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海明威式”敘事藝術的奠基與積淀

作為20世紀最杰出的文學家之一，歐內斯特·海明威以其獨特的敘事風格和深邃的主題思想，在文學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的作品不僅描繪了戰(zhàn)爭的殘酷、人性的復雜，還深刻探討生命的意義與孤獨的本質。本文旨在通過分析海明威作品中的生命意識、孤獨主題以及敘事技巧，揭示其敘事藝術的獨特魅力及其對現代文學的重要影響。

一、生命意識的探索

海明威的作品中，生命意識是一個核心主題。在海明威的作品中，角色們在面對死亡、失落和危機時的反應，深刻揭示了生命的脆弱與珍貴。在《一天的等待》和《乞力馬扎羅的雪》這兩部作品中，海明威通過細膩的描寫和深入的心理分析，展現了他對生命的獨特見解。[1]

（一）小男孩的敏感與脆弱

在短篇小說《一天的等待》中，海明威通過小男孩的視角探討了生命的脆弱。故事圍繞小男孩因弄錯了兩種溫度計的差異而誤判了自己的病情這一情節(jié)展開，他對自己可能失去生命的恐懼與敏感，深刻展現了他對生命的理解。小男孩的內心世界充滿了對生命的渴望與對健康的依賴，然而在面對死亡的威脅時，他又顯得無比脆弱。

海明威以簡潔的語言描繪了小男孩的心理變化。小男孩在故事中不斷思考“如果我死了，我該怎么辦”，這種深切的擔憂和對死亡的恐懼，讓讀者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小男孩的敏感不僅來自對死亡的恐懼，更來自他對生活本質的初步理解。在這樣的情境下，海明威巧妙地將兒童的純真與生命的嚴酷形成鮮明對比，突出生命的珍貴與無常。[2]

小男孩的行為反映了他內心的矛盾：他想要表現出勇敢，試圖在周圍人面前表現得成熟，卻無法掩飾心中的恐懼。在等待中，他的內心充滿焦慮，這種情感在某種程度上是人類生命本質的普遍反應。通過小男孩的視角，海明威讓讀者感受到生命的無常，揭示了人在生死關頭的脆弱與孤獨。

（二）哈里的回憶與現實的對比

在《乞力馬扎羅的雪》中，主角哈里面對生命的回憶與現實的對比，進一步深化了生命意識的主題。哈里曾經是一位輝煌的作家，身處生死關頭時，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往和對生活的追求。他對生命的反思與回憶，充滿了對時間流逝的無奈和對生命意義的質疑。

海明威通過哈里的內心獨白，展現了他對生命的深刻思考。哈里在臨終前回憶起自己曾經的理想與夢想，感受到這些理想在現實生活中逐漸消逝。他的回憶不僅是對過去的追溯，更是對生命意義的追問。哈里意識到，自己雖然曾經擁有過輝煌的成就，但這些成就卻無法填補內心的空虛與不安。海明威通過對哈里內心掙扎的描寫，揭示了人在生命的盡頭，對自身存在的深刻反思與無力感。

在哈里的回憶中，海明威巧妙地運用了自然景象的對比。乞力馬扎羅山的雪，象征著純潔與永恒，而哈里的生命則如同山腳下的塵土，細微而不值一提。這種對比使得哈里的生命意識更加鮮明，凸顯了人類在面對自然與死亡時的渺小與無助。通過這種深刻的描繪，海明威讓讀者反思自身生命的意義，體驗生命在時間流逝中的脆弱與寶貴。

（三）角色內心世界的深刻描繪

海明威的作品之所以深刻，離不開他對角色內心世界的深刻描繪。無論是小男孩的敏感，還是哈里的反思，海明威都通過簡潔的敘述與背后豐富的情感，讓讀者感受到角色們在面對生命和死亡時的復雜心理。這種對內心世界的深入剖析，使得海明威的作品不僅僅是故事的敘述，更是對人類存在的哲學思考。[3]

通過對小男孩和哈里內心情感的描繪，海明威讓讀者得以體會到生命的珍貴與脆弱。他將這些角色置于生死的考驗中，通過他們的反應和思考，展示了人在面對生命終結時的真實感受。這種真實感使得海明威的作品能在情感上引起讀者共鳴，促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進行深刻的自我反思。

