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的插曲》中尼娜的女性形象解讀

王艷玲

(鄭州大學 外語學院，河南 鄭州 450001)

《奇異的插曲》是尤金·奧尼爾(1885—1953年)最著名的心理探索悲劇。該劇從構(gòu)思到上演前后歷時4年，“奧尼爾對此劇所傾注的精力比對過去的任何劇作都多”［1］(P300)，講述了女主人公尼娜從20 歲到45 歲二十多年的故事。該劇因為描寫了當時被認為是有傷風化的題材而在波士頓遭到禁演，但是，劇本主題的嚴肅性還是使該劇成為世界劇壇上的名作。1928年，該劇在百老匯公演，隨即在紐約、接著在全美引起轟動。僅在百老匯就連演了441 場，時間長達半年之久，受到觀眾的熱捧，為奧尼爾贏得了第三個普利策獎。

雖然劇中的男性人物遠遠多于女性人物，但奧尼爾卻稱其為“女人戲”，因為該劇承載了劇作家對以尼娜為代表的女性的處境、兩性關(guān)系和人類社會的沉重思考。該劇主要講述了尼娜和四個男人的故事:父親利茲教授、丈夫薩姆、情人達雷爾和鄰居馬斯登。未婚夫戈登雖未出場，但他的影響卻無處不在。故事發(fā)生在一戰(zhàn)前后，20 歲的尼娜深愛著飛行員戈登，因為父親利茲教授的干預(yù)，這對有情人沒能夠在戈登上戰(zhàn)場前結(jié)婚。戈登在戰(zhàn)場上喪生的噩耗使尼娜痛不欲生，她懷著愧疚的心情發(fā)瘋地彌補由此帶來的心靈創(chuàng)傷，先是與醫(yī)院里的傷兵亂性，接下來嫁給了自己并不深愛的薩姆。丈夫家族的遺傳瘋病又使她做母親的愿望化為泡影。在婆婆授意下，尼娜委身于醫(yī)生達雷爾，與他發(fā)生私情，并生了一個健康的兒子，取名小戈登。接下來的二十年里，丈夫薩姆將全部身心都傾注于商業(yè)投資，取得了巨大成功。但丈夫物質(zhì)上的成功并沒有給尼娜帶來精神生活的幸福。尼娜和達雷爾的婚外戀情也最終毀掉了達雷爾原本充滿希望的科學事業(yè)。父親的過世、薩姆的早亡、達雷爾的不辭而別，以及后來兒子的離去使尼娜意識到人生只是一段“奇異的插曲”而已。劇終時，尼娜又重新回到馬斯登——一個父親式的人物身邊。在與幾個男人的周旋中，尼娜這一獨特的女性人物形象及其復雜的多重人物性格無不強烈地沖擊著讀者的心靈。

一、凄艷絕美的“罪惡之花”

劇中和尼娜有曖昧關(guān)系的男性人物共有六位。在他們眼中，尼娜仿佛是綻放在他們精神荒原上一朵凄艷絕美的罌粟花，風姿綽約，天然麗質(zhì)，美麗卻致命。尼娜的柔情和美麗令他們神魂顛倒、欲罷不能，尼娜帶給他們的感覺是吸引、刺激和誘惑。雖然明知在她身上體驗到的是痛苦的快樂，可是，這些男人卻樂意在這種奇特的快樂與痛苦中恣意自我折磨!這個女人令他們利令智昏，顧不得世俗良知和善惡美丑，瘋狂地渴求與尼娜廝守的短暫歡愉?？墒?，事與愿違，她與他們的感情如隔千山萬水，總是難以如愿。仿佛春追求秋，卻難以逾越夏的距離;太陽迷戀月亮，無法相守只能短暫相會。對于這些男人來說，尼娜宛如一朵“罌粟花”，一朵“快樂之花”，一朵“罪惡之花”。尼娜擁有罌粟花般迷人的外表:“她二十歲，高高的個頭，寬厚的肩膀，結(jié)實的窄臀和線條優(yōu)美的長腿——出色的運動型女孩，游泳健將、網(wǎng)球手、高爾夫球手……堅實的下巴之上嘴唇線條分明。她的眼睛是深邃藍綠色，很大，美麗而迷人。”［2］(P288)

在給人的感官刺激上，尼娜是罌粟花的翻版。在她美麗的外表下面，蘊藏著足以使人走上歧途的誘惑力。她以罌粟花般獨特的氣質(zhì)狂熱地吸引著她周圍的男人，使他們?nèi)缱砣绨V，欲罷不能。他們明知有悖道德，違犯倫理，卻偏偏還要想方設(shè)法與她保持親密關(guān)系。利茲教授——尼娜的父親，竭力阻止她與其他男人結(jié)婚，為的是能獨享她的愛;年輕人薩姆明明知道尼娜不愛自己，依然和她結(jié)了婚;達雷爾醫(yī)生與尼娜保持著不正當?shù)幕橥鈶偾?鄰居馬斯登每次看到尼娜，都想入非非。劇中的幾個男人，都與尼娜保持著一種變態(tài)的、扭曲的關(guān)系。尼娜恰似一朵凄艷絕美的罌粟花，令周圍的男人們?yōu)樗詰侔V狂。他們在她身上獲取快樂的同時，也嘗到了難以言表的痛苦。

