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于國
(臺州學院外國語學院,浙江 臺州 318000)
預設(presupposition)一詞最早發(fā)軔于哲學和邏輯預設研究Frege-Strawson 模式中的確定闡述(definite description)(Frege 1892;Strawson 1950)。德國哲學家Frege(1892)在其著作《意義和指稱》(Sense and Reference)中提出預設的觸發(fā)與接受,但其預設的運用范疇僅限于語義預設或語用預設,對預設的認知語境聚焦幾乎很少牽涉(Bart 1999;Stateva & Andreetta 2021)。后經(jīng)Yule(2000),Levinson(2001),Glock &Krolak(2013),Marty & Romoli(2021)等學者的日漸拓展與完善,形成了預設的多維研究;諸類研究多聚焦于會話含意及其推導,缺少從認知視角闡釋會話的預設生成過程(叢日珍2018),而這是人們了解會話含意的重要通道,也是會話交際雙方尋找理解交集的主要維度,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國內(nèi)學界,何自然(1997),陳新仁(2014),魏在江(2012);劉龍根,朱曉真(2020);劉瑩,楊雨岸(2021);冉永平,雷容(2022)等探討語句語義邏輯、理解詞匯原型附帶意義,將詞語或局部語言結(jié)構(gòu)視為研究視點,但尚未從實時會話中動態(tài)闡釋預設生成的認知過程。本研究發(fā)現(xiàn),有些會話預設的生成既與語義、語用及句子結(jié)構(gòu)相聯(lián),又超越了對話內(nèi)部結(jié)構(gòu)紐帶,與某一語境中會話語用身份的認知期待性相關(guān)。會話預設是結(jié)合人類話語交際過程中會話互動的人際功能,從而進一步提高人們運用語言的能力,增強話語交際的正確性和有效性。如例[1],兩輪會話的預設信息主要聚焦于“我”與“短工”對“祥林嫂”這一人物的認知差異?;谡J知差異,對“祥林嫂”這一人物的期待也存在偏差,因此此類會話的預設信息已超越了會話語義內(nèi)涵本身,體現(xiàn)“我”與“短工”對“祥林嫂”人物的認知期待過程。像例[1]這類與認知期待的相關(guān)會話含意推導凸顯了關(guān)于會話含意語言本身,從語義預設視角闡釋語言現(xiàn)象及其過程容易使言者和聽者在交際過程中把更多注意力資源運用于語義本身,忽視了會話語境下的交際基礎,從而壓制了基于語用身份交際雙方的認知基礎,不利于他們會話預設的有效生成。闡釋學家Brown & Donovan(2019)表示由會話交際促生的認知期待過程是一個話語語用身份語義理解產(chǎn)生交集,通過語用身份雙向期待而形成的心理認知交互過程。但是會話交際過程如何衍生語義理解交集呢?如何提升會話預設生成過程中雙方認知期待因素的影響?傳統(tǒng)預設理論尚未對這些問題給出充分而合理的闡述。因此,如何創(chuàng)造基于認知期待的會話預設生成過程成為會話含意研究的焦點話題,本文試圖以認知期待為視點,結(jié)合語用身份理論為此類會話提供一個較為有效的預設生成范式。
[1](我先是詫異,接著是很不安,似乎這話于我有關(guān)系。試望門外,誰也沒有。好容易待到晚飯前他們的短工來沖茶,我才得了打聽消息的機會。)
1.“剛才,四老爺和誰生氣呢?”我問。
2.“還不是和祥林嫂?”那短工簡捷地說。
3.“祥林嫂?怎么了?”我又趕緊地問。
4.“老了?!?/p>
(魯迅《祝福》)
本文首先介紹語用身份理論并描述認知期待的肯定與規(guī)約、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的結(jié)構(gòu)表征。其次,借助Yule 的預設理論對會話預設生成的認知期待理據(jù)進行探討,推導預設生成范式。最后,基于該范式對各類會話認知期待的預設生成進行范例分析。
