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門神形象的文化流變

孫暢

【摘要】在古代，中國人把住宅當作是可以抵御猛獸入侵、防止財產(chǎn)被盜的第一道屏障。人們十分害怕鬼魂和猛獸，不想讓鬼魂、猛獸侵入自己的家中。出于防衛(wèi)家戶的心理需求，人們祈盼有專門的神能夠驅(qū)災(zāi)辟邪、保護家宅平安，因此門神成了中國民間傳統(tǒng)文化中最流行、最實用的守護神之一。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許多以前只能用“鬼神”思想解釋的問題逐步發(fā)展為可以用科學來解釋，因此，門神在歷史發(fā)展的過程中漸漸地“失業(yè)”了。在東北、內(nèi)蒙古、新疆、青海等地區(qū)，我們已經(jīng)很難看到門神的蹤影了。“門神”雖然是“鬼神”思想的一種體現(xiàn)，但在更多情況下，它是我國傳統(tǒng)思想中“吉”“安”思想的一種表現(xiàn)方式。

本文分別從門神的起源、門神的文化流變兩個方面介紹我國傳統(tǒng)的門神文化。

【關(guān)鍵詞】門神;形象;文化流變

一、門神的起源

原始社會時，人們?yōu)榱硕惚芤矮F的襲擊而建造圍墻和房屋。隨著人類社會發(fā)展，房子在最初抵御野獸入侵的功能之外，又被人們附加了一個功能，那就是保護自己的私有財產(chǎn)不被他人盜竊。因為門是溝通室內(nèi)外的重要媒介，人們?yōu)榱瞬槐灰矮F攻擊、財產(chǎn)不被他人所盜、家人不被鬼神所擾而迫切需要一個專門看守門戶的神仙為他們把守大門，因此形成了具有我國特點的門神文化。人們普遍認為，只要在自家的大門上貼上門神，就可以把一切妖魔怪獸擋在門外。關(guān)于門神的起源我國民間有著很多種說法，到目前為止，最被認可的說法是祭祀門戶。

二、中國門神的文化流變

（一）門神形象的流變

漢代以后，門神的形象由最初的抽象概念逐步發(fā)展到以神荼、郁壘為代表的具有人物特點的門神形象。“由于朝代的更替、頻繁的戰(zhàn)亂，人們對保家衛(wèi)國的英雄心生仰慕，并賦予了這些英雄神話般的魔力。門神形象逐漸由神轉(zhuǎn)為世俗英雄。門神形象由神到人格化的轉(zhuǎn)變帶有強烈的人文精神和色彩，是人類思想觀念上的一大飛躍?！?/p>

1.“神”形象——以哼哈二將為例

在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以“神”為形象的門神有很多，如四大天王、韋馱伽藍等。本文以哼哈二將為例，簡述中國門神形象中的“神”形象。

哼哈二將是佛教中的人物，同時也是我國著名的兩位門神，他們通常駐守在寺廟的中門，哈將在左、哼將在右。哈將的形象為短發(fā)、環(huán)眼怒、滿臉的胡須，張開大嘴露出白牙發(fā)出“哈”聲，身穿黑色的戰(zhàn)甲，雙手各執(zhí)一銀光閃閃的大圓錘，左右揮舞。哼將的形象是頭上戴著紅色的盔帽，身上披著紅色的戰(zhàn)甲，兩個眉毛豎立著、眼睛怒視前方、長長的胡須、嘴巴緊閉，鼻里發(fā)出“哼”聲，兩只手都拿著一把金光閃閃的月斧，上下砍殺。

《封神演義》這部作品，把哼哈二將具體的人性化了。據(jù)說哼哈二將都是力大無比的人。哼哈二將中的哼將是鄭倫，他可以鼻哼白氣制敵;哈將是陳奇，他可以口哈黃氣擒將，因為二人的武藝高強、不分上下，所以他們的脾氣不合，誰都不服對方?！斗馍裱萘x》第七十四回“哼哈二將顯神通”中描寫鄭倫、陳奇二將，詩曰：“黃氣無聲能覆將，白光有影更擒兵;須知妙法無先后，大難來時命自傾”。其中“黃氣無聲能覆將”指的是哈將陳奇，“白光有影更擒兵”指的是哼將鄭倫。

商被周取代后，姜子牙封哼將鄭倫和哈將陳奇作為西釋山的守門神，人們把哼哈二將敬稱為守門神。之所以讓兩個脾氣秉性不合的哼將和哈將組在一起作為門神，是因為人們認為哼將和哈將的脾氣不合，可以互相監(jiān)督。

2.“人”形象——以尉遲恭、秦瓊為例

在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以“人”為形象的門神有很多，如包拯、穆桂英、關(guān)羽等。本文以尉遲恭、秦瓊為例。

