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語料庫的《殺死一只知更鳥》的文體學分析

楊萌

內容摘要：傳統(tǒng)的文學研究一般以研究者的主觀經驗為主，采用定性研究方法。基于語料庫的文學研究有助于借助語料庫，觀察以往傳統(tǒng)文學研究未能注意到的文本細節(jié)，實現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相結合。本文以1961年普利策獎獲獎小說《殺死一只知更鳥》為研究對象，利用語料庫的關鍵詞列表功能和詞叢功能，發(fā)現關鍵詞的排序與小說故事情節(jié)的推進基本吻合同時也表明了小說的敘事視角，檢索詞“black”的詞叢搭配暗含了小說所涉及的種族歧視主題。研究表明，基于語料庫的文學研究有助于傳統(tǒng)文學研究實現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相結合，為以直覺為基礎的傳統(tǒng)文學批評提供了更多實證性的研究及支持。

關鍵詞：《殺死一只知更鳥》 語料庫 文體學

“文學研究是對文學文本特征以及文學與社會、文化、人類精神和情感等關系的研究。文學研究的主要領域涵蓋作品研究、作家研究、文學理論研究和文學史研究”（胡開寶、楊楓2）。長期以來，文學研究大多基于個人閱讀體驗，主要采用定性研究方法以闡釋性為主，因此分析結果存在一定的主觀差異性。文學研究無論是“內部批評”還是“外部批評”，都是批評家個人對作品的主觀判斷”（尚必武1）?！盁o論是經驗方法的應用，還是哲學方法、社會學方法和心理學方法的應用，主要憑借研究者的主觀判斷和邏輯演繹，對文學作品或文學現象進行分析”（胡開寶、楊楓2）。20世紀以來，隨著索緒爾結構主義語言學的興起，哲學產生了語言學轉向。與此同時，哲學的語言學轉向也波及文學研究領域，引發(fā)了文學研究的語言學轉向。文學研究逐漸由外部研究轉向內部研究，即以語言為文學研究的出發(fā)點，關注文本和語言的分析。在這一歷史背景下，語言學分析方法開始應用于文學研究之中。另一方面，計算機技術的快速發(fā)展，尤其是計算機運行速度和存儲能力的提高，使得語料庫的庫容和加工精度大幅增加，語料庫應用的范圍也不斷擴大。20世紀80年代以來，學界開始探討語料庫在文學研究中的應用，語料庫文體學由此形成。基于語料庫的文學研究是語料庫語言學與文學研究的有機融合，形成于文學研究的語言學轉向和語料庫語言學的迅速發(fā)展等歷史背景之中。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開始借助語料庫來研究文學作品，而利用語料庫方法對文學文本進行量化研究，不僅可為人工的文學闡釋提供實證支持，而且可以使分析結果變得更為客觀、可靠（趙永剛）。同時，語料庫文體學和文學的融合可以幫助挖掘文本隱含的意義，并進一步拓展和加深讀者對特定文類的認識 （任艷等）。本文所選取的研究內容為1961年美國普利策小說獎得主哈珀·李的長篇小說《殺死一只知更鳥》，在進行文獻調研的基礎上，發(fā)現CNKI上關于該小說的論文的研究包括87篇期刊以及35篇碩士論文，尚未有將語料庫應運于小說文本的研究中，因此本文擬采用基于語料庫的研究方法，利用 Antconc分析軟件，以《殺死一只知更鳥》為研究對象，以期為現有的文學闡釋提供相應的文本細節(jié)支持，并且希望能夠發(fā)現前人研究中未曾注意到的文本意義。

