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增崠 于利花
提 要:“小市民”的形象常被文學作品津津樂道,卻鮮少有人關注到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中的“小市民”論述。事實上,馬克思恩格斯在其著作中輔以重墨對“小市民”這一形象加以描述,在他們的描述中小市民不僅僅是某個特殊的階層或群體,還是具有諷刺意味的某種形象的代稱。在經典文本中,馬克思和恩格斯不僅對“小市民”的產生與發(fā)展進行刻畫,并且將“小市民”性格上的膽怯、狹隘、懶散,立場上的搖擺、反動、保守,觀念上的封建、保守、落后,都淋漓盡致刻畫出來了,展現(xiàn)出一幅生動的“小市民”圖景。小市民的產生及其處境變化,反映了資產階級上升過程中由于生產關系的變化所體現(xiàn)出來的人與人關系的變化?!靶∈忻瘛钡漠a生是市民社會發(fā)展的必然,根源于整個近代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馬克思將其邏輯與歷史、階級分析等方法貫穿對小市民的分析中,為理解其社會歷史觀提供了新視角,也為我們進行社會科學研究尤其是分析社會群體提供了科學的方法和啟示。
“小市民”這一形象常被文學作品津津樂道,并被冠以“自私自利”“保守狹隘”“斤斤計較”等形容詞,似乎“小市民”是文學作品的專利。事實上,馬克思、恩格斯早已在其作品中對小市民的形象進行過淋漓盡致的刻畫,并通過小市民的發(fā)展與形態(tài)再現(xiàn)其社會歷史觀的主體內容。縱觀馬克思、恩格斯在其文本中對小市民的論述,有如下發(fā)現(xiàn):其一,德國小市民是其研究的主體??梢哉f,馬克思、恩格斯是通過德國小市民的形態(tài)縱觀其他國家小市民的發(fā)展,并在與其他國家小市民的比較中深刻展現(xiàn)小市民在德國的典型樣態(tài)。需要明確的是德國小市民僅具有典型性,并不具有普遍性,因此不能將其特征強加于其他國家的小市民之上,正如恩格斯在批判恩斯特時所指出的,“您把整個挪威和那里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歸入小市民階層的范疇,接著您又毫不遲疑地把您對德國小市民階層的看法硬加在這個挪威小市民階層身上”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596 頁。。這必然會出現(xiàn)一系列問題,究其原因在于恩斯特“沒有把唯物主義方法當作研究歷史的指南”,沒有真正掌握唯物史觀。而我們歸納的主要目的并非將小市民機械歸結為某種特征,而是通過小市民在德國的特殊狀態(tài)探尋其一般性特征。其二,“小市民”并非某個時代特有的產物,封建社會有“小市民”,資本主義社會亦然,而社會主義尤其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同樣有著“小市民”滋生的土壤,但是不同社會“小市民”的形態(tài)略有差異。筆者只通過最一般性的歸納再現(xiàn)“小市民”形象,以期有效梳理馬克思、恩格斯對誕生于封建時代、并在資本主義社會獲得嶄新樣態(tài)的“小市民”形態(tài)的刻畫,并從中體會其社會歷史觀的本質。事實上,馬克思、恩格斯對“小市民”的刻畫及所使用的方法也可以給當前的社會科學研究以啟示。
任何階級與階層的出現(xiàn)都有其特定的歷史條件及產生場域,“小市民”的孕育與發(fā)展同樣如此?;貧w文本分析,馬克思、恩格斯筆下的“小市民”,一個顯著的發(fā)現(xiàn)是:無論何時,歷史視野都是貫穿“小市民”研究始終的,同樣也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對“小市民”的界定,也處于不斷發(fā)展與成熟之中。階級與階層本為不同的概念,然而馬克思、恩格斯在其著作中用“小市民階層”與“小市民階級”這樣的辭藻來形容小市民這一特殊群體,并有時將“小市民”與“小資產階級”混用,這一方面體現(xiàn)出“小市民”這一群體的特殊性,另一方面也可以表明他們二人也在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形勢中不斷重新認識著“小市民”。
