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航空運輸?shù)垢哆\費的風險責任分析

張永　吳淑娟

摘要：以一起國際航空運費糾紛案例為例，根據(jù)航空運輸?shù)膶嵺`和有關法律的規(guī)定，討論了航空運輸?shù)垢哆\費條件下，托運人承擔運費支付責任的條件，重點分析了承運人應負有向收貨人收取運費的責任，最后探討了倒付運費的風險防范措施：讓收貨人自行安排運輸是最好的防范措施；托運人安排運費前要調(diào)查了解收貨人資信；托運人運輸安排要合理；承運人要加強業(yè)務管理。

關鍵詞：航空運輸；倒付運費；FOB

中圖分類號：F752.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913X（2014）08-0099-03

Abstract： Taking a case of flight freight dispute for example and basing on air cargo transportation practice and related laws， this paper discussed the shipper' duty to pay freight and the carrier' duty to collect freight from consignee under freight to collect. The suggestion of preventing the risk of freight to collect is also put forward in the end.

Keywords： Air Cargo Transportation； Freight to Collect； FOB

隨著航空運輸在國際貨物運輸中的份額越來越大，有關航空運輸?shù)募m紛也越來越多。除通常采用的預付運費外，在FOB術語或樣品寄送等情況下，承運人和托運人也可以約定由收貨人支付運費，即倒付運費。然而倒付運費收取卻是航空業(yè)務風險較大的一項，實際業(yè)務中經(jīng)常發(fā)生糾紛。目前，在司法實踐中和航空運輸操作中，對于托運人的支付運費責任有較明確的認識，但對承運人向收貨人收取運費責任的認識較模糊，引起不少爭議。本文根據(jù)航空運輸?shù)膶嵺`，結合《中國民用航空貨物國際運輸規(guī)則》和《合同法》的有關規(guī)定，以一起航空倒付運費的糾紛案件為例，分析托運人承擔支付運費責任的條件，并重點分析了承運人應負有向收貨人收取運費的責任，最后探討了航空運輸中倒付運費的風險防范措施。

一、案情簡介

江蘇省江陰市恒源制衣有限公司為向外國訂貨方送檢服裝樣品，委托江蘇大田國際貨運有限公司江陰分公司（以下簡稱大田貨運）通過聯(lián)邦快遞（FedEx）運出10票快件到美國。當時雙方快遞提單的格式合同上約定快件費實行倒付，也就是由恒源公司指定的美國收貨人在收貨時付快件費（即Freight To Collect），同時合同的背面條款也載明：即使有不同的付款提示，仍由托運方承擔最終的付款義務。然而，當10票快件安全運抵美國后，美國收貨人卻沒有像恒源公司想當然的那樣支付快件費?？爝f公司順利將貨發(fā)送給收貨人，但由于收貨人是快遞公司的月結客戶，費用通常是月底結算，因而當時并未向其收取航空運費。但事后，快遞公司雖多次向收貨人催討運費，但收貨人均拒絕支付運費。于是拿不到快遞費的大田公司向恒源公司催要快件運費。

大田貨運則認為合同背面有載明“即使有不同的付款提示，仍由托運方承擔最終的付款義務”的條款，按此條款，即使在倒付運費條件下，恒源公司仍應承擔最終的付款義務，就應該支付快遞運費。但恒源公司認為倒付運費條件下，既然承運人已將貨交付給收貨人，就表示收貨人接受倒付運費條件，則承運人就應向收貨人催討運費，因而拒絕支付運費。雙方便發(fā)生爭議，于是大田貨運便將恒源公司訴至法庭。

法院經(jīng)審理認為，大田公司與恒源公司之間的國際快遞服務合同合法有效，雖然合同約定倒付運費，但合同的背面條款已明確約定在收貨人未付運費的情況下仍由托運方支付運費，恒源公司拒付運費于法無據(jù)，應負給付之責。法院據(jù)此做出了判決。

