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彤
(曲阜師范大學 文學院,山東 曲阜 273165)
自魯迅先生的《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從魏晉名士喝酒的現(xiàn)象中揭示了“魏晉風度”的成因以來,關于“魏晉風度”與“酒”的關系一直是學界熱議的話題。 王瑤先生在《文人與酒》一文中提出了飲酒能夠“增加生命的密度”[1]158這一觀點。盡管王瑤先生同樣認為,飲酒之于魏晉名士,有著超越現(xiàn)實追求層面的價值, 但飲酒之于魏晉名士最重要的理由,仍是在社會情勢逼迫下的不得已而為之。后世對于酒與魏晉名士的探討, 大多也是沿著酒是作為他們?nèi)肀艿?、排遣孤寂、及時行樂的手段而存在的這條路徑來展開的。 通過飲酒來提升心境以消解是非確實是魏晉名士的普遍狀態(tài)。但也有學者指出,名士飲酒的最高價值在于“飲酒后煥發(fā)出形神相親的生命元真力量,將心境提升到與道相契,由玄理神游萬物, 超越一切世俗利害而以純真純美的心靈享受人與自然交融下的無盡美感”[2]180。
除了探討魏晉名士飲酒之諸多意涵, 還有一些研究將魏晉風度的精神與境界與西方的“酒神精神”進行了比較,在這一問題上,有的學者認為魏晉風度與酒神精神有異曲同工之妙(曾春海撰《竹林七賢與酒》一文,《中州學刊》2007 年第 1 期),還有的學者認為盡管二者在精神境界上有著共同的追求, 但魏晉風度在氣質(zhì)上與酒神精神缺少積極有為的力量之美(臧要科、樊明光撰《魏晉風度與酒神精神》一文,《華北水利水電學院學報》2003 年第4 期)。
關于“魏晉風度”的內(nèi)涵,馮友蘭、李澤厚、葉朗等前輩學者均給出了自己的觀點。 馬良懷指出:“所謂魏晉風度, 是魏晉時代的士大夫在權威思想的崩潰與重建過程中的精神上的迷惘與困惑的外在表現(xiàn)。 ”[3]24筆者認為,探討魏晉風度的最為關鍵之處,在于要認識到魏晉風度的出發(fā)點和核心問題是“人的主題”,而“服藥”“飲酒”之行為,“放達”“任誕”之表現(xiàn),是統(tǒng)攝在這一主題之下的具體之為。 因此,從“人的主題”切入,方能認識到飲酒之于魏晉風度的最高價值,在于魏晉名士借酒這一媒介,追步了玄學所倡的莊子“至人”的人格理想,并在酒的催化下,于文學實踐中將現(xiàn)實人生藝術化。更高一點說,酒之于魏晉, 在于它在中國歷史上士人精神家園的重建時期, 如何一步步為士階層提供心靈與精神上的給養(yǎng)與安頓。 因此,筆者擬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從魏晉名士的人格理想之追求和酒對于文藝創(chuàng)作的催化作用兩方面對酒之于魏晉風度乃至整個魏晉文學藝術發(fā)展的意義展開探討。
李譯厚、 劉綱紀指出:“中國古代美學歷來是從人的本質(zhì)出發(fā)去認識美的本質(zhì)的。 ”[4]93魏晉玄學的主題之一是對理想人格的建構(gòu), 何晏最開始提出以“神明”作為理想人格,王弼進一步將“神明茂”推至最高層次的圣人典范, 其二人認為 “神” 是超越了“形”而達到的“無限自由的境界”[4]132。 而在嵇康的養(yǎng)生觀點中,則強調(diào)養(yǎng)“神”以親“形”,從而使“形”“神”相親。 概而言之,魏晉名士重視形神相和,認為“神”較之于“形”更為根本,這種以“神”作為核心的人格理想,恬淡無欲,純?nèi)巫匀弧?/p>
