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龍飛
隨著人類的不斷進步,人類已不再滿足于適應自然或者改造自然,而是把對象從外在的客觀環(huán)境轉向了人類自身,從以前的恢復身體本來狀態(tài)轉變?yōu)楦纳粕眢w成為“完備”的人[1],因此出現(xiàn)了器官移植技術、干細胞工程技術等[2],美容醫(yī)學也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
我國“美容醫(yī)學”興起于20世紀80年代,是由老一輩醫(yī)學專家彭慶星、張其亮、高景恒、趙永耀、李祝華等學者提出的一個新興概念[3]。它是一門以人體審美理論為指導,采用各種醫(yī)學手段來直接維護、修飾和塑造人體美,進而提高人的生活質量,增強人體各系統(tǒng)的生命活力美感,以追求人的身心年輕化為目標的新興醫(yī)學學科。其學科對象是以追求自身之美為目的的就醫(yī)人群,稱“美容就醫(yī)者”,其學科任務是幫助“美容就醫(yī)者”維護、修飾和塑造容貌美和形體美。美容醫(yī)學整體學科的基本分支有美容外科學、美容皮膚科學、美容牙科學、美容中醫(yī)學、美容醫(yī)療技術、美容保健技術、美容臨床心理學及醫(yī)學審美技能等[4]。美容醫(yī)學這門學科不僅滿足了求美者的求美欲望,而且從身體的角度最大限度實現(xiàn)了個體自主與自由,從“解放身心”的層面來說,它具有內在善的價值。但是,任何新技術的出現(xiàn)我們都應該用倫理審視的眼光去看待,畢竟技術的“能夠”與倫理的“應當”并不是一致的,“應當”中包含了“能夠”的條件,但“能夠”的并不具備“應當”的必要條件[5]。
什么是“美”?美的形式和標準是什么?美是主觀的還是客觀的?中國人以“白”為美,而歐美人卻以“麥色”為美;唐朝以“胖”為美,而當代以“瘦”為美。古今中外,關于“美”的討論從未停息,結論莫衷一是。關于身體,笛卡爾最初提出了身心二元論,將身體與心理徹底分開,認為身體是靈魂的牢獄。隨著社會文化的不斷進步和發(fā)展,人們對于身體的認識和定位也發(fā)生了變化,尼采重新強調了身體的價值和地位,并提出:一切從身體出發(fā),我和你不同,就是因為我的身體和你的身體不同[6]。由此可見,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已不僅僅是意識、靈魂等形而上的不同,而是轉為形而下的具體身體特征的不一樣,身體已不再處于客體的地位,而是具有了主體的價值。當代美學家舒斯特曼[7]主張身心一元論,他強調了身體在美學中的本體地位。我國學者張再林等[8]認為:“20世紀現(xiàn)代西方美學基本發(fā)展趨向是對意識美學的批判和身體美學的出場?!薄霸谏眢w美學看來,作為抹平差異,追求同一的意識美學不但是一種缺乏愛恨情仇的‘太監(jiān)美學’,而且是無視身體差異的‘獨白美學’。”這樣說來,傳統(tǒng)意義上建立在邏各斯基礎上的意識美學是不完備的,這種意識美學把身體僅僅作為一個肉身的客體存在,而忽視了身體是具有生命活力及感知的主體存在,這就導致了身體美僅僅遵循的是形式美這樣一種片面結論。
那么,真正的美應該是形式與內容的有效統(tǒng)一,那些比例符合黃金分割,然而卻毫無思想的如同木偶和充氣娃娃的身體之所以不是美麗的身體,是因為它們不是靈魂與肉體合一的身體[9]。通過手術與技術而達到的身體美,明顯不能回應人的內在心靈訴求。如果忽視心靈和精神的參與,僅僅通過外表的改變來達到自信是完全不現(xiàn)實的。作為靈與肉統(tǒng)一的身體,如果用理性個體的眼光來審視,那么六十歲以上的老嫗也是美的,孕婦的身體也是美的。所以對于什么是“身體美”,歐美學界對身體研究的共識是:身體既是客體、物質、自然之身,也是主體、體驗、社會之身[10]。身體美是靈與肉的統(tǒng)一、特性與共性的統(tǒng)一、健與美的統(tǒng)一,它具有三個方面的維度:形式、個性、健康,其中健康包括心理健康、身體健康和道德健康。如果過分強調形式美、黃金分割,則健與美相悖。那么人體某個部位在進行修飾時,在保證身體健康的基礎上,應該更好地去表達人體的個性和人格特征,甚至是職業(yè)要求,只有這樣才能夠真正體現(xiàn)出個性美和共性美的統(tǒng)一,靈與肉的統(tǒng)一。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身體是倫理思想產生的根源,人的身體具有道德性質?!缎⒔洝ら_宗明義》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痹谶@里,身體有了孝道的內涵。古訓“婦有四德,容居其一”,強調了女性應以端莊為榮,女性過于妖艷的身體可能會讓男人邁向罪惡的境地,敗壞社會道德。在清朝,男人必須留有辮子,否則就是對朝廷的不忠不孝,這種身體具有了政治的含義。在過往的文化中,人的身體受到思想和文化的雙重控制,因此并無自主性。