語用身份理論(Piller 2001;Haugh 2007;Blitvich 2009;Ho 2010;陳新仁2013,2014,2018;孫莉2021;秦苑,高一虹2021)從語用學角度研究會話間言者身份和聽者身份。具體而言,從語境化的、語言使用者有意或無意選擇的自我或?qū)Ψ缴矸?,以及說話人或作者在其話語中提及的社會個體或群體的他者身份,旨在揭示語言、認知和互動對會話預設的關(guān)系(陳新仁2013:27)。該理論突破了傳統(tǒng)的單句層面的線性語用預設理路,把語境的會話合作拓展到會話身份的認知范式研究。語用身份與認知相結(jié)合的理論優(yōu)勢在于更進一步彰顯會話過程中的交際雙方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的形成性傾向,從而形成語言理解交集傳遞的連續(xù)體。這一理論在語用身份參數(shù)中具有多元化認知期待趨向,主要表征為會話中語言期待強度、語言期待距離和交際期待語境(Brown & Donovan 2019)。
誠如Desideri & Bonifacci(2018)所述,會話預設生成存在兩種主要路徑: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特別是會話語用身份在預設誘發(fā)和接受上存在期待與非期待的形成性趨向。換言之,會話語用身份在會話形成過程中的存在某種認知聚焦趨向,抑或心理期待規(guī)約(Robert & Karin 2016)。而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是語用身份有效傳遞會話含意的兩個至關(guān)重要的通道。如例[2],會話預設過程中村長認為“跟別人談戀愛,不犯法”形成了施事認知期待。興旺認為“他已將有了女人的”預設生成為“他犯法了”,村長最后認為“小二黑不承認他的童養(yǎng)媳。人家不承認是對的”,形成了認知期待過程。例[2]所含的會話預設包括村長和興旺二者通過會話對小二黑的認知理解,言者的預設對小二黑的同情和寬容,聽者的預設是對小二黑言行的不理解,這就形成了言者與聽者的認知非期待過程,認知期待是由村長向二旺發(fā)出的,言者在這段話中期待聽者對小二黑寬大處理,聽者的期待是不可饒恕,最終期待的內(nèi)容無法達成。會話交際過程中也會產(chǎn)生認知非語用身份,如例[3],小馬兒用言者身份話語“我回頭把爺爺拉回家去!”,進而激活會話的認知期待觸發(fā),然而形成了預設生成的認知非期待“還是走著,坐在車上冷??!”。例[3]所含的會話預設包括小馬兒和老者通過會話對“如何回家”的認知理解,言者的預設對拉爺爺回家,聽者的預設是步行回家,這就形成了言者與聽者的認知非期待過程,認知期待是由小馬兒向老者發(fā)出的,言者在這段話中期待聽者聽從安排,拉車回家,聽者的期待是建議步行回家,最終期待的內(nèi)容無法達成。下圖1所示會話的預設生成過程是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形成傳遞過程中的言者身份向聽者身份傳遞的綜合認知反應,完成言者身份向聽者身份的一對一的語言理解交集傳遞,傳遞過程中存在認知期待和認知非期待分流,即認知期待和認知非期待。徐盛桓(2017)進一步指出,會話含義表述是一種表義的言說類型,是言者身份采用或規(guī)避意向內(nèi)容(Q),并包含于相關(guān)會話文本(P)①中,“采用”即為認知期待過程,“規(guī)避”為認知非期待過程。語用身份理論不僅包含身份的交際效用觀(即特定身份的建構(gòu)會影響交際需求的滿足),還包括身份的動態(tài)選擇觀(即特定身份的建構(gòu)影響特定語言方式的選擇)(陳新仁2014;馬海蘭等2023)。故對于分析言者身份的會話語用身份及其會話期待是會話預設研究的核心指向。
圖1:會話預設生成的路徑選擇(參考Vandenbroucke & Spilt 2018)
[2] 小二黑自己沒有錯,當然不承認,嘴硬到底,興旺就下命令,移交公安機關(guān)處理。
1. 村長(腦筋清楚,勸興旺):“小二黑發(fā)瘧疾是真的,不是裝病,至于跟別人戀愛,不犯法的事,不能捆人家?!?/p>
2. 興旺說:“他已是有了女人的。”
3. 村長說:“村里誰不知道小二黑不承認他的童養(yǎng)媳。人家不承認是對的”
(趙樹理《小二黑結(jié)婚》)
[3] 老者一手扶在孫子的頭上,一手拿起個包子,慢慢地往口中送。
1. 小馬兒(對著包子點了點頭,吸溜了一下鼻子):“爺爺吃三個吧,剩下都是我的。我回頭把爺爺拉回家去!”