何謂“小市民”,廣義的“小市民”究竟指向何人,究竟涵蓋哪些群體,馬克思、恩格斯并未給予準確界定,而要探究“小市民”這一特殊群體的出現(xiàn),有必要以時代的變遷發(fā)展反窺社會階層的變化。恩格斯在《德國現(xiàn)狀,論德國的歷史》中指出:“自從十世紀以來浮出在歷史上的所有等級,階級,即貴族、農奴、賦役農民、自由農民、市民、幫工、手工廠工人、資產階級以及無產階級,都齊頭并存著。而那些借其產業(yè)代表著一個生產部門的等級或階級,即貴族、自由農民、小市民及資產階級,各各按其人數(shù)、財富、并按其參與國內全部生產的程度而與聞于政治?!雹凇恶R克思恩格斯論國家和法》,北京:法律出版社,1958 年版,第371 頁。10世紀作為西歐封建時代的起步階段,其所有制形式是以農奴勞動和以幫工為主要特點的“自身勞動”,而后者則直接催生了行會和“小市民”的產生。行會作為西歐小手工業(yè)者和小商品生產者維護其利益的組織,通過“師傅—幫工”的運作機制,促使掌握私有財產和擁有幫工的師傅們不斷實現(xiàn)財富的增長,并成為最早的“小市民”主體。因此,“小市民”是伴隨私有制和西歐城市的發(fā)展而出現(xiàn)和發(fā)展的群體。城市產生后,分工與私有制的發(fā)展帶來生產規(guī)模的擴大,行會逐漸演變?yōu)樯a力發(fā)展的桎梏,因此,伴隨資本主義經濟的發(fā)展,行會逐漸退出西歐歷史舞臺。
然而歷史的發(fā)展并不總是同步的,德國便是歷史鎖鏈中的特殊一環(huán)。當英法資產階級已經占據社會統(tǒng)治地位的時候,在“農村統(tǒng)治城市”的德國,“在貴族及多少依附貴族的農民旁邊新形成的階級,這不是當今在文明國家已占居統(tǒng)治地位,在德國正力圖爬上統(tǒng)治地位的資產階級,而是小市民階級”①《馬克思恩格斯論國家和法》,北京:法律出版社,1958 年版,第369 頁。。德國社會的特殊性即其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和政治局面的特殊性促使行會得以穩(wěn)固發(fā)展,即使到了17世紀,行會在德國依舊保存了下來,并且成為阻礙資本主義發(fā)展的重要因素。然而,正如德國最終無法阻礙資本主義的發(fā)展趨勢一樣,德國小市民也終將經歷英法等國小市民所經歷的階段。正如馬克思所指出的,“當行會解體時或許有個別的行會師傅轉化為工業(yè)資本家,但這樣的情形按事物本性來說是很少的。整個來說,哪里出現(xiàn)了資本家和工人,行會制度、師傅和幫工就消失了”②《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500 頁。。但是行會的消解并不意味著小市民退出歷史舞臺,而是以異化的形式在資本主義社會得以保存?!?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作為馬克思研究視角轉變的關鍵文獻,用間接的方式指明了“小市民”與資產階級的關系。他將資本家比作土地所有者的“目空一切的、獲得自由的、發(fā)了財?shù)奈羧张`”③《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第285、285 頁。,而將土地所有者喻為資本家“坐享其成的殘酷無情的(自私自利的)昔日主人”④《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第285、285 頁。,指明了“小市民”和資產階級的關系??梢哉f,“小市民”這一群體是產生于封建社會、發(fā)展于資本主義社會或將伴隨資本主義社會的發(fā)展繼續(xù)存續(xù)的群體。
談及“小市民”,自然無法回避其與“市民”的關系。事實上,在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中鮮少有關于“市民”的直接論述。市民的出現(xiàn)常與“市民社會”相伴,或者具有國家屬性,如“德國市民”“法國市民”等。因此,我們只能通過“市民社會”探索“小市民”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并試圖探索其中“市民”與“小市民”的關系。
馬克思所講的“市民社會”,尤其是其所提出的“市民社會決定國家”觀點,不僅顛覆了黑格爾的“國家決定市民社會”觀點,還將市民社會的討論置于新的高度,可以說,這一觀念的提出引導著馬克思社會歷史觀的真正出場。關于“市民社會”的討論,當前學界存在一些質疑,如存在一種觀點認為馬克思的“市民社會”就是資產階級社會,也有觀點認為“市民社會”一詞的出場是馬克思思想尚未成熟時期的表現(xiàn),在其思想成熟后“市民社會”一詞逐漸消失。事實上,“市民社會”并非單純的資本主義社會,正如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所指出的,“在過去一切歷史階段上受生產力制約同時又制約生產力的交往形式,就是市民社會”,“這個市民社會是全部歷史的真正發(fā)源地和舞臺”。⑤《馬克思恩格斯全集》,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年版,第87-88 頁。而且,可以說,市民社會并非具體的社會,而是一種組織方式,一種以物質利益為基礎而構建起的利己主義的運作模式。之所以會將其與資本主義社會混為一談,一方面在于資本主義社會是其典型的表現(xiàn)形式,另一方面在于市民社會的出場與資產階級社會的迅猛發(fā)展聯(lián)系密切。恩格斯指出:“‘市民社會’這一用語是在18世紀產生的,當時財產關系已經擺脫了古典古代的和中世紀的共同體。真正的市民社會只是隨同資產階級發(fā)展起來的?!雹蕖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582-583 頁。因此,資本主義社會只是市民社會的典型表現(xiàn),市民社會或者說以利己主義單子構建的社會運作模式,出現(xiàn)的時間要遠遠早于資本主義社會。而這種利己主義的單子,我們可以將其追溯到城市與階級的產生時期,因此,可以說“市民”與“小市民”其出現(xiàn)的時間大致相當。