但近代以來,隨著西方啟蒙運動的興起,對身體的研究越來越重視,對身體神圣不可侵犯性的古訓從以前強調內心的控制到現(xiàn)在重視對身體表面的解放的觀念轉換中受到了瓦解,尼采提出的“一切從身體出發(fā)”無疑是對身體解放的認可與支持,這種自由主義思潮,讓我們重新認識了身體的本體地位和價值內涵。同時,作為具有理性自主的人具有兩大特點:自由和自主。自主權是人的基本權利,是人具有內在價值和尊嚴的體現(xiàn)。作為具有主體地位的人只有獲得了身體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個體在追逐身體上的自由,其實也就是對“善”的向往,是對幸福的無限接近,因為幸福就是最高的善。按照洛克的觀點,他認為 “對自己身體的處理是每個人的合法權利。只要在一定限度以內,這就像是一個人處理自己的地產、處理自己的牛群一樣正當而合法”[11]。那么個體通過美容醫(yī)學對身體改造來展示和實現(xiàn)完滿的自己,這是價值理性與工具理性的有機結合。通過這種形式的身體解放,從而實現(xiàn)個體的精神解放,它是靈魂理性部分符合德行的實現(xiàn)活動,它屬于善的范疇。同樣,根據(jù)康德理論,理性人的特點就是意志自由,這種自由亦屬于道德范疇,解放身體則是個體追求自由的前提,那么我們把美容醫(yī)學帶來的身體解放歸位為善的領域也就是必然的結果[12]。
盡管身心解放是正面的倫理訴求,我們在肯定美容醫(yī)學給人類帶來的價值的同時,也應該反思其可能存在的倫理問題,因為道德科學就是讓我們思考人類應該如何生活而不是為什么活著。事實上,任何新技術的出現(xiàn)都可能成為新的危險源頭。
目前,我國美容產業(yè)蓬勃發(fā)展,勢頭洶涌。關于醫(yī)療美容市場的現(xiàn)狀,羅國平[13]說,這一空前盛況,著實令旁觀者目瞪口呆:“美女制造”,無所不用其極——拔臼齒、削顎骨、下肋骨、截腿骨、往腿骨里加鋼釘?shù)雀念^換面,傷筋動骨之“再造工程”,其慘酷程度與歷史上的酷刑、極刑大有一比,比舊時代婦女裹腳的自虐、自殘程度,有過之而無不及。對美容醫(yī)療的過度追求,猶如舊時的纏足,僅僅為了滿足外表美而去蹂躪自身的身體,甚至不顧身體的健康和生命,這顯然是社會觀念的倒退。因此,對于美容醫(yī)學而言,我們應該擁有一個“底線”,那就是:維護生命的完整性,不傷害健康[14]。
為了更進一步對美容醫(yī)學進行倫理反思,我們把求美人群分為兩大類:(1)外表上存在的缺陷給生活、工作等帶來一些不利的影響,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加自信而選擇美容醫(yī)療;這種美容就像平常化妝一樣,并沒有對身體造成過多的損害,而且能夠讓主體人群的身心更加健康,更好地適應社會,體現(xiàn)了人們的審美渴望和對美的追求,維護了求美者的人格尊嚴,所以這類人群不存在倫理的爭議。(2)外表上很正常,想通過各種醫(yī)學美容技術達到與眾不同的超常效果,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虛榮、花哨、浮華、淺薄、無聊等,這種表面看上去的自覺追求美,經過認真審視后,實質隱藏著較大的倫理問題[15]。針對第二種情況,進一步作如下分析。