2. 老者(得意地向大家一笑):“不用,回頭咱們還是走著,坐在車上冷??!”。
(老舍《駱駝祥子》)
事實上,會話語用身份期待趨向和非期待趨向的形成性過程存在某種會話預設的心理期待趨向:肯定與規(guī)約(張春泉2007:49)。究其緣由,“會話語用身份的趨向形成存在某種潛在的共同體,毗鄰或偏離潛在會話理解交集會衍生認知期待或認知非期待”(Talmy 2018:93)。這意味著我們需要審視會話交際形成的顯性或隱性的心理期待共同體,在肯定與規(guī)約、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雙向形成等畛域探究預設生成的語用身份趨向。
此外,會話交際形成過程中,會話語用身份參數(shù)具有多元化認知期待趨向,其中包括期待強度、期待距離和期待語境。其中聽者身份更為明顯,這與接受者的期待能力、期待動機、期待需求、期待情緒線索等密切聯(lián)結(jié)。如例[4],會話交集過程中希思克利夫作為會話語用身份能否語言理解交集,即期待強度的指向性“I will not go five yards from your window.”,而凱特的回答規(guī)約了接受表征的期待性與多元性。例[4]所含的會話預設包括Healthcliff 和Katy 通過會話對“Healthcliff 是否離開”的認知理解,言者的預設對自己必須離開,聽者的預設是Healthcliff 禁止離開,這就形成了言者與聽者的認知非期待過程,認知期待是由Healthcliff 向Katy 發(fā)出的,言者在這段話中期待聽者讓自己離開,聽者的期待是言者禁止離開,最終期待的內(nèi)容無法達成。正如劉國輝(2005:24)所言,認知心理期待一般由詞語集、百科集與邏輯集構(gòu)成,但這些集合形成則因聽者身份的心理期待和會話強度而異。在此基礎上,熊學亮(2012)解釋,認知期待是“知識草案”(knowledge script)、“心理圖式”(psychological schema)和“社會心理表征”的推導形成機制,形成了特定的會話語用身份的理解路徑。
[4](The maid warned the master that he was coming back.)
1. Healthcliff: I must go, Katy, but if I’m still alive, I’ll come and see you before you go to bed. I will not go five yards from your window.
2. Katy:You must not go!I tell you,you mustn’t go.
3. Healthcliff: Only an hour.
4. Katy: Not a minute.
5. Healthcliff:I must go,as if Linton is coming...
(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
例[4]體現(xiàn)了言者身份(希思克利夫)與聽者身份(凱特)的遠距離心理趨向,呈現(xiàn)較遠的期待距離,即期待不可實現(xiàn)論。例[4]中,會話交際過程認言者身份接收刺激物的語義過程,并依賴于來自會話文本和言外之意的聽者身份。上述例[1]-例[4]分別從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肯定與規(guī)約闡述會話的預設生成。但是,會話交際環(huán)境呈現(xiàn)實時多元化趨向,其向感知區(qū)域即言者身份傳入相關(guān)信息,感受器對會話信息進行切換轉(zhuǎn)置;經(jīng)信息傳遞與控制器后處理進行會話交際符號重構(gòu)、識別與對比,傳遞給受事期(聽者身份)(Vandenbroucke & Spilt 2018),具有極大的期待彈性。如例[1]中“我”對“短工”的認知期待語境。正如圖1 所示,言者身份向聽者身份傳遞過程中,呈現(xiàn)認知期待和認知非期待路徑選擇。顯然,該路徑的預設生成無法闡釋期待變化的空間范疇。
綜上所述,基于言者和聽者兩方面來考慮語境動態(tài)變化,認知機制在各種會話交際推論模式的基礎上,構(gòu)建會話話語的識解路徑,即首先識解話語的語言外延內(nèi)容,然后再進行期待語境驅(qū)動的含義推導,但都未提出或明確提出會話交際內(nèi)容的理解預設機制問題。這與接受者的期待能力、期待動機、期待需求、期待情緒線索等缺乏有效的聯(lián)結(jié)。
正如Marie & Rebecca(2018:27)所言,認知期待是會話交際形成過程中事件、模態(tài)或言行的構(gòu)架內(nèi)化,其源于聽者身份對言者身份在會話交際進程中會話文本固有印記和特定認知的接受距離。常規(guī)會話交際行為與聽者身份的自我期待需求形成了特定的期待,即語用身份參數(shù)。可見,認知期待具有會話語用身份的共同心理傾向,言者身份依據(jù)交際言者身份的賦義過程與聽者身份參照交際的釋義過程,故Talmy(2018:93)認為認知期待是會話語用身份的指向共同體,肯定或規(guī)約會話交際的心理趨向。那么,又該如何基于認知語用身份闡釋會話預設生成過程?