這一理想顯然是受到了莊子形神觀念的影響。在莊子看來,人生而飽受現(xiàn)實束縛,無法獲得心靈自由。 他提出“重神輕形”的觀點,弱化了人的形體,突出了人的精神,《莊子·達生》云:
夫醉者之墜車,雖疾不死。 骨節(jié)與人同,而犯害與人異,其神全也。 乘亦不知也,墜亦不知也,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胸中,是故物而不慴。 彼得全于酒而猶若是, 而況得全于天乎?[5]503
在莊子看來,醉者方可進入神全之境,在這種境界中,醉者物我兩忘,不被生死所困,免受驚懼所擾。莊子的“醉者神全”強調(diào)了飲酒所至之醉境對主客觀之界的超越,復歸自然從而達到絕對自由,而莊子所樹立的“至人”“神人”形象,就是掌握了各種擺脫世俗限制途徑從而能夠超越人生之困, 進入自由無待之境的理想人格。 竹林名士劉伶在《酒德頌》[6]69中描述了一個“幕天席地,縱意所如”的“大人先生”,其人“唯酒是務,焉知其余”,面對禮法之士的說教,先生“方捧甖承槽、銜杯漱醪。 奮髯踑踞,枕麴藉糟;無思無慮,其樂陶陶,兀然而醉,豁爾而醒。靜聽不聞雷霆之聲,熟視不睹泰山之形,不覺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
“不聞”“不睹”“不覺”,酒后的“大人先生”超越了現(xiàn)實紛擾,進入與萬物渾然為一的澄明之境,這一形象無疑與莊子的“至人”“神人”理想相通,而醉境也與莊子描繪的神全之境相通。
《名士傳》稱劉伶“土木形骸,遨游一世”[6]219,《世說新語》同樣記載,“劉伶身長六尺,貌甚丑悴,而悠悠忽忽,土木形骸”[6]530。 “土木形骸”意指身體如土木般質(zhì)樸自然,而這種自然,恰是飲酒抵至神全之境所表現(xiàn)出的對“形”的超越,“形”歸自然,方能實現(xiàn)更高境界上的形神合一。酒的價值,就在于讓形骸隨神而動,由此,生命即可隨遇而安,無所束縛,從而化于大道。 身材矮小、貌甚丑陋的劉伶因醉酒迷離而入《世說新語》“容止” 門, 表明酒所激發(fā)的是一個個性張揚、自然率真的自我,這意味著超脫外在形相限制而見內(nèi)蘊的“神”,方為一個人的本質(zhì),這也正是魏晉時期名士們著意追求的理想人格與境界,而借由酒,逍遙境界終成一種“即刻可就的眼前之物”[7]34。
在莊子人格理想的啟發(fā)下, 以竹林名士為代表的士人以追求超脫境界為時尚,表現(xiàn)為行為上的“任誕”。而《世說新語·任誕》中對時人放曠行為的記載,多數(shù)與飲酒行為相關, 竹林名士將對莊子人格理想與精神境界的追求訴諸于飲酒這一人生體驗, 這種脫略形骸、放達任誕的行為背后,流露出他們對于時代與人生痛徹的感受與不懈的思索, 盡管這一尋求精神安頓之域的努力并未真正讓竹林名士獲得身心的自由,但是其努力本身即具有極深沉的意義與價值,他們面對信仰的失落、時局的黑暗,不惜以前所未有的叛逆行為與此抗爭,確乎是“一班在文化衰墮時期替人類冒險爭取真實人生真實道德的殉道者”[8]281。