二、案例分析

（一）收貨人未支付運費而承運人發(fā)貨的原因分析

在倒付運費條件下，為什么收貨人未支付運費前，承運人會把貨物交付給收貨人呢？在實際業(yè)務中，大致有三種原因導致承運貨已將貨物發(fā)送出去卻未能及時收到運費。第一，收貨人與承運人之間另訂有運費結算協(xié)議。若收貨人是承運人的重要客戶，收貨人與承運人之間也會簽訂運費結算協(xié)議，按照此類協(xié)議，承運人會直接將貨物交付給收貨人，通常月底時再向收貨客收取有關費用，而結算時收貨人卻拒絕支付這筆運費。第二，承運人為節(jié)省倉儲費用。由于航空運費的倉儲費用較高，為節(jié)省成本，承運人都希望盡可能快地將貨物發(fā)送出去。如果收貨人在支付運費上耽誤時間，務必導致承運人的成本增加。因而導致承運人不愿等收貨人先支付運費再發(fā)貨。第三，承運人或其代理人的操作失誤。在國際航空快遞運輸中，貨物經(jīng)過的流通環(huán)節(jié)較多，有關運費支付條款、收貨人等信息在傳遞過程中可能會出現(xiàn)偏差，[1]導致承運人或其代理人的操作失誤，沒有收取運費卻將貨運已發(fā)送給收貨人，或者把貨物錯發(fā)給其他人。

（二）承運人向收貨人收取運費的責任分析

不可否認的是，航空運輸?shù)垢哆\費的確使得承運人將面臨匯率、操作、誠信等各種風險。因而在實際業(yè)務中，承運人通常是不會接受這種支付方式，但對于大客戶也會接受倒付運費這種方式。為規(guī)避倒付運費的風險，承運人通常會要求托運人出具保函、或在與托運人簽訂的運費結算協(xié)議中、或在航空貨運單背面條款中載明此類條款：如“即使貴公司給快遞公司不同的付款指示，貴公司仍須首先負責與托運有關之所有費用，包括運費、可能的附加費、關稅及稅捐（其中包括本公司以同類預付之費用、政府罰金、稅金、本公司律師費及法律費用?！比欢诒：?、結算協(xié)議、空運單背面條款中載明上述此類條款時，承運人是否可以不向收貨人收取運費，就把貨物交付給收貨人呢？承運人是否無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就可以完全保留對托運人的運費請求權呢？但是，如果在任何情況下均承認承運人向托運人收取運費的權利，無疑會使承運人與托運人雙方關于倒付運費的約定失去意義。本文認為上述條款并不能使承運人免責，承運人仍負有向收貨人收取運費的責任，原因如下所述。

第一，從直接的法律依據(jù)上看。按照《中國民用航空貨物國際運輸規(guī)則》第22條規(guī)定：“托運人托運貨物，應當支付所有預付運費和其他費用。收貨人提取貨物，應當支付所有倒付運費和其他費用?！庇纱丝梢?，收貨人在同意收取貨物后，有義務支付運費。同時《中國民用航空貨物國際運輸規(guī)則》第43條規(guī)定：“收貨人接收貨運單或者貨物，應當承擔與運輸有關所有未支付費用的支付責任。承運人可根據(jù)支付費用的情況有條件的移交貨運單或者交付貨物?！?/p>

托運人在航空貨運單上選擇的付款方式只是要求收貨人付款，雖然并沒有約定收貨人應何時付款，也未約定當收貨人未付款時承運人不得將貨物交給收貨人。但按照《合同法》第66條規(guī)定：“當事人互負債務，沒有先后履行順序的，應當同時履行。一方在對方履行之前有權拒絕其履行要求。一方在對方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時，有權拒絕其相應的履行要求。”這表明承運人也必須在向收貨人交付貨物的同時，向收貨人收取運費，交貨與收運費要同時履行，即“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雖然國際快遞的習慣操作是先交付貨物，然后再收取運費，但這種只是快遞行業(yè)的習慣做法，除非在合同中體現(xiàn)，否則此做法就不能對托運人、承運人具有約束力。

承運人沒有收取運費的情況下，擅自將貨物交付給收貨人，違反了其與托運人訂立的運輸合同，沒有履行其收取運費的責任，造成了托運人的損失（僅指運費），由此承運人要向托運人的損失進行補償。

第二，從法律原則的上看。實際業(yè)務中，相對于預付運費，倒付運費方式下承運人收取的運費通常要高出30～40%，甚至更高，并對此還加收額外費用。因此，若承運人接受倒付運費的支付方式，承運人為此有經(jīng)濟利益所得。按照《合同法》中的“對價”精神，承運人在享受額外經(jīng)濟收益的權利的同時，應當承擔多于預付運費條件下的責任，即及時向收貨人收取運費的責任。如果承運人擅自將貨物交給收貨人，不履行向收貨人收取運費的責任，轉而向托運人追索運費，這就構成了不當?shù)美?/p>