二、書香門第的“蕩婦”

尼娜出生于書香門第，父親利茲是一位大學教授，母親已去世6年，父女二人住在新英格蘭地區(qū)一個大學城的小鎮(zhèn)上。她愛上了出身貧寒的飛行員戈登，但卻遭到了父親的反對，他極力阻止女兒與戈登結(jié)婚。他這樣做有三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害怕孤獨，想從女兒身上獲得妻子般的關(guān)愛與陪伴。顯然這是一種變態(tài)的畸形之愛、亂倫之愛。他坦言:“我妒忌戈登，這也是真的。我孤零零的，我不能沒有你的愛。我恨他，就像恨一個自己既沒法起訴也無法懲罰的小偷。我竭盡全力阻止你們的婚姻。他死了我很高興?！保?］(P296)二是他認為出身貧寒的戈登與自己的女兒并不門當戶對。三是利茲教授深知現(xiàn)代戰(zhàn)爭對戈登來說，其實意味著死亡?！八?戈登)陣亡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在空軍服役就不僅僅是可能性了?！弊龈赣H的擔心，“如果他陣亡，就會撇下尼娜做寡婦”［2］(P286)。

可是，尼娜絲毫不理解父親的好意，竟然后悔自己當初聽信了父親的話，沒有讓戈登在開赴前線前“占有”自己，“依然是戈登傻乎乎的處女”［2］(P295)!戈登死后，父親在她眼中仿佛一下子成了陌生人，就連父親講話她也認為對她是一種冒犯:“死亡語言的教授又在講話了——一個死去的人在講授活著的過去?！保?］(P291)她對于自己的“怯懦”憎惡至極，決心以自己的肉體來滿足醫(yī)院里傷兵的欲望，消除他們的痛苦:“戈登死了，我的生命不論對我還是對別人還有什么用?但我必須利用它——奉獻它!(狂熱地)我必須學會奉獻自己，你聽到了嗎——奉獻、奉獻，直到我能夠使自己成為讓男人快活的禮物，自己卻毫無顧忌、毫無恐懼、毫無快樂，除了享受他的快樂!”［2］(P294)于是，她毅然決定到一家傷兵療養(yǎng)院做護士，讓傷兵們恣意享受她心甘情愿獻上的肉體，并認為這是一種“贖罪”和愛。她這樣做，正應(yīng)了叔本華的說法——“所有的愛都完全來源于性沖動”［3］(P222)。

尼娜為什么會有如此瘋狂的放蕩行為?她的行為和妓女別無二致。究其原因，奧尼爾在創(chuàng)作中常?；煜赣H與妓女的界限，將二者混雜在一起，母親身上有妓女的放蕩，而妓女身上也不乏母親的溫柔。巴洛認為:“奧尼爾筆下具有母性柔情的女人往往是妓女、處女或者沒有孩子的妻子，而她們所關(guān)愛的對象常常是已成年的男子?！保?］(P170)奧尼爾的母親恰是一位有多年毒癮的女人，從尼娜身上我們可以看到他母親的影子。

三、虛幻過去的“囚徒”

促使尼娜做出一系列瘋狂舉動的原因很顯然是男友戈登的陣亡。對尼娜來說，戈登仿佛是永遠也揮之不去的陰影，左右和支配著她的行為，這其實是心理學上所說的“創(chuàng)傷”。精神上、心靈上所遭受的嚴重的傷害帶給主體心理一種強烈的、持久的、難以擺脫的痛苦，榮格認為這種創(chuàng)傷來自“被扼殺的情感”。奧尼爾稱自己一生都尖銳地感覺到“潛藏在生活中發(fā)生的事物背后的那種難以抗拒的無形力量”在支配著自己及人們的行為，而他的全部劇作就是為了表現(xiàn)人在與這種力量抗爭中的“光榮的、導致自我毀滅的永恒悲劇”［5］(P80)。奧尼爾同樣也讓這種力量在尼娜身上繼續(xù)發(fā)揮作用，對尼娜來說，這種力量就是她與戈登間美好的愛情。但是，“戈登現(xiàn)在是泥土灰燼了”［2］(P295)，尼娜對他的感情已是虛幻的過去。她心甘情愿沉浸在這種痛苦的虛幻之中，并通過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些不可理喻的瘋狂行為來進行代償，以緩解創(chuàng)傷引起的精神痛苦。

