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
(南京師范大學歷史系 江蘇南京 210023)
2015年筆者曾經(jīng)撰文探討吐蕃統(tǒng)治下于闐地區(qū)的tshan,認為tshan為基層組織將,[1]2016年沈琛發(fā)表論文談了他對這一問題的看法,贊同朱麗雙的觀點,仍然認為M.Tagh.cii,0048號(IOL Tib N 1854)木簡所記tshan之含義為州,[2]究竟是否如此?筆者覺得這一問題仍然有繼續(xù)討論的必要。現(xiàn)根據(jù)有關(guān)史料對吐蕃統(tǒng)治下于闐地區(qū)的tshan以及敦煌河西地區(qū)的tshan、州(cu)等問題再做一些探討,求正于學界。
沈琛在文中列舉M.Tagh.cii,0048號(IOL Tib N 1854)木簡認為,此木簡所記tshan為州。該件木簡筆者譯文如下:
交付下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d)十二個于闐人(li)之首領(ded sna)李(li)瑪(smad),在西若聶(shi ro nya)曹(tshard)。交付上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七個于闐人(li)之首領李(li)本達瑪(bun dar ma),在海曉聶(has go nya)曹(tshar)。交付中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九個于闐人(li)之首領李社德(li shir de),在巴瑪(bar ma)若聶(ro nya’i)。交付六城(mkhar pa drugi)的首領李(li)沖木桑達(khrom she dad),在 巴 曉 聶(ba zho nya)坊(srang)。[3]
簡牘中的將(tshand或tshan),楊銘、武內(nèi)紹人都認為應譯為將,朱麗雙則認為應譯為州。《新唐書·地理志》七下記載,在唐前期于闐(毗沙都督府)有十個州,但是州名不詳。[4]麻扎塔格出土《唐開元九年(721)十月至十年正月于闐某寺支出簿》第60行記載,于闐地區(qū)有西河勃寧野鄉(xiāng),[5]朱麗雙認為這個西河應該是西河州。M.Tagh.cii,0048號木簡中的上、下玉河已被學者比對為喀拉喀什河(kara kash)和玉龍喀什河(Yurong kash),[6]朱麗雙認為西玉河和東玉河可分別簡稱為西河和東河,下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d)、上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中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即指東河州、西河州、河中州。沈琛贊同這一觀點,他認為中國人民大學博物館藏漢文文書《大寺貌雞等糧食歷》(GXW0286)記載有“河東桑莫”,則河東即東河州。[7]朱麗雙還認為吐蕃統(tǒng)治于闐沿襲了唐朝的行政設置,有西河、東河、河中、六城、豬拔等州。[8]沈琛同樣認為,吐蕃統(tǒng)治時期于闐有上面提到的這些州的設置。
筆者以為吐蕃在于闐可能仍然設置了州,沿襲了唐朝的行政建制,據(jù)沈琛稱目前在于闐語中并未發(fā)現(xiàn)州這一詞匯,但這也并不能證明藏文tshan就代表于闐的州。M.Tagh.cii,0048號(IOL Tib N 1854)木簡中出現(xiàn)了下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d)、上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中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以及六城(mkhar pa drugi),如果tshan代表于闐的州,那么M.Tagh.cii,0048號(IOL Tib N 1854)木簡中的六城(mkhar pa drugi)之后也應該綴有tshan才對,這樣才可以稱為六城州,與所謂的西河州、東河州、河中州三州稱謂保持一致。所以并不能認定M.Tagh.cii,0048號木簡中的tshan就是于闐的州,于闐地區(qū)的tshan應該同吐蕃敦煌、薩毗、本部地區(qū)tshan的含義一致,就是基層行政機構(gòu),它源自吐蕃本部,與吐蕃統(tǒng)治下敦煌、薩毗地區(qū)的將(tshan)類似,應該是規(guī)模較小、級別較低的行政建制,于闐地區(qū)的tshan規(guī)模應該與tshar(鄉(xiāng))相當或在其之下,tshar(鄉(xiāng))在于闐地區(qū)普遍設置,而tshan的設置似乎較少。
另外,還有英國國家圖書館藏于闐吐蕃雙語文書IOL Khot.206/v對研究吐蕃統(tǒng)治時期于闐地區(qū)的tshan同樣具有重要意義,筆者曾對之加以譯釋。[9]從此件文書中可以看到吐蕃在于闐的將(tshan)還有被僧侶大和尚(ban de ched po)管轄者,而且其中有不少僧人,交納小麥名單上共有16人,有7名僧人,負責收集小麥并上交者也是僧人,另外還有李(li)姓于闐人,屬于俗人。這些俗人可能是寺院附屬民戶。他們交納小麥的目的是為吐蕃官員大論(ched po blon)嘉桑(rgyal bzang)治病。大和尚(ban de ched po)達嘉贊(stagi rgyal mtsan)應該是當?shù)氐囊幻?。名單中還有1名首領(par mog)諾給扎色(no ge’dra sig),當為俗人,但參與寺院事務的管理。這個由大和尚(ban de ched po)管轄的將(tshan)可能是由一所或幾所佛教寺院組成,人數(shù)有限,該將(tshan)交納小麥名單上只有16人,故而這個tshan絕非是一個州。