綜合比照馬克思主義經典文本中的“市民”與“小市民”,二者的關系體現(xiàn)在如下方面。其一,“小市民”從屬于“市民”,代表著“市民”中占有較少生產資料的群體。如:《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指出,作為商業(yè)世界的18世紀,雖然伴隨新航路的開辟加速了資本的運動和世界市場的開辟,但是由于世界市場的各個部分都是由單獨的國家經營,生產本身的不靈活以及從最初階段發(fā)展起來的貨幣制度,嚴重阻礙了流通,“這一切造成的結果就是當時一切商人和一切經商方式都具有斤斤計較的卑鄙的小商人習氣”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193、193、151-152 頁。。并指出,“當時的商人同工場手工業(yè)主,特別是同手工業(yè)者比較起來當然是大市民——資產者,但是如果同后一時期的商人和工業(yè)家比較起來,他們仍舊是小市民”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193、193、151-152 頁。??梢姡靶∈忻瘛敝皇窍鄬Φ?,只要占有較少的生產資料的有產者,如早期的小手工業(yè)者、小商人、底層貴族等均屬于小市民之列。伴隨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原本的部分“小市民”順應生產力發(fā)展要求,主動適應社會,擺脫行會的束縛和桎梏轉變?yōu)椤靶≠Y產者”,但是因其所占有的生產資料在數(shù)量上處于劣勢,因此他們仍舊是“小市民”。即使是資本主義早期的大資產者,伴隨資本主義社會的發(fā)展尤其是壟斷組織的出現(xiàn),也將失去其在生產資料上的優(yōu)勢,從而淪為“小市民”。因此,小市民這一群體是動態(tài)變化的,籠統(tǒng)地將“小市民”歸納為社會中某一階層群體的方法是不可取的。而前面論述中所提到的“小市民”則都是“市民社會”中“市民”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二,“小市民”是一種頗具諷刺意味的特殊指代。他們可能并非屬于前面論述中所說的“小市民”群體,其中也包含一些大資產者,但因其表現(xiàn)的滑稽、市儈,使其具有了“小市民”的樣態(tài)。恩格斯在批判德國貴族時指出:“同富裕的、無憂無慮、生氣盎然、全部行動毅然決然的法國及英國的貴族國對比,十世紀以來德國的高級和低級貴族是顯得何等小市民體態(tài)呵!”③《馬克思恩格斯論國家和法》,北京:法律出版社,1958 年版,第371 頁。這里的“小市民”則頗具諷刺意味。再如:《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指出,尤斯圖斯·默澤的《愛國主義的幻想》等類似想法,是庸人的那種“一本正經的”“小市民的”“自制的”“平庸的狹隘眼界”。④《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第286 頁。此處的“小市民”同樣非特指,而是將“小市民”的特點與形象賦予庸人,用以實現(xiàn)形象批判的目的。因此,無論是“小市民”還是“市民”都是“市民社會”的產物,他們是“市民社會”中“利己主義單子”的最主要組成部分。當然,市民社會的群體并非全部都是市民,“工人階級”因其并不占有生產資料,是排除在“市民”之外的。
馬克思在《德意志意識形態(tài)》中認為:“思想、觀念、意識的生產最初是直接與人們的物質活動,與人們的物質交往,與現(xiàn)實生活的語言交織在一起的。人們的想象、思維、精神交往在這里還是人們物質行動的直接產物。表現(xiàn)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學等的語言中的精神生產也是這樣?!雹荨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193、193、151-152 頁??梢姡镔|生活的生產活動作為第一性的東西,決定社會意識的內容。這一點,通過馬克思、恩格斯對小市民性格、立場等的表述可得以清晰呈現(xiàn)。