語用身份理論(Dewar & Plotnikoff 2013)提供了一個以認知期待為基礎的會話過程,即會話期待互動范式從遠焦距認知距離上升到近焦距理解交集的層級。具體如下:會話交際的語義聚集蘊含于語用身份生成,即形成性過程(痕跡條件反射、雙向加工、動態(tài)注意、時間區(qū)段定向)與更新過程(交際策略和時間再定位等)。如例[5]所含的會話預設包括Rochester 和Jane Eyre 通過會話對“Mr. Mason 對Rochester 產(chǎn)生傷害”的認知理解,言者的預設對Mr. Mason 存在潛在危險,聽者的預設是Mr. Mason 不存在潛在危險,這就形成了言者與聽者的認知非期待過程,認知期待是由Rochester 向Jane Eyre 發(fā)出的,言者在這段話中期待Mr. Mason 盡快離開倫敦,聽者的期待是Mr.Mason 可以不離開,最終期待的內(nèi)容無法達成。
[5] Jane Eyre 與Rochester 在討論梅森先生。
1. Rochester: Still up?
2. Jane Eyre: How can I sleep until I see you back safely? How’s Mr. Mason?
3. Rochester: He’s fine. With a doctor looking after him.
4. Jane Eyre: Did you get over the danger you said you were in last night?
5. Rochester: There is no guarantee that Mason will not leave the UK. The sooner the better.
6. Jane Eyre: He doesn’t look like a man who wants to hurt you.
(夏洛蒂·勃朗特《簡·愛》)
Rochester 根據(jù)話語情景預設“Still up?”的句法特征暗示話語身份的熟悉度及其認知期待距離的趨近化,對促成會話交際的語用身份提供了條件。Jane Eyre 回復“How can I sleep until I see you back safely?”再次驗證了話語預設生成過程基于認知期待的形成性趨向。會話語用身份的語義聚集(以Mr. Mason 為會話焦點)逐漸蘊含期待的形成性條件,在觸發(fā)語用身份條件時運用痕跡條件反射(How’s Mr. Mason?)、雙向加工(He’s fine. With a doctor looking after him./He doesn’t look like a man who wants to hurt you.)、動態(tài)注意(Did you get over the danger you said you were in last night?)、時間區(qū)段定向(The sooner the better.)等助推認知語用身份發(fā)展趨向,后通過更新過程(交際策略和時間再定位等)使會話得以有效完成。言者身份向聽者身份的遷移形成和更新過程存在分離,其中形成過程為認知期待過程(CP);更新過程為認知非期待過程(DP)②。下面我們將從認知語義學的相關(guān)理論,解讀語用身份過程的認知框架范疇。
依據(jù)Verhagen(2005)認知協(xié)同理論(coordination),在會話預設的生成過程中,處在會話情景(ground)中的會話語用身份對同一概念化客體進行語義交互理解(Langacker 2016),在互動中通過預設生成過程理解達成認知協(xié)同。理解是人們以不同的方式構(gòu)想和描繪同一情景的能力(Langacker 2008:43),主要包括詳略度(specificity)、聚焦(focusing)、突顯(prominence)和視角(perspective)四大維度(ibid.:55)。如圖2 所示。會話交際過程中,聽者身份理解言者身份預設的生成成為認知期待有效傳遞的著力點。在構(gòu)建預設生成的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過程中,言者身份依據(jù)認知語用身份闡釋原則,通過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的雙向認知期待形成有效會話,對捕捉聽者身份的心理認知期待起到推動作用。根據(jù)Vyvyan(2013:117)的論述,預設生成需強化言者身份對聽者身份的認知期待聚焦,凸顯會話交際參與者的語言理解交集形成。言者身份通過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的雙向期待策略闡釋自己觀點時應兼顧聽者身份的期待需求,尋找雙方的認知期待最大公約數(shù)。會話語用身份在理解心智模型的過程中主動度量對方的認知期待強度,而會話交際形成時通過修辭等凸顯策略管約聽者身份的心理期待范疇(辛斌2012:1-4)。
