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生對“夠”的習得研究

許文佩

內(nèi)容摘要：“夠”的義項和用法多樣，這也導致留學生在習得“夠”時容易產(chǎn)生偏誤。論文首先對“夠”的本體進行概括研究，進而分析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中“夠”的習得情況，并總結(jié)出三種偏誤類型：書寫偏誤、遺漏和誤代。為了提高留學生對“夠”的習得水平，在本體和習得研究的基礎(chǔ)上提出更有針對性的對外漢語教學建議。

關(guān)鍵詞：語料庫 習得 偏誤 教學

“夠”一直是被學術(shù)界關(guān)注的一個重要課題，“夠”字的含義和用法也較復雜，這使留學生在“夠”的實際運用中有一定的難度。在對外漢語教學方面，前人的研究相對較少，目前顧龍飛（2016）通過對“夠”的語義特征及句法功能的分析，按照學生的漢語水平，將“夠”的相關(guān)用法進行切分并分級，并在此基礎(chǔ)上給出教學設(shè)計。這樣的劃分設(shè)計由易到難，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沒有考察外國留學生對“夠”的習得情況，仍需要進一步完善。分析留學生的習得情況不僅可以從宏觀上確定教學大綱，編寫教材，還能從微觀上確定教學的重難點，改善教學情況。因此研究選取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中留學生對“夠”的習得情況作為考察對象，進行錯誤分析，從而改善教學。

一.“夠”的本體研究

“夠”在《康熙字典》中的解釋是“聚也，多也。《魏都賦》繁富夥夠，不可單究?！痹谶@里“繁富夥夠”四個字都是“多”的意思?！稘h字源流字典》中這樣定義“夠”的源流：“夠，多也?！薄皦颉庇杀玖x“多”出發(fā)，經(jīng)過時間的演變，出現(xiàn)一些引申義：

在《漢語大字典》中，“夠”的解釋有：A.滿足，在數(shù)量上可以達到自身需要;B.膩;C.（用手等）達到，接觸到;D.達到某種標準或程度;副詞。E.表示程度高。

在《漢字源流字典》中，“夠”由本義“多”引申為“數(shù)量上滿足一定的限度”，又引申為“達到一定的標準、程度”。由過量滿足或超過承受的限度，引申為“厭煩、膩煩”。由“達到一定的標準”引申“摸得著，拿得下來”。最后用作副詞，表示達到了某種程度。

在前人總結(jié)“夠”的義項的基礎(chǔ)上，綜合以上詞典，可以把“夠”的引申義概括為：

1.達到滿足需要的數(shù)量：A.錢夠用就行了。2.達到某種標準或程度，表示程度很高：A.你也夠馬虎的。3.超過一定限度而引起反感。4.（用手等）摸得著，拿得下來。

“夠”的后兩種引申義用法在HSK中超綱，在這里不做討論。它作為hsk中的常用字之一，出現(xiàn)在《HSK標準教程4》的常用字表中，且在14課《保護地球母親》中有專門的解釋：1.“夠”作動詞，表示數(shù)量上能滿足。如句中的“吃夠”“睡夠”。2.“夠”作副詞，表示程度上達到了一定的標準?！皦?形容詞”用于肯定句時，形容詞后常加“的”，例如“夠重的”。HSK4教材對“夠”兩種基本解釋都列舉出來，但例句的設(shè)計有些復雜。“夠”單獨作謂語的用法“夠了”，在BCC文學語料庫中出現(xiàn)3959次，約占“夠”的用法25%。在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中出現(xiàn)33次，約占“夠”的用法23%。使用頻率的高低對常用字用法的設(shè)計具有參考性，因此，在教材例句設(shè)計時應(yīng)考慮其基本用法，這樣有利于留學生的學習。

二.留學生對“夠”的習得情況

“夠”在“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中”出現(xiàn)的總頻次為1588次，錯誤頻次為116次。通過整理分析，將留學生對“夠”的使用偏誤分為三類：書寫偏誤、遺漏和誤代。