性格是人物的典型特征,是將不同人物進行區(qū)別的重要標準,也是馬克思、恩格斯經常論及的。同時代一些作品對“小市民”進行了深刻的刻畫,尤其是在那時的文學藝術作品中。為凸顯“小市民”的形象,馬克思、恩格斯亦在多次通信中對“小市民”的性格進行豐富和刻畫。1863年馬克思致恩格斯的一封信中就對“小市民”的形象有所涉及,指出“只有那些用尺子和每條‘報紙趣聞’來衡量世界歷史的德國小市民才會認為,在這種偉大的發(fā)展中,二十年比一天長,殊不知以后可能又會有一天等于二十年的時期”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448、596 頁。?!坝贸咦印焙兔織l“報紙趣聞”來衡量歷史,看不到歷史發(fā)展的進程,看不到生產力的巨大跨越,德國小市民的狹隘躍然紙上。1890年,恩格斯在致保爾·恩斯特的一封信中以翔實的理論駁斥恩斯特的錯誤觀點,再次指出“由于經歷了三十年戰(zhàn)爭和戰(zhàn)后時期,德國的小市民階層具有膽怯、狹隘、束手無策、毫無首創(chuàng)能力這樣一些畸形發(fā)展的特殊性格”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448、596 頁。,給予德國小市民性格以明確界定,膽怯成為小市民性格的又一特征,從而指出德國小市民這一形象的形成,與其獨特的歷史發(fā)展是分不開的,因此不能指望德國小市民可以有著英法小市民那樣的表現(xiàn),自然英法小市民由于沒有經歷德國小市民這樣的階段,因而在他們的性格中還是有著創(chuàng)造性和勇敢的一面。
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能對“小市民”的性格作出清晰界別,離不開其社會歷史觀的靈活運用,離不開其對德國歷史的深刻解讀。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德國小市民是遭到了失敗的革命的產物,這是其與法國小市民階層最不相同的地方。德國歷史的特殊性,不僅是其落后歐洲民族的原因,也是其“小市民”特殊性格產生的根源。1524—1526年德意志農民戰(zhàn)爭爆發(fā),備受貴族以及僧侶壓迫和剝削的農民終于聯(lián)合起來反抗,然而他們在力量上終究薄弱,以致于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可以給予貴族沉重打擊。即使他們提出了《十二條款》以維護自身利益,然而這一溫和的條款根本沒有觸動德國封建制度的根基。他們甚至提出廢除皇帝外的所有封建領主,保留了最本質的封建制度的根基,決定了“農民義軍會不斷受封建領主之欺騙而最終被鎮(zhèn)壓的命運”③丁建弘:《德國通史》,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19 年版,第59 頁。。因此,在封建領主的欺詐之下,運動很快就以失敗告終。而在這場運動中,真正與農民起義軍有著共同需要的正是城市的市民階層。也難怪恩格斯指出,“站在1525年的小諸侯背后的,是用賦稅鎖鏈把這些小諸侯束縛起來的小市民”④《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204 頁。。農民起義作為一場民族戰(zhàn)爭意義非凡,然而這場戰(zhàn)爭還是以失敗告終,不但沒有實現(xiàn)德國統(tǒng)一的目的,反而致使農奴制重新恢復,資本主義發(fā)展受挫,德國人民繼續(xù)生活在分裂之中。此后德國又于1618—1648年間爆發(fā)了三十年戰(zhàn)爭,在瑞典、法國以及歐洲各國蹂躪之下的德國遭受了空前的破壞,不僅皇權沒有加強,宗教改革無法得以推進,反而促使諸侯勢力不斷加強,德國繼續(xù)封建的生產關系。綜合來看,1525年的革命中“小市民”作為主要的參與者并未獲得實際的突破,此后又經歷了三十年戰(zhàn)爭的動亂以及各國的入侵與蹂躪,作為這一發(fā)展歷程的親歷者和參與者,“小市民”在夾縫中求生存,不僅遭到貴族的鎮(zhèn)壓,而且受到來自教會勢力的壓力,腹背受敵的小市民階層難以獲得自己發(fā)展的天地,最終敗下陣來,其膽怯、狹隘的性格大抵也可以找到原因了。而此時的英法等國正迅速進行著資產階級革命,資產階級所帶來的巨大的生產力與文明的進步促使其迅速發(fā)展為大國,這是四分五裂的德國無法企及的。恩格斯指出:“德國的小市民階層并不是一個正常的歷史狀態(tài),而是一副夸張到了極點的漫畫,是一種退化、正如波蘭的猶太人是猶太人的漫畫一樣。英法等國的小資產者和德國的小資產者決不是處于同一水平的?!雹佟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596-597 頁。性格的形成自然離不開遺傳,但是一個時代的、群體的、性格的特質,則只能回歸當時的時代背景去找尋原因。
