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 劉正中
摘 要:杜威和陶行知師徒兩人在實用主義哲學的指導下相繼在美國和中國開展教育理論研究和教育實踐研究,成為20世紀的兩位教育巨人。陶行知的教育生活思想和杜威的生活教育思想在強調教育在社會改造中的作用、強調教育與生活的統一、強調教育的民主化、強調終身教育發(fā)理念等諸多方面存在相同之處,而在教育的歷史任務、適應領域、側重點和關注對象上又各具特色。
關鍵詞:生活教育思想;教育生活思想;比較
一、兩種教育思想的主要內容
杜威的教育生活思想包括三個層面。一是“教育即生活”。教育即生活本身,而不是為未來的生活做準備。學校教育要與社會生活和兒童的生活經驗相聯系。教育的目的就是促進生長;兒童的生長既需要依靠興趣、本能、可塑性等內在條件,也需要社會環(huán)境作為外部條件。教育是對生活的改造,這是教育無目的論、從做中學的思想基礎。二是“學校即社會”。要簡化復雜的、現實的社會生活,用各種反映社會生活的活動作業(yè)來呈現兒童的社會現實生活。學校教育的職責在于“使每個人都有機會免受其所屬社會群體的制約,并和更為廣泛的環(huán)境建立生機盎然的聯系”[1]。三是“從做中學”。杜威倡導“從做中學”,引導學生從自身的活動中獲得直接經驗。學校教學要從兒童的現實生活情境出發(fā),喚醒兒童“已有的知識經驗,使新舊知識發(fā)生聯系”[2],從而引導兒童進行學習。
陶行知的生活教育思想也包括三個層面。一是“學校即生活”。這是陶行知生活教育思想的核心。實際生活決定教育,而教育則改造生活。二是“社會即學?!?。一方面,我們需要拆除學校與社會、自然之間的“圍墻”,把社會當作學校;另一方面,我們也需要用學校的教育力量促進社會的進步。三是“教學做合一”。首先,要“在勞力上勞心”,引導學生既動手又動腦。其次,要懂得行動是知識的來源。最后,教人者要先教己,還要“為教而學”。
二、兩種教育思想的相同之處
杜威和陶行知兩人都生活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民主共和思想和實用主義哲學對兩人教育思想的形成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陶行知師從杜威,使兩人的教育思想在諸多方面有很多相同之處。
(一)強調教育在社會改造中的作用
杜威和陶行知都把教育看作是社會改革的手段,深信教育在社會改造中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強調教育通過改造個體生活來達到改造社會的目的。杜威在闡述教育與生活的關系時強調教育應該適應兒童天性,應該是一種改造過的生活。他認為學校教育是進行社會重建的工具,要通過學校教育改變不合理的社會現狀。陶行知深信教育能影響社會變革,拯救民族命運,因此,他在創(chuàng)辦曉莊師范學校時明確提出,生活教育目標之一就是培育“社會改造的精神”。他希望有一種教育能夠開啟民智,培養(yǎng)現代社會的公民,進而改變社會現狀。陶行知在闡述“生活即教育”的觀點時也談到,教育的作用在于改造無數個體的生活,從而改造社會。
(二)強調教育與生活的統一
教育與生活的統一是杜威和陶行知共同持有的重要教育理念。他們反對“生活自生活”“教育自教育”等僵化保守的思想,倡導實用主義哲學思想在教育中的運用。兩人的教育理念都是針對學校與社會脫節(jié)、學生所學知識不能解決實際問題的教育弊端提出的。“生活即教育”和“教育即生活”都強調教育與生活的統一,認為學校教育必須與現實生活掛鉤,都反對單純地傳授書本知識,主張從現實生活中獲取實用的活知識。所以,“從做中學”和“教學做合一”都是以做為中心,強調生活與教育的聯系,都把教育與生活視為一個整體。
