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河池宜鼓宜歌

梁舒欣

河池是一個藏在山里的城市，獨在山林中，遺世而獨立。

紅水河流域孕育下的河池，少數(shù)民族以壯族為主，瑤族、侗族、仫佬族等少數(shù)民族也聚居于此，因此形成了河池獨特的少數(shù)民族文化。對于沒有文字傳承的壯鄉(xiāng)人來說，符號和歌聲是他們向外界傳達(dá)信息和情緒的重要方式，千年的銅鼓咚咚、山歌繚繞，也曾在這大山深處響起。

千年銅鼓聲聲，震古爍今

“咚咚咚”，宏亮有力且節(jié)奏十足的銅鼓聲，猶如一聲聲平地雷，打破了壯鄉(xiāng)山里的寂靜。一身青藍(lán)壯衣的阿叔站在山頭對著紅水河第一灣敲著當(dāng)?shù)厝酥谱鞯你~鼓，鼓聲時緩時急，節(jié)奏時輕時重，緩時行云流水，從容舒緩，猶如紅河之水流入心間，重時鏗鏘有力，振聾發(fā)聵，像極萬馬奔騰，飛馳而過。

銅鼓文化圈流傳著一句話，“世界銅鼓在中國，中國銅鼓在廣西，廣西銅鼓在東蘭?！睎|蘭是河池下轄的一個小縣城，紅水河穿境而過，看似平平無奇，實則是隱藏的王者，乃世界銅鼓之鄉(xiāng)。目前，世界范圍內(nèi)傳世的銅鼓僅有2400面，中國館藏1400面，而東蘭則占了612面，占世界銅鼓收藏量的四分之一，東蘭是世界銅鼓之鄉(xiāng)，當(dāng)之無愧。

古有“北鼎南鼓”之說，銅鼓最早出現(xiàn)于云南洱海一帶，是古滇文化的典型器皿，河池處于云貴高原南麓，紅水河自云南流入廣西境內(nèi)，銅鼓文化也隨之流入。

銅鼓，最初由銅釜演變而來，做炊器用，由于敲擊時，宏亮而悠遠(yuǎn)，逐漸演變成傳達(dá)信息的器皿以及用于祭祀、禮儀的樂器?！睹魇贰@傳》中曾有過關(guān)于銅鼓的記載，“得鼓二三，便可僭號稱王?！笨梢姰?dāng)時的銅鼓是貴族權(quán)力的象征，是國之重器。千年時光的洗禮，敲擊銅鼓仍作為今日東蘭人祭祀、嫁娶、節(jié)慶等重要日子必備項目。

古老的東蘭銅鼓以音銅為主，再鑄以其他合金而成，鼓面常有浮雕，以太陽、青蛙等形象居多，壯民先祖認(rèn)為青蛙是掌管風(fēng)雨的女神，可祈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鼓面除了浮雕以外，還有各異的花紋，每一面鼓都不盡相同，有同心紋、乳釘紋、人魚紋、獸形紋、云雷紋等。

中國近代民俗學(xué)家黃芝岡撰寫的《說銅鼓》中曾有記載東蘭人新年敲鼓，“東蘭新年，各村高懸銅鼓，日夜敲打。鼓是以幾具作一組的，敲鼓的是童子，左手用小木條敲鼓面的邊緣，右手用縛著碎布的槌敲鼓的中心。丁東鏜錯，此敲彼應(yīng)，極盡音聲之妙?！痹诮駯|蘭，新春佳節(jié)、壯族三月三、婚喪嫁娶、農(nóng)忙慶祝等重要日子，東蘭人必敲銅鼓。

三月初三，銅鼓會。凡有銅鼓的東蘭壯族村寨，早早便扛鼓上山坡，每個村寨出四面銅鼓，兩公鼓兩母鼓，每面皆配以三名經(jīng)驗老練的鼓手，輪流擊鼓。東蘭人擊鼓有其特定的節(jié)拍和音律，按照“七三七”“七單七雙”“鬧斑鳩”“倒穿行”“小姐妹”等節(jié)律敲打，鼓聲啞了、銅鼓裂了、鼓手錯打都算作比賽失敗。深山里，山麓之上，千人云集，百人擊鼓，鼓聲齊鳴，似春雷鳴響，似海濤呼嘯，似號角催戰(zhàn)。