立場、觀點、方法是馬克思主義的精髓。馬克思在其論著中多次提及立場問題,他在《共產主義者同盟中央委員會告同盟書》中指出:“他們應該認清自己的階級利益,盡快采取自己獨立政黨的立場,一時一刻也不能因為聽信民主派小資產者的花言巧語而動搖對無產階級政黨的獨立組織的信念。”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199 頁。他在《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中再次指出,民主黨人由于沒有考察“各個不同階級的利益和立場”,最終無法擺脫其局限性。可見,立場是研究階級與階層的重要方面,立場亦深刻體現(xiàn)當時的社會存在。
馬克思、恩格斯在對“小市民”的描繪中,對其搖擺、反動、保守的立場進行了深刻刻畫,使這一形象更加生動可感,并從經濟利益和政治態(tài)度方面對小市民的立場加以表達。其一,從經濟利益的角度來講,恩格斯曾在對德國歷史的描述中指出,“小市民決然不能推翻貴族,也從來未能和貴族并肩而立;他們只能削弱貴族的勢力”③《馬克思恩格斯論國家和法》,北京:法律出版社,1958 年版,第370、370 頁。。小市民并不是一個足夠勇敢和具有徹底革命性的階級,保守是其主要特點。究其原因,一是從小市民代表的利益來看,他們只代表著伴隨大工業(yè)所發(fā)展起來的小市民階層的利益,階層的狹隘性體現(xiàn)其并不具有普遍性,因此無論從人數(shù)來講還是經濟力量來講都是薄弱的,不足以與貴族抗衡。因此,“小市民只要得到統(tǒng)治階級些許讓步,就變成保守的”④《馬克思恩格斯論國家和法》,北京:法律出版社,1958 年版,第370、370 頁。。二是從“小市民”對國家立法的影響力來講,法律問題是馬克思首次遇到的關于物質利益的問題,也正是在這一問題中,馬克思提出法律僅僅用于保護統(tǒng)治階級的利益,因此法律也是具有階級性的。在小市民生活的時期,無論是封建時代還是資本主義時代,“小市民”都不具有統(tǒng)治的地位,因此,“小市民”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立法,卻不能改變和阻礙法律的實施。經濟地位上的劣勢促使“小市民”呈現(xiàn)保守態(tài)勢。其二,從其政治態(tài)度來講是搖擺的。作為社會的中間階級,他們無法與封建貴族中的高層貴族相抗衡,只能吸引部分底層貴族,因此,其在社會中的政治力量是薄弱的。正如馬克思在《共產黨宣言》中對中間等級的刻畫,“中間等級,即小工業(yè)家、小商人、手工業(yè)者、農民,他們同資產階級作斗爭,都是為了維護他們這種中間等級的生存,以免于滅亡。所以,他們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僅如此,他們甚至是反動的,因為他們力圖使歷史的車輪倒轉”⑤《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411頁。。以此來描述“小市民”的政治態(tài)度最是恰當。恩格斯也曾明確指出,“他們最有力的同盟者是那些永遠不敢正視危險的德國小市民階層的怯懦性;為了哀求把自己的死刑緩期一年執(zhí)行,他們會背棄自己的忠實同盟者”⑥,由此“小市民”立場的反動得以體現(xiàn)。經濟上的中間地位以及政治上的不受重視,促使“小市民”在立場上不斷搖擺,既希望推翻壓迫他們的貴族或大資產階級,又害怕失敗。在德國資本主義經濟尚不發(fā)達的時期,他們作為一種較為先進的生產力與封建貴族進行抗爭,然而因為他們是“口頭上勇敢,但行動上怯懦的奴顏婢”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4 頁。的小市民,只能最終淪為封建貴族的奴仆。在德國資本主義經濟獲得發(fā)展后,獲得嶄新面貌的德國小市民,也可以稱其為小資產階級,開始與大資本家抗衡,然而因為經濟力量的懸殊和不徹底的斗爭性最終淪為大資產階級的附庸。由此,搖擺與保守兼具的矛盾的“小市民”形象躍然紙上。然而,不論是封建時代其與底層貴族為伍,還是資本主義時期與小資產階級同行,始終代表的都是一種落后的生產力,始終要維護的是其本身的短淺利益。恩格斯指出:“我們的大資產者在1870年的行動,與1525年中等市民的行動一模一樣。至于小資產者、手工業(yè)師傅和小店主,他們是永遠不變的。他們千方百計地希望躋身于大資產階級的行列,他們害怕被拋到無產階級的行列中去。他們彷徨于恐懼和希望之間,在斗爭期間會力求保全自己寶貴的性命,而在斗爭之后則去投靠勝利者。這就是他們的本性?!雹凇恶R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28 頁。這也是他們在各種革命和斗爭中秉持的立場,而這一切原因都離不開經濟與政治的影響。
“小市民”的觀念作為“小市民”思想的體現(xiàn),是理解“小市民”這一群體的重要指標。思想觀念作為不具有實體表現(xiàn)形式的內容,以其看不見、摸不著的特點呈現(xiàn)出異常復雜的狀態(tài)。系統(tǒng)梳理馬克思、恩格斯對“小市民”的論述,鮮少有語句直接表述為“封建的小市民思想”或者“落后的小市民思想”,然而通過其對小市民相關表現(xiàn)的刻畫,小市民的封建、落后、庸俗之態(tài)也展露無遺。