義務論認為行為的動機是行為道德判斷的標準,那么求美人群在追求美的時候,可能是無理性的模仿明星,也可能是因為自身心理出現(xiàn)問題或者是其他潛在因素。對于女性求美者來說,她們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中國傳統(tǒng)封建文化——父權主義的影響,女性通過美容醫(yī)學來努力實現(xiàn)男人們所期待的那個角色,如隆胸、處女膜修復等。據(jù)調查,當代社會91%的求美者是女性,而且女性這個求美動機很大部分是為了在男人前面顯得更加性感和迷人,吸引男人的目光,得到男人的青睞[16]。如果僅僅是為了滿足男人色情和意淫的目光,那么這將是女性主體地位的失去,人格尊嚴的扭曲和女性價值定位的偏離,這再次貶低了女性的社會地位,因為這僅僅體現(xiàn)的是女性的工具價值,而忽略了女性作為人的本體價值,女性通過整形美容把自身的身體異化為獲取社會資本的工具,就像尼采所說,“男性為自己創(chuàng)造了女性的形象,而女性模仿這個形象創(chuàng)造了自己”[17]。女性通過醫(yī)療美容有意無意地在迎合男人的各種標準和喜好,女性看似對美的自由追求,其實質后面隱藏著一種非理性的操控力量,她們被男人和社會所操控而渾然不知。
還有調查顯示,大部分女性選擇美容不是為了自我實現(xiàn),而是為了實現(xiàn)婦女的一致性,“我為什么感覺恐懼,因為我和別人不一樣,為了消除恐懼,爭取一致性,我選擇了美容”[18]。女性通過他人來建構自身的身體,通過她人的目光來感知自身的存在,用不著暴力和武力,女性自身成為了自己身體的規(guī)訓者,這充分顯示當代女性的不自由性,她們在被社會的標準馴服和強迫。??耓19]20在《規(guī)訓與懲罰》中描述了規(guī)訓的力量:(1)控制的程度:在規(guī)訓的強度中,身體被不同對待,自由的身體被動作、手勢、頻率等控制;(2)控制的目的:控制不是為了懲罰而是為了更好的監(jiān)督;(3)控制的形式:其中包括了持續(xù)不斷的強迫。這種規(guī)訓的力量將最終導致身體被徹底馴服。盡管??旅枋龅氖潜O(jiān)獄和軍隊的語境,但我們也可以看到大部分女性的身體正在通過外力的方式被分解、被重組,美容醫(yī)療正是在這種社會快速發(fā)展的形式下做同樣的事情或者說醫(yī)生正在強迫女性進行身體的重組,就像福柯[19]130所說,強迫、控制等都被偽裝成了仁愛、不傷害、有利、自主等形式出現(xiàn),就像當年殖民者打著文明和共榮的旗號一樣。
義務論的代表人物康德說,我們應該始終把人當作目的而不是手段,那么如此美容的選擇,表面上是女性在自覺追求美,實質是女性被當作了實現(xiàn)男人和社會標準的一種操縱,美容醫(yī)學成為了一種文化殖民和技術命令。
功利主義只追求一種結果——幸福,善就是追求最大多數(shù)人的最大幸福,如果美容手術僅僅是具有工具價值的話,那么幸福才是有理性的價值。在當代社會,整形美容醫(yī)生面對的不再是需要治療的病人,而是需要“獲得快樂”的顧客,盡管有些顧客可能沒有明確的需要,但整形美容醫(yī)生總是可以人為的制造出需要。越來越多的人在追求外表美時,常常尋找整形美容醫(yī)生而不是心理醫(yī)生去追求她們的外表美,從而達到健康的心理,因為她們相信整形美容醫(yī)生做手術的目的不僅僅為了讓個體更美或者身體組織發(fā)生變化,而是讓她們更加幸福,但她們豈不知對身體美的評價大多有心理問題的介入。美國《臨床心理雜志》調查了2009年的在校大學生,結果表明,2009年患抑郁癥和焦慮癥的學生人數(shù)是大蕭條時期的6倍,當然除了整形因素,可能還有其他因素對這個數(shù)據(jù)有影響[20]。另有研究表明,隆胸10年后的求美者自殺率是普通人的3倍[21]。2004年,對隆胸的求美者調查發(fā)現(xiàn),那些年輕、有不切實際想法、有輕度身體缺陷、有過抑郁、焦慮史的人,在美容手術之后,心情感覺更糟糕[22]。這就導致她們術后去尋找其他的醫(yī)生來修復她們的不足,這也有可能是被整形美容醫(yī)生所驅動,因為整形美容醫(yī)生承諾可以修復好,導致求美者又去追求另外一個不可能實現(xiàn)的目標,最后形成惡性循環(huán)——整形美容上癮[23]。有研究表明,很多軀體癥狀障礙者就診于美容醫(yī)院,而非精神科醫(yī)生,這就導致了病人疾病的遷移、醫(yī)療資源的無謂浪費,甚至是醫(yī)患關系的惡化[24]。大量事實表明,最需要幸福的求美者反而就是對她們手術最不滿意的人群,外表并不能等同于內心幸福和自我價值。
