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述中國古建筑的裝飾

文/本刊特約撰稿人 王全營

（作者單位：河南省社會科學(xué)院）

中國古建筑文化內(nèi)涵十分豐富。筆者曾撰述過《簡述古建筑的屋頂樣式》等文，今天簡單聊一聊古建的裝飾構(gòu)件。

螭吻，又叫鴟尾、鴟吻。屋頂?shù)恼箖啥硕加袀€裝飾性的構(gòu)件，因為它的一張大嘴吞著正脊，又叫吞脊獸。它的名字原來叫鴟尾，鴟是傳說中兇猛的怪鳥，因隋以前構(gòu)件外形略似鴟尾而得名?！端螘じ咦婕o下》：“戊辰，重云殿東鴟尾有紫煙屬天?！贝蠹s唐代鴟尾改變了樣式，折而向上張口吞脊，人們遂將鴟尾改為鴟吻。唐劉餗《隋唐嘉話》卷下：“（王右軍《告誓文》）開元初，潤州江寧縣瓦官寺修講堂，匠人于鴟吻內(nèi)竹筒中得之?！泵鞔旋埳抛又f，明楊慎《升庵外集》卷九五：“俗傳龍生九子，不成龍，各有所好……二曰螭吻，形似獸，性好望，今屋上獸頭是也。”為了顯示皇家氣派，宮殿的裝飾性構(gòu)件自然要和“龍”扯上關(guān)系，于是吞脊獸便得名螭吻。螭，古代傳說中無角的龍。螭吻屬水性，用它作鎮(zhèn)邪之物以避火。中國古建筑大都是木結(jié)構(gòu)，防火就是第一要事。螭吻既是龍的兒子，龍生于水飛于天，龍能管水，而且性好瞭望，把它放在屋脊上既是裝飾又有興雨防火的喻意。

脊剎。正脊除了兩端的螭吻，前后兩個立面上也有裝飾，而且比較繁復(fù)，如雕飾二龍戲珠、雙龍合脊，兩側(cè)裝飾花草等。寺廟正脊中間上邊的裝飾物稱寶頂、脊剎。如洪洞廣勝寺上寺毗盧殿正脊脊剎中間青獅駝寶瓶，兩邊白象駝寶瓶；芮城一古建筑正脊脊剎中間三層樓閣，兩側(cè)青獅、白象駝寶瓶等。獅表示威武，寶瓶代表平安。有的寶瓶里插一柄金屬戟，代表平升三級，實際起到固定脊剎、避雷的作用。

中國古代建筑屋頂一般有四條垂脊，垂脊上裝飾著很多動物，檐角頂端是一個騎著鳳凰的小人，后邊是一排小獸，這叫仙人走獸。據(jù)《大清會典》記載，屋頂上仙人走獸數(shù)量最多的是等級最高的北京故宮太和殿上的十個走獸，其排列順序依次為：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狎魚、獬豸、斗牛、行什。下面按順序把這一仙十獸作一簡單介紹。

據(jù)歷史傳說，這個騎鳳仙人是戰(zhàn)國時期的齊湣王的化身。齊國被燕將樂毅打敗，湣王陷入重圍，正走投無路，被突然飛來的一只大鳥所救?！膀T鳳”，鳳即雞，“雞”諧音“吉”，屋檐的頂端已經(jīng)無路可走，安置“騎鳳仙人”，被人們賦予了絕處逢生、逢兇化吉的象征意義。

“騎鳳仙人”后邊第一個小獸是龍。龍為百鱗之長，《現(xiàn)代漢語詞典》釋義：①我國古代傳說中的神異動物，身體長，有鱗片，有角，有腳，能走，能飛，能游泳，能興云降雨。②封建時代用龍作為帝王的象征。由此看來，同螭吻一樣，把龍放在走獸的第一位，就是基于其能興云降雨的防火功能。再者龍是皇權(quán)的象征，具有傲視蒼穹之勢。

第二個是鳳?！抖Y記·禮運》：“麟、鳳、龜、龍，謂之四靈。”《史記·日者列傳》：“鳳凰不與燕雀為群?！兵P是傳說中的神鳥，百鳥之王，是祥瑞的象征，預(yù)兆天下太平。

第三個是獅子。唐柳泌《玉清行》：“獅麟威赫赫，鸞鳳影翩翩?！薄秱鳠翡洝份d：“獅子吼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子作吼，群獸懾伏?！豹{子是百獸之王，把它放置殿頂具有勇猛威嚴的象征。

第四個是天馬?！稘h書·禮樂志》：“太一祝，天馬下。霑赤汗，沫流赭?！泵鲃⒒蹲唏R引》：“精誠感天天心哀，太一乃遣天馬從天來，揮霍雷電揚風(fēng)埃?！睋?jù)說天馬能追風(fēng)逐日，奔馳于太空。成語有“天馬行空”。