敦煌藏文文書P.t.960《于闐教法史》記載唐前期于闐各地就有眾多寺院及僧尼、家人(即寺院附屬民戶),自吉良至固城、于闐都城地方和坎城的此類人員共約五千四百八十人。[10]8世紀末以后,吐蕃統(tǒng)治時期于闐地區(qū)的佛教正是承襲了于闐地區(qū)原有的佛教基礎,而吐蕃又大力崇佛,所以吐蕃統(tǒng)治時期上述地區(qū)的僧尼、寺院附屬民戶也應該有數(shù)千人。這些地區(qū)在唐代前期應該分屬毗沙都督府之下數(shù)州管轄,在吐蕃時期同樣也當分屬若干個相當于州大的行政機構(gòu)來管轄。
而M.T?gh,a,iii,0062號(Or.15000/90)文書又記載:
“呈神山(shing shan)的于闐人財務官:于闐人布桂(Li Bu god)的請求書。為護送僧人將(ban de tshan)去桑(sang)地方而付給的全部大麥,皆已收到?!盵11]
這個僧人將(ban de tshan)有可能就是指大和尚(ban de ched po)達嘉贊(stagi rgyal mtsan)。此外,M.T?gh,b,i,0088號簡牘(IOL Tib N 1893)記載:“阿摩支謝德將(shir de tshan)。”①F.W.Thomas.Tibetan Literary Text and Documents concerning Chinese Turkestan,volumeⅡ,p.191;[英]F·W托馬斯編著,劉忠楊銘譯注:《敦煌西域古藏文社會歷史文獻》,第168,458頁;王堯、陳踐《吐蕃簡牘綜錄》,北京:文物出版社,1986年,第75頁第456號木簡,但該書只有藏文錄文而無譯文。阿摩支(’am cha)是于闐官吏稱號,學界有觀點認為吐蕃統(tǒng)治時期擁有該稱號者地位并不高,當為鄉(xiāng)、村一級的負責人。也有觀點加以反對,但目前所依據(jù)史料有限,難以遽下結(jié)論,對此問題還有待進一步發(fā)掘史料加以探討。[12]M.T?gh,b,i,0088號簡牘(IOL Tib N 1893)中出現(xiàn)的謝德將(shir de tshan)表明吐蕃統(tǒng)治于闐時期阿摩支謝德也擔任了一個tshan的負責人。
M.T?gh,a,vi,0057號簡牘(IOL Tib N 1807)則記載:“由納波(Sna bo)的于闐人英達(Li’in dad)付出大麥,交阿摩支拉松支(’a ma ca lha zung gre)將。”①F.W.Thomas.Tibetan Literary Text and Documents concerning Chinese Turkestan,volumeⅡ,London:Royal Asiatic Sociaty,1951,P.194;[英]F·W托馬斯編著,劉忠楊銘譯注,《敦煌西域古藏文社會歷史文獻》,第169頁;藏文錄文筆者對照大英圖書館國際敦煌項目網(wǎng)站公布的該件簡牘照片進行辨認核對,采用王堯、陳踐《吐蕃簡牘綜錄》第38頁第66號木簡錄文。阿摩支拉松支(’a ma ca lha zung gre)同樣也是于闐地區(qū)1個將(tshan)的負責人。英國學者F·W托馬斯(Thomas)認為以上這3件文書、簡牘中的tshan是于闐地區(qū)僧人和官員的尊稱,吐蕃人以阿摩支(’am cha)一詞指代于闐的貴族官員。[13]
時間為9世紀前期的法藏敦煌文書P.t.1089《大蕃官員呈請狀》記載:“Li’I a ma ca la gtsogs pa/thabs gser dang……stsal pa la gtsogs pa yang/rtse rje zangs pa’’og na mchis于闐之阿摩支等,雖賜予金和[玉石?]告身等,仍在紅銅告身的吐蕃節(jié)兒之下?!盵14]金和玉石(?)告身是吐蕃高等級告身,這表明有的于闐阿摩支級別很高。吐蕃對被其征服的于闐官員授予高等級告身,但是其實際地位卻在授予低等級的紅銅告身吐蕃人節(jié)兒之下。
筆者以為于闐之阿摩支應該是指于闐的貴族官員,他們擔任職務應該高低不等,有的職位高,授予高等級告身,有的職位低,只擔任1個將(tshan)的負責人。實際上tshan就是吐蕃統(tǒng)治下于闐地區(qū)的基層組織,藏文文書簡牘中直接將該組織負責人姓名放在tshan之前,將之稱為某某tshan(將),相當于敦煌漢文文書記載的敦煌漢人部落中某某將頭。藏語tshan即組織之意,為行政機構(gòu),這一機構(gòu)源自吐蕃本部(詳見后文),在吐蕃統(tǒng)治下的于闐,藏語tshan不可能發(fā)展為同時有州和僧人與官員的尊稱兩種含義,只能是行政機構(gòu),而這一行政機構(gòu)也不可能是州,一個州的轄區(qū)很大,行政級別很高,唐代于闐地區(qū)有10州,它們也各自有具體的名稱,不可能被稱為某個阿摩支(’a ma ca)的州。
在吐蕃本部就有tshan的設置。藏文史籍《第吳宗教源流》記載松贊干布時期吐蕃本部有十將(tshan bcu):
“所謂十將是吐蕃每如有16個地方官,如拉(ru lag)16個地方官將,……葉如(g.yas ru)16個地方官將,……中如(dbu ru)16個地方官將,……約如(g.yu ru)16個地方官將,……”②藏文原文見于第吳賢者(mkhas pa lde’u),《第吳宗教源流》(ldevu chos’byung rgyas pa)藏文版,拉薩:西藏古籍出版社,1987:256-258.
