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結合國際文化遺產法這一領域的興起并基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文章提出非遺保護的國際標準問題,即“人權”“相互尊重”和“可持續(xù)發(fā)展”要求。因應非遺傳承以人為依托的特點,這三項國際標準之于非遺保護的意義分別指向人的本體、人際關系和代際關系。《非遺公約》豐富的國家實踐已表明,尊重人權是公約各項原則的根本,相互尊重是具有根本性地位的基本原則,可持續(xù)發(fā)展是非遺保護工作的行動目標。“十四五”規(guī)劃已將非遺保護列為我國國家總體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2021年適逢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實施十年以及《非遺公約》生效十五年,重視《非遺公約》的解釋問題并使之與我國法律進一步對接具有明顯的現(xiàn)實意義。
【關鍵詞】國際文化遺產法;《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非物質文化遺產;可持續(xù)發(fā)展;標準
【作 者】王薇,法學博士,佛山科學技術學院法學與知識產權學院講師,南方海洋科學與工程廣東省實驗室(珠海)海洋法團隊成員。廣東佛山,528000。
【中圖分類號】D922.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21)06-0135-0010
聯(lián)合國教育、科學及文化組織(下稱教科文組織)2003年通過的《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下文稱《非遺公約》)是全球最具影響力的文化公約之一(締約國數(shù)量已達到180個)。公約自2006年生效至今已十五年,隨著在各締約國實施的日漸深入,近年來教科文組織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以下稱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也開展了一系列改革與反思措施,如何解釋公約的核心條款顯得愈發(fā)重要。不少學者注意到《非遺公約》第2條明確規(guī)定“在本公約中,只考慮符合現(xiàn)有的國際人權文件、各社區(qū)、群體和個人之中相互尊重和可持續(xù)發(fā)展要求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這正是列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的基本條件之一,但對于如何解釋該條中的“人權”“相互尊重”以及“可持續(xù)發(fā)展”等概念,學界鮮有答案。
本文將從整體上闡釋三個非遺保護國際標準的涵義、指向意義和實施地位等,結合國際文化遺產法興起的國際背景對《非遺公約》的多重立法目的進行分析,立足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以下稱《非遺法》)提出銜接建議。于我國而言,我國是現(xiàn)任聯(lián)合國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的委員國(任期為2018—2022年),2021年正是我國《非遺法》頒布實施十周年紀念。今年,文化和旅游部《“十四五”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規(guī)劃》以及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均強調要積極做好《非遺公約》的締約工作,進一步提高履約能力和水平,完善我國相關政策法規(guī)。在此背景下,注重國際公約與我國國內法的進一步對接具有明顯的現(xiàn)實意義。
一、國際文化遺產法的興起以及《非遺公約》在其中的重要地位
國際文化遺產法是正在形成中的國際法新分支。就國際法的發(fā)展而言,文化遺產成為國際法的專門保護對象是比較晚近的事情。二十世紀之交,1899年和1907年在荷蘭海牙召開的兩次和平會議首次將涉及文化遺產保護的內容編撰進有關戰(zhàn)爭的國際公約中,但只有在1945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成立以后,文化遺產才因其作為世界不同文化傳統(tǒng)的表現(xiàn)形式所蘊含的內在價值,從而逐漸成為國際保護的獨特對象。自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起近半個世紀以來,保護文化遺產的國際法迅速發(fā)展,在時間維度上已由戰(zhàn)時保護延伸至和平時期保護,保護對象也從物質拓展至非物質、從陸上拓展至水下,涵蓋遺跡和遺址、國際貿易中的文化財產、自然文化遺產、非遺、水下文化遺產以及文化表現(xiàn)形式多樣性等。對此,《馬克斯·普朗克國際公法百科全書》在“文化遺產”詞條中指出:在當代國際法中,對文化遺產的保護已經成為一個獨立領域,且已經達到相當復雜和精細的程度,這種保護主要是由條約和一些軟法性質的文件所提供。[1]
近十年來,對于這些保護文化遺產的國際法,國外有學者開始使用“國際文化遺產法”的概念,已出版多部學術專著。1無獨有偶,近年來我國部分學者也開始使用“國際文化遺產法”一詞,如鐘慧(2018)、周剛志等(2018)、孫雯等(2018),雖不多但也說明共性的存在。相較而言,我國學者更早也更多使用“文化遺產法”一詞,正如王云霞教授在《文化遺產法學:框架與使用》(2013)前言中指出,“文化遺產法學是研究文化遺產保護相關法律制度及其社會功能的一門學問。”“近幾十年來,國外文化遺產法學研究已經成果斐然,……然而在中國,……可以說文化遺產法學研究的薄弱和滯后已經嚴重影響和制約了文化遺產法律實踐和文化遺產保護事業(yè)的發(fā)展?!绷碛行W者雖未將該領域稱為“法”,但關注的也是同樣的對象,如郭玉軍教授主編的《國際法與比較法視野下的文化遺產保護問題研究》(2011)即是相當全面的研究。