如果說西晉竹林名士用酒追求“道”的姿態(tài)是“任誕”,飲酒是在徘徊中的探索,那么陶淵明則在酒中進入了一片“任真”之域,他不再用如竹林名士般激烈的、抵抗的方式來表達對自我價值的彰顯,以及對自由的精神家園的追尋,而是將“真情”“真意”“真心”視為行為的出發(fā)點與歸宿。陶潛詩云:“試酌百情遠,重觴忽忘天。 天豈去此哉? 任真無所先。 ”[9]125陶潛在此道出了一顆超脫一切外在現(xiàn)實束縛的極質(zhì)樸、極真誠的本然之心。 自述“性嗜酒”“造飲輒盡”[9]502的陶淵明, 自然地將飲酒確立為最基本的生活方式,他在酒中可得酒中之趣,可任一切“真實”自然流露,他的飲酒詩中呈現(xiàn)出一片沖淡平和、圓融自洽的和諧,肉體與精神在陶潛的生命哲學中,從容地契合于一。王佛大嘆言:“三日不飲酒,覺形神不復相親。”[6]659有學者認為,“合形神于一身的基礎就是‘真’,形的‘飲酒求真’,與神的‘縱浪大化’一樣,在他身上都是融進自然,也都是同歸于真的”[10]2。 酒后的世界是與萬物合一的世界,是聽任自然,無論優(yōu)先的世界,因此也是“形神相親”的世界。 陶氏之酒融進了他的日常生活、人生追求,它們共同指向了一個返璞歸真的世界。 陶淵明的“詩酒風流”將魏晉風度發(fā)展到了真正形神相親的境界。
有論者指出:“魏晉時期, 酒參與著精神世界的建構(gòu),酒本身的價值被肯定,酒作為獨立的精神勢力被主題化,被自覺編織進中國精神的血脈中?!盵11]34然而,當酒成為了空虛渾濁的享樂,當士人失去了名士的不甘于妥協(xié), 失去了對精神安頓之所的探索與實踐, 由痛苦的底色和積極的建構(gòu)所形成的 “魏晉風度”也就隨之而去?!妒勒f新語》載:“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須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孰讀《離騷》,便可稱名士?!盵6]660王恭此言實是對仿效風流的虛假名士的諷刺。出于對生之熱戀,魏晉名士方能以極高的代價對生命與人格進行自覺的維護與探索, 而這種自覺的探索一并指向了文學藝術領域。
古人有言:“文章者,蓋性情之風標,神明之律呂也。 ”[12]907覺醒的魏晉名士開始在文學中吟詠性情,抒發(fā)著對宇宙人生的理解與慨嘆, 文學不再是經(jīng)學的附庸,對于生之迷戀點燃了名士的創(chuàng)作激情,他們將文學創(chuàng)作視為個體生命的另一種表達, 文學反過來進一步促進了對人自身的發(fā)現(xiàn)。與此同時,我們認為,“文”之所指不只是文學,還包含了繪畫、書法等藝術門類,因此,魏晉時代是“文的自覺”的時代,更是“藝術自覺”的時代。在不斷地確認自身價值、追尋精神超越的努力中,酒作為一種個性獨立的標志,早已滲透在名士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們或宴飲, 或獨酌,在酒的催化下,魏晉名士的“情”終于在“文”中找到了安頓之域。
文藝創(chuàng)作借想象而能使藝術家的個性得以張揚?!段男牡颀垺ど袼肌吩唬骸拔闹家玻渖襁h矣。故寂然凝慮,思接千載;悄焉動容,視通萬里……故思理為妙,神與物游。 ”[13]493作為一種思維活動,想象不受時空的限制,能夠遨游于古今萬物、宇宙天地之間,在思緒紛飛之際,萬物之“象”紛至沓來,藝術家借助“象” 將 “心理活動著和醞釀著的東西”[14]359加以表現(xiàn),內(nèi)在之神與外在物相“游”,從而創(chuàng)作出“煥然乃珍”[13]495的藝術佳作。 魏晉名士在一片酣醉中將日常的規(guī)范與邏輯打破,在“神與物游”中將一切進行重新組合,將各種在清醒狀態(tài)中無法預料的、無法言說的內(nèi)容在松弛自在的狀態(tài)中吐露出來, 他們的個性因為酒之神助而得以張揚,終在藝術中獲得了永恒。據(jù)《晉書·阮籍傳》記載,“會帝讓九錫,公卿將勸進,使籍為其辭;籍沉醉忘作,臨詣府,使取之,見籍方據(jù)案醉眠,使者以告,籍便書案,使寫之,無所改竄。 辭甚清壯,為時所重”[15]1360-1361。 這篇《為鄭沖勸晉王箋》“辭甚清壯”,被時人譽為“神筆”,其文從上古賢哲起筆,論及司馬氏成就,進而對未來功業(yè)展開想象,其文峻逸瀟灑,醉境中的阮籍解放了創(chuàng)造力,展現(xiàn)了超越時空的文思。