根據(jù)以上分析,人們在美容醫(yī)學造就的虛假繁榮面前,應該保持頭腦的冷靜。亞里士多德[25]28認為“幸福是學得的而不是靠運氣獲得的,一個人不依靠自己的努力,就不可能獲得幸?!薄5腋S质亲罡叩纳?,如果我們一直僅僅靠這種外在手段何時才能夠追求到這種最高的善呢?很多人認為自己不夠漂亮,可能是因為外表的缺陷或者是因為他們不適應這個外表至上的社會,通過美容手術改變外表至少可以短時間內增加自信。但是,當我們變的要依靠外表來生活的時候,問題就開始出現(xiàn)了,“美”的標準是什么?如果是社會文化決定的,那么大量接受美容手術的人正在改變這個標準,這種對外表美的不斷追求只會讓人陷入一個無限的沼澤。只是借用技術這種工具獲得的幸福只是短暫的,幸福的生活應該是符合德性的生活,因為這才有最持久的性質。所以美容醫(yī)學只是人們獲得幸福的一種手段或工具,并不是幸福之本質所在。
美容醫(yī)療技術在伴隨著科學的進步而不斷發(fā)展,人類開始慢慢在扮演上帝的角色,但技術的應用應該受到倫理和道德的制約,讓技術的應用規(guī)范在一個適度的范圍,否則,“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就會出現(xiàn)所謂的“科林格里奇困境”。根據(jù)美國總統(tǒng)倫理委員會的論證,人類身體的界限是人類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人才的必要條件,因而也是人的尊嚴的必要條件[26]。
不管是從功利主義還是義務論的角度,我們都不可否認美容醫(yī)學的確存在著相關的倫理問題。但有人可能會說,不管怎樣,對美的追求是個體的權利,是否毀容也是個體自我的選擇,作為具有自由和自主的個人權利不應該被侵犯和剝奪,這種美容醫(yī)學倫理的辯護就類似于個體能否吸煙和騎摩托車需不需要戴頭盔一樣,這是個人的權利,但在契約的社會中,醫(yī)療資源和相關公共資源是有限的,我們不能無視我們是集體社會中的一員。那么,我們在不否定個人自由和自主的情況,在選擇不傷害他(她)人、危害社會的條件下,對美容醫(yī)療的選擇也應該秉承一定的原則。
那么我們是否可以從德性倫理的角度和古希臘哲學家的智慧那里尋求一種解決問題的進路呢?古希臘哲學家畢達哥拉斯應用中值概念,確認健康的身體是一種讓體溫、身體水分、體育鍛煉強度等方面都保持在過度與不足之間的中間程度的身體狀態(tài)。把良好的道德習慣看成是介于兩個極端之間的中值狀態(tài),是再符合邏輯不過的了[27]。亞里士多德[25]48在《尼各馬可倫理學》一書中指出:任何事情都有過度、不及和中間等三種情況,過度與不及常常會破壞道德品質,只有位于中間的中值能保存道德品質;而德性就是那種可以使人成為善良,并使人能夠出色運用其功能的一種品質,其本性就是適得其中。那么,德性就是中道,是對中間的命中,是最高的善和極端的正確。一切有識之士,都在避免過多和過少,而選取中間求得中道,也就是增一分太長、減一分太短。
因此,所謂“中道”,就是人們用理性來調節(jié)自身的情感和行為,讓其無不及,也無過度,始終保持適中的原則。這種原則具體包括:一是不走極端。不走極端體現(xiàn)了人的一種理性精神,在亞里士多德[28]看來,人的主觀意識很容易影響中道的邊界,因此并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到達中道。因此,實現(xiàn)中道必不可感情用事,而是應當高度理性,這樣才不會出現(xiàn)過度與不及。二是恰到好處?!爸械馈币髠€體的行為能夠恰到好處,只有這樣才能夠體現(xiàn)人的德性,而過度與不及都足以影響和敗壞德性。三是時中。萬事萬物都是不斷變化和運動的,因此“中”并不是固定不變的,這種“時中”即是“叩其兩端而竭之”,也就是說中道有絕對中道和相對中道之說[29]。絕對中道在現(xiàn)實生活中是較難達到的,而相對中道是因人而異的一種適度。當然,中道理論也有其特定的適用范圍,因為我們不能夠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去殺害一個無辜的人,所以我們是首先肯定了美容醫(yī)學具有善的內涵的基礎上提出了“中道理論”作為美容醫(yī)學應用的一種實踐智慧。