國際文化遺產法的發(fā)展呈現(xiàn)出與教科文組織在文化領域工作的擴展而同步的趨勢。目前,教科文組織框架下共有六大文化公約:
上表所列的信息中,有兩點值得注意:其一,六大文化公約中的半數(shù)是2000年后通過的。僅在踏入二十一世紀的頭五年時間內,教科文組織接連于2001年、2003年和2005年通過三部重要文化公約,分別保護水下文遺、非遺和文化表現(xiàn)形式,且每部間隔時間僅一年,彰顯了國際社會對文化保護的決心,也意味著國際文化遺產法的興起。其二,在同期通過的文化公約中,《非遺公約》發(fā)展最為迅猛,僅十年時間締約國數(shù)量已躍居第二,正在向全球性公約發(fā)展。
一方面,國際文化遺產法正在蓬勃發(fā)展,《非遺公約》在其中占據著重要地位,需要更多的學理思考;另一方面,我國擁有豐富的文化遺產資源,關注文化領域的法律問題(不論是國內法領域抑或國際法領域)屬當然之舉。2021年8月的兩辦意見也明確提出要統(tǒng)籌整合資源完善非遺相關理論研究體系。
二、《非遺公約》的多重立法目的及非遺保護國際標準
(一)《非遺公約》立法1目的分析
《非遺公約》最主要的立法目的是保護文化多樣性(全文有4處直接提到),同時還兼有保護人權、構筑和平文化與促進發(fā)展等三個立法目的(序言第1、4、2段)。換言之,《非遺公約》的起草者們以及諸締約國談判代表們希望公約實施可以參照現(xiàn)有的國際人權文件、為各社區(qū)之間開展新的對話創(chuàng)造條件以及發(fā)揮非遺作為可持續(xù)發(fā)展保障的重要性。就序言的地位而言,它可作為解釋正文各項規(guī)定時的指導方針(闡明意圖或強調動機),但其主要功能不是為締約國或組織成員國設定基本義務。
(二)與立法目的相配套的非遺保護要求
上述三個立法目的不只停留在序言中,而是進一步規(guī)定于整個公約最為核心的第2條中——“在本公約中,只考慮符合現(xiàn)有的國際人權文件、各社區(qū)、群體和個人之中相互尊重2和可持續(xù)發(fā)展要求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這三項非遺保護要求恰恰對應著序言的三個立法目的,這三項要求將在《非遺公約》的實施過程中作為締約國的基本義務予以落實。
從制定公約時的談判記錄可知,在非遺概念的括性定義部分(即第2.1條)采用了分層結構,由廣義概念、內部標準(internal criteria)和外部標準(external criteria)三部分組成(逐層限縮了保護對象的范圍)。內部標準指遺產之于某社會群體身份的價值,外部標準指國際普遍認可的規(guī)范和要求,這反映的是國際層面非遺保護政策的雙軌路徑。[2]“外部標準”最初只是一個共識,即“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國際努力必須建立在普遍接受的人權、公平和可持續(xù)性以及對所有尊重其他文化的文化的尊重之上”[3]。之所以將其稱為“國際標準”(international criteria),全程參與公約制定的國際法學者珍妮特·布萊克(Janet Blake)的一段話可作注解,她認為“制定一項新的國際規(guī)范文件最具挑戰(zhàn)性的工作之一便是起草一個范圍足夠廣泛且可行的非物質遺產定義,……新文件將是填補這一保護缺口的重要步驟。同時,它也是一種手段,通過這種手段,國際公認的保護標準可以在這一重要領域進行國際合作時必然的動態(tài)中得到發(fā)展”[4]。
在進一步分析三項非遺保護國際標準之前,需要就存在于文化公約中的“標準”這一術語進行補充解釋。
(三)文化公約中“標準”一詞的含義
文化公約中的“標準”(criteria)這一概念,是為了對文化遺產進行國際保護時,根據不同的保護目的而設置的,指的是影響評判和作出判斷的因素,而不是評價質量的統(tǒng)一規(guī)格(standard)。各項標準與不同文化公約的宗旨緊密相關,因而在文化公約的定義條款中多有“在本公約中”(for the purposes of this convention,或譯為本公約的目的)的限定性表述。
各文化公約在對不同類別文化遺產作出定義時采用了不同的方式,規(guī)定有多種保護標準。例如:
1954年《關于在武裝沖突時保護文化財產的公約》第1條在界定“文化財產”(cultural property)時根據兩項標準,一是對各國人民的文化遺產具有重大意義,二是值得保護的文化財產類型的經驗準則(empirical criterion)。[5]48
1970年《關于禁止和防止非法進出口文化財產和非法轉讓其所有權的方法的公約》第1條對“文化財產”的定義依賴于對各文物類別的詳細描述以及按照各國國內法對這些物品的重要性標準(如對考古、史前史、歷史、文學、藝術、科學具有重要價值)。1995年國際統(tǒng)一私法協(xié)會《關于被盜或非法出口文物公約》第2條亦采取同樣的定義。[5]48~49
知名度較高的1972年《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第3條則以“具有突出的普遍價值”這一定性標準(qualitative criterion)對“自然遺產”作出定義。[5]49
2001年《保護水下文化遺產公約》第1條設置了文物須至少100年來部分或全部位于水下的公約標準(conventional criterion)。[5]49