(三)強調教育的民主化
杜威和陶行知的教育思想均注重教育公平,強調教育民主化。杜威將民主視為一種生活方式,認為民主是一種人民共同生活并相互交流經驗的方式。他把學校教育視為宣揚與繼承民主思想的重要手段,倡導將學習生活變成簡化的社團生活形式,認為學校應注重引導學生分享人類文化資源,并為社會變革作出貢獻。陶行知則注重生活教育的大眾性。教育民主化是其畢生奮斗的教育理想[3]。他重視教育公平,倡導民主辦學,主張教育服務大眾,比如他的鄉(xiāng)村教育運動和各項辦學實踐等都是為了給社會各階層提供平等的教育機會。
(四)強調終身教育的理念
杜威和陶行知的思想中都蘊含“終身教育”這一概念。杜威認為,學校教育的目的在于“通過組織和保證成長的各種力量從而保證教育持續(xù)不斷地進行”,使人們樂于從生活本身學習,并創(chuàng)造與之相應的生活條件[1]。他認為,通過教育可以使兒童獲得其生長、發(fā)展所必須的知識與技能。因此,杜威的教育生活思想中體現了終身教育的理念,即便個體離開了學校,也應繼續(xù)接受教育。陶行知承接了杜威的終身教育思想,并且明確提出要培養(yǎng)人民的求知欲,認為應該讓廣大人民在現實生活中學習,號召人們“活到老,做到老,學到老”。
三、兩種教育思想的不同之處
因所處社會環(huán)境迥異,杜威和陶行知的教育思想也存在一定的差異。陶行知雖師從杜威,但在教育過程中并沒有完全照搬杜威的教育思想,而是根據中國實際教育現狀,對其進行了改造與發(fā)展。
(一)教育任務不同
杜威出生于1859年,當時美國已經歷了獨立戰(zhàn)爭和南北戰(zhàn)爭,經濟高速發(fā)展,社會正處于工業(yè)化轉型期。因此,杜威面臨的教育任務是如何使教育適應國家工業(yè)化的需要、促進人的發(fā)展和人對工業(yè)化社會發(fā)展的適應。杜威的教育生活思想正是以此來建構的。美國已經普及教育,教育成為一種公共資源。然而,社會轉型的沖擊下的大工業(yè)發(fā)展催生了對具有新技術的產業(yè)工人的迫切需求。此時,傳統的形式主義教育中,學校教師向學生傳授的知識與技能并未緊跟時代步伐,與社會實際需求脫節(jié)。因此,杜威關注的是如何在成熟的教育體系下進行學校教育的改革,教育的歷史任務是探討如何適應工業(yè)化社會的需要。
陶行知生于19世紀末,當時中國已淪為半殖民半封建主義社會。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fā),一些有志之士寄希望于教育,積極開展教育救國運動。然而,占中國人口主體的廣大農民處在社會動蕩、戰(zhàn)事頻仍、民不聊生的悲慘境遇中,生存尚成問題,無暇顧及教育。況且,中國的封建教育體系只為極少數特權階級服務,極少數國民享有受教育機會。陶行知面臨的教育任務便是如何讓各階層的國民尤其是廣大的勞動人民參與到教育中來以提高國民素質。陶行知認為學校圍墻內的教育是“鳥籠式的教育”。在當時的中國,學校數量少、受眾小、要收費,且正值時局動蕩,國民教育根本不成體系,單純的學校教育根本無法改變殘酷的社會現實。所以,陶行知提出“社會即學?!崩碚?,旨在拓展教育場所,普及教育,培養(yǎng)國民的“生活力”,以救國救民??傊?,杜威的教育生活思想適應了美國工業(yè)化轉型時期人與社會的發(fā)展需要,陶行知的生活教育思想則是在20世紀初救國救民需要中應運而生。
(二)適應領域不同