首先,庸俗的“小市民”觀念在恩格斯筆下得到深刻體現(xiàn)。恩格斯在《詩歌和散文中的德國社會主義》批判德國社會主義作品的現(xiàn)象時指出,“它的真正內容就是在慈善掩飾下的偽善的小市民的庸俗氣”③《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年版,第239、223-224 頁。。在《卡爾·倍克“窮人之歌”,或“真正的社會主義”的詩歌》中指出,倍克“歌頌膽怯的小市民的鄙俗風氣”,而“怯懦和愚蠢、婦人般的多愁善感、可鄙的小資產階級的庸俗氣,這就是撥動詩人心弦的繆斯”④《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年版,第239、223-224 頁。,庸俗的“小市民”形象得以呈現(xiàn)。庸俗的小市民們并不關心世界范圍內發(fā)生了怎樣的變革,并不關心本國階級之間的斗爭發(fā)展形勢,他們只是涂脂抹粉,多愁善感,處處體現(xiàn)著他們“小市民的傷感”。然而他們的傷感的表現(xiàn)形式,卻是滿篇荒唐且冗長的文字,絲毫不能體現(xiàn)出他們的進步性。其次,“小市民”的落后可以通過其思想和行動得以體現(xiàn)。在《流亡中的大人物》中,馬克思常以庸人來形容包括“小市民”在內的落后社會群體。如他在寫給盧格的信中指出,“舊世界是屬于庸人的”,庸人“因占有土地和雇工而在卓爾不群的意義上被稱為主人,他們和他們的奴隸一樣,都是庸人”。⑤《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十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年版,第56-57 頁。而據我們之前的考證,手工業(yè)者、封建時代的部分底層貴族,以及后來的手工工場主、小商人、土地所有者等等在經濟上處于中間地位的群體,均是“小市民”的重要組成部分。也難怪馬克思、恩格斯經常用“小市民形態(tài)”之類的詞藻來形容擁有小市民特征的群體了,由此看來,“小市民”又何嘗不是庸人呢?他們奮力維護著自己的短淺利益,作為封建貴族遺留的產物,一方面他們中的部分人叫囂著自己有著先天的貴族血統(tǒng)理應得到厚待,他們不滿于承認自身所代表的生產力,以及社會意識等等早已是“舊事物”。他們努力與資產階級所代表的新的生產力進行抗爭,以求得卑微的生存,然而社會的現(xiàn)實是無論在財富上還是在所占有的生產資料方面來講,他們都是弱勢的,他們是“口頭上勇敢,但行動上怯懦的奴顏婢膝的小市民”,并逐漸淪為大資產者的物質的和精神上的附庸,被資產階級所取代。另一方面,他們不能以發(fā)展的眼光看待未來社會的發(fā)展趨勢,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他們試圖阻止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和時代的進步,處處體現(xiàn)出落后性。他們掙扎在幻想和現(xiàn)實之間,既不能獲得與其幻想的地位相等同的生產資料,亦無法做到無產階級那般最具革命性和戰(zhàn)斗性。即使是在“德國小市民階層發(fā)展史上的新時代”他們仍舊無法擺脫靈魂中的落后,尋找“民主主義的基督”給予他們靈魂的撫慰和麻痹,而積極主動尋找出路,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出其落后性。最后,保守是“小市民”無法擺脫的標簽。“小市民”從誕生之日起就與封建保守相聯(lián)系,他們既不具備大資產階級所具備的豐富生產資料,又不具備無產階級的徹底革命性,只著眼于眼前的短小利益,不具有先進性和斗爭性,其保守性可見一斑。
誕生于封建時代,并在資本主義社會獲得嶄新形態(tài)的“小市民”,將走向怎樣的歷史結局?馬克思、恩格斯分別從生產力發(fā)展之維、人類文明發(fā)展之維以及階級發(fā)展之維對此加以說明,并在此過程中全面體現(xiàn)唯物主義的方法。
首先,從生產力的角度看,“小市民”所代表的生產力終究難以適應社會化大生產的需要。生產力即勞動者與生產資料相結合所形成的改造自然的能力。馬克思的生產力理論內涵豐富、蘊含辯證唯物主義的哲學色彩。馬克思認為,生產力是歷史向前發(fā)展的根本動力,也是一切沖突產生的最根本矛盾?!靶∈忻瘛睆恼Q生之初就與手工業(yè)生產相聯(lián)系,代表著小作坊式、各自為政的小手工業(yè)者的需求和生產能力,其目的在于通過小的聯(lián)合實現(xiàn)維護自身利益的目的。手工業(yè)生產者占有生產工具和掌握技能,通過將技能傳授給幫工的形式實現(xiàn)繼承。