愛之深，痛之切。尼娜的創(chuàng)傷如影隨形般緊緊追隨著她，令她感到無比痛苦，而她的行為也常常為周圍人所不解。她后來嫁給薩姆，并做了達雷爾的情人，生下了兒子且以自己當初男友的名字為其命名，這才稍稍撫慰了她仍在滴血的傷口。而此時的尼娜已不再是懷春的少女，而是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已在對虛幻的過去的回憶中消失殆盡。尼娜在通過瘋狂行為來彌合創(chuàng)傷的同時，帶給他人尤其是身邊男人的，既有與他肉體結(jié)合的歡愉，更有難以名狀的精神痛苦。對這些男人來說，尼娜就是一朵名副其實的“罪惡之花”，在帶給他們精神歡愉的同時，無情地抽空了他們的純真與天性，露出了赤裸裸的肉欲的動物本質(zhì)，與人性漸行漸遠。

四、物質(zhì)主義的“挑戰(zhàn)者”

尼娜嫁給她并不喜愛的薩姆，原因有兩個:一是父親般的鄰居馬斯登對她婚姻的安排，二是薩姆需要她。而她嫁給薩姆卻是希望能與他生個兒子，找回曾經(jīng)失去的愛人戈登的感覺。丈夫薩姆、情人達雷爾和兒子小戈登都是已陣亡的戈登的替身。婚姻的前提是彼此相愛，而尼娜對婚姻的考量中完全沒有她自己的存在，完全是為了他人。這些男人也同樣生活在與尼娜的感情游戲中，可想而知，當這些男人意識到他們在一個女人心中僅是另一個男人的替身時，是何等的沮喪和痛苦!

丈夫薩姆全心全意地創(chuàng)造物質(zhì)財富，把自己的公司經(jīng)營得紅紅火火。他奉行的是物質(zhì)至上的原則。他看似有一個溫馨的家，但實際上，他僅僅是妻子尼娜生孩子的工具，一個暫時可以使她忘卻痛苦的人。同時，他還不得不忍受尼娜出軌帶給他精神上的傷害。一個物質(zhì)上的巨人，卻成了愛情、婚姻和家庭的矮子。由此可以看出，尼娜的感情不在他們的實際婚姻上，而在于一種浪漫的感覺，一種心理上的愉悅，一種將物質(zhì)巨人打落馬下所帶來的近乎變態(tài)的快感。丈夫物質(zhì)上的成功并不能揮去籠罩在尼娜心頭的戈登的身影，相反卻成了她感情的重負，她認為是對初戀情人戈登的一種背叛和辜負，因為戈登本一無所有。對尼娜來說，精神上的滿足要重于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姻。她最愛的戈登死了，世界上一切男人也都不存在了。

五、科學主義的“破壞者”

除了鄙視物質(zhì)主義之外，奧尼爾對科學主義也是深惡痛絕，并認為這是美國最大的失敗所在。他曾說:“我感到今天一切弊病的根源是——老的上帝已經(jīng)死去，科學和物質(zhì)主義不能提供一個令人滿意的新上帝，以使人類殘存的原始宗教本能找到生活的意義，用來安慰死亡恐懼的本能?！保?］(P85)在劇中，尼娜要生一個健康孩子的愿望就是打著科學的旗號實現(xiàn)的。醫(yī)學，本是非常嚴肅的一門科學，卻成了尼娜獲得肉體歡愉的遮羞布，被尼娜暢快淋漓地戲弄了一把。

尼娜嫁給薩姆的主要原因是希望有一個孩子，以在心理上實現(xiàn)對已死亡的戈登的復活，重新找回過去浪漫與甜蜜的感覺。孰知，薩姆家族的瘋病成了尼娜這一簡單愿望的絆腳石。為了兒子的幸福和家庭的穩(wěn)固，薩姆的母親力勸尼娜找一個健康的男人，生一個健康的孩子。這個人選便是醫(yī)生達雷爾。達雷爾在劇中是位科學家兼醫(yī)生和科學主義的代言人。他事業(yè)有成，前途無量，與尼娜及其丈夫薩姆都是要好的朋友。在和尼娜有感情糾葛的男人中，達雷爾跟她感情糾葛最深，受害也最重。他意識到自己是尼娜欲望的對象，希望通過對科學的追求來克制自己的感情和欲望，“所以他開始認為通過對性愛本質(zhì)的真正科學的理解達到對愛情的免疫”［2］(P366)。他經(jīng)不住尼娜可憐的要求和肉體的誘惑，思想動搖并被尼娜的感情俘獲了:“讓我想想——我是在實驗室里，他們是豚鼠——事實上，為了科學，就這次實驗而言，我自己可以成為既是只豚鼠又是個觀察者……情欲是男性對女性美的一種自然而然的反應(yīng)——她的丈夫是我的朋友——我一向努力幫助他?！保?］(P263)“作為一個探求真理的實驗者——觀察這些豚鼠，我本人也是它們中的一個……”［2］(P264)尼娜的肉體對他來說是致命的誘惑，他給自己與尼娜的不倫之情披上了一件科學的外衣，而且這件外衣如此不合體，不足以遮蓋他全部的欲望和本能的秘密。科學，在激情面前顯得不堪一擊，尼娜用她的激情和肉體無情地撕破了科學的外衣;科學雖然力量強大，仍會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曲解和利用，來實現(xiàn)他們一些卑鄙的目的;科學的確給人類社會帶來了日新月異、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其中又有多少和人類的私利沒有關(guān)系?