至于2003年《非遺公約》,前面分析了非遺定義中的內部標準和外部標準雙重結構。此外,該非遺定義同時也是列入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非遺名錄的首要標準,歷年版本的《實施〈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的操作指南》(下文簡稱《操作指南》)第1和第2條均是非遺名錄列入標準規(guī)定(Criteria for inscription on the List)。
三、非遺保護國際標準的涵義與指向意義
關于為何引入這三個概念,其對《非遺公約》的實施會產生何種影響,對落實非遺保護工作又提出了何種要求,筆者已有三篇文章分別論述。概而言之:
第一,非遺保護國際標準之一“符合現(xiàn)有國際人權文件”有兩方面涵義,一是作為判斷標準,避免支持那些違反人權的文化習俗;二是以人權方式保護人們實踐非遺的權利,這屬于文化權利的范疇。事實證明,非遺保護既促進了人權領域“獲取和享有文化遺產的權利”的發(fā)展,同時該項文化權利亦可作為文化遺產保護的權利基礎,《非遺公約》的諸多理念可依托于該權利進一步落實與完善。[6]
第二,非遺保護國際標準之二“符合各社區(qū)、群體和個人之中相互尊重要求”與《非遺公約》的制定者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核心理念緊密相關。相互尊重本身就是《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組織法》中的一項抽象原則,非遺保護實踐大大豐富了該原則的內涵,使其具體要求和適用方式得以明晰。鑒于相互尊重原則與《聯(lián)合國憲章》中的容忍原則聯(lián)系緊密,二者異曲同工、共同指向構筑和平,因而相互尊重原則可作為國際文化遺產法的一項基本原則,應加以鞏固和發(fā)展。
第三,非遺保護國際標準之三“符合可持續(xù)發(fā)展要求”意味著如何使非遺保護有助于實現(xiàn)更廣泛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同時也能確保非遺本身的可持續(xù)性。《非遺公約》的實施表明,可持續(xù)發(fā)展理念不只屬于環(huán)境法領域,文化遺產保護同樣需要從子孫后代的利益進行考慮,可持續(xù)發(fā)展正在成為國際文化遺產法的一般法律原則。
那么,上述三個國際標準與非遺保護之間是何種關系?為何從眾多國際規(guī)范中只選擇這三個而不是其他作為非遺保護的外部考慮因素?《非遺公約》的締約歷史文件沒有給出答案。根據非遺傳承以人為載體的特點,筆者認為:三個國際標準的排列本身具有從本體到群體、從當代到下一代的邏輯順序,且分別指向人的本體、人與人之間的人際關系、人與后代之間的代際關系。如圖1所示:
(一)“符合現(xiàn)有國際人權文件”標準指向人的本體
人是人權和基本自由的主體。自1945年《聯(lián)合國憲章》簽署之日起,促進和保護人權便是國際社會的優(yōu)先事項?!斗沁z公約》也在序言首段特意強調了“國際人權憲章”(即1948年的《世界人權宣言》、1966年《經濟、社會及文化權利國際公約》和《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后兩者又合稱“人權兩公約”),足見人權因素在非遺保護中的重要性。其中,《世界人權宣言》是聯(lián)合國推進現(xiàn)有國際人權文件、特別是“人權兩公約”從而確立各項具體人權的依據,也是各國爭取實現(xiàn)的共同標準。自該宣言通過后,國際社會通過多年努力已形成了涵蓋防止歧視、土著人和少數(shù)群體的權利、婦女權利、兒童權利、健康權、工作權以及社會福利、進步和發(fā)展等方方面面的人權體系。至世紀之交,條約形式的基本人權框架已準備就緒,1993年聯(lián)合國“世界人權大會”通過了《維也納宣言和行動綱領》,推動人權框架的全面落實?!斗沁z公約》正是在2000年前后啟動了可行性研究,非遺的傳承和實踐均是以人為載體,與人權保護的關系天然緊密,將人權方法納入非遺保護之中自著手制定公約之初已成共識。
(二)“符合各社區(qū)、群體和個人之中相互尊重要求”標準指向人際關系
相互尊重是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所秉持和維護的根本原則與核心價值之一?!堵?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組織法》(1945年)的序言寫道:戰(zhàn)爭的根源在于“對人類尊嚴、平等與相互尊重等民主原則的摒棄”以及“借無知與偏見而散布并取而代之的人類與種族之不平等主義”,故須“于人之思想中筑起保衛(wèi)和平之屏障”。因此相互尊重原則有著促進人與人之間和諧共處、構筑持久和平的使命。它在多個文化公約及國際文件中均有體現(xiàn),如2005年《保護和促進文化表現(xiàn)形式多樣性公約》的目標之一為“鼓勵不同文化間的對話,……促進不同文化間的相互尊重與和平文化建設”以及第2條規(guī)定“所有文化同等尊嚴和尊重原則”?!斗沁z公約》第2條中的“相互尊重要求”正是該原則在非遺保護領域的延伸,可理解為各社區(qū)、群體和個人之中對所有尊重其他文化的文化的尊重,具有倫理規(guī)范的意涵。
(三)“符合可持續(xù)發(fā)展要求”標準指向代際關系
“可持續(xù)發(fā)展”概念由聯(lián)合國世界環(huán)境和發(fā)展委員會在1987年《我們共同的未來》報告(又稱《布倫特蘭報告》,Brundtland Report)中首次提出,指“在不損害后代人實踐和滿足其自身需要的能力的前提下滿足當代人的需要的發(fā)展”。此后經過三十多年的歷程,“可持續(xù)發(fā)展”已經從一個概念發(fā)展為規(guī)范(norms),且被載入多個條約和國際組織決議中,甚至有學者認為它正在成為(或已經成為)一項新的國際法原則。盡管主要作用于環(huán)境領域,但憑著超強的滲透力它已拓展到諸多其他領域,尤其是所強調的代際責任、代際公平問題,更是深刻影響著國家和國際組織的實踐。比如早在《非遺公約》通過以前,教科文組織就曾于1997年通過了《當代人對后代人的責任宣言》,指出“在充分尊重人權和基本自由的情況下,當代人應注意保護人類的文化多樣性。當代人有責任確定、保存和保護物質及非物質文化遺產,并將這一共同遺產傳給子孫后代”??梢?,在文化領域,同樣需要考慮可持續(xù)發(fā)展問題。