第五個是海馬。不是入藥的海里的小型魚類，而是古人想象出來的能入海入淵的神獸，既然是海里的神獸自然能消除火災(zāi)，具有逢兇化吉之意。

第六個狻猊?！稜栄拧かF名》：“狻麑，如虦貓，食虎豹。郭璞注：‘即師子也，出西域?！笨芍♀楠{子的別稱。但是，據(jù)楊慎等人所說，龍的第八個兒子叫金猊，形似獅?！稘h語大詞典》釋義“金猊”：“香爐的一種。爐蓋作狻猊形，空腹?！睋?jù)此狻猊即金猊，既是獅子，又是龍的兒子，放置殿頂既威武又可防火。

第七個是狎魚。海中異獸，能興云作雨，滅火防災(zāi)。把它裝飾在殿頂?shù)拇辜股?，?jù)說可以起到祛邪、避災(zāi)、祈福的作用。

第八個是獬豸。是傳說中的異獸，有一角，能辨曲直，見人相斗，就用角觸邪惡無理的一方，古人認為是吉祥物。《文選·司馬相如〈上林賦〉》：“惟蜚廉，弄獬豸?！惫弊⒁龔堃驹唬骸扳初?，似鹿而一角。人君刑法得中，則生于朝廷，主觸不直者?！碧粕蛉珞蕖懂愇镏尽氛f：“東北荒中有獸，名獬豸?！庇纱丝芍初粢唤?，性忠，能辨曲直，是勇猛、公正的象征。古代御史大夫等執(zhí)法官戴的帽子就叫“獬豸冠”。

第九個是斗牛。清吳長元《宸垣識略》載：“西內(nèi)海子中有斗牛，即虬螭之類，遇陰雨作云霧，常蜿蜒道路旁及金鰲玉棟坊之上。”按照此說，斗牛是虬螭的一種，“虬螭”，傳說中的虬龍和螭龍，都是無角龍，能在大海揚波。唐賈島《望山》詩：“虬龍一掬波，洗蕩千萬春?！比绱苏f來，斗牛也是龍，龍就能興云降雨，除禍滅災(zāi)，是吉祥鎮(zhèn)物。

第十個是行什?！笆病蓖惺布磁判械谑?。造型是背有雙翼的猴子，手持金剛寶杵?？赡軄碓从凇斗馍裱萘x》中的雷震子，也有人說是雷公。將其放在屋頂賦予它的職責(zé)自然是防雷、降魔。

一仙十獸只出現(xiàn)在太和殿的屋頂，其他宮殿最多只有九獸。廟宇殿頂?shù)淖攉F或三個、或五個，遞減是從后面的行什開始的。比如一仙三獸，就是龍、鳳、獅子。

殿頂裝飾這些走獸，一是有著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的美好寓意。十獸中的龍、海馬、狻猊、狎魚、獬豸、斗牛都出自大海，有興云降雨的功能，把這些走獸排列在檐角處，明顯寄予防火的厚望。龍、鳳等是瑞獸，象征著消災(zāi)滅禍，逢兇化吉，剪除邪惡、主持公道之意。二是殿頂裝飾這些形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的走獸，使古建筑更加雄偉壯觀，富麗堂皇，給人以美的愉悅。三是具有防止脊瓦下滑的實用功能。走獸內(nèi)有鐵釘，這樣既可以不使鐵釘生銹，又可以固定垂脊上的瓦件不使下滑，同時還起到了美化建筑的作用。

藻井。我們在太和殿、祈年殿等處參觀，可以看到這些大殿的正上方方形、圓形或多邊形的凹面，上面有各種花紋、雕刻和彩畫。呈傘蓋形，由細密的斗拱承托。這一裝飾叫藻井。藻井是我國傳統(tǒng)建筑中天花板上的一種裝飾?！段倪x·張衡〈西京賦〉》:“蒂倒茄于藻井，披紅葩之狎獵。”薛綜注：“藻井，當(dāng)棟中交木方為之，如井干也?！崩畎住睹魈觅x》：“藻井彩錯以舒蓬，天窗赩翼而銜霓。”名為藻井，就含有五行以水克火、預(yù)防火災(zāi)之意。藻井雖是室內(nèi)裝飾的一種，但其只能用于最尊貴的建筑物，如帝王御座之上，神佛像座之上。