（一）“夠”的書寫偏誤

與西方表音體系文字不同的是，漢字形體的復雜性決定了留學生學習漢語時出現(xiàn)書寫偏誤的頻率。客觀上來說，漢字筆畫、部件之間以及漢字和其他字母、符號之間的相似程度越高，引起混淆的機會就越大;漢字的字形、字音、字義越接近，引起混淆的機會就越大。在這里“夠”的偏誤有三種情況：第一種是錯字。錯字在語料庫中只有兩例，分別是 和 。前者是部件的偏誤，將部件“句”寫成“勾”。后者是筆畫的偏誤。第二種是“夠”寫成別字的情況：他們想不在{CJX}兩個和尚，只有自己的話{CD的話}，水也夠[B過]了。將“夠”寫成“過”屬于整字偏誤，近音字替代的現(xiàn)象。因為ou和uo外形和讀音都十分相似，容易混淆。第三種是將“夠”寫成“夠”的情況，一共有73例。其中按照繁體字進行標記的有63例，例如“如果熟[C]知，我們才能夠[F夠]了解對方的?！卑凑债愺w字標記的有10例，例如“可是停車的地方還不夠[Y夠]，這是最大的問題。”實際上“夠”早在1955年就被中國文字改革委員會收入第一批異體字整理表中，當時委員會決定從1956年2月1日起，全國出版的報紙、雜志、圖書一律停止使用第一批異體字整理表中括弧內(nèi)的異體字，但當中有些被廢棄的異體字至今仍在香港、澳門、臺灣以及海外華人常用，其中就包括“夠”。追根溯源，早在宋代《廣韻·侯韻》中就有“夠，多也”，《康熙字典》中有“夠，同夠”，而在王力《古漢語字典》中又有“字亦作夠”的說法，因此“夠”可以認作是異體字。語料庫中“夠”被認為是繁體字或異體字的語篇中，其中有50%以上的作文都是用繁體字寫作完成，因此可以認為寫成“夠”的原因之一是中文教師來自港、澳、臺或海外華人社區(qū)，受老師的影響，學生在書寫的過程中產(chǎn)生偏誤。另一種是學生因為對“夠”部件本身不熟悉造成的書寫偏誤。

通過查詢語料，發(fā)現(xiàn)也有別的漢字寫成“夠”的情況，以下列舉三種。

1.就是狗[B夠]拿耗子——多管閑事。

2.父母[C]和孩子之間沒有語言，就不能溝[B夠]通。

3.只不過[B夠]{CJ-sy沒有}{CJ+dy四年的}學歷，社會就不接受{CC2受}我。

“狗”和“溝”這兩者與“夠”不僅音似，而且形似，這就不難理解學生產(chǎn)生偏誤的原因。將“過”寫成“夠”的情況與例1相同，guo和gou的讀音容易混淆，導致兩者字形相互替代。因此在教學中，首先要讓學生弄清楚字的部件構(gòu)造和本義，還要對容易混淆音近字或形近字進行區(qū)分，不斷鞏固強化，減少錯誤率。

（二）“夠”的遺漏

“遺漏”是指由于在詞語或句子中遺漏了某一個或幾個成分導致的偏誤，語料庫中“夠”的遺漏情況共有兩例：

1.孩子[L]有一百塊錢的話可以上小學，再{CC還[C]}有一百塊錢可以{CQ夠}一年吃飯。

2.我每天喝水喝得并不多，再說咱們?nèi)齻€人每個人少點{CJX}喝的話，能{CQ夠}喝{CJ+buy得了}。

例1從語法角度分析，“一百塊錢可以一年吃飯”不符合語法規(guī)范，缺少謂語成分即動詞“夠”，例2從語義角度分析，“能喝得了”側(cè)重人的“能力”，加上“夠”后，表示水的量剛好滿足需要。