四、非遺保護國際標準在《非遺公約》實施中的地位
與《非遺公約》實施的階段性特點相對應,非遺保護國際標準對《非遺公約》實施的影響也有一定的階段性。在早期的非遺名錄評審實踐中,三個標準一直未受到重視。針對這一問題,2012年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附屬機構(The Subsidiary Body,存在于2009~2014年,2015年后與咨詢機構合并為審查機構)的工作報告首次予以指出:申報締約國呈現(xiàn)出一種反復出現(xiàn)的趨勢——未能對該要求給予充分的重視,甚至在某些情況下,他們似乎理所當然地認為遺產項目本身的性質已足以使這一問題變得毫無意義,然而這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定義的一個基本組成部分,每個申報列入名錄的遺產項目均須證明其完全符合該定義。[7]2013年是轉折之年,因應教科文組織的評估建議,三項非遺保護國際標準的重要地位在近年《非遺公約》的實施中逐步得到明確。
(一)尊重人權是《非遺公約》各項原則的根本
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在2014年常會中提醒各締約國“尊重人權是《非遺公約》各項原則的根本”(be fundamental to the Conventions principles),并要求各國應在申報文件中提供更多資料證明遺產項目的實踐如何符合現(xiàn)有的人權文件。[8]在此以前,人權因素在非遺名錄評審中普遍受到忽視。2016年,人權因素成為非遺名錄評審的重點考察事項,這在當年的評審決定中有非常明顯的體現(xiàn),委員會不僅鼓勵締約國在申報文件中主動提供遺產項目與現(xiàn)有國際人權文件是否相符的資料,[9]而且在多個遺產項目的評審決定中專門提及人權問題。
受到聯(lián)合國人權理事會在2009年所設立的“文化權利領域的獨立專家”研究成果的影響,2017年的非遺名錄評審較為集中地表現(xiàn)為對文化權利范疇下“獲取與享受文化遺產的權利”的關注以及行使該權利時與習俗做法之間的沖突。這說明,非遺保護工作受到國際人權文件約束的同時本身也在促進文化權利這一基本人權的發(fā)展。
(二)相互尊重是《非遺公約》的基本原則
通過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2012至2015年數(shù)次常會的決定,各社區(qū)、群體和個人之中相互尊重已從“要求”上升為“基本原則”,而且是《非遺公約》實施以來唯一明確具有根本性地位的原則。最早,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在2012年“提醒締約國注意各社區(qū)、群體和個人之中相互尊重要求是《非遺公約》的基礎”[10],2013年再次“提醒締約國各社區(qū)、群體和個人之中相互尊重是《非遺公約》的基本原則(fundamental principle)”[11],2014年又一次強調該要求基本原則的地位及其與促進對話之間的聯(lián)系,[12]而后在2015年的項目評審中直接稱之為“相互尊重原則”(principle of mutual respect)[13]。全球首個被除名的遺產項目比利時“阿爾斯特狂歡節(jié)”(2010年列入代表作名錄)正是因為不再符合相互尊重要求以及不能促進對話而于2019年被除名,足見相互尊重原則的重要性。
在非遺名錄評審中,是否符合相互尊重原則主要通過文化敏感性方法進行分析。截至目前,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曾對申報締約國提出的要求有:應極其謹慎地對有關戰(zhàn)爭、沖突或特定的歷史事件進行表述,避免引發(fā)社區(qū)之間任何方式的誤會;應慎重描述甚至應避免提及他國境內的做法和行動,以免無意中削弱了尊重或妨礙了對話;避免在申報文件中使用與《非遺公約》精神不符或可能引起社區(qū)之間任何方式的誤解的表述或用語,甚至對遺產項目的名稱都應給予最大的謹慎;提供口頭傳統(tǒng)類遺產項目的歌詞和詩句的翻譯,以獲得更廣泛聽眾的理解、超越國家和語言邊界。[14]
在規(guī)則完善上,2015年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通過的12條《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倫理原則》(下稱《倫理原則》),對有關社區(qū)的權利、政府與他們的互動行為、非遺的本質等多方面進行了原則性規(guī)定,大大豐富了相互尊重原則的內涵。而早在十五年前,促成《非遺公約》得以啟動締約工作的“全面評估《保護傳統(tǒng)文化和民俗建議案》的國際會議”(1999年,美國華盛頓)對此亦有論及。當時,中亞、亞洲、中歐和阿拉伯國家等四個區(qū)域性研討會均提出要在新的國際規(guī)范文書中納入倫理準則,這些準則須明確尊重傳統(tǒng)文化和民俗及其傳承人的相關原則,該項建議在華盛頓會議時被提煉為“尊重原則的倫理準則”(a code of ethics for principles of respect),會上有學者注意到對倫理準則的呼吁,指出缺乏對傳承人知情同意權的關注,[15]39,272,119也有人類學教授建議,新的國際規(guī)范文書中應有保護當?shù)厣鐓^(qū)和土著從傳統(tǒng)知識商業(yè)利用中獲益的條款。[16]143~148后來,這些對非遺相關社區(qū)的尊重和保護的強調不僅成為《非遺公約》的核心理念,而且在實施中得以規(guī)范化,例如《倫理原則》第4條即規(guī)定了傳承人的自愿、事先、持續(xù)和知情同意的權利,第7條則規(guī)定了有關社區(qū)應從保護中獲益的權利。