并通過行會制度建立起一致的同盟以保護其各自的利益,而“行會團體制度的主要特色,作為這種技藝的主體的手工業(yè)勞動的主要特色,作為構成所有者的這種手工業(yè)勞動的主要特色,應該歸結于一種對于生產工具(作為財產的勞動工具)作為自己的關系,而這和那對于土地(對于原料本身)作為自己的關系是不同的”①馬克思:《資本主義生產以前各形態(tài)》,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 年版,第39 頁。,這種作為資本主義產生之前的社會形態(tài),作為一種與商業(yè)資本相對立的或互為補充的形式,本身就代表著原初的生產力和較低的生產力。這種生產力的“小市民”也只能在四分五裂的德國獲得較好的發(fā)展,即使此時的西歐等國均在迅猛發(fā)展,“小市民”仍固守其利益,甚至曾在與封建貴族的斗爭中,“小市民”曾因為財富上的優(yōu)勢居于貴族之上。然而短視、狹隘的“小市民”固守著自己眼前的利益,既不愿意分享也不愿意有所犧牲,終究無法帶來社會生產力的巨大增長。正如馬克思所言,“他們的小眼小孔的利益始終不能發(fā)展成為一個階級的共同的民族的利益,因此他們經常遭到其他民族的資產階級的剝削?!雹凇恶R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年版,第212 頁。而這種小眼小孔利益驅使下的社會生產力終究微弱。然而,縱觀生產力的發(fā)展歷程,可以清晰看到,人類社會的生產力不僅在數(shù)量上呈現(xiàn)逐漸增長的態(tài)勢,而且在程度上也逐漸實現(xiàn)著分工協(xié)作與社會化的進階。伴隨社會需求的增長和科學技術的發(fā)展而來的機器大工業(yè),不僅在效率上高于手工業(yè)生產,而且可以完成很多手工業(yè)無法完成的工作,最終,部分富裕的手工業(yè)主成為小資產者以及大資產者,其他的“小市民”則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中。這些資產階級社會的小資產者雖然得以暫時的保存,然而其生產能力終究有限,最終難逃被大資本家吞并的危險,特別是隨著壟斷組織的出現(xiàn),“小市民”所代表的生產力終將成為歷史。
其次,從人類文明發(fā)展的角度看,“小市民”所代表的文明并非人類文明發(fā)展的最終旨歸。縱觀人類文明發(fā)展歷程可以發(fā)現(xiàn),從野蠻走向文明、從狹隘走向開放、從迷信走向科學是歷史發(fā)展的總趨勢。人類從一個不起眼的種群發(fā)展到如今地球上最有影響力的種群,正是符合這樣的歷史發(fā)展趨勢,因此,順應這一趨勢將見證人類文明的持續(xù)發(fā)展,而與此文明相互掣肘,不利于文明發(fā)展總趨勢的終將被淘汰。先進戰(zhàn)勝落后,文明戰(zhàn)勝野蠻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第一,“小市民”所代表的私有制不符合人類文明對平等的追求。“小市民”的出現(xiàn)離不開分工,分工“首先引起工商業(yè)勞動同農業(yè)勞動的分離,從而也引起城鄉(xiāng)的分離和城鄉(xiāng)利益的對立。分工的進一步發(fā)展導致商業(yè)勞動同工業(yè)勞動的分離”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147-148 頁。,導致經濟的發(fā)展和“小市民”的出現(xiàn)。從這個角度來講,分工對促進社會發(fā)展和文明的進步無疑起著重要的作用。然而,分工在另一方面又導致富者愈富、貧者愈貧的社會貧富差距不斷拉大。富人因為占有著生產資料因而只需要坐享勞動者的成果,而勞動者付出全部的勞動力可能也難以維持溫飽,這一點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有著詳盡的描述。因此,分工的出現(xiàn)也代表著不公,代表著一種在未來會落后的或者將被鞭撻的文明。“小市民”之所謂“市民”在于其擁有者私有財產,他們不是經濟上的一無所有,尤其是發(fā)展到資本主義社會的小市民,即使占有較少的生產資料,他們仍舊剝削和壓迫勞動者,占有著勞動者的價值,因此這種代表著落后和不公的私有制終究不能適應人類歷史的發(fā)展需求。第二,誕生于封建時代的“小市民”終極無法擺脫封建時代的桎梏。無論是他們性格中的狹隘,還是立場中的搖擺,抑或思想中的封建落后,都不是文明社會所需要的,都不符合人類對善和美的追求。因此,正如馬克思指出的,“從現(xiàn)實的發(fā)展進程中(這里插一句)必然產生出資本家對土地所有者的勝利,即發(fā)達的私有財產對不發(fā)達的、不完全的私有財產的勝利,正如一般說來動必然戰(zhàn)勝不動,公開的、自覺的卑鄙行為必然戰(zhàn)勝隱蔽的、不自覺的卑鄙行為,貪財欲必然戰(zhàn)勝享受欲,直認不諱的、老于世故的、孜孜不息的、精明機敏的開明利己主義必然戰(zhàn)勝眼界狹隘的、一本正經的、懶散的、幻想的迷信利己主義,貨幣必然戰(zhàn)勝其他形式的私有財產一樣?!雹凇恶R克思恩格斯全選》(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年版,第287 頁。亦是對“小市民”最終發(fā)展命運的描述。