秦瓊和尉遲恭都是唐代的領(lǐng)將，但是他們在明代才以真實的歷史人物形象登上了門神的舞臺。在現(xiàn)代的東北地區(qū)，農(nóng)村中極少數(shù)人家的大門上還保留張貼門神畫的習俗，所貼的就是秦瓊、尉遲恭兩位將軍。

秦瓊、尉遲恭之所以成為人們熟知并供奉的門神，主要有三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是我國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記》深受人們的喜愛，秦瓊、尉遲恭的人物形象在《西游記》中有所記載。第二個原因是后世皇帝希望樹立以秦瓊、尉遲恭為代表的忠君愛國的典范。第三個原因是因為秦瓊、尉遲恭是作為真實的歷史人物所充當?shù)拈T神形象，在明朝之前的門神都是由神仙充當?shù)?，而秦瓊、尉遲恭是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人物，所以更加被人們喜愛。

吳承恩在《西游記》第十回中的“二將軍官門鎮(zhèn)鬼，唐太宗地府還魂”提到了秦瓊、尉遲恭擔任門神的故事，并講述了秦瓊、尉遲恭擔任門神的原因。

長安城有一位算命先生，因為他每天都幫漁民占卜什么時辰、什么地方可以打到魚而惹怒了涇河龍王。涇河龍王一氣之下化成凡人的樣子找到算命先生占卜第二天的降雨時間。涇河龍王和算命先生約定：如果算命先生所占卜的降雨時辰是對的，龍王就會給算命先生一大筆錢;如果算命先生占卜的降雨時辰是錯的，算命先生就滾出長安。第二天在涇河龍王接到圣旨后，發(fā)現(xiàn)算命先生所占卜的降雨時間是正確的，所以他私自改變了降雨的時間，因此觸犯了天條被玉帝判了死刑。玉帝派魏徵做監(jiān)斬官，魏徵是唐太宗的臣子，所以涇河龍王在行刑的前一天去求唐太宗，讓唐太宗替自己向玉帝求情，留給自己一條性命。唐太宗答應(yīng)了龍王并幫他想辦法。第二天，到了快問斬涇河龍王的時候，唐太宗宣監(jiān)斬官魏徵入朝，并把魏徵留了下來，陪他下棋。意外的是，到了午時三刻，魏徵睡著了，魏徵午時三刻在夢里斬了涇河龍王。

涇河龍王死后怨恨唐太宗不講信用，天天跑到皇宮附近找唐太宗要說法，還時不常地到宮里來鬧，唐太宗因此大病一場，每夜都會夢見鬼，覺得宮門外有鬼魂的嚎叫，使他不得安寧。將軍秦叔寶知道唐太宗因鬼魂的騷擾無法進入夢鄉(xiāng)，便請命和尉遲恭戎裝站在唐太宗的門外侍奉。唐太宗為了自己能夠睡個安穩(wěn)覺，便讓秦瓊和尉遲恭守在宮門兩側(cè)，幫他嚇跑龍王的鬼魂。意想不到的是，涇河龍王因為秦瓊和尉遲恭守在宮門不敢來鬧事了，唐太宗睡了一夜安穩(wěn)覺。漸漸地，唐太宗可以安心入睡了，但是念及秦瓊、尉遲恭二位將軍連夜護駕太過于辛苦，所以命人將二位將軍的樣子畫了下來，貼在門上。

吳承恩寫了一段詞描繪了秦瓊、尉遲恭的門神形象：“頭戴盔光爍爍，身披鎧甲龍鱗。護心寶鏡幌祥云，獅蠻收緊扣，繡帶彩霞新。這是一個鳳眼朝天星斗怕，那一個環(huán)睛映電月光浮。他們是英雄豪杰舊勛臣，只落得千年稱戶尉，萬年作門神。”而這就是人們心中門神應(yīng)有的形象。同時，在諸多門神形象中，秦瓊、尉遲恭的造型姿勢也是最多的：有坐式、立式;有披袍式，有貫甲式;有徒步，有騎馬;有舞動鞭锏的，等等。

（二）門神功能的流變

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門神的主要功能是避鬼驅(qū)邪。由于科技的發(fā)展，我國古人不再相信鬼神之說，門神的驅(qū)鬼辟邪功能漸漸被弱化。在明代，門神被人們賦予了一種新的功能，那就是祈福納吉，因此祈福門神在民間廣泛流行。這一類型似乎不太注重門神的避鬼驅(qū)邪的作用，而著重強調(diào)祈福納吉的功能，于是形成了以“福祿壽”三星為代表的祈福門神形象，寄托了人們納吉迎祥的祈福愿望。

