譯和復制許可制度的條款。但是,由于我國在加入《伯爾尼公約》時,沒有依照公約規(guī)定的程序同時提交要求為發(fā)展中國家提供的強制許可優(yōu)惠的通知聲明*鄭成:《知識產(chǎn)權論》,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年,第261頁。,所以我國《著作權法》無法在立法上對此進行規(guī)定。
第三,在《著作權法》修訂中進一步明確委托作品的著作權歸屬?,F(xiàn)行《著作權法》關于委托作品的著作權歸屬比較模糊,沒有區(qū)分民事委托和行政委托,實踐中存在較大問題,有關的解釋比較混亂。*鄒曉紅,許輝猛:《智力投入者和財力投入者分離下的著作權歸屬研究》,《湖南大學學報》2010年第2期。
建議在修訂《著作權法》時對此進行區(qū)別性規(guī)定。對此可以借鑒《科技進步法》的規(guī)定。《科技進步法》第二十條規(guī)定利用財政性資金設立的科學技術基金項目或者科學技術計劃項目所形成的發(fā)明專利權、計算機軟件著作權、集成電路布圖設計專有權和植物新品種權,除涉及國家安全、國家利益和重大社會公共利益的外,授權項目承擔者依法取得。因此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相對科學技術基金項目或者科學技術計劃項目的巨額投資而言,使用國家財政資金通過行政委托方式完成的作品著作權完全可以確定歸受托方。
第四,注意與《著作權法》配套法規(guī)的協(xié)調一致?,F(xiàn)行《著作權法》第二十三條關于法定許可的規(guī)定比較原則,可操作性不強,盡管2014年6月國家版權局公布的《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第五十條在此基礎上增加了幾個使用條件,如使用前向國務院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申請備案,在使用后一個月內向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支付使用費等,但是該條規(guī)定與相關配套法規(guī)不協(xié)調。例如修訂草案送審稿第五十條“在使用后一個月內向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支付使用費”,2013年公布的《教科書法定許可使用作品支付報酬辦法》第六條卻規(guī)定教科書出版發(fā)行存續(xù)期間教科書匯編者應當按照本辦法每年向著作權人支付一次報酬,報酬自教科書出版之日起2個月內向著作權人支付。兩者在支付時間存在2個月和1個月的矛盾,而且送審稿的 “使用后一個月”的規(guī)定容易產(chǎn)生歧義,缺乏可操作性。以義務教育教材為例,什么情況屬于對他人作品的使用?一般情況下,復制是作品使用的方式之一,如果僅僅是復制就構成這里所講的使用的話,復制距離教材的出版發(fā)行往往有較大的時間距離,在教材著作權人自身經(jīng)濟利益還未實現(xiàn)的情況下就要求其一個月內向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支付使用費未必現(xiàn)實。因此本次《著作權法》的修訂要高度重視著作權法與相關配套法規(guī)的協(xié)調。
(二)以著作權法修訂為契機,完善其他相關配套法規(guī)
目前,第三次《著作權法》正處于修訂階段,社會公眾的著作權保護意識日益強烈,隨著《著作權法》的深入實施,公共利益與著作權人以及相關權人私人利益的平衡問題會日趨突出,在相關的公法(如《義務教育法》)層面上充分考慮著作權保護的因素,達到公共利益與著作權人私人利益的平衡。以義務教育教材的編寫為例,一方面由于法定許可的規(guī)定使得教材著作權人的風險增加,另一方面,義務教育法等公法的制度設計使得教材著作權人的經(jīng)濟利益受到限制,最后可能導致的結果是義務教育教材著作權人的著作權無法得到充分實現(xiàn),這樣的結果不但不利于鼓勵創(chuàng)作,也不利于實現(xiàn)義務教育的公益目的。因此,在相關的公法層面上應該考慮著作權保護的因素,例如《義務教育法》在規(guī)定教科書實行微利定價原則和教科書循環(huán)使用制度的同時,可以增加由此給相關權利人造成的經(jīng)濟損失采取政府補貼制度的條款。
九年制義務教育教材雖然只是《著作權法》所保護的浩如煙海的作品中的很小一部分,但是通過對其著作權問題的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現(xiàn)有《著作權法》以及相關法律規(guī)定的不足,通過完善有關法律規(guī)定可以更好地保證著作權人的權利實現(xiàn),也有利于國家義務教育制度的完善。
(責任編輯:袁宇)
On the Copyright of Textbooks for Nine-year Compulsory Education
LI Jian, HUANG Guang-hui
(CollegeofIntellectualProperty/ChineseWriters'LiteraryProductsCopyrightProtectionResearchBase,ChongqingUniversityofTechnology,Chongqing400054,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auses for nine-year compulsory education textbooks to become the copyright obje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copyright law,clarifies the copyright ownership of nine-year compulsory education textbooks, probes into the features in the rights and obligations of copyright owners, and proposes relevant legislative proposals.
Key words:compulsory education; textbooks; copyright
中圖分類號:D923.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5310(2016)-01-0103-06
作者簡介:李健 (1968- ),女,重慶人,重慶理工大學副教授,主要從事法學、知識產(chǎn)權管理研究;黃光輝(1979- ),男,四川金堂人,重慶理工大學知識產(chǎn)權學院講師,管理學博士,主要從事知識產(chǎn)權政策與知識產(chǎn)權管理研究。
收稿日期:2015-1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