一.《殺死一只知更鳥》的國內外文獻綜述

1.《殺死一只知更鳥》國外研究的簡要綜述

《殺死一只知更鳥》是美國女作家哈珀·李發(fā)表于1960年的長篇小說。1961年，該書獲得普利策小說獎;1999年，該小說在由圖書雜志發(fā)起的一項調查中被評為“本世紀最佳小說”;2007年哈伯·李因其卓越的文學成就被授予總統(tǒng)自由勛章;進入21世紀以來，該小說仍歷久不衰，深受國內外讀者的喜歡。小說被翻譯成40多種語言，暢銷全世界。雖然暢銷半個世紀之久，《殺死一只知更鳥》早期并未受到國外學術界的足夠重視。該小說真正進入學術視野始于20世紀90年代。1990年《訴訟》（Litigation）選登了小說中的法庭辯論一幕，就此掀起了小說作為法律與文學交叉學科研究對象的序幕。“國外關于該小說研究起步較早且影響較大的學者是克勞迪婭·D·約翰遜（Claudia Durst Johnson）。她不僅把小說中的故事和人物與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現實相互對照分析，還更多地解析了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文本產生時的種族、法律實踐以及民權運動發(fā)展情況等政治文化因素，她把研究思路、歷史資料和參考文獻等集結成了一部學習手冊Understanding to Kill a Mockingbird： A Student Casebook to Issues， Sources， and Historic Documents （1994），該著作為之后研究該小說的學者提供了巨大的幫助”（黃淑芳，274）。來自耶魯大學的哈羅德·布魯姆（Harold Bloom）教授編撰的《布魯姆的現代文學評論：殺死一只知更鳥》 （Blooms Modern Critical Interpretation：To Kill a Mockingbird，2007）收錄了8篇論文，論文研究主題圍繞該小說涉及了當時的審查制度、小說和電影版的對比、該小說和另一本阿拉巴馬州小說的對比等等;此外，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e）的前記者和專欄記者馬爾賈·米爾斯（Marja Mills）于2014年出版的哈珀·李的回憶錄The Mockingbird Next Door： Life with Harper Lee較為詳細地介紹了哈珀·李的生平及成長經歷，對我們深入了解哈珀·李本人及其創(chuàng)作具有一定積極意義。總而言之，從歷史層面來講，國外的研究主要聚焦于小說的歷史背景研究比如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大蕭條時期，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后的民權運動興起，美國南方社會的種族歧視等方面;從性別角度來講，國外的研究主要關注以主人公司科特（Scout）為代表的舊南方淑女禁錮和新南方女性成長，并且關注了主人公阿迪克斯（Atticus）為代表的南方白人父權，當然，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關于阿迪克斯的身份認同在當今的評論界也掀起了不同的看法;其次，從教育層面來講，由于《殺死一只知更鳥》被列入了美國中學必讀經典書目，關于該小說在教育體系中的經典地位以及學校教育該如何傳遞這本經典小說的價值觀也引起了教育界和文學界極大的討論;小說中的很多細小要素如杜威的實用主義教學理念都得到了研究者們的極大關注。概括而言，國外關于該小說的研究起步較早，涵蓋了小說文本的各個細節(jié)的研究，并且出現了一些引起大家注意的優(yōu)秀著作。

2.《殺死一只知更鳥》國內研究的簡要綜述

《殺死一只知更鳥》深受中國讀者的喜歡，國內研究者也從不同的角度對該部文學作品進行研究。國內的研究大約可以分為以下幾個角度：第一類以空間敘事學為主，呂娟（2016）和郭浩瀾（2019）結合加布里爾·佐倫的敘述空間理論和列斐伏爾的社會空間理論來探討哈伯·李的空間創(chuàng)作意識;第二類以女性主義理論為主，劉婷（2018）基于西蒙娜·波伏娃的女性主義理論與朱迪斯·巴特勒的酷兒理論來試圖探析現代南方女性的矛盾形象;王孟孟（2015）從女性主義角度探討導致梅耶拉悲慘命運的原因。第三類主要從小說的中文譯本出發(fā)，張希嫻（2014）對比分析了女性譯者和男性譯者在翻譯該小說時所采用的翻譯策略的差異;候曉菊（2017）從詞匯銜接角度對比研究兩個中譯本的差異。第四類以南方哥特式寫作手法作為理論依據，如楊西（2010）從母題，場景，人物及情節(jié)方面分析《殺死一只知更鳥》中神秘，暴力，超自然等哥特式特征;王瑩瑩（2018）從南方哥特角度出發(fā)分別研究《殺死一只知更鳥中》的南方哥特人，南方哥特背景以及南方哥特情節(jié);第五類以新歷史主義理論為依據，借助?？碌臋嗔υ捳Z理論展開研究：李曉慧（2020）借助?？碌臋嗔臻g理論，從規(guī)訓、抵制與懲罰三個方面對小說中的人物及人物關系進行分析，并探究人物最終抵制失敗的原因;董思奇（2017）以?？碌臋嗬臻g為理論基礎研究了《殺死一只知更鳥中》的種族歧視和父權制的權力話語對梅崗鎮(zhèn)居民的控制;