圖2:語用身份會話交際的認知理解進程(改自Langacker 2008:55)
通過語用身份運用語言理解策略達成語言理解交集,即認知期待性完成,最終形成有效會話預設生成。此類范式構(gòu)建為語言理解交集路徑提供了新的會話預設觸發(fā)視角,有助于會話交際過程中語用身份的理解交集促成和交際和諧營造,既為后續(xù)研究會話過程提供一個新的范式參考,也可增強會話含意研究的現(xiàn)實性??傊?,想要探究基于認知期待的會話預設生成,語用身份理論框架需要得到上述關(guān)于認知期待加工過程的修補,以促會話預設生成的范式構(gòu)擬。
基于語用身份理論,結(jié)合Langacker(2008)的言語理解維度和語言理解交集目標的促成,本研究提出會話交際過程中的預設生成范式。
如圖3 所示,會話預設生成的語用身份范式闡釋是言者身份完成會話目標期待的重要通道。言者身份基于肯性與規(guī)約,形成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通過期待距離、期待語境、期待強度的形成性過程,構(gòu)建會話語用身份的認知期待共同體,即會話預設生成范式。言者身份以誠懇的受眾意識打造會話交際參與者的語言理解交集,以此助推會話預設的目標達成。李楓和于國棟(2017)發(fā)現(xiàn),會話交際應對(talkin-interaction)作為社會行為環(huán)境的序列會話組織(sequential organization)是交際參與者執(zhí)行認知期待的語言常規(guī)(conversational practices)。會話表達與會話接受在會話交際的交互作用過程中突顯會話語用身份認知期待共同體的構(gòu)建完成度,蘊含者會話交際有效傳遞與認知語用身份性存在的合理性,實現(xiàn)會話交際的傳遞效能和回話雙方的言語和諧營造。
圖3:會話預設生成的語用身份范式闡釋
下文運用會話預設生成范式具體分析語用身份下的期待距離、期待強度以及期待語境。
3.2.1 基于期待距離的會話預設生成
在會話交際中,“期待距離的形成闡釋取決于言者身份與聽者身份的空間區(qū)段”(Johnson & Zaback 2019:109)。足見認知期待和認知非期待形成過程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會話語用身份的期待距離,這有助于會話語用身份對雙方期待距離的期待構(gòu)建,如例[5]所示。本文發(fā)現(xiàn),言者身份為有效達成會話預設,會話交際文本多以認知期待為主。
會話語用身份因期待距離影響認知期待和認知非期待。例[5]語用身份較熟悉(一對戀人),期待距離較近,因此在語言交際中易于衍生語言理解交集,易于語用身份的會話預設生成。例[1]中“我”和“短工”語用身份陌生,二者在談論“祥林嫂”這一人物時信息落差較大,故期待距離更遠。簡言之,研究語用身份過程中,距離指向偏重趨近化,期待距離較近,屬強認知期待,距離取向為理解交集,期待估值降低;而距離指向側(cè)重離散化,期待距離較長,屬更強期待,距離取向為理解非交集,期待估值上升(Desideri & Bonifacci 2018)。會話預設生成的表征路徑與認知期待、認知非期待形成的分布存在聯(lián)結(jié)。具體如表1 所示:
表1:會話交際的期待距離路徑與語用身份的分布關(guān)聯(lián)
3.2.2 基于期待強度的會話預設生成
期待強度旨在描述會話語用身份之間的期待愿望程度(Delaney & Morgan 2019:13)。期待強度也是一個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的關(guān)聯(lián)過程,這也與篇章文本結(jié)構(gòu)中的修辭功能類似,前者更多聚焦于會話過程的認知期待理解交集過程;后者更多側(cè)重會話文本語言的豐富性和趣味性。正如語篇隱喻源域向目標域投射呈現(xiàn)平行、交叉和總括式等類型,是言者身份完成心理認知期待的重要手段之一。