第三，從外貿(mào)業(yè)務操作上看。若承運人不需要承擔收取運費的責任，那么一些沒有誠信的收貨人完全可以利用這一條件去逃避支付運費的責任。特別是在為建立新業(yè)務而郵寄樣品的，因為若收貨人對收到的樣品不滿意時，就很可能拒絕支付運費，由此對托運人造成損失。然而，由托運人去向收貨人主張權利，無論是通過司法途徑還是商業(yè)途徑，其難度都非常大。[2]而若承運人在交付貨物時即向收貨人收取運費，或獲得收貨人的付款承諾，卻相對容易。因此，承運人收取運費的責任可以有利于商業(yè)環(huán)境的改善。

因此，承運人若把貨物交付給收貨人，就應承擔向收貨人收取運費的責任，雖承運人憑借雙方訂立的“即使有不同的付款提示，仍由托運人承擔最終的付款義務”條款，承運人也應向托運人賠償其部分損失。

（三）承運人依法留置貨物的責任分析

在倒付運費的條件下，若收貨人不支付運費，承運人是否也只能將貨物交給收貨人呢？若是，則表明承運人是不得已必須將貨物交收給收貨人，因而表明承運人已完成了其承運責任，理應向托運人收取運費。然而情況并非如此。按照《中國民用航空貨物國際運輸規(guī)則》第23條規(guī)定：“托運人或者收貨人未支付運費和其他費用的，承運人可以依法留置貨物，并催付有關的運費和其他費用。托運人或者收貨人未在規(guī)定的期限內(nèi)支付運費和其他費用的，承運人可按照有關規(guī)定處置貨物，并事先通知貨運單上載明的托運人或者收貨人。”因此，收貨人不愿支付運費，承運人是完全可以依法留置貨物，而無須將貨物交付給收貨人。

按照《中國民用航空貨物國際運輸規(guī)則》第40條規(guī)定：“貨物運達目的地后，收貨人拒絕或者未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提取貨物的，承運人應當執(zhí)行貨運單上載明的托運人的指示。貨運單上未載明指示或者指示不能執(zhí)行的，承運人應當將收貨人未提取貨物的情況通知托運人，并要求托運人予以指示。”因此，當承運人依法留置貨物時，承運人有責任查明情況，查明收貨人拒絕提貨的原因，并且承運人應及時將相關情況告知托運人，并等候托運人的指標來處理這批貨物。按照《中國民用航空貨物國際運輸規(guī)則》第35條規(guī)定：“托運人要求處置貨物的，應當符合中華人民共和國以及運輸過程中有關國家的法律和規(guī)定。對不符合規(guī)定的，承運人應當拒絕辦理。托運人處置貨物的指示不能執(zhí)行的，承運人應當立即通知托運人?！蓖羞\人在收到承運人告知之后，也應及時向承運人發(fā)出合理的指示，承運人在收到托運人指示前，不得擅作主張來處理這批貨物。承運人在收到托運人的合理指示后，按指標來處理貨物，而由此產(chǎn)生的額外費用也就由托運人自行承擔。[3]

由此可知，當收貨人不支付運費時，承運人享有對貨物的留置權。當承運人能夠行使留置權而未行使時，可以視為承運人放棄了向托運人追償?shù)臋嗬膊荒芫推渌返倪\費等再向托運人追償。

（四）托運人承擔運費支付責任的條件分析

當收貨人不愿支付運費、拒絕提貨或無人提貨時，承運人依法留置貨物后，那么承運人能否向托運人收取運費及相關費用呢？按照《中國民用航空貨物國際運輸規(guī)則》第42條規(guī)定：“托運人應當承擔因收貨人未提取貨物而產(chǎn)生的其他費用，包括根據(jù)托運人指示運回貨物所產(chǎn)生的其他費用?！币虼耍羞\人可向托運人收取運費，托運人負有支付運費的責任。

此外，按照《合同法》第65條規(guī)定：“當事人約定由第三人向債權人履行債務的，第三人不履行債務或者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債務人應當向債權人承擔違約責任?！蓖羞\人與簽訂航空快遞運輸合同，請求承運人提供航空運輸服務，支付運費是托運人應盡的義務，只不過托運人選擇由收貨人向承運人履行支付運費的債務，屬于收貨人代托運人履行合同債務。航空單中的倒付運費條款，并未解除承運人和托運人之間的運輸合同關系，當目的地無人提貨或收貨人拒絕提貨時，由于承運人和托運人之間的運輸合同并未轉移，托運人仍需承擔運輸合同的義務，即需支付運費。因此根據(jù)《合同法》第65條的規(guī)定，托運人作為債務人理應向承運人支付運費。托運人只能根據(jù)其與收貨人之間的買賣合同，再向收貨人主張其權利。