地方官將(yul dpon tshan)是吐蕃本部如(ru)之下的地方官管理機構(gòu),一個ru有16個地方官將(yul dpon tshan),但該書實際記載吐蕃本部四如(ru)一共有65個地方官將(yul dpon tshan),其中中如(dbu ru)有17個地方官將(yul dpon tshan),其它三如(ru)每如(ru)各有16個地方官將(yul dpon tshan),[15]tshan是如(ru)之下的行政建制,其官員為地方官(yul dpon),該官職為吐蕃七官之一,“yul dpon gyi las su yul chung khrims…kyis’tsho/地方官(yul dpon)之職責,系以法律治理小地區(qū)(yul chung)?!盵16]吐蕃本部一個ru有10個軍事千戶部落(rgod gyi stong sde),長官為部落使(stong dpon,千戶長),tshan的規(guī)模要小于軍事千戶部落(stong sde),tshan的級別也在后者之下。如(Ru)的長官為ru dpon,即為將軍(dmag dpon),吐蕃在河隴西域所設軍鎮(zhèn)(khrom)長官也是將軍(dmag dpon),漢文稱為節(jié)度使,P.t.1089《大蕃官員呈請狀》記載吐蕃姑臧(mkhar tsan,涼州)軍鎮(zhèn)(khrom)最高長官即為ru dpon,[17]吐蕃在于闐設置于闐論(li’I blon),此職亦即將軍(dmag dpon),吐蕃統(tǒng)治下于闐地區(qū)相當于一個軍鎮(zhèn)(khrom)的建制。
沈琛認為吐蕃本部地方官將(yul dpon tshan)的地域與行政色彩較千戶更為濃厚,規(guī)模也并不算小,與唐制的州具有很高相似性。在吐蕃軍鎮(zhèn)體系統(tǒng)治下的河西,cu并不能算作一級行政單位。于闐國的羈縻州名并不一定來自于漢語名稱,于闐語中甚至未發(fā)現(xiàn)“州”的對應詞匯,所以吐蕃人更不會以河西的cu音譯于闐的州。[18]
實際吐蕃統(tǒng)治下的河西地區(qū)設置有瓜州節(jié)度使(khrom),下轄瓜、沙、肅三州,藏文分別稱為khwa cu、sha cu、sug cu,涼州節(jié)度使則管轄涼、甘二州,藏文分別稱為leng cu、gam cu,沿襲了唐朝州的建制,州(cu)正是一級行政單位。吐蕃沙州設有萬戶長(乞利本,khri dpon)、萬戶監(jiān)軍使(khri spyan),他們正是沙州最高軍政長官,下面還有都督(to dog)、中節(jié)兒(rtse rje’bring)、小節(jié)兒(rtse rje chung)、部落使(stong dpon,千戶長)、防城使(dra blon)、倉曹及支記等使(stsang mngan)、水官、營田官等蕃漢官員。[19]P·5579號文書是一篇記錄和尚姓名、剃度或受戒時間以及到沙州日期的沙州某寺名冊,其中記載了蕃占時期河隴地區(qū)各州都僧統(tǒng)、僧統(tǒng)的情況:
(前缺)
1.□□,俗名陰榮子,上乞心兒印。己年[]酉年六月至沙州。
2.□徹,俗名宋盈金,上仡結(jié)羅印。未年十二月廿一日[]僧統(tǒng)仡□贊□□年二月廿□日。
3.□已,俗名索文奴,宰相論紇頰藏印。申年正月對,□州都僧統(tǒng)倉孫羅度,酉年六月至沙州上。
4.法惠,俗名佛奴,宰相尚乞心兒印。酉年二月廿五日對,甘州僧統(tǒng)遍執(zhí)度,酉年七月至沙州上。
5.智秀,俗名樊和和,上乞心兒印。申年十二月對,廓州僧統(tǒng)度行。
6.□□,俗名董彥奴,尚乞心兒印。未年十月廿日,□州僧統(tǒng)度行,正月一日至沙州。
7.□□,俗名侯茍子,宰相論勃頰藏印。未年十月對,肅州僧統(tǒng)行,申年正月一日至次。
8.□□,俗名張?zhí)?,上乞心兒印。未年十月對,肅州教授度下,正月一日至沙州。
(后缺)[20]
該件文書中出現(xiàn)有甘州僧統(tǒng)、廓州僧統(tǒng)、肅州僧統(tǒng)、肅州教授,這些正是吐蕃河隴各州僧官,分別管轄各州僧團,沙州最高僧官為沙州都僧統(tǒng)(都教授,教授是吐蕃統(tǒng)治時期出現(xiàn)的僧官稱號,與僧統(tǒng)等同),下面還有若干僧統(tǒng)、教授,而都僧統(tǒng)、都教授都可簡稱為教授、僧統(tǒng)。[21]甘州屬于涼州節(jié)度使管轄,肅州屬于瓜州節(jié)度使管轄,廓州則可能屬于吐蕃鄯州節(jié)度使或黃河節(jié)度使(rma khrom)管轄,鄯州節(jié)度使具體管轄蘭、鄯、會等州,黃河節(jié)度使則管轄今甘肅、青海黃河上游地區(qū)。該件文書正可表明吐蕃統(tǒng)治下河西、隴右地區(qū)沿襲唐制設有州,為軍鎮(zhèn)(節(jié)度使,khrom)之下一級行政單位。
北7119號(月091號)吐蕃贊普詔書記載:“有敕頒下諸州,令應坐禪人,先為當今圣神贊普乞里提足贊:圣躬遐遠,圣壽延長;國界安寧,普天清謐。其坐禪人,最初稽首十方諸佛、三世如來,如對前,深心作禮,然后安坐。如曾聞師訓,或通彌勒禪者,依法修行?!盵22]