二.研究過程及結果討論

1.關鍵詞表分析

通過檢索并提取語料庫中的關鍵詞能夠了解文學作品所揭示的主題，表達的思想及具體的寫作手法。從某種程度上說，“分析語言特征的基礎是對其關鍵性進行分析”（桂詩春58）。本文使用Antconc 中的 Keyword list功能對《殺死一只知更鳥》語料庫和 《建立守望者》語料庫進行比較，得出關鍵性排在前20位的關鍵詞。

2.1.1關鍵詞表與故事情節(jié)的關系

檢索小說中的關鍵詞列表（Keyword list），依據單詞出現頻率排序（sort by frequency），根據小說主題詞表，我們可以觀察到排在關鍵詞前二十位的小說主要人物依次為Jems（3），Atticus（4）， Dill（11），Radley（16），Mockingbird（1

8），Judge（19），Ewell（20）.其中Jems在語料庫的關鍵詞索引中出現了1175條，Atticus在關鍵詞索引中有1103條，接下來Dill，Radley，Mockingbird，Judge，Ewell在關鍵詞列表中的索引中出現的次數依次為347，154，151，128，125.這一排序也驗證了小說中的主要人物。排名第一的Jems是小說敘事人斯科特的哥哥，出現在小說中的故事開頭“我哥哥杰姆快滿十三歲的時候，胳膊遭受了一次嚴重的損傷”（哈珀·李1），由杰姆拉開敘事視角，其次Atticus是敘事人“我”的父親，也是梅科姆鎮(zhèn)的法官;接著介紹了童年伙伴迪爾，在迪爾的出現后，Jems，“我”和“Dill”開始在漫長且無聊的夏天注意到隔壁怪人“Radely”，到此，小說中的第一章基本完成。關鍵詞的順序和小說中的人物出場順序基本吻合，由此可以串聯出小說的基本內容。小說第二章主要介紹了“黑人小伙被污蔑及經歷審判的故事，Mockingbird就象征了黑人小伙，它們對人無害，只是喜歡歌唱，就像“安靜、體面、謙卑”（哈珀·李 318）的黑人小伙湯姆，勤勤奮奮，踏踏實實在小鎮(zhèn)謀生。緊接著引出了湯姆被“Ewell”家族污蔑陷害，由梅科姆小鎮(zhèn)的法官“judge”和陪審團共同審判（judge）這場有關有色人種審判的案件。由此可見，關鍵詞的排序順序基本和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契合。

2.1.2關鍵詞表與小說敘事視角分析

根據主題詞表觀察可知，小說中排在前二十位的人稱代詞都與第一人稱有關，依次為I，me， we， my，us， our，這也驗證了小說中的第一人稱敘事視角?！稓⑺酪恢恢B》以第一人稱敘事視角主人公斯科特的兒童視角來記述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發(fā)生在美國南部小鎮(zhèn)梅科姆的故事，這一點在關鍵詞列表中得到了很好的驗證。

2.2“black”的搭配及詞叢分析

以“black”為檢索詞，設置詞叢長度為2，檢索出來的詞叢共計237條，選取其中排名前三位詞叢，應用concordance（定位）和Kwic功能 來具體分析語篇中“black”的相關搭配。

She was white and she tempted a Negro. She did something that in our society is unspeakable： she kissed a black man.