(三)可持續(xù)發(fā)展是非遺保護工作的行動目標
將國際社會主要政策目標之一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引入《非遺公約》、尤其是認為非遺保護能直接為實現(xiàn)可持續(xù)發(fā)展作出貢獻的想法,被譽為是《非遺公約》所采取的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方法。[17]11早在標志著“可持續(xù)發(fā)展”概念正式納入國際議程的1987年《我們共同的未來》報告中,也肯定了傳統(tǒng)知識和經驗所具有的價值,認為其中蘊含著大量對復雜生態(tài)系統(tǒng)可持續(xù)管理的傳統(tǒng)技能。[18]143
然而在概念提出后的近三十年間,關于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構成要素和基本要求,國際社會也一直在探索和討論之中。由于概念本身的模糊性,使非遺之于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重要性未能在《非遺公約》早期實施中得以凸顯。如今,可持續(xù)發(fā)展概念已經從持續(xù)利用自然資源的最初涵義,演變?yōu)閮A向于以人為本且具有社會經濟性質的多元概念,包括經濟、環(huán)境和社會三要素和一系列法律原則。[19]194尤其是直接指引2015~2030年全球行動的聯(lián)合國“2030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的通過,更是意味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概念已從1987年抽象的“需要”和“限制”兩個方面以及經濟、社會、環(huán)境三個要素擴展到2015年具體明確的17類大目標和169個具體目標,幾乎涉及經濟、社會、環(huán)境、文化教育、健康、科技發(fā)展等方方面面,與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的事項范圍高度重合,直接滲透、影響和引導了國家相關的戰(zhàn)略、政策與法律的制定,標志著可持續(xù)發(fā)展深入到新的層次。[20]369可以說,聯(lián)合國“2030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的成功與否直接關系到人類的命運與未來。
關于《非遺公約》下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問題,宋俊華教授將其區(qū)分為“本體性可持續(xù)發(fā)展”和“語境性可持續(xù)發(fā)展”。1鑒此,對《非遺公約》下可持續(xù)發(fā)展理念的研究除關注“本體性可持續(xù)發(fā)展”問題以外,還應當擴展視角緊跟國際社會的最新進展。2016年修正的《操作指南》也增設“在國家層面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和可持續(xù)發(fā)展”專章,以28個條款對非遺保護與可持續(xù)發(fā)展之間的關系進行全面細化。在該可持續(xù)發(fā)展專章出臺后,自同年起非遺名錄評審即呈現(xiàn)出對可持續(xù)發(fā)展要求前所未有的關注,2018年列入代表作名錄的“藏醫(yī)藥浴法——中國藏族有關生命健康和疾病防治的知識與實踐”可謂是重要代表。22021年是聯(lián)合國“2030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踏入行動十年(2021—2030,The Decade of Action towards the UN's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goals)的起始之年,這是實現(xiàn)目標的關鍵十年?!斗沁z公約》各締約國也應當采取行動,通過更好的機制落實《操作指南》可持續(xù)發(fā)展專章已經建立的框架,從而發(fā)揮非遺作為可持續(xù)發(fā)展保障的重要性。此外,聯(lián)合國大會也自2015年起,在題為“全球化與相互依存”的議程項目下列入“文化與可持續(xù)發(fā)展”分項,[21]反映了國際社會希望更好地鞏固和釋放文化的推動作用的意愿。
五、啟示:重視《非遺公約》的解釋問題,將其與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進一步對接
盡管相較于1972年《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2003年通過的《非遺公約》還很“年輕”,但它已擁有180個締約國,代表著廣泛的國家實踐。在十多年的實施過程中,《非遺公約》已然證明文化遺產保護領域采用與人權法、環(huán)境法等相兼容的互動立法模式的可行性。尤其是三項非遺保護國際標準在近年《非遺公約》實施中的重要性不斷凸顯,這提示我國須注意作為公約核心條款的第2條的解釋問題。