S.3966尾有題記二行,文謂:“壬寅年(822)六月,大蕃國有贊普印信,并此《十善經(jīng)》本傳流諸州,流行讀誦。后八月十六日寫畢記?!盵23]
這兩件文書記載也表明,吐蕃統(tǒng)治下的河西等地設立有州,為軍鎮(zhèn)(節(jié)度使,khrom)之下一級行政單位,故吐蕃贊普推行佛法要下詔敕頒布各州。河隴各軍鎮(zhèn)(khrom)之下的州仍然沿襲唐朝建制,一個軍鎮(zhèn)之下設有2-3個州,各州轄區(qū)與唐朝統(tǒng)治時期相同。
至于吐蕃本部4如(ru)地域相當于今西藏自治區(qū)拉薩、山南、日喀則一帶,每如(ru)中所設之行政組織tshan有16-17個之多,藏文史籍也稱地方官(yul dpon)治理的區(qū)域?qū)?tshan)為小地區(qū)(yul chung)。tshan的級別也在軍事千戶部落(rgod gyi stong sde)之下,《賢者喜宴》記載吐蕃本部每如(ru)中所設之軍事千戶部落(rgod gyi stong sde)為10個。[24]如(ru)之建制與河隴地區(qū)的軍鎮(zhèn)(節(jié)度使,khrom)基本相當,而tshan之規(guī)模轄區(qū)遠小于吐蕃河隴地區(qū)的州,吐蕃河隴地區(qū)州的轄境承襲自唐朝,唐朝的州下轄數(shù)縣,縣之下還有鄉(xiāng)里,鄉(xiāng)里之下為居民村落,吐蕃本部tshan之下只有居民村落,所以不能說吐蕃本部地方官將(yul dpon tshan)與唐朝的州具有很高的相似性。吐蕃在敦煌、薩毗地區(qū)設置的tshan應該就是千戶部落(stong sde)之下的一級行政單位,與吐蕃本部tshan的情況相似,吐蕃本部軍事、行政制度千戶(stong dpon)、tshan在敦煌、薩毗等地得到推行,雖然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但是千戶部落、tshan的等級關(guān)系仍然沒有改變。
至于吐蕃統(tǒng)治的于闐地區(qū)情況較為特殊,但是tshan同樣也是級別較低的基層行政單位,其上可能有州一級的建制。M.Tagh.cii,0048號(IOL TibN 1854)木簡中出現(xiàn)的下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d)、上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中謝恰(shel chab,玉河)將(tshan)應該分別是指西河、東河、河中地區(qū)的將(tshan),tshan不應該是州。據(jù)沈琛稱目前于闐語中未發(fā)現(xiàn)“州”的對應詞匯,但這也不能表明于闐地區(qū)的藏語tshan就是州。
沈琛引用日本學者武內(nèi)紹人、巖尾一史觀點認為敦煌藏文文書中的一將為50戶左右,一千戶有二十將。Tshan在敦煌不單僅指將,還有多種復合詞形式,主要分為兩種類型,一種前加限定規(guī)模的數(shù)位構(gòu)成,brgya tshan(百戶)、bcu tshan(十戶);一種是前加限定職能的名詞構(gòu)成dog tshan、khram tshan,表示不同職能的基層社會群體。[25]敦煌的tshan不一定指“將”。[26]這里有必要對吐蕃統(tǒng)治敦煌的將、將同千戶(stong sde,即部落)的關(guān)系等問題加以辨析。
吐蕃統(tǒng)治下的敦煌地區(qū)則是漢人部落下有將,一個部落有9-10個將(tshan)。部落首領為部落使,藏文稱為千戶長(stong dpon),部落在藏文中被稱為千戶(stong sde),[27]將的負責人為將頭,藏文稱為五十崗(lnga bcu rgang),管轄耕種五十崗土地的民戶,并負責率領本將居民組成的40人軍事編隊曹(tshar)進行軍事行動,此時將頭也稱為曹長(tshar pon),編隊成員按一個射手(’phongs)和一個護持(dgon)組合搭配,這種軍士組合方式應該來自吐蕃本部,源自吐蕃軍事部落中的桂(rgod,武士)、庸(g.yung,奴仆)制度。目前已知的關(guān)于吐蕃統(tǒng)治敦煌時將的具體規(guī)模,只有敦煌文書P.3491號《酉年左七將應征突田戶納麥粟數(shù)簿》有如下記載:“左七將酉年應征突田戶總五十三戶,”[28]此文書為蕃占領時期文書,具體年代不詳,表明吐蕃敦煌某部落的左七將有民戶五十三戶,但其他將的居民戶數(shù)不明,[29]但一將并非有50戶居民。吐蕃統(tǒng)治下敦煌地區(qū)的將源自吐蕃本部,但是又產(chǎn)生了一些變化,敦煌的將是部落之下的基層行政軍事建制,但是規(guī)模要小于吐蕃本部的將。