There's a black boy dead for no reason，The only reason he took this one was because he knew his client to be innocent of the charge， and he could not for the life of him let the black boy go to prison because of a half-hearted， court-appointed defense.

在這里運用concordance（定位功能）和KWIC來具體分析“black”在語篇中的定位，選取了三條與檢索詞“black”搭配的詞叢。小說的一個主題即有色人種歧視，黑人小伙湯姆·魯濱遜被白人社會中處于疏離邊緣的的尤厄爾家族陷害，盡管種種證據暗示湯姆被陷害，但由于當時的司法體系，白人陪審團依舊判處了湯姆強奸罪成立。正如阿提科斯兒子杰姆說的一席話“在我們的法庭上，當對方是一個白人和黑人的時候，白人總是勝訴。這些事情很丑惡，可現實生活就是這樣”（哈珀·李 287）。以上列舉的三句檢索詞叢均可以表明，與“black”有關的詞叢定位在語篇中都體現了種族歧視這一小說主題。

本研究通過對《殺死一只知更鳥》語料庫關鍵詞及2詞詞叢進行了檢索和文體學分析，結果表明：關鍵詞的排序直觀地顯示了主要人物，同時與小說故事情節(jié)高度契合。通過對關鍵詞“black”的檢索與分析，有助于讀者更好地把握小說所涉及到的有關有色人種歧視的主題。本文嘗試定量研究與定性研究相結合，嘗試用語料庫所檢索出的客觀數據并使用語料庫文體學的方法對小說文本進行分析，以期為《殺死一只知更鳥》的研究者提供一個新的研究方法，從而更好地去欣賞小說中獨特的寫作手法和敘事風格。同時也為以直覺為基礎的傳統(tǒng)文學批評提供了更多實證性的研究及支持。

參考文獻

[1]董思奇.?？聶嗔υ捳Z理論視角下的《殺死一只知更鳥》解讀[D].吉林大學，2017.

[2]桂詩春.《基于語料庫的英語語言學語體分析》[M].北京：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2009年.

[3]郭浩瀾.哈珀·李《殺死一只知更鳥》的空間敘事研究[D].華東師范大學，2019.

[4]哈珀·李.殺死一只知更鳥[M].李育超（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7.

[5]胡開寶，楊楓.基于語料庫的文學研究：內涵與意義[J].浙江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45期：143-156頁.

[6]黃淑芳（Huang Shufang）.《殺死一只反舌鳥》從通俗小說到文學經典的建構之路[J].英美文學研究論叢，2016（02）：266-279.

[7]侯曉菊.詞匯銜接視角下《殺死一只知更鳥》中譯本的對比研究[D].河南工業(yè)大學，2017.

[8]李曉慧.規(guī)訓與抵制：福柯式解讀《殺死一只知更鳥》[D].華東理工大學，2020.

[9]呂娟.《殺死一只知更鳥》的空間敘事解讀[D].四川師范大學，2016.

[10]任艷，陳建生，丁峻.英國哥特式小說中的詞叢——基于語料庫的文學文體學研究[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3年第36期，16-20+127頁.

[11]尚必武.敘事研究的新領域和新方法：語料庫敘事學評析[J].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1年第34期，104-109+128頁.

[12]王瑩瑩.哈珀·李《殺死一只知更鳥》中南方哥特特征研究[D].哈爾濱工程大學，2018.

[13]王孟孟.梅耶拉·尤厄爾的三重悲劇[D].遼寧師范大學，2015.

[14]楊西.《殺死一只知更鳥》中的哥特式特征[D].河北師范大學，2010.

[15]張希嫻.女性主義視角下的《殺死一只知更鳥》漢譯本研究[D].河北師范大學，2014.

[16]趙永剛.當代文學批評的語料庫語言學方法探索[J].湖北社會科學，2011年：131-133頁.

（作者單位：上海海事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