（三）“夠”的誤代

誤代偏誤是由于從兩個或幾個語言形式中選取了不適合特定語言環(huán)境的一個而造成的。通過檢索，“夠”的誤代有兩個案例：

1.但在山底下水只夠{CC能}三個{CJ-zxy人}喝，所以呢[BQ，]每一個和尚都{CQ用}自己研究的方法來抬水喝。

2.我想一個人挑水的量只夠{CC過[C]于}一個人喝{CJ+zxy的量}，所以[C]和尚讓別人來挑[C]水是白費{CQ力氣}的。

例1從詞的本身來看，兩者的詞性都為動詞，語義上存在區(qū)別：“能”為能愿動詞，表示具備某種能力或達到某種效率。加上“只”后，表示唯一的結(jié)果，。而“只夠”為“剛好達到滿足的數(shù)量”，符合文意。例2中“夠”和“過”的詞性不同，偏誤的原因有兩種，一種是近音書寫偏誤，將“夠”寫作“過”。另一種對“過”認識不足的可能性較小。以上是本應(yīng)該用“夠”，卻用其他意義相近的詞替代的情況。為了減少學生在學習和使用“夠”時發(fā)生偏誤的概率，另在語料庫中檢索出幾種“夠”的使用不當?shù)陌咐?/p>

3.孩子們在這時代的學校中，{CJ+sy承擔}功課的{CC之}壓力也很{CC夠}重，他們在外面所受到的誘惑{CC引誘}也很{CC夠}大。

4.可現(xiàn)在在日本要當這方面的翻譯員{CJ-zxy的人}有很多而且他們的水平也很{CC夠}高。

5.但是{CQ從}整個的地球來看，我認為目前最重要的是在這個地球生活的人們都能吃飽{CC夠}，不挨餓。

6.不過[C]污[C]染程度過{CC夠}高的話有問題，所[C]以要遵[C]守世界衛(wèi)生組織的標[F標]準。

第一種是詞義之間的細微差別導致的偏誤，如例3和例4的“很”和“夠”。第二種屬于語用偏誤，例5中的“吃飽”和“吃夠”，在句子中不符合語用習慣?！俺燥枴敝阜献约旱木筒土?，感覺“飽”了，恰到好處。而“吃夠”有過量的意思，這跟“不挨餓”的意思不相符。例6中“夠高”的意思是達到一定的高度或限度，具有褒義色彩，在這里與污染程度搭配不當?！斑^”即“超過”，即污染程度超過一定的限度，在這里符合文意，更恰當?shù)皿w。

三.“夠”的教學建議

根據(jù)HSK動態(tài)作文語料庫中留學生的習得情況，總結(jié)出“夠”的以下重難點：uo和ou容易被學生混淆，"夠"的讀音易讀成“guo”;在漢字書寫方面，需要強調(diào)“夠”是由左“句”右“多”構(gòu)成，將其和異體字、形近字區(qū)分開來;在語義方面要區(qū)分“很”和“夠”，“過”和“夠”;在理解基本意義的基礎(chǔ)上，會運用“夠”的基本相關(guān)構(gòu)式。

1.“夠”的語音教學

首先運用翻譯法和示范法說明“夠”的發(fā)音方法：ou在發(fā)音時，從略代圓唇的o開始，舌位向u的方向滑動。o響而長，u較短。加上g后練習gou的相關(guān)例詞，如chǒu lòu丑陋，shōu gòu收購等等。

其次引出“過”的發(fā)音guò。與òu相反，由后高元音u開始，舌位向下滑到后中元音o止。u發(fā)音較短，o響而長。發(fā)音過程中，唇形保持圓唇，開頭最圓，結(jié)尾圓唇略減。再加上g，練習gou的例詞，如tuō luò脫落，shuō guò說過。例詞練習結(jié)束后，教師可以設(shè)置一些拼音和詞語匹配游戲，區(qū)分兩者，從而達到熟練的效果。

2.“夠”的漢字教學

首先明確“夠”為形聲字，從多句gōu聲，本義為“聚也，多也”。因此在書寫的過程中不能缺少部件“多”，而且要從左向右寫。另外，需要強調(diào)“夠”為“夠”的異體字，在古代與“夠”可以替換且意義相同，但現(xiàn)在“夠”作為異體字已經(jīng)被淘汰。最后，引出“夠”的形近字，如狗，溝，購。在理解含義的基礎(chǔ)上，學生能夠說出之間的差別。

3.“夠”的語法教學

在這里只討論以下兩種情況：“夠”用作動詞，表示數(shù)量上得到滿足;“夠”作副詞，表示達到了一定的標準或程度。

（1）“夠”為動詞，在句中可以單獨作謂語。

例句：米飯夠嗎？ Is rice enough？

兩個人就夠了。 Two people is enough.