吐蕃統(tǒng)治敦煌的部落設置經(jīng)歷了鄉(xiāng)部落、僧尼部落、道門親表部落——行人、絲綿部落——阿骨薩、悉董薩部落——阿骨薩(rgod sar)、悉董薩(stong sar)、悉寧宗(snying tsoms)部落的演變,790-820年吐蕃在敦煌設置行人、絲綿二部落,820年成立阿骨薩、悉董薩兩個獨立軍事部落,取代了行人、絲綿二部落,824年以后又設置悉寧宗部落,阿骨薩、悉董薩、悉寧宗總稱為行人三部落。[30]部落之下設將,790-820年的行人部落較大,下面包括上、下二部落,應該有19將,絲綿部落較小,應該有10將。820年成立阿骨薩、悉董薩兩個獨立軍事部落,取代了行人、絲綿二部落,二部落下面將的設置沒有變動。824年以后又設置悉寧宗部落,此部落系從原有部落阿骨薩中分出,此時阿骨薩、悉董薩、悉寧宗三個部落一共有29將。根據(jù)英藏敦煌藏文文書Ch.73,xv,5抄經(jīng)文書記載,其中悉董薩部落有10將,阿骨薩部落有10將,悉寧宗部落有9將,[31]所以吐蕃敦煌部落并非一個部落(千戶,stong sde)有20將,此觀點不能成立。
敦煌漢人軍事部落中設有將,以左、右等廂編制,將之首領稱為將頭,統(tǒng)率本將成員所組成的軍事編隊。之上設有十將使,簡稱十將,也以左、右等廂編制,十將使管轄百人,管轄機構(gòu)為十將(bcu tshan),可能管轄2個將(tshan)。敦煌文書P.4638號《右軍衛(wèi)十將使孔公浮圖功德銘并序》又稱《孔周碑》,正如文書標題所言,是吐蕃統(tǒng)治下敦煌地區(qū)右軍衛(wèi)十將使孔周的建浮圖功德銘及其序言,文書記載孔周“半千之應未期,百夫之雄斯及”,[32]說明他統(tǒng)轄百人。另外十將也在國家圖書館藏BD09630《部落轉(zhuǎn)帖》中出現(xiàn),與里正(將頭)一起組織部落民戶服役。[33]
英藏敦煌藏文文書IOL Tib J740號第340-343行記載:
/Stong sde so’I’og nang srid du bgyis nas bcutshan dang khram tshan gyi rdzong ba’du mchis da’dmag chad shos khums pe’I dmag rdzong ded pa na spyi mangdu mchis pa yang vdra/千戶部落下面軍士,做內(nèi)部事務,十將(bcu tshan)和牌子將(khram tshan)去堡寨執(zhí)行,催促堡寨完成軍需物稅,與(催促)百姓相同。[34]
bcu tshan與十將正好對應,含義相同,bcu意為十,tshan正與將發(fā)音相同。木牌將(khram tshan)即吐蕃敦煌部落中的將,因為將中所轄民戶被授予木牌告身khram以標明身份,所以被稱為木牌將(khram tshan)。[35]
十將使吐蕃文又稱為brkye’u rje,意即百長,在敦煌吐蕃文文書中出現(xiàn)有brgye’u rjergya’u rje一職,可譯為百長或百戶長。P.T.1087《善善不得逃逸甘結(jié)》云:
……Yan chad stong pon stong chung dang brgye’u rje lnga rkang la……lugs ni vdun sar mchis//slar kyis/rang zhugs……/bla lung/dang/cha skad/spre’u vi lovi dbyar sla ra ba ma gum tshun chad/mchas gyi bar du/shan shan myi vbros shing/vdun sar mchi ba’i lung mchis nas/gnya’bo rnams kyis shan shan khrid de/sde’i dpon sna/stong pon stong chung dang brgye’u rje lnga rkang gi sug par’bul zhing gnyer dgum bar/……以上,向千戶長(stong pon)、小千戶(stong chung)、百戶長(brgye’u rje)、十戶長(lnga rkang)……去地方長官會上,上峰來令謂:猴年夏四月底前,此期間不能讓善善逃逸,并令其來會上。保人們將善善帶至部落長官千戶、小千戶、百戶長、十戶駕前。①陳踐,《敦煌吐蕃文獻選輯·社會經(jīng)濟卷》,第115-116,325頁。
表明百戶長(brgye’u rje)在千戶長(stong pon,部落使)之下。
英藏IOL Tib J575、1357(A)(B)號文書記載了敦煌民戶向寺院布施者的名單,其中也出現(xiàn)有brkye’u rje:
(此行為朱紅色筆跡)[…]de klu rtse’s brgye’u rje gye re’phan legs gyi tshan//cang lag legs gyi khram tshan……/bam stag zigs gyi khram tshan la//…/cang si ka’I khram tshan la//……//se’u lang gi khram tshan la/……/leng hu zhun zhun gyi khram tshan la/……/wang stagu’I khram tshan la//……