最后,從社會發(fā)展與人的主體選擇角度看,“小市民”及“市民社會”是對歷史發(fā)展合目的性及合規(guī)律性的深刻印證。人類歷史的發(fā)展趨向及階段,是作為客體的物質生產實踐同作為主體的人綜合作用的結果。一方面,物質生產實踐決定社會形態(tài),決定同一歷史階段各國制度“共有的東西”③林建:《理解社會主義文明的新視角——試論社會形態(tài)演進的客觀必然性與社會制度構建的主體選擇性及其相互作用》,《科學社會主義》,2012 年第6 期。,體現(xiàn)社會發(fā)展的規(guī)律性;另一方面,作為主體的“現(xiàn)實的個人”從自身的需要出發(fā),選擇適合自己的發(fā)展方向、階級或階層歸屬則體現(xiàn)著主體選擇的合目的性?!笆忻裆鐣币约啊靶∈忻瘛闭侨祟悮v史發(fā)展合目的性與和規(guī)律性的辯證發(fā)展過程。
歷史發(fā)展的總體趨勢是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然而社會歷史形態(tài)即發(fā)展過程中所呈現(xiàn)的共性的東西,卻是由現(xiàn)實的生產力所決定的,并遵循一定的規(guī)律性。正如馬克思指出的,“各民族之間的相互關系取決于每一個民族的生產力、分工和內部交往的發(fā)展程度”,“然而不僅一個民族與其他民族的關系,而且這個民族本身的整個內部結構也取決于自己的生產以及自己內部和外部的交往的發(fā)展程度”。①《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147、222 頁。這種發(fā)展程度并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而是以現(xiàn)實的生產力發(fā)展程度為依托,體現(xiàn)一個國家或者一個地區(qū)的綜合發(fā)展能力?!笆忻裆鐣敝猿霈F(xiàn),離不開分工的發(fā)展和私有制的產生,正是在這種條件下,市民社會呈現(xiàn)出較其之前的社會更加復雜的社會階層、更加復雜的社會整體樣態(tài)。同樣,“小市民”的出現(xiàn)也是生產力決定下的必然產物。正是因為小市民既不像無產階級那樣一無所有,又不似大資產者那樣掌握著足夠的生產資料并處于優(yōu)勢地位,因此,他們只能在大資產者和無產階級的夾縫中求生存,成為所謂的“中間階層”。
然而,歷史發(fā)展并不總是線性的,主體的選擇在其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主體的活動選擇即主體在客觀認識客觀規(guī)律的基礎上,基于自己的主觀需要所選擇的適應自己的發(fā)展道路。俄國能過跨越資本主義的“卡夫丁峽谷”,中國可以實現(xiàn)“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正是主體選擇的結果。小市民作為具有獨立的、有獨特需要的個體,面對當時的特殊時代背景,也處于選擇的迷茫期和困惑期。一方面,他們可以選擇成為革命的、先進的隊伍的一員,成為推動社會發(fā)展的重要力量,另一方面,他們可以選擇成為大資產階級的附庸,成為阻礙社會文明發(fā)展的畏縮、落后的代表。正如前文所述,在革命發(fā)展的不同時期,“小市民”的搖擺之態(tài)正是對其主體選擇的深刻體現(xiàn)。但是應該看到,作為“小市民”的主體選擇也并非完全自由的,同樣離不開物質生產資料的束縛,即“人們按照自己的物質生產率建立相應的社會關系”②《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147、222 頁。??傊?,小市民的產生及其處境變化,反映了資產階級上升過程中由于生產關系的變化所體現(xiàn)出來的人與人關系的變化?!靶∈忻瘛钡漠a生是市民社會發(fā)展的必然,根源于整個近代資本主義的發(fā)展。
綜上所述,縱觀馬克思、恩格斯對“小市民”這一群體的描述?!靶∈忻瘛钡漠a生正是生產力發(fā)展的產物,“小市民”的性格與表現(xiàn)亦是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相互作用的結果。在對“小市民”的分析中馬克思將邏輯與歷史相統(tǒng)一的方法、階級分析的方法貫穿始終,處處體現(xiàn)其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在對“小市民”的刻畫中,既不是全盤否定也不是全盤肯定的機械決定論,而是既有同情又有鞭笞,盡顯其思想的閃光。馬克思、恩格斯分析社會群體的方法、對社會群體的評價,都可以給予當前社會科學研究以方法與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