在外貿(mào)實務操作中，目的地無人提貨或收貨人拒絕提貨時，也可能是托運人原因，如要求一個不愿付款的人來付款，這會給承運人造成風險或損失，因此托運人也理應支付運費。

因此，當收貨人不愿支付運費而拒絕提貨或目的地無人提貨時，托運人應自行承擔支付運費的責任。當承運人依法留置貨物，所產(chǎn)生的其它費用都也應由托運人支付。[4]而案件中，承運人在沒有征得托運人同意的條件下，將貨物交付給收貨人，此時，托運人無需再承擔支付運費的責任。

（五）總結

本文認為在倒付運費條件下，即使承運人與托運人之間合同背面有載明“即使有不同的付款提示，仍由托運方承擔最終的付款義務”的條款，承運人仍負有向收貨人收取運費的責任。如果收貨人未支付運費，而承運人未依法留置貨物，未得到托運人的指標，承運人就將貨物交付給收貨人，承運人不得向托運人收取運費，應自行承擔或向托運人收取運費。如果像本文案件中一味的支持承運人向托運人收取運費的權利，只會是縱容承運人的不當操作，可能會使收貨人利用這一做法去逃避支付運費的責任。

三、防范航空運輸?shù)垢哆\費風險的措施

一旦發(fā)生航空物流糾紛，無論對承運人還是托運人都會在經(jīng)營上造成一些不良影響，因此妥善處理各種航空運輸?shù)臓幾h和糾紛，對托運企業(yè)合法權利和航空物流業(yè)都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而做好防范是重中之重。

（一）讓收貨人自行安排運輸是最好的防范措施

目前，國際航空運輸代理市場非常發(fā)達，特別是來自發(fā)達國家的收貨人很容易在其國內(nèi)找代理人安排好運輸，發(fā)貨人只需根據(jù)收貨人提供的信息和要求將貨物交給其代理人即可，由“托運人”轉變?yōu)椤敖回浫恕?，從而轉移風險；若收貨人請求發(fā)貨人代為安排運輸，發(fā)貨人盡可能讓收貨人先電匯相關運費，在收到運費后，再代為其安排運輸。

（二）托運人安排運費前要調(diào)查了解收貨人資信

只要涉及到倒付運費，都要對收貨人的經(jīng)營和信用情況有詳細的了解，并事前與收貨人要有相關的違約補償或賠償方式約定；對于新客戶，特別是寄送樣品時，切不可答應倒付運費。

（三）托運人運輸安排要合理

航空運輸代理市場混雜，首先應找到實力強、信譽好的承運人；在簽訂運輸合同時，合同內(nèi)容要全面、詳細，不明確或含糊的條款應向曾有處理航空物流糾紛經(jīng)驗的律師進行咨詢；嚴格按買賣合同要求發(fā)貨，發(fā)貨前應告知收貨人有關情況，征得其同意，讓收貨人能準備好及時接貨；確保運費的合理，切不可使收貨人因嫌運費貴而拒付；每批貨的運費額不應太大，若貨多量大，可以約定分批發(fā)貨，以減少損失。

（四）承運人要加強業(yè)務管理

無論是訂立運輸合同，還是與托運人或收貨人訂立結算協(xié)議時，航空運輸承運人負有向對方及時、詳盡、誠實的說明相關權利義務的責任，特別是付款責任；承運人應要求托運人在運輸合同中填寫有關操作指示，當收貨人不愿付款時，便于承運人及時應對；承運人要加強與其代理人之間的協(xié)作，相關業(yè)務操作要規(guī)范。

參考文獻：

[1] 于麗君，王立群.中國民航使用國際航空貨物運輸規(guī)則盲區(qū)分析[J].中國民航學院學報，2002（2）：16-19.

[2] 陳 亞.海運承運人運費請求權研究[D].廈門：廈門大學，2006.

[3] 韓立新，于詩卉.中國《海商法》下承運人對托運人的運費追償權[J].中國海商法年刊，2000（11）：189-197.

[4] 徐洪凱.海運運費風險性及其法律保護措施[J].世界海運，1997（5）：16-19.

[責任編輯：蘭欣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