任何一項國際公約的研究均離不開締約材料、評注和國家實踐。前文提到的珍妮特·布萊克教授,她于2006年獨著以及2020年與Lucas Lixinski合編的兩版《非遺公約》評注(A Commentary)即是不可或缺的研究材料。在對《非遺公約》第2條解釋時,2006年版評注側重于參加談判的締約國代表們對三項非遺保護國際標準的考慮和表述選擇,布萊克教授認為定稿文本使用的“要求”二字(原草案曾用“原則”)具有模糊性,留下了許多開放的解釋空間,也使之更像是推廣某些具有積極作用的非遺類別的目標而不是硬性要求。[22]36 2020年最新版評注則明確指出:與國際人權、相互尊重和可持續(xù)發(fā)展不符的非遺將不被公約宗旨所考慮,這一對非遺的國際考量既代表了重大利益,也是公約實施的挑戰(zhàn)所在,畢竟許多非遺表現(xiàn)形式若從性別平等、保護身體完整性、尊重兒童權利和其他人權、或者自然資源的可持續(xù)利用等角度看均可能存在問題,這些非遺將被排除在《非遺公約》的保護范圍之外。[23]52兩版評注對比可知,三項非遺保護國際標準在公約實施中非但沒有弱化,反而朝著更具拘束力的方向發(fā)展。
于我國而言,以2011年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通過的《非遺法》為中心,經過十年發(fā)展如今已形成了相對完善的非遺保護法律和政策框架。而且,非遺保護已成為我國國家總體戰(zhàn)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在2021年3月發(fā)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中,第十篇“發(fā)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 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部分專門一節(jié)規(guī)定“傳承弘揚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要求“深入實施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傳承發(fā)展工程,強化重要文化和自然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系統(tǒng)性保護,推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造性轉化、創(chuàng)新性發(fā)展”。[24]
今年,針對《非遺法》實施中的問題進行總結反思成為熱點。事實上,《非遺法》中亦有保護標準的類似規(guī)定,如第三條規(guī)定“對體現(xiàn)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具有歷史、文學、藝術、科學價值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采取傳承、傳播等措施予以保護”。第四條規(guī)定“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應當注重其真實性、整體性和傳承性,有利于增強中華民族的文化認同,有利于維護國家統(tǒng)一和民族團結,有利于促進社會和諧和可持續(xù)發(fā)展”。其中提到的“優(yōu)秀”“國家統(tǒng)一和民族團結”“社會和諧和可持續(xù)發(fā)展”等概念可理解為非遺保護的中國標準。
在國家層面上,既然中國的非遺保護工作是《非遺公約》國家實踐的重要代表,那么進一步落實我國《非遺法》須具有國際視野,不妨將《非遺法》中的保護理念與《非遺公約》中的三項非遺保護國際標準進行對接。具言之:
其一,借助《非遺公約》的人權要求豐富我國《非遺法》第三條中“優(yōu)秀”概念的內涵。人權是人類文明高度發(fā)展的結果,已成為衡量一國文明程度的重要指標之一。在非遺保護工作中引入人權因素可幫助甄別符合當代國際社會發(fā)展趨勢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我國自加入《非遺公約》以來一向高度重視非遺保護工作,已在非遺保護、傳承和利用等方面取得了顯著成績,不妨將這些方面的經驗轉化為推動人們“獲取和享有文化遺產的權利”這項新發(fā)展起來的文化權利的國家實踐,從而促進國際文化遺產法的發(fā)展。
其二,我國《非遺法》第四條中的“國家統(tǒng)一和民族團結”要求可結合《非遺公約》相互尊重原則,從構筑和平文化的角度進行解釋。比如在2019年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習近平肯定了相互尊重對構筑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園、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作用,指出“文化是一個民族的魂魄,文化認同是民族團結的根脈。各民族在文化上要相互尊重、相互欣賞,相互學習、相互借鑒”[25]。這說明在非遺保護中強調相互尊重原則有助于各民族文化的互鑒融通,符合我國民族政策。
其三,可持續(xù)發(fā)展理念已直接規(guī)定于我國《非遺法》第四條中,可依據《非遺公約》豐富我國非遺保護中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要求。根據公約《操作指南》(2016年版)“在國家層面上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和可持續(xù)發(fā)展”專章,非遺保護將在包容性社會發(fā)展(涉及食品安全、醫(yī)療保健、優(yōu)質教育、性別平等、獲取清潔水資源)、包容性經濟發(fā)展(涉及創(chuàng)收和可持續(xù)生活、生產性就業(yè)和體面工作、旅游業(yè))、環(huán)境的可持續(xù)性(涉及自然和宇宙的知識和實踐、環(huán)境影響、基于社區(qū)的抵御自然災害與氣候變化能力)以及和平與安全(涉及社會凝聚力與公平、預防和解決糾紛、恢復和平與安全、實現(xiàn)持久和平)等四方面發(fā)揮作用。而兩辦《關于進一步加強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也明確將主要目標之一設為“到2035年,非物質文化遺產得到全面有效保護,傳承活力明顯增強,……國際影響力顯著提升,在推動經濟社會可持續(xù)發(fā)展和服務國家重大戰(zhàn)略中的作用更加彰顯”。這說明二者之間的緊密聯(lián)系。