東蘭銅鼓文化有著鮮明的民族特色和藝術(shù)感染力，崇尚自然，贊頌勤勞，宣揚平等自由。神秘古老的東蘭銅鼓文化缺少系統(tǒng)的文字記載，卻以銅鼓千年鼓聲傳承，以銅鼓雄渾的聲響震古爍今，在東蘭的土地上聲聲不息。

歌海宜州，一個會唱歌的城市

“唱山歌咧，這邊唱來那邊和，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灘險彎又多?！?/p>

壯族三月三，廣西人難掩放假三日的喜悅之情，且不說唱得如何，也必定要嚎上這么一句。臨近三月三，廣西人要回村唱山歌，網(wǎng)友戲稱，在廣西，人皆劉三姐。盡管只是一句戲謔之語，廣西山歌走紅網(wǎng)絡(luò)，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桂花開放香飄遠(yuǎn)，壯家山歌代代傳，三姐撒下山歌種，如今唱了幾千年?！币酥莸陌⒚脛澲穹ぃ竭^兩岸蔥郁竹林，在清可見底的下枧河畔傳唱著劉三姐的歌，歌聲清脆而婉轉(zhuǎn)，猶如下枧河的潺潺流水，緩緩流進(jìn)心里，直教聽者沉醉。

相傳，壯族歌仙劉三姐出生于宜州市流河鄉(xiāng)下枧村?！稇c遠(yuǎn)府志》和《宜山縣志》均有記載：“劉三姐相傳為唐時下枧村壯女，性愛唱歌，其兄惡之，與登近河懸崖砍柴，三姐身在崖外，手攀一藤，其兄將藤砍斷，三姐落水，流至梧州，州民救起，立廟祀之，號為龍母，甚靈驗?！?0世紀(jì)60年代的電影《劉三姐》更是將“劉三姐”以及“劉三姐的山歌”的壯族歌仙文化品牌推向世界。在宜州，凡是有壯鄉(xiāng)人，三人成歌，十里成圩，皆有山歌傳唱。

千峰聳立，萬木成林，稱河池為“山城”一點都不為過，山多歌也誠。在壯鄉(xiāng)，凡婚喪嫁娶、談情說愛、節(jié)慶祭祀、農(nóng)忙活動，人們多以山歌傳情，以歌會友，以對唱的方式表達(dá)內(nèi)心情愫，說不出口的話以歌代替。

宜州山歌與流行歌曲大有不同，以賦比興，主題隨意，歌詞信手拈來，雙人對唱更是極為考驗唱者功力是否深厚，反應(yīng)速度是否迅速，稍不留神，對唱便處了下風(fēng)。宜州山歌多是反映勤勞人民質(zhì)樸生活，歌詞簡單，易學(xué)易唱，易記易傳，朗朗上口。

“三月三”是壯族極為隆重的歌圩節(jié)，又稱為歌仙節(jié)，是為了紀(jì)念一代歌仙劉三姐而設(shè)。能歌善舞的宜州人必不會錯過，每年農(nóng)歷三月初三，萬人相會，賓朋云集，齊聚歌圩，高聲對唱山歌，人如潮，而歌如海，歌聲清脆而嘹亮，沖破萬重山，傳達(dá)著對三姐的思念以及豐收之喜悅，對未來美好生活之憧憬，一口桂柳音，唱盡壯鄉(xiāng)情。

千年的時光穿過河池的層巒疊嶂，淌過悠悠紅水河，壯鄉(xiāng)兒女敲得了銅鼓，唱得了山歌，大山的粗獷帶著紅水河的柔情，造就了河池人剛中帶柔的性子，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唱著先祖的歌謠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