時間不夠了。 Time is not enough.

陳述句的一般句法格式：sub+（不）夠+（了）。疑問句一般格式：sub+（不）夠+嗎？

需要提醒學生的是，與英語的形容詞性enough不同，“夠”在這里為動詞。教師給出例句后，可以用演繹法直接給學生句法格式，也鼓勵學生運用歸納法發(fā)現(xiàn)句式。學生掌握句法格式后，進行練習。教師引導學生練習的方式可以多樣，但要注重說和寫的結(jié)合：

直接翻譯：My money is not enough.

情境練習：A：一共200塊，您用現(xiàn)金還是刷卡？B：_______，還是刷卡吧。

自行練習：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按照句法格式進行造句，越多越好。

（2）“夠”為動詞時，可以和其他動詞組成為“夠+v”或“v+夠”，作句中的謂語。

例句：小孩一天要睡夠八小時。Children have to sleep 8 hours a day.

這點水夠喝嗎？Is there enough water to drink？

板書句法格式：sub+v+（不）夠+（complement）/sub+（不）夠+v+（complement）

由于此類句法格式的復雜性，除了以上三種練習方法，還可以運用排序法培養(yǎng)學生的語感，具體方法是將句子拆分并打亂順序，學生進行排序練習。教師在設(shè)置練習的時候可以逐步增加難度。

比如：八小時 一天 要 睡 小孩 夠 ______________

這里設(shè)置的標準答案有兩種：A.小孩一天要睡夠八小時。B.一天小孩要睡夠八小時。

（3）“夠”作副詞時，可以修飾形容詞，表示達到一定的程度或標準，讓人滿意或者不滿。

例句：你也夠粗心的。 You are too careless.

他的個子不夠高。 He is not tall enough.

此類句法格式較簡單，一般在肯定句中，形容詞后常加“的”，基本格式為sub+夠+adj+的。否定句中沒有“的”：sub+不夠+adj。教師需要強調(diào)的是，“不夠”修飾的形容詞一般為褒義形容詞，例如：好、樂觀、積極等，句子整體帶有不滿意的情感傾向。

留學生在習得的過程中，容易跟表示程度加深的“很”混淆，有時也會混淆超過某個范圍的“過”，因此在教學設(shè)計中要有意識地區(qū)分。教師可以給出例句，讓學生判斷錯誤，并引導學生說出錯誤原因。

例句：他的個子不很高。（x）

你也過粗心的。（x）

“很”屬于hsk1級的詞匯，不能被“不”修飾，沒有否定形式?！斑^”作副詞時，一般修飾單音節(jié)形容詞，如“大”“高”“多”“少”，構(gòu)成雙音節(jié)詞語時作謂語不加“的”。以上是語法規(guī)則方面的錯誤，學生如果掌握規(guī)則，就容易判斷出來，至于同義詞用法相同的情況，需要教師引導學生結(jié)合語境進行辨析。

例如：現(xiàn)在這個房子還夠大，等有了孩子，我們得搬走。

現(xiàn)在這個房子還很大，等有了孩子，我們得搬走。

“夠”有達到滿足的標準或程度的意思，在這里表示房子的大小剛好滿足需要，更符合語境?！昂艽蟆敝槐硎境潭鹊募由?，不如“夠大”恰當。這種情況難度較大，不僅需要教師的引導，更需要學生的長期積累。

在日常生活中“夠”是常用詞，含義和用法多樣，這也決定了“夠”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重要性。教師在教學設(shè)計時需要有意識地參考留學生語料庫，從中發(fā)現(xiàn)容易產(chǎn)生的偏誤，并提出有效的解決辦法，從而更好地改善教學。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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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江蘇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