二、孤獨主題的呈現

孤獨是海明威作品中的核心主題之一，深刻揭示了人類內心的脆弱與對理解的渴望。他通過角色的孤獨感以及與環(huán)境的關系，展現了人類在廣袤自然與復雜社會中的孤獨。[4]尤其是在《老人與?！泛汀兑粋€干凈明亮的地方》這兩部作品中，海明威通過細膩的筆觸刻畫了角色的孤獨，反映了生命的脆弱與人類對良好人際關系的渴求。

（一）圣地亞哥的孤獨和與自然的對抗

在《老人與?！分?，主人公圣地亞哥是一位年邁的漁夫，他孤獨地出海捕魚。這一場景不僅是個人與自然的抗爭，更是作者對人類存在狀態(tài)的深刻反思。圣地亞哥的孤獨感與大海的廣闊形成鮮明對比，凸顯了人類在自然面前的渺小與無力。海明威通過細致的描寫，讓讀者感受到圣地亞哥在大海中的孤獨與堅持。

圣地亞哥孤獨出海不僅僅是為了生存。他在孤獨的海面上，思考著自己的生活、理想以及對生命的看法。海明威通過圣地亞哥對過往的回憶和內心的自省，展現了人在孤獨中對生命意義的追求。圣地亞哥在孤獨中逐漸意識到，盡管與自然的對抗是艱巨的，但他依然需要堅持，這種堅持不僅來自對生存的渴望，更來自對自身價值的探尋。

在與海洋的對抗中，圣地亞哥的孤獨感不斷加深。盡管他身邊有海鳥和魚，但這些生物并不能與他心靈相通。通過這種描寫，海明威展現了人類在與自然搏斗時的孤獨與無奈。最終，圣地亞哥成功捕捉到巨大的馬林魚，但在歸程中卻遭到鯊魚的襲擊。盡管他在身體上取得了勝利，但內心的孤獨和對被理解的渴望依然沒有得到滿足。這一切都反映出，盡管人類在面對困難時努力奮斗，但孤獨感卻是難以消弭的。

（二）絕望的侍者與心靈的隔閡

在短篇小說《一個干凈明亮的地方》中，海明威通過兩位侍者的對話，深刻探討了孤獨的主題。故事的背景是一家酒吧，侍者和一位顧客的互動揭示了人與人之間的隔閡。故事中的年輕侍者希望通過工作來抵消生活中的孤獨，而年長的侍者則表現出對生活的無奈與絕望。年輕侍者對顧客的關注反映了他內心的渴望，希望在工作中找到意義；而年長的侍者則感受到無人與其心靈相通的絕望。

海明威通過對話的方式展現了角色間的孤獨與隔閡。年輕侍者的樂觀與年長侍者的悲觀形成鮮明對比，凸顯了不同年齡段對于孤獨的理解與應對。年長的侍者在面對孤獨時，感到生活的沉重與無望，他無力擺脫這種孤獨感，甚至在酒吧這個熱鬧的場所也感到心靈空虛。而年輕的侍者則試圖通過服務顧客來緩解自己的孤獨感，但他的努力似乎也無法填補內心的空虛。

通過這兩位侍者的對比，海明威向讀者展示了孤獨的多面性。無論是年輕人的積極態(tài)度，還是年長者的絕望，他們都在不同程度上體會到了孤獨。海明威用簡潔的語言捕捉了角色內心深處的孤獨感，令人深思。

（三）孤獨的深層意蘊與人類存在

海明威在描繪孤獨主題時，往往將其置于更廣泛的人類存在之中。孤獨不僅僅是個體的情感狀態(tài)，更是人類在面對生命、死亡、失落時的共同體驗。在《老人與?！分?，圣地亞哥的孤獨反映了人類對自我價值的探尋與生存的渴望。在與海洋搏斗的過程中，他意識到，孤獨是生命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但這種孤獨并非全然負面，反而能激發(fā)出內心深處的力量。[5]

而在《一個干凈明亮的地方》中，海明威通過兩位侍者的對比，探討了孤獨的多樣性及人類心靈間的隔閡。即使在相對親密的環(huán)境中，人們依然可能感到孤獨，彼此間的理解與溝通往往被社會的無情與個人的絕望所阻隔。這樣的描寫使得海明威的孤獨主題更加深刻，也讓讀者反思自身在現代社會中的孤獨感。

三、敘事技巧的獨特性

海明威被廣泛認為是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其敘事技巧的獨特性是他作品的重要特征之一。通過剪裁得當和省略得法的敘事方式，海明威能夠以簡潔的句式和凝練的語言傳達深刻的情感與主題。這種技巧不僅使作品更加緊湊和富有張力，還為讀者留下了豐富的解讀空間，增強了敘事的深邃性。