……德格勒孜百戶長吉饒潘列之將:張拉列之木牌將,……汜大石之木牌將……張色嘉之木牌將……索郎之木牌將,……令狐君君之木牌將,……王達之木牌將……[36]
其中每個木牌將(khram tshan)下面列出10位民戶,日本學者巖尾一史認為brkye’u rje由吐蕃人擔任,是漢人擔任的五十長(lnga cu rkang,即將頭)的上級,對五十長(lnga cu rkang)起監(jiān)督作用。木牌將(khram tshan)則是服役納稅單位,bcu tshan則是十戶。[37]武內(nèi)紹人則認為敦煌文書所見khram tshan為帶有經(jīng)濟功能的單位。[38]筆者以為木牌將(khram tshan)即吐蕃敦煌部落中的將,因為將中所轄部落民戶被授予木牌告身khram(亦即木質(zhì)水紋告身)以標明身份,[39]所以被稱為木牌將(khram tshan)。該文書表明百戶長(brkye’u rje)吉饒潘列(gye re’phan legs)同時也擔任將頭(Tshan),他至少管理了六個木牌將(khram tshan)中的60戶民戶,當然這也可能是吐蕃官府收集部落民戶布施寺院糧食時出現(xiàn)的一種特殊情況,系臨時安排。
法藏敦煌藏文P.t.1119號借糧契記載有dog tshan、dog ngan:
13.Su]ma phul lam/stsang dngos su ma’byor na/dog tshan so so’i如果]未在[規(guī)定時間]歸還,或糧食沒有征收,…]每位突將(dog tshan)[14-15.b]gyis nas/dog tshan so sor khre skyin po phog pa’i myi smr a dkar chag
]***分發(fā)粟給每位突將(dog tshan),借糧人姓名[登記如下:]
24.]sheng kun tse’i tshan du khre khal bzhi bchu rtsa brgyad phogste/dge skos de’u wen dang dog ngan sheng kun tse]粟四十八馱分發(fā)給沈君子(sheng kun-tse)之將(tshan),[交給]格貴(dge skos,掌堂師)都溫(de’u-wen)和突安(dog ngan)沈君子,
……
26.Dog]ngan cang he je’u gi tshan du khre khal pyed dang bchu dgu dang bre lnga phogste/dge skos ci dzig dang cang he]粟十八馱半又五升交給突安(dog ngan)張何周(cang he-je’u)之將(tshan),[交付]給格貴(dge skos,掌堂師)次孜(ci-dzig)和張何周。[40]
武內(nèi)紹人認為dog ngan的管理者被稱為突將(dog tshan),從上文可以看出突安(dog ngan)即部落將頭,文書稱張何周(cang he je’u)之將(tshan)、沈君子(sheng kuntse)之將(tshan),即表明張何周(cang he je’u)、沈君子(sheng kuntse)都是部落基層組織將的負責人將頭,他們又都是dog ngan。dog為包裹之意,dog pa為狹小,穗、莢,ngan pa為壞人、歹徒。dog ngan應該同時也是一種組織,由一將居民組成,在將頭帶領下具體從事某種事務(可能是治安方面事務),突將(dog tshan)即該將將頭,tshan即將。
另外英藏敦煌Ch,73,xv,10(Fr.12,卷69,葉號62—63,原為單獨一卷;76×15厘米,文首殘缺,正面53行,常見楷書體;背面2行,另一文書《敦煌阿骨薩部落軍籍表》出現(xiàn)有Dar ts han:
6—7.g.yon/ru vbring Shud pu legs zigs kyi dar tshan’An Dze hing dang sbyor//與左邊中茹薛普來(Shud pu legs)所屬擎將旗手(Dar-tshan)安再恒(’An-Dze-hing)相毗連(以上為另一區(qū)(t shar)的編員表)[41]
薛普來(Shud pu legs)為敦煌阿骨薩軍事部落一將(tshan)成員所組成的軍事編隊tshar的負責人,即將頭,擎將旗手(Dar tshan)為安再恒(’AnDzehing),Dar tshan即軍事編隊tshar的擎將旗手,Dar為旗幟之意,tshan即指部落的將。