如例[5]所示,言者身份構(gòu)建了基于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的期待強度,心理認知期待聚焦點為“Mr.Mason”,將會話交際需求建立在言者身份預設的認知投標期待中。例[5]中,Rochester 表示“There is no guarantee that Mason will not leave the UK. The sooner the better.”表明言者身份預設聽者身份的期待強度需要更新,篇章文本中的認知期待聚焦中心,這表明了言者身份信賴的、自信的、渴望的期待強度,也契合聽者身份的認知期待。魏在江(2012)指出,從聽者身份的視角闡釋會話交際形成的接受心理與認知期待表征,是言者身份語言文本形成的重要指向。表達論與接受論存在交互影響,會話交際的認知期待體現(xiàn)出言者身份的期待強度,而聽者身份依據(jù)言者身份會話交際形成時的認知期待可能性推測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過程,從而形成自身的會話期待強度。例[4]以“Healthcliff 離開”為言者身份的認知期待聚焦點,以“Katy 回應You must not go! I tell you, you mustn’t go. ”為認知非期待。在會話預設的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機制上,言者身份通過認知期待中的尊重期待和目標期待等策略,調(diào)節(jié)理解交集(only an hour)與理解非交集(not a minute)的期待強度(Healthcliff 離開時間長短的期待強度)?!癿ustn’t”“only”等詞進一步彰顯言者身份對認知期待中期待強度的體現(xiàn)。李基安(2008:60-63)認為,對比詞呈現(xiàn)微弱的強度包容度。言者身份以此更能實現(xiàn)聽者身份認知期待的期待強度。另外,言者身份在會話交際過程中巧妙運用了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的交互影響。首先,言者身份運用語義重復“You must not go! I tell you,you mustn’t go.”、反問句式“How can I sleep until I see you back safely?”等手段凸顯的認知期待聚焦點,契合有效傳遞中的期待強度。其次,言者身份運用顯性對比方式呈現(xiàn)認知非期待過程,即“There is no guarantee that”“還不是和祥林嫂?”,體現(xiàn)其期待強度(對比降格、心懷芥蒂、更強),可見這體現(xiàn)出言者身份的厭惡與不滿意的期待強度。故會話預設從認知期待轉(zhuǎn)向認知非期待時,往往認知非期待過程是更為重要和亟待解決的議題,這符合言者身份當時的期待強度。聽者身份在面臨由認知期待轉(zhuǎn)向認知非期待過程時,也能體驗到某種期待感,這樣,會話語用身份的期待強度形成會得到進一步整固。
3.2.3 基于期待語境的會話預設生成
在不同的期待語境下,會話語用身份會產(chǎn)生不同的期待估值。不難看出,以聽者身份為觀察點的認知期待是:通過理解言者身份的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解讀言者身份會話交際的期待語境作用。聽者身份可借助三種路徑解讀言者身份會話交際的認知期待:(1)關(guān)注言者身份的認知期待語境,言者身份根據(jù)自身的認知期待環(huán)境構(gòu)建會話交際文本;(2)觀測言者身份語義理解聚焦點的切換語境,言者身份依據(jù)會話交際的期待聚焦點;(3)識別會話交際形成時的語境凸顯區(qū)位,言者身份運用修辭、停頓或反問等手段強化語境凸顯區(qū)位。言者身份借助會話交際的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服務其認知期待語境。