在國際層面上,三項非遺保護國際標準是國際社會廣泛認可的規(guī)范向文化領域的滲透,繼而成為非遺保護工作的指引。我國作為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的現(xiàn)任委員國,有責任參與并推動《非遺公約》相關規(guī)則的完善。實際上,早在《非遺公約》草案文本的談判階段,我國在肯定“公平、可持續(xù)性和文化社區(qū)之間相互尊重”(即第2條的歷史談判文本之一)的表述以外,認為該條款草案所規(guī)定的價值觀仍然不夠廣泛,提議增加“尊重自然和非人類生命的整體性”(respect for the integrity of nature and non-human life,又譯“天人合一”)的道德和價值原則。[26]不過,該修正案作為非遺保護標準未免過于抽象。對此,建議我國在細化非遺保護國際規(guī)則時,盡量做到既具有中國特色的同時兼顧世界性,以通俗易懂的語言,讓全世界不同民族、種族和不同文化背景的人們均能理解。
六、結 語
國際文化遺產法的發(fā)展得益于國際社會對文化多樣性積極效應的肯定和認可,然而并非所有文化都是積極的,文化多樣性的負面效應同樣客觀存在。為了抵消這種負面效應,《非遺公約》引入國際公認的規(guī)范作為非遺保護的外部評價標準。“人權”“相互尊重”“可持續(xù)發(fā)展”,這與非遺保護本是兩個軌道上獨立運行的領域,如何實現(xiàn)二者的融合是《非遺公約》拋出的一個命題。
經過十五年的發(fā)展,三項非遺保護國際標準的內涵在《非遺公約》的實施過程中不斷得到豐富,其重要性也得到一再重申。不過就目前而言,這三個標準仍存在較大的解釋空間,有賴于后續(xù)實踐進一步明晰。這就啟發(fā)我國非遺保護工作從重申報轉向重保護以后,還要注重《非遺公約》的解釋問題,主動把握國際規(guī)則的解釋權,將多年來積累的豐富經驗轉化為促進國際文化遺產法發(fā)展的國家實踐,進而引領該領域國際規(guī)則的制定,增強我國軟實力。此外,鑒于非遺保護與聯(lián)合國三大支柱性議題(人權、和平與安全、發(fā)展)之間的雙向互動關系,進一步落實非遺保護國際標準亦是我國在文化領域積極履行《聯(lián)合國憲章》關于保護人權、促進和平與實現(xiàn)發(fā)展等國際義務的重要體現(xiàn),能夠以小見大賦予非遺保護工作更高的國際意義。
參考文獻:
[1] Francesco Francioni. Cultural Heritage[M/OL]//Anne Peters(ed). Max Planck Encyclopedia of Public International Law.(2013-02-10)[2021-08-15]. https://opil.ouplaw.com/home/MPIL.
[2] UNESCO. Final Report of the UNESCO Expert meeting on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iority Domains for an International Convention[C/OL].(2002-01-24)[2021-08-15]. https://unesdoc.unesco.org.
[3] UNESCO. Action Pla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approved by the UNESCO International Round Tabl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Working Definitions[C/OL].(2001-03-17)[2021-08-15]. https://unesdoc.unesco.org.
[4] Janet Blake. Preliminary study into the advisability of developing a standard-setting instrument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folklore). Paper presented at the UNESCO International Round Table on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Working Definitions[R/OL].(2001-03-14)[2021-08-16]. https://unesdoc.unesco.org.
[5] Francesco Francioni. Article 2(1): Defining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M]// Janet Blake and Lucas Lixinski (eds.). The 2003 UNESCO Intangible Heritage Convention: A Commentar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20.