英藏敦煌藏文文書IOL Tib J 1243、IOL Tib J 1456、IOL Tib J 836+IOL Tib J 835、IOL Tib J 834號都是田畝登記文書,英國學者F.W.Thomas曾經(jīng)對IOL Tib J 1243、IOL Tib J 836+IOL Tib J 835、IOL Tib J 834這4件文書進行了釋錄和譯解,并就文書中出現(xiàn)的人名族屬等問題進行了探討。后來劉忠、楊銘先生在譯注F.W.Thomas的譯文和考證時曾經(jīng)對這4件文書中出現(xiàn)的職官、稱謂等問題發(fā)表了自己的見解。[42]劉忠先生還進一步對文書中登記的土地擁有者所屬部落進行了討論,認為他們屬于駐扎在敦煌地區(qū)的吐蕃擘三部落。[43]2010年德國學者滕策(Gertraud Taenzer)又對文書IOL Tib J 1243、IOL Tib J 836+IOL Tib J 835、IOL Tib J 834進行了重新釋錄,補充了F.W.Thomas的一些疏漏之處,并對與這幾件文書密切相關(guān)的IOL Tib J 1456號文書首次做了釋錄,并就其中的相關(guān)問題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她認為這幾件文書都是吐蕃統(tǒng)治下青海吐谷渾汗國境內(nèi)田籍文書①Gertraud Taenzer.The’a zha country under the Tibetans in the 8th and 9th century:a survey of land registration and taxation based on a sequence of three manuscripts of the Stein collection from Dunhuang.Edited by Brandon Dotson,Kazushi Iwao,and Tsuguhito Takeuchi,Scribes,Texts,and Rituals in Early Tibetan and Dunhuang:Proceedings of the Third Old Tibetan Studies Panel held at the Seminar of 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ibetan Studies,Vancouver 2010.Dr.Ludwig Reichert Verlag Wiesbaden 2013,pp.25-42.。巖尾一史則認為IOL Tib J 1243;IOL Tib J 836+IOL Tib J 835、IOL Tib J 834號文書屬于離敦煌不遠地區(qū)的田籍。[44]筆者傾向于贊同滕策(Gertraud Taenzer)和巖尾一史的觀點,這幾件文書不是吐蕃統(tǒng)治下敦煌地區(qū)的文書,應該是離敦煌不遠地區(qū)的文書。
文書IOL Tib J 1243、IOL Tib J 1456、IOL Tib J 836+IOL Tib J 835、IOL Tib J 834中分別出現(xiàn)了brgya tsan、khram tsan。有赤當波都柯百戶(khri tang bor to khu brgya tsan)、吐渾生岱崩百戶(tho gon seng de bong brgya tsan)、吐渾諾柯百戶(tho gon nyo ko brgya tsan)、吐渾淖擴切百戶(tho gon nyo ko che’I brgya tsan)、赤當突尼崩木牌戶(khri tang thu nyi bong khram tsan)、娘坎木拉溫木牌戶(nyam kan mog la dwen khram tsan)、赤當合那高木牌戶(khri tang hi ni go khram tsan)等稱謂,這些文書(如IOL Tib J 1243、IOL Tib J 834)還記載赤當波都柯百戶(khri tang bor to khu brgya tsan)也是百戶長(rgye’u rje),可知brgya tsan即rgye’u rje②Gertraud Taenzer.The’a zha country under the Tibetans in the 8th and 9th century:a survey of land registration and taxation based on a sequence of three manuscripts of the Stein collection from Dunhuang.Edited by Brandon Dotson,Kazushi Iwao,and Tsuguhito Takeuchi,Scribes,Texts,and Rituals in Early Tibetan and Dunhuang:Proceedings of the Third Old Tibetan Studies Panel held at the Seminar of 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ibetan Studies,Vancouver 2010.pp.39-40,42.。