（一）簡潔而有力的語言

海明威的語言風格以簡潔明了著稱，他常常使用短句和簡單的詞匯。這種風格的背后是對冗余細節(jié)的剔除，力求以最少的文字傳達最強烈的情感。例如，在《老人與海》中，海明威通過簡短的句子描繪圣地亞哥的斗爭與孤獨，這種簡潔不僅讓人易于理解，也增強了作品的緊迫感。

簡潔的語言使得海明威的作品更容易被讀者所接受，但同時也要求讀者具備一定的解讀能力。在簡短的敘述中，海明威的作品常常隱含著豐富的情感與深層的主題。例如，在《乞力馬扎羅的雪》中，海明威將哈里的內心掙扎通過簡潔的對話和描述展現出來，讀者需要細細品味，才能體會到那種深刻的失落感和對生命的反思。

通過對語言的簡化，海明威讓讀者在簡短的文字中感受到人物的情感波動。這樣的手法促使讀者更積極地融入故事，不再是被動地接受信息，而是主動地去探索角色的內心世界。

（二）省略與暗示的藝術

海明威的敘事精妙之處還在于他對細節(jié)的省略與暗示，這一手法被形象地稱為“冰山理論”。該理論強調，故事的全貌并非直接展現于讀者眼前，而是如同冰山一般，大部分隱藏于水下，僅露出一角激發(fā)讀者去探索隱藏的深意。海明威深信，真正的情感應潛藏于文字背后，唯有通過深入思考，讀者方能觸及并領悟其豐富內涵。

在《一個干凈明亮的地方》中，海明威省略了對角色情感的直接表述，而是通過他們的對話與互動暗示出角色內心的孤獨與絕望。在年輕侍者與年長侍者的對話中，作者并未直接揭示其中的情感，而是通過人物的語氣、語調和沉默傳達出來。這種省略使得情感的表達更加微妙，也讓讀者在理解角色時更加投入。

海明威的省略的敘事方式不僅增加了作品的復雜性，也使得敘事更具張力。在一些關鍵時刻，他常常選擇不描述角色的直接反應，而是通過暗示讓讀者感受到角色內心的掙扎和沖突。這種方式讓作品在簡潔中蘊含著豐富的情感層次，使得每一次閱讀都有可能帶來新的理解。

（三）留白與讀者的參與

海明威的敘事技巧還體現在留白的藝術上。他在作品中經常留出空白，讓讀者自行填補。這種技巧不僅使得敘事更加開放，也使得每位讀者對于故事都有自己的解讀。例如，在《太陽照常升起》中，海明威通過描繪一群失落的流亡者在巴黎的生活，留下了大量的情感空白，讀者需要在這些空白中尋找共鳴。

這種留白的技巧使得海明威的作品對讀者來說具有更高的可讀性和參與感。讀者在閱讀時不再是被動地接收故事，而是主動參與到角色的情感與沖突中。這種參與感使得讀者在思考角色的動機與行為時，更加投入與深入。

通過留白，海明威讓讀者思考角色的內心世界及其與外部環(huán)境的關系。這種思考不僅僅局限于故事情節(jié)本身，更擴展到了人類存在的普遍問題，諸如孤獨、失落與生命的意義。這種開放的敘事方式不僅豐富了作品的層次，也讓海明威的敘事藝術變得更加深邃。

海明威式敘事藝術通過對生命意識和孤獨主題的深刻探討，結合其獨特的敘事技巧，展現了人類存在的復雜性與深刻性。他的職業(yè)經歷與對寫作的熱愛為其藝術風格的形成提供了重要支撐，使得海明威的作品在現代文學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作者簡介：甘成平（2001—），女，漢族，重慶人，學科語文專業(yè)，研究生在讀。

注釋：

〔1〕胡艷.海明威小說敘事藝術解讀[J].喜劇世界（下半月），2023（9）：74-76.

〔2〕趙云玲.基于《老人與?！氛摵Ｃ魍膶懽黠L格[J].青年文學家，2023（3）：125-127.

〔3〕劉書敏.海明威小說敘事藝術特色研究[J].黑河學院學報，2018，9（6）：151-152.

〔4〕黃旦華.以《老人與?！窞槔轿龊Ｃ魍≌f的敘事藝術[J].語文建設，2016（30）：51-52.

〔5〕袁瑞姣.海明威《老人與?！房臻g與敘事藝術探析[J].語文建設，2016（5）：45-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