兩人的教育理念針對的是不同的適應環(huán)境。杜威堅守學校教育“陣地”,于1896年建立了著名的芝加哥大學實驗學校,他關注的是如何在成熟的教育體系下進行學校教育變革,其教育生活思想中的各種理論都在這里試驗、檢驗。陶行知關注的是如何普及教育、提高國民的生活力,在1927年創(chuàng)辦了曉莊師范學校,以作為其生活教育思想的試點,是以有志于教育的“國民”為中心,把社會生產尤其是農事、鄉(xiāng)村教育實踐、小學教育實踐和文化知識學習安排在日常生活中,對青年學生進行思想熏陶,著重引導其形成生活教育觀。就課程設置和學校組織而言,杜威的教育生活思想具有較強的實踐操作性,在學校教育為“主要陣地”的時代更容易在類似于小型社會的學校中推廣,更便于教師的組織、駕馭,更有利于課程的靈活設置。
在當今社會,科技和信息技術的迅猛發(fā)展沖擊著傳統的學校教育,以致傳統意義上的教育體系正在解體,互聯網教學、家庭學校、自主學習等成為教育的新生力量,教育方式漸趨多元化。陶行知的生活教育思想在這樣復雜的大環(huán)境里深受歡迎,糅合各種零散的社會教育元素,使其共同發(fā)揮作用,能夠引領我們科學有效地應對信息化時代的教育需求。
(三)側重點不同
杜威和陶行知的教育思想都強調教育與生活的統一,但是,前者的側重點放在教育上,而后者的側重點放在生活上。杜威的“教育即生活”側重于教育本身,強調教育是一種生活過程。他闡述了舊教育的幾個主要特點:“消極地對待兒童,機械地使兒童集合在一起,課程和教法的劃一?!盵4]具體來說,學校的關注重心并非在兒童自身的本能和活動,而是在教師、教科書等其他方面。兒童在舊教育中所過的生活毫無趣味可言,其個性被埋沒在機械的課堂教學之中。杜威極為反感舊教育模式,認為學校教育應該以教育對象為中心,根據兒童的現實生活設置課程、編寫教材,旨在豐富兒童的社會生活經驗,使學習成為一種快樂的生活方式。所以,在教育與生活的關系上,杜威的教育生活思想強調將生活融入到教育之中,生活作為教育目的、教育內容以及教育手段豐富了教育的內涵。
陶行知的“生活即教育”側重于生活本身,強調生活的教育意義,力圖在生活中貫徹各種教育元素。陶行知認為杜威理論中的學校類似于鳥籠,但鳥籠終究是人工環(huán)境。陶行知主張擴大教育的范圍,強調生活的完整性,把社會當作一所學校[5]。唯有如此,百姓才能接受教育,他的大眾教育的目標才有可能實現。他主張學校與社會連成一片,他創(chuàng)辦的曉莊師范學校就是在鄉(xiāng)村自然環(huán)境中開展教育活動。
(四)關注對象不同
杜威關注每個兒童個體的生長及教育發(fā)展,旨在促進社會個體適應變化的社會。而陶行知則注重作為整體的國民,旨在提升國民素質以改造社會。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兩人教育哲學觀有所不同。杜威主張“教育即生活”,與社會變化相適應的教育就是與社會變化相適應的生活。陶行知主張“生活即教育”和“社會即學?!保J為“改造了個人便改造了社會”[6],力圖通過教育徹底改造社會。兩人的這種教育思想差別又與時代有關,在杜威所處的時代,社會的每一結構都圍繞經濟和科技的發(fā)展這一重心運轉;而在陶行知所處的時代,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救國救民這一焦點上。
當時,美國的公眾教育體系已經比較完備,整個國家的教育系統跟個體教育緊密關聯。因此,杜威重視國家教育體系的改良,旨在通過引導社會整體教育觀念、改革教育體系以及教育者的精心設計,把學校構筑成小型社會,把生活中的諸多內容濃縮、整合為若干課程,以便教育者更好地開展教育活動。19世紀的中國時局動蕩,國難當頭,人們根本無暇構建教育體系。所以,陶行知則注重對個人教育觀的改變,他只能通過吸引盡可能多的個體來開展教育實踐。在他看來,只有使廣大受教育者心懷改造個人即改造社會的理念,教育才能走進大眾,才能改造生活和社會,從而實現富國強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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