在身心健康不受影響的情況下,對美的追求無可厚非,但過度追求美將會讓身體遭遇各種潛在的風險,甚至是毀容。對于有些個體,對美容手術已有上癮之趨勢,身體上下各種大小手術有上百次,不但心理上遭受巨大的痛苦,而且手術對身體改動過大造成的危害具有不可逆性,有些美容手術可能剛開始沒有明顯的致命傷害,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非自然”的身體會面臨很多意想不到的后果。那么當我們在追求美的時候,理性的人應該真正理解人體美的本質,它是美的人格藝術的表達,是靈與肉的高度統(tǒng)一。個體應該審慎、理智地決定自身的行為,只有把技術對身體的介入控制在一定的倫理范圍之內,這種技術才符合倫理正當性,否則失去其倫理的合理性。大型的外科手術進行的改臉術和切斷肋骨細腰術,則與身體美的本質相悖,美容醫(yī)療應該秉承適度的原則,如果偏離性別、年齡、種族等的范疇,那么這種整形美容將失去了其本體的價值和意義,而成為了一種違背倫理的病態(tài)行為。
在我國目前衛(wèi)生資源匱乏及分配不均的大形勢下,醫(yī)療資源的合理使用和分配是關系到整個社會的健康和幸福問題,如果把過多的醫(yī)療資源和經濟資源投入到少部分人當中去,那么這將加劇社會的兩極分化和矛盾。雖然市場是一只看不見的手,但是社會主義的優(yōu)越性就體現(xiàn)在宏觀調控上,所以我們需要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來保障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
節(jié)制、勇敢等德行,會因為過度和不及而有失,只有合乎中道才是德性。那么,對于求美者的過分要求我們要明確禁止;對于風險過大的手術,美容醫(yī)生要適當放棄,畢竟美容醫(yī)學是一項健與美的事業(yè)。但現(xiàn)實中忽視甚至無視這一目的情況時有發(fā)生。如為了消除臉上的皺紋,通常是通過注射肉毒桿菌到臉部,造成臉部正常肌肉的癱瘓,以使面部神經癱瘓,從而達到消除皺紋的作用,據(jù)統(tǒng)計每年至少有200萬人的臉接受了這項技術[16]。而我們都知道,肉毒桿菌是一個非常容易引起疾病的食物傳染源?,F(xiàn)代生活告訴我們,外表如此重要,優(yōu)雅的變老的方式就是給臉上注射肉毒素,這顯然違背了醫(yī)學的宗旨。由中華醫(yī)學會醫(yī)學美學與美容學分會及中華醫(yī)學會醫(yī)學倫理學分會聯(lián)合起草的《美容醫(yī)學倫理宣言》闡明,科學性、藝術性、道德性相統(tǒng)一是美容醫(yī)學的基本原則,健與美的高度和諧統(tǒng)一是美容醫(yī)學的終極目的[30]。美容醫(yī)學的發(fā)展離不開醫(yī)學的全面發(fā)展,既往醫(yī)學的發(fā)展是為了努力消除各類疾病,維護人類的健康,美容醫(yī)學工作者也必須遵守這一目的。
在科學技術迅猛發(fā)展的當代,技術越來越體現(xiàn)其工具的價值,各種身體增強技術試圖把人變的更加完備,人逐漸在扮演著超人類甚至試圖接近上帝的角色。美容醫(yī)學屬于身體增強技術的一種,如果我們盲目追求超人類的增強將掩蓋掉那些人性身上的光輝,人類都需要再重新定義。事實上,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對形式美的過度追求是對多樣性的破壞,是當今人類浮躁的產物。美容醫(yī)學不能夠讓這個社會僅僅剩下的是外表的價值,它有責任幫助社會抵制這種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樹立正確的價值觀,美容醫(yī)學要有對求美個體、家庭、社會的責任感。
如果說,生命的意義在于時間的存在,那么美的價值和意義就在于容顏易老,青春的光彩就是因為有黃昏的暗淡。人在各個時段都有自身之美,少女有青春之美,孕婦有圣潔之美,老嫗有慈祥之美。人類自然衰老的過程可以讓我們更加明白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并且會讓人們更加珍惜青春和生命,臉上的皺紋和魚尾紋是人生經歷的見證和智慧的象征。
在醫(yī)生的手術刀和針頭里找不到完美的理念,從外表獲得的短暫幸福是不可能填補人們內心真正的需要的。真正的生命之美,應該是形式與內容的高度統(tǒng)一,單純的外表美是無法提高生命的質量與品質。任何常人都無需因為自己的長相,包括因年歲增長而發(fā)生的自然演變及其真實自我而感到自慚形穢,守護自己的善良意愿和良心道德,那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