關(guān)于古藏文tsan的含義,學界存在爭議。F.W.Thomas認為tsan即tshan,意為賬目,而劉忠、楊銘認為tsan的含義為“強”和“戶”。[45]滕策(Gertraud Taenzer)則認為tsan即tshan,含義為“將”,即吐蕃統(tǒng)治敦煌等地的基層組織,brgya tsan即百將,吐蕃統(tǒng)治的吐谷渾地區(qū)1個brgya tsan包含7個khramtsan①Gertraud Taenzer,The’a zha country under the Tibetans in the 8th and 9th century:a survey of land registration and taxation based on a sequence of three manuscripts of the Stein collection from Dunhuang.Scribes,Texts,and Rituals in Early Tibetan andDunhuang:Proceedings of the Third Old Tibetan Studies Panel held at the Seminar of 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ibetan Studies,Vancouver 2010.pp.36-37.Gertraud Taenzer.The Dunhuang region during Tibryan rule(782-748):a study of secular manuscripts discovered in the Mogaocaves.Harrassowitz verlag·Wiesbaden.2012:pp.71-72.。tshan的含義為組、類、族,[46]安世興編著之《古藏文詞典》中所收藏文tsan釋文也有此含義。[47]在吐蕃時期敦煌漢文文書中tshan被音譯為將,指當?shù)貪h人部落中的基層組織。如果tsan譯為戶,則與其本身含義組、類、族相符。由于吐蕃統(tǒng)治下敦煌等地的將(tshan)所轄民戶有幾十戶,一個部落只有9-10個將,則百將就要管轄100個將,所轄民戶就要超過千戶,比吐蕃王朝各地區(qū)的軍事部落長官部落使(stong dpon,千戶長)地位還要高,而這些藏文田籍文書中并未出現(xiàn)部落使,其它藏文史料中也未曾見到與百將(tshan)級別相近的官職,只有萬戶長(khri dpon)可能管轄有一百個將(tshan),而筆者從未見到有史料記載萬戶長(khri dpon)被稱為百將(brgyatshan),所以brgya tsan也不應該是百將(tshan)。再者,文書明確記載brgya tsan即百長(rgyevu rje),百長(rgyevu rje)的通常含義即百夫長或百戶長,所以筆者認為tsan應該譯為戶,這樣brgya tsan與rgye’u rje二者含義才相吻合。tsan譯為戶,brgya tsan即百戶,khram tsan即木牌戶,由于吐蕃普通民戶被授予木質(zhì)水紋告身-“牌子”,用以標明身份,所以部落民戶又被稱為木牌戶(khram tsan)。這些文書中的tsan應該是指戶,在敦煌藏文文書中tsan和tshan應該有所區(qū)別。
總之,吐蕃統(tǒng)治時期,于闐地區(qū)可能沿襲了唐朝前期州的建制,但該地區(qū)的tshan(tshand)不應該對應于漢文的州,它源自吐蕃本部,與敦煌、薩毗地區(qū)的將(tshan)類似,應該是規(guī)模較小、級別較低的行政建制。于闐地區(qū)的tshan規(guī)模應該與tshar(鄉(xiāng))相當或在其之下,tshar(鄉(xiāng))在于闐地區(qū)普遍設置,而tshan的設置似乎較少。吐蕃統(tǒng)治于闐地區(qū)的tshan除了被官吏阿摩支(’am cha)統(tǒng)領外,還有被僧人大和尚(ban de ched po)統(tǒng)領的情況出現(xiàn),tshan中有僧人和寺院附屬民戶,顯示了該地區(qū)的特殊性。吐蕃本部四如(ru)中的tshan規(guī)模轄區(qū)較小,在軍事千戶之下(stong ste),遠不能與唐朝的州類比。敦煌地區(qū)的tshan漢文音譯為將,tshan bcu意為十將,也稱為百戶長(rgye’u rje),khram tshan為木牌之將,即授予水紋木質(zhì)告身-牌子的部落民戶組成的將。擔任突安(dog ngan)者即部落將(tshan)之負責將頭,故被稱為突將(dog tshan),dog ngan應該同時也是一種組織,由一將的居民組成,在將頭帶領下具體從事某種事務。Dar tshan即敦煌阿骨薩軍事部落一將成員所組成的軍事編隊tshar的擎將旗手,此處的tshan即指將。在敦煌藏文文書中tshan的含義即為基層行政組織將,至于藏文文書IOL Tib J 1243、IOL Tib J 1456、IOL Tib J 836+IOL Tib J 835、IOL Tib J 834中分別出現(xiàn)的brgya tsan、khram tsan含意分別為百戶(亦即rgye’u rje,百戶長)、木牌戶,tsan含義為戶,tsan與tshan不應是同一詞匯,應有所區(q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