不僅如此,伴隨藝術想象而來的還有藝術靈感。隨著藝術想象的展開,藝術家往往在神游外物之時,倏忽文思泉涌, 進入創(chuàng)作的順利之境,“若夫應感之會,通塞之紀,來不可遏,去不可止。 藏若景滅,行猶響起”[16]11。 這種“來不可遏”的狀態(tài)即是靈感迸發(fā)的瞬間,靈感的產(chǎn)生為創(chuàng)作活動確立了焦點,使想象達至巔峰狀態(tài),從而顯示出高度的創(chuàng)作力,正所謂“神動天隨,寢食咸廢,精凝思極,耳目都融,奇語玄言,恍惚呈露”[17]126。在靈感到來之時,藝術家對各種藝術符號的運用得以全然發(fā)揮。 然而其“來不可遏,去不可止”,對于何以獲得靈感的閃現(xiàn),《文心雕龍·神思》說:“是以陶鈞文思, 貴在虛靜, 疏瀹五臟, 澡雪精神。 ”[18]320排除內(nèi)心雜念,使精神得以凈化,全然地投入創(chuàng)作方是喚醒靈感之途。有學者認為,飲酒是達到虛靜狀態(tài)的最佳方法,“即在酒精的作用下, 把自己從現(xiàn)實喧鬧中隔離出來, 進入一個相對虛靜的環(huán)境中”[19]61。 清代廖燕如是說:“酒似無與于文章,然當其搦管欲書時, 不得一物以助其氣, 則筆墨亦滯而難通?!盵20]67在此即指出了酒對于創(chuàng)作靈感的疏通。被冠以“遒媚勁健,絕代所無”的《蘭亭集序》就是王羲之在“流觴曲水”的蘭亭雅集中,借助酒興,一氣呵成,其筆法之豐富,字體之多變,顯示出靈感到來時創(chuàng)作力之豐沛與無可復制性,據(jù)記載,王羲之在酒醒之后又反復多次書之, 然其藝術表現(xiàn)皆無法與酣醉之時的作品相比,由此可見,靈感創(chuàng)造了變化多端的藝術形象,而酒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了關鍵的激發(fā)作用。在魏晉時期,書法藝術獲得了飛躍性的發(fā)展,原先嚴肅齊整、氣勢雄健的漢代隸書一變而為“真、行、草、楷”[21]168,作為最能夠表達個體情感的藝術形式,這一時期的書法藝術所反映的依然是超逸絕倫、 風流瀟灑的魏晉風度, 書法美學上的轉(zhuǎn)變與魏晉名士對自由的追求是一致的, 而這種追求自然與醉境密不可分。 換言之,魏晉名士追求酒酣之后的逍遙境界,而處在逍遙境界中的個體又通過書法這一形式展示了他們個性的真誠與熱烈,酒的作用,在于其顯著的物質(zhì)特性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起到了催化作用。