例[1]中言者身份使用“剛才,四老爺和誰生氣呢?”設置了聽者身份在鄰近構(gòu)建啟動話語任務時需觀測言者身份話語預設的聚焦點以及其切換語境。正如例[2]“他已是有了女人的?!币痪?,所有聽者身份就言者身份提出的“村里誰不知道小二黑不承認他的童養(yǎng)媳。”需達成期待語境一致,揣測言者身份的認知期待聚焦點(人家不承認是對的),繼續(xù)呈現(xiàn)“至于跟別人戀愛,不犯法的事,不能捆人家?!边@符合當時對話預設中的期待語境。正如孫銘悅和張德祿(2017)所言,依托會話交際態(tài)度語義三角、期待聯(lián)結(jié)與粒子架構(gòu),理解會話交際期待語境和象似性敘述期待線,是會話交際有效性評價的重要手段之一。事實上,會話交際的語義理解交集是言者身份單方面根據(jù)期待語境構(gòu)建的認知期待估值,不同聽者身份呈現(xiàn)不同程度的認知期待語境可能性。例[4]中,聽者身份應根據(jù)言者身份的目標期待與心理期待,結(jié)合Jane Eyre 的期待語境下闡釋言者身份提及“Did you get over the danger you said you were in last night?”的認知期待環(huán)境。同時,所有聽者身份需了解,從“There is no guarantee that Mason will not leave the UK.”可見,言者身份在勸服聽者身份的認知期待與向往,即認知期待過程(the sooner the better.)與認知非期待過程(He doesn’t look like a man who wants to hurt you.)。另外,聽者身份不難理解,言者身份運用“He’s fine.With a doctor looking after him.”足見這些是言者身份的認知期待語境聚焦點,聽者身份依據(jù)各自的語言認知、期待需求、情緒線索、注意偏向,后續(xù)會話交際均向認知期待語境聚焦點集結(jié),縮短其認知期待焦距,疏義言者身份的心理期待源。最后,如例[4]中言者身份使用重復(You must not go!I tell you, you mustn’t go.)、條件句(I must go, Katy, but if I'm still alive)等語用手段,這些語境凸顯區(qū)位均是言者身份實現(xiàn)認知期待聚焦點的策略手段,與聽者身份形成的認知期待共同體。陳寧和任智(2017)指出,在會話預設的期待語境中,聽者身份運用前瞻記憶雙任務接受范式,操縱當前接受任務與前瞻接受任務涵蓋的情緒效價。我們認為,聽者身份在注重前瞻接受記憶的前瞻成分和回溯成分等期待語境時需把握自我情緒線索與情緒效價對會話預設的抑制作用。此外,F(xiàn)ord et al.(2018)進一步發(fā)現(xiàn),在會話交際過程中,聽者身份因期待語境變遷而影響其注意偏向,使言者身份的有效傳遞轉(zhuǎn)向了聽者身份的無效接受。
總之,此會話預設范式聚焦言者身份發(fā)起會話的期待分析(期待距離,期待強度和期待語境),聽者身份需特別關(guān)注情緒線索與注意偏向等期待的疏義影響。這進一步強化言者身份的期待投標范疇(目標期待、時間期待、尊重期待、人際期待),同時提升聽者身份的期待中標范疇(語言認知、期待需求、注意偏向、情緒線索),有助于會話交際語言理解交集的期待形成。此會話預設生成范式避免了在會話交際過程中衍生的諸多誤判,提升了會話的順暢達成,同時此范式將會話語言本體研究調(diào)焦為會話語用身份兩端研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和研究價值。
本文旨在基于認知期待的會話預設生成提供一個有效的推理范式,將會話語言本身研究轉(zhuǎn)向會話語用身份兩端研究。言者身份基于期待距離、期待強度、期待語境向聽者身份展開認知期待傳遞,聽者身份基于期待需求、語義認知、注意偏向和情緒線索存在不同的接受度。本文基于語用身份理論,闡釋會話交際過程的認知期待區(qū)段與認知非期待區(qū)段的雙向期待和會話的期待形成。本文認為在參與者與期待語境的交互影響下會話交際存在認知期待偏誤;交際期待形成的認知期待與認知非期待路徑和功能有助于會話語用身份的期待取效。換言之,會話交際的期待形成闡釋有助于語用身份的心理期待共同體,構(gòu)擬會話預設生成范式,以促會話傳遞的完成度和效度。此外,本文的研究討論尚屬初步,如胡圖南和吳義誠(2009)提及趨向結(jié)構(gòu)的體壓制,對多維參與者的交互構(gòu)式提出語言編碼,后續(xù)研究可基于此進一步探討會話多重交際期待的期待形成機制及其發(fā)展層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