1.捉鬼門神——以鐘馗為例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這句話用來形容專門打鬼的英雄鐘馗，是最恰當不過的了。鐘馗作為“驅(qū)鬼驅(qū)魔”的代表人物，其傳說從唐宋開始流傳至今。人們把鐘馗看作是中國民間最著名的捉鬼英雄，同時鐘馗也是民間所祀奉的鎮(zhèn)鬼神。

唐代以前，鐘馗并不被大家熟知，但到了盛唐時期，人們卻開始將鐘馗視為捉鬼鎮(zhèn)鬼的門神。鐘馗的形象為頭上戴著翅紗判官帽，紫色的臉，彩色的胡須，口露獠牙，左手拿著劍，身下圍著一群小鬼。《夢溪筆談·補筆談》卷三中記載了一個故事。開元年間，唐玄宗從驪山檢閱軍事演習后回到宮中，染上了疾病，醫(yī)治了很久都沒有效果。一天晚上，唐玄宗在睡夢中夢到了兩個惡鬼，一大一小，小鬼身上穿著絳紅色的衣服，長著牛鼻子，穿著一只鞋，光著一只腳，闖進宮伸手盜走楊貴妃的紫香囊和自己的玉笛后，繞著殿柱跑。就在此刻，一個頭戴巾帽、衣著藍衫、袒露一背、皮革裹足的大鬼出現(xiàn)了。大鬼追上了繞著柱殿跑的小鬼，把它捉住后挖出了它的眼睛，并吞掉了。唐玄宗問大鬼是何人？大鬼說：“我的名字叫鐘馗，生前考武官沒有考中，沒有臉面回鄉(xiāng)見父老鄉(xiāng)親，所以就撞殿前的石臺階自殺了。”唐太宗嚇了一身冷汗，在夢中驚醒，并且出乎意料地是他的身體痊愈了。于是唐玄宗詔見宮中畫家吳道子，將夢告訴他，并讓他將所夢的景象畫出來。正是因為唐玄宗的夢，使得鐘馗捉鬼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

鐘馗還被人們稱為“后門將軍”，主要是因為鐘馗降鬼，小鬼是他的奴仆被他差遣，鐘馗天天與小鬼朝夕相處，于是小鬼就敢戲弄他、灌醉他，常常與鐘馗打鬧，人們認為這樣的話，鐘馗很難保持著時時刻刻正氣凜然的模樣，所以讓鐘馗看守后面，把他叫作“后門將軍”。

2.祈福門神——以“福祿壽”三星為例

在門神發(fā)展演變的過程中，有些被人們視為有祈福作用的門神叫作祈福門神?！捌砀ｉT神寄托著人們福壽延年、升官發(fā)財?shù)男脑??！?/p>

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中，福星、祿星、壽星通常是并列存在的，他們分別代表著福運、官祿、長壽，合在一起便組成了中國民間特有的“福祿壽文化”。百姓喜歡在家里張貼福祿壽三星，寄寓著“三星在戶、三星高照”的美好囑托。

三星在戶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寄托，三星的典型形象為，賜福天官在中間，手執(zhí)如意，寓意富貴吉祥，隨心如意;左為祿星，頭戴富貴牡丹花，身旁有一童子，或懷抱嬰兒;壽星廣額白須，執(zhí)杖捧桃，笑容可掬。福祿壽三星分別象征著幸福、官祿、長壽，反映了人們對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

福，代表著美滿幸福。福星的形象是天官的裝扮，頭戴官冠，身著蟒袍，手里拿著如意或者笏，代表著福星高照、美滿幸福。中國人對福夢寐以求，希望自己的家中可以有福神庇佑，因此福神產(chǎn)生后人人虔誠禮拜。

祿，代表著高官厚祿。在古代的封建社會中，考取功名是貧民子弟出人頭地的唯一途徑。由于人們對功名利祿的渴望，所以產(chǎn)生了祿神這一形象。祿神是一個員外的形象，頭戴牡丹花，手里拿著羽毛扇，祿星常常手抱童子，或者膝下有童子，祿星寄予了人們高官厚祿、兒孫滿堂的美好囑托。

壽，代表著健康長壽。人們把壽星看作是掌管凡人壽命的神仙。壽星的形象是一個彎著背，弓著腰，白白的胡須，長長的眉毛，一只手握著龍頭拐杖，另一只手托著仙桃，慈眉善目的老頭形象。壽星象征著吉祥長壽，人們相信壽星可以保佑自己長命百歲、延年益壽。

福祿壽三星門神備受人們喜愛，以福祿壽為題材的三星吉祥民俗文化，反映了我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和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