達雷爾雖然和尼娜生了個孩子，卻不敢對孩子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不得不忍受周圍人乃至孩子的白眼。他是尼娜兒子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但卻扮演著一個情人的角色，而且這一角色并非出于他本人的自愿，而是尼娜的安排。他心里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煎熬，希望掙脫尼娜感情的羈絆，繼續(xù)自己的醫(yī)學事業(yè)，于是，他逃到了歐洲，躲避現(xiàn)實。但是，與尼娜廝守的那段美妙的時光令他魂不守舍，甚至以過“放蕩生活”來滿足自己內(nèi)心原始的沖動和實現(xiàn)心理的平衡。他就好比一個初試毒品的人，一開始可能僅僅出于好奇，小試則止。孰料事實并非如此簡單，毒品一旦沾染，任憑當事者意志如何堅定，也會被它帶來的美妙感覺打得一敗涂地。達雷爾最終為這場感情游戲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我毀了他(薩姆)——一個醫(yī)生——天殺的!我能夠看到他的結(jié)局!永遠不能寬恕自己!……永遠忘不了!……打垮了我!……毀了我的事業(yè)!”［2］(P384)科學可謂無所不能，可是，在人類本能和激情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風。經(jīng)過諸多感情的插曲，達雷爾最后終于明白:“戈登的神話依舊強大無比——依然是她麻煩的根源。”［2］(P358)若非經(jīng)過近乎重生般的磨難，恐怕達雷爾還不會如此感悟。

六、結(jié)語

雖然尼娜最后如愿占有了她期待的所有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我的三個男人!我感到他們的欲望匯聚于我一身!匯合成單一而完整的、美妙的男性欲望，被我吸收，我的全部。他們在我這兒融化，他們的生命成為我的生命，我是跟他們?nèi)齻€懷的孕!丈夫、情人、父親!還有第四個男人!小男人!小戈登!他也是我的!這樣才完美無缺!”［2］(P416)但這種喜悅也僅僅是一個癮君子的毒癮得到滿足后的短暫喜悅，終究不會長久。當這些男人意識到尼娜是一個占有欲極強的人，是一個“斯特林堡式的破壞者”時［7］(P305)，紛紛離她而去，就連她的兒子也不例外。她感到無比的苦悶、彷徨。她感到過去的二十五年仿佛都是人生中的“插曲”，但是，帶給她和身邊人的苦痛卻是真切、實在和刻骨的。尼娜仿佛是生長在人類精神荒原上的一棵凄艷絕美、亦正亦邪的罌粟花，在帶給人們精神愉悅的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深深的傷害。希望尼娜這一“罪惡之花”的故事在帶給讀者和觀眾娛樂與消遣的同時，更能觸動大家的心靈。人生遭受一些創(chuàng)傷并不可怕，代償?shù)姆绞揭e極向上，要積極調(diào)整心態(tài)，不要自囚于過去，以樂觀向上的心態(tài)走出感情的陰霾。否則，正如奧尼爾所警告的那樣:“如果他贏得了全世界，而喪失了自己的靈魂，這對他又有什么好處?”［8］(P135)

［1］［美］Travis，Bogard.Contour in Time:The Plays of Eugene O’Neill ［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2.

［2］［美］奧尼爾·尤金.奧尼爾文集(3)［M］.郭繼德，編.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

［3］［美］克羅斯韋爾·鮑恩.尤金·奧尼爾傳［M］.陳淵，譯.杭州:浙江文藝出版社，1988.

［4］［美］Barlow，Judith.“O’Neill’s Female Characters”in Manheim［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s Press，2000.

［5］廖可兌.尤金·奧尼爾戲劇研究論文集［C］.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7.

［6］龍文佩.尤金·奧尼爾評論集［C］.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8.

［7］［美］特拉維斯·博加德.尤金·奧尼爾的劇作［M］.牛津:牛津大學出版社，1972.

［8］［美］Manheim，Michael.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Eugene O’Neill［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