不僅是書法,究其根本,一切文藝展現(xiàn)的都是人類內(nèi)在的、獨有的心靈,而文藝的價值正在于此。 誠如前文所述, 魏晉時期文藝的自覺實是名士覺醒的另一面,因此,莊子對“真”的強調(diào)和追求同樣體現(xiàn)于魏晉名士在文藝活動中的表現(xiàn)。所謂“酒正自引人箸勝地”[6]657,此一“勝地”中,生命最為本真的一面獲得了淋漓盡致的表達, 創(chuàng)作者與世界之間的界限被打破了,他們與宇宙萬物建立了深刻的聯(lián)結(jié),抵達了與清醒的邏輯思維體系并不互相通達的另一境界,“酒的酣逸乃所以幫助擺脫(忘)塵俗的能力以補平日功夫之所不足”[22]158, 酒之于創(chuàng)作者的意義亦應由此觀之。 曹丕自述其酒酣賦詩之時“忽然不自知樂也”[23]110,陶淵明亦云:“既醉之后,輒題數(shù)句自娛?!盵9]235詩人們體會到了“酒中趣”,并于其中孕育出詩篇佳句。作為個體生命的延伸, 醉境中的文藝創(chuàng)作對現(xiàn)世人生的遺憾、對自然山水的熱忱、對自我價值的確認無不以真誠的姿態(tài)托出。 生命之“真”于陶詩之中得以盡情流露,淵明其詩,有“舂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9]144-145的樸素日常,有“且共歡此飲,吾駕不可回”[9]256的堅定抉擇,更有“試酌百情遠,重觴忽忘天”[9]125的哲學思索,對于陶淵明來說,飲酒就是生活,也是生命本然狀態(tài)的展現(xiàn),訴諸筆端,更是忠實地再現(xiàn)了那些生命最真誠而可貴的情感。 詩、酒自此結(jié)緣。
酒與文藝創(chuàng)作的結(jié)緣, 使得飲酒成為了一項文化活動,這對唐代文藝的發(fā)展具有不可磨滅之功,展示了不可企及的“醉態(tài)盛唐”的創(chuàng)造力,而詩酒相融之風雖盛極于唐,然其發(fā)端乃在魏晉。浸潤在醉鄉(xiāng)里的文藝創(chuàng)作, 展露出傲岸不羈的風采和自由浪漫的靈魂, 許多創(chuàng)作者都在醉境中找到了釋放生命激情的力量。張旭作書“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筆。或以頭濡墨而書。 既醒,自視以為神”[24]5764;畫圣吳道子“每欲揮毫,必須酣飲”[25]176;李白感嘆“但得酒中趣,毋為醒者傳”[26]198。 后世的詩、書、畫與酒緊密地相融在一起,酒終為中國文化藝術史辟出了熾熱真摯之一途。
擺脫生之困境, 追求生命自由是人類孜孜以求的詩化生存理想, 也是莊子哲學與魏晉玄學共同的價值指向。牟宗三先生指出:“魏晉名士人格,外在地說,當然是由時代而逼出;內(nèi)在地說,亦是生命之獨特, 人之內(nèi)在生命之獨特的機括在某一時代之特殊情景中迸發(fā)出此一特殊之姿態(tài)。 故名士人格確有其生命之本質(zhì)的意義,非可盡由外緣所能解析?!盵27]60當一腔熱血遭遇了外在現(xiàn)實的冷卻, 士人轉(zhuǎn)向精神世界展開探尋與挖掘,對自由與超越的追尋本身,就是人之為人的意義所在。名士處境之絕望和他們的“不能忘情”所構(gòu)成的張力之美,正是“魏晉風度”的迷人之處,它不同于西方酒神精神的放縱與癲狂,而是具有中國古代獨特的浪漫氣質(zhì)。我們從魏晉名士身上,看到了在混亂、黑暗、恐怖的魏晉時期,“如何追求光明,追尋美,以救濟和建立他們的精神生活,化苦悶而為創(chuàng)造, 培養(yǎng)壯闊的精神人格”[8]286成為一個重要的人生命題。無酒不成“魏晉風度”,這酒里寄托著竹林名士對莊子人格理想的追慕與想象, 浸潤著陶潛平和沖淡的詩化生存。魏晉名士將人生融于酒,在最黑暗、最苦悶的時代,用酒追尋生之理想,用酒澆出中國文藝之花,其價值理應獲得更加全面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