[6] 黃瑤,王薇.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引入人權因素:緣由、功用與對話機制[J].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1(3).
[7] UNESCO. Report of the Subsidiary Body on its work in 2012 and evaluation of nominations for inscription in 2012 on the Representative List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of Humanity[R/OL].(2012-12-05)[2021-08-02].https://ich.unesco.org/en/7com.
[8]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 DECISION 9.COM 9.a[EB/OL].(2014-11-28)[2021-08-02].https://ich.unesco.org/en/9com.
[9]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DECISION 11.COM 10[EB/OL].(2016-12-02)[2021-08-02].https://ich.unesco.org/en/11com.
[10]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DECISION 7.COM 11[EB/OL].(2012-12-07)[2021-08-02].https://ich.unesco.org/en/7com.
[11]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DECISION 8.COM 8[EB/OL].(2013-12-07)[2021-08-02].https://ich.unesco.org/en/8com.
[12]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DECISION 9.COM 10[EB/OL].(2014-11-28)[2021-08-02].https://ich.unesco.org/en/9com.
[13]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遺政府間委員會.DECISION10.COM10.b.15[EB/OL].(2015-12-04)[2021-08-02].https://ich.unesco.org/en/15com.
[14] 黃瑤,王薇.《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中的相互尊重原則及其適用探析[J].文化遺產,2020(3).
[15] Anthony Seeger. Summary Report on the Regional Seminars ; Final Conference Report; Bradford S. Simon. Global Steps to Local Empowerment in the Next Millennium: An Assessment of UNESCOs 1989 Recommendation on the Safeguarding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Folklore[M]//Peter Seitel(ed.). Safeguarding traditional cultures: a global assessment, Proceeding of the UNESCO Conference on a Global Assessment of the 1989 Recommendation on the Safeguarding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Folklore: Local Empowerment and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Washington, D.C.: Center for Folklife and Cultural Heritage, Smithsonian Institution, 2001.
[16] Manuela Carneiro da Cunha. The Role of UNESCO in the Defense of Traditional Knowledge[M]//Peter Seitel(ed.). Safeguarding traditional cultures: a global assessment, Proceeding of the UNESCO Conference on a Global Assessment of the 1989 Recommendation on the Safeguarding of Traditional Culture and Folklore: Local Empowerment and International Cooperation. Washington, D.C.: Center for Folklife and Cultural Heritage, Smithsonian Institution, 2001..
[17] Janet Blake. Introduction: The Convention, from Inception to Young Adulthood[M]// Janet Blake and Lucas Lixinski (eds.). The 2003 UNESCO Intangible Heritage Convention: A Commentar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20.
[18] 聯(lián)合國世界環(huán)境和發(fā)展委員會.我們共同的未來[M].王之佳,柯金良,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
[19] [荷]尼科·斯赫雷弗.可持續(xù)發(fā)展在國際法中的演進:起源、涵義及地位[M].汪習根,黃海濱,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
[20] 宋英.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國際法之路[C]//中國國際法學會.中國國際法年刊:2018年卷.北京:法律出版社,2019.
[21] 聯(lián)合國大會.Resolution A/RES/70/214[EB/OL].(2015-12-22)[2021-8-10].https://undocs.org/en/A/RES/70/214.
[22] Janet Blake.Commentary on the UNESCO 2003 Convention on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M]. Leicester: Institute of Art and Law, 2006.
[23] Francesco Francioni. Article 2(1): Defining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M]//Janet Blake and Lucas Lixinski(eds.). The 2003 UNESCO Intangible Heritage Convention: A Commentary.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20.
[24] 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N].人民日報,2021-03-13(001).
[25] 習近平.在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19-09-28(002).
[26] UNESCO. Compilation of amendments from Member States concerning the Conventio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working document of the Second session of the Intergovernmental Meeting of Experts on the Preliminary Draft Convention for the Safeguarding of the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R/OL].(2001-01-24)[2021-08-10]. https://unesdoc.unesco.org.
THE INTERNATIONAL CRITERIA FOR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INTERNATIONAL CULTURAL HERITAGE LAW:
With Comments on China's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Law
Wang Wei
Abstract:With the rise of the international cultural heritage law, plus the promulgation of UNESCO Convention on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this article proposes the issue of international criteria for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that is, human rights, mutual respect,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Due to the human-center characteristic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these three international criteria respectively point to the nature of human,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 and intergenerational relationship in terms of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Abundant state practices of UNESCO Convention have shown that human rights have been the fundamental rule of all principles in the Convention, mutual respect has been the fundamental principle, and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has been the action goal. In the 14th Five-Year Plan,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has been listed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China's overall national strategy. The year of 2021 is the 10th anniversary of the implementation of China's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Law and the 15th anniversary of the implementation of UNESCO Convention, and it is of obvious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attach importance to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e UNESCO Convention on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and to promote its further connection with the law in China.
Keywords:International cultural heritage law;the Convention on 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human rights;mutual respect;sustainable development;criteria
〔責任編輯:李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