雀替。古建筑大殿不論面闊三間還是五間，都要有立柱支撐橫梁，三間需要兩根立柱、五間需要四根立柱。為了減少梁枋的凈跨距離，增加擠壓面，于梁枋下與柱相交處連接短木，因外形如鳥翼而得名雀替。到了清代，雀替除了承重和減小跨度外，由于上面有精美的雕飾，成為一種風(fēng)格獨特的裝飾構(gòu)件?，F(xiàn)仍存世的古建筑雀替的雕刻圖案，主要有龍、鳳、仙鶴、花鳥、花籃、金蟾等，雕法則有圓雕、浮雕、透雕。

搏風(fēng)板、懸魚、山花。懸山頂?shù)臋_頭露在山墻外，為了不使其受風(fēng)雨剝蝕，檁頭的外端釘有一道厚木板，叫搏風(fēng)板?！秲x禮·士冠禮》：“夙興，設(shè)洗直于東榮。”鄭玄注：“榮，屋翼也?！辟Z公彥疏：“云榮屋翼也者，即今之搏風(fēng)。云榮者，與屋為榮飾；言翼者，與屋為翅翼也?！眱蓧K搏風(fēng)板交會處設(shè)懸魚，懸魚大多用木板雕制而成，因為最初為魚形，并從山面頂端懸垂，所以稱為懸魚。自山面檐柱中線向內(nèi)收進的裝飾叫山花。

斗拱?！稘h語大詞典》釋義：“斗與拱，均為我國木結(jié)構(gòu)建筑中的支承構(gòu)件。在立柱和橫梁交接處，從柱頂探出的弓形肘木叫拱，拱與拱之間的方形墊木叫斗。斗拱承重結(jié)構(gòu)可使屋檐較大程度外伸，形式優(yōu)美，為我國傳統(tǒng)建筑造型的一個主要特征。”這一段話說得非常清楚，故不再啰唆。

罘罳（亦作“罦罳”）。設(shè)在屋檐下的金屬網(wǎng)或者絲網(wǎng)，多數(shù)是為了罩住斗拱，以防止鳥雀筑巢。杜甫《大云寺贊公房》詩：“黃鸝度結(jié)構(gòu)，紫鴿下罦罳。”段成式《酉陽雜俎續(xù)集》：“士林間多呼榱桷護雀網(wǎng)為罘罳?！遍凌黾次荽Ｍ醢彩都念}郢州白雪樓》詩：“朱樓碧瓦何年有，榱桷連空欲驚矯?！?/p>

風(fēng)鈴。掛在殿閣檐角的懸鈴，風(fēng)吹發(fā)出叮當(dāng)響聲，故稱。風(fēng)鈴又叫風(fēng)馬、檐馬、檐鈴、檐鐸等。清李漁《慎鸞交·心歸》：“最奇的是橫階塔影，在平地上振響風(fēng)鈴。”明湯顯祖《牡丹亭·鬧殤》：“甚飛絲繾的陽神動，弄悠揚風(fēng)馬叮咚?！鼻逶丁峨S園詩話》卷二：“蔣廷镕一句云：‘自從環(huán)佩無消息，檐馬丁東不忍聽?！彼问校骸皶源帮L(fēng)細響檐鈴，一曲云璈枕上聞?！彼侮懹巍断娜諘儗媺粲谓^句》：“桐陰清潤雨余天，檐鐸搖風(fēng)破晝眠?！边€有的建筑物如塔、碑樓等，檐角懸掛一串鐵（或銅）片，故稱檐鐵。

屋頂覆蓋的瓦分筒瓦、仰瓦。筒瓦是半圓筒形的瓦，垂脊使用，凹面在下，最下邊的一塊是半圓或圓形端頭，帶有三角形，叫瓦當(dāng)，又稱“勾頭”。滴水是鋪設(shè)仰瓦最下邊一塊，三角形微微向外翹，下雨時瓦壟的水就會往外澆。

門釘。宮殿、廟宇等大門上圓頭的金屬裝飾物。

鋪首。宮殿、廟宇厚重的木門上，都有一個金屬獸頭，嘴里銜著一個銅環(huán)，這叫門鋪，也叫鋪首。按照楊慎的說法，龍生九子之“九曰椒圖，形似螺蚌，性好閉，故立于門鋪首?！奔热唤穲D性好閉，就用其所長，把它裝飾在大門上，它會盡職盡責(zé)地守護好門戶。鋪首的形狀一般是銜環(huán)獸面，常用金屬鑄成獅、虎、螭、龜、蛇等形。《漢書·哀帝紀》：“孝元廟殿門銅龜蛇鋪首鳴。”顏師古注：“門之鋪首，所以銜環(huán)者也?！彼胃咚茖O《緯略·金鋪》：“《通俗文》曰：‘門首飾謂之鋪首?！碧评钯R《惱公》詩：“井檻淋清漆，門鋪綴白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