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劉姝華(1998.1-),女,漢族,北京人,本科生,中國地質大學(武漢)珠寶學院學生,研究方向:寫作。
周五的晚上,老何下了班回家,一臉疲憊地倚在沙發(fā)上,什么都不想干,頭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視——一周到頭終于可以放松放松了。
衛(wèi)生間的燈亮著——許是妻子在洗衣服——廚房里也是燈火通明,鍋子里應是在燉著什么,抽油煙機嗡嗡地響著,他轉頭一看,果然,小臥室的門雖一如既往是關著的,然而那燈光卻從磨砂玻璃里透出來了——女兒今天放學還挺早,他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
暖光燈冷光燈小吊燈大臺燈,各式樣的燈光都匯聚在房間里,洗衣機的轟鳴聲和抽油煙機的嗡嗡聲交織在一起,間或伴著一兩聲啪嗒啪嗒的拖鞋聲,老何早就習慣了,他熟門熟路地搜到想看的頻道,除了電視節(jié)目,其它的一概不想多想,只等著吃飯,吃完飯再歪一會兒,然后就可以去睡覺了。
就在老何看著電視劇哈哈大笑的時候,一個極輕微地“啪”聲響起,緊接著就是兩眼一抹黑——停電了。
女兒馬上慌慌張張地從房間里跑出來:“爸!媽!嚇我一跳剛剛!”女兒剛上初中,還是有些怕黑的。
妻子也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了,干脆利落地去廚房關了煤氣,一邊擦手一邊對老何說:“快去看看,是跳閘了還是真停電了?!?/p>
老何去窗邊看了看,外面那些排的整整齊齊的,原本該透著亮光的小豆腐塊,現(xiàn)在都不約而同地熄滅了,變成了黑色:“真停電了?!?/p>
真停電了,三個人直愣愣地坐在沙發(fā)上,一時間竟有點發(fā)傻。
現(xiàn)在該做什么?
“今天在學校里都做了些什么?”
以往不過都是例行公事地問一下便罷了,而今天,因為大家都無事可做的緣故,夫妻二人聽得了女兒比往常豐富數(shù)倍的回答。
小姑娘嘴碎,從體育考試一直聊到老師同學,最后還聊到了一個月后的舞臺劇。
“……所以我在劇里要演一個海盜,這可讓我怎么演……”女兒愁眉苦臉地抱怨起來。
妻子一聽就笑了,伸手一拍身邊的老何:“問你爸啊,你爸當年也是演過舞臺劇的人啊?!?/p>
“真的?”
雖然眼下到處都是黑糊糊的,老何還是能隱隱看到女兒一臉期待的表情,心里十分受用,那勁頭一下子就上來了:“當然是真的了,當年我也是班里的臺柱……”
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匯演大禮堂里人頭攢動,音樂聲起,大紅的帷幕緩緩升起,他身穿皮毛大坎肩,頭戴厚重的毛窩帽子,皮帶上別著一把被擦得锃亮的手槍,威風凜凜,儀表堂堂,腳踏虎皮凳,三言兩語便將一幫土匪耍得團團轉……臺下的掌聲是那樣熱烈,他在燈火輝煌中謝幕,聚光燈是那樣的耀眼,甚至是灼熱——熱氣在他臉側淌下的汗珠里,也在他的五臟六腑里,一路蒸騰,一路生發(fā),豪情萬丈,意氣風發(fā)!那一刻他就是蓋世的英雄,一身正氣,風華無雙……他在妻女面前挺起胸膛,提息收腹,即興來了那么一段臺詞,惹得兩人紛紛鼓掌,他昂首,這一瞬,聚光燈熾熱而明亮,他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目光咄咄,手槍锃亮——他就是那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是那個提刀卻立,滿座歡呼的英雄!
突然之間,燈亮了。
一切戛然而止。
燈光投射在老何的眼上,他受不住這突然的強光,略瞇了瞇眼,眼前的大禮堂消失了,耀眼的聚光燈消失了,熱烈的歡呼聲也消失了——耳邊是女兒的歡呼雀躍:“啊呀!燈亮了,來電了!”
他茫茫然睜眼,妻子也不在了,女兒也不在了。客廳里只余他一個。暖光燈冷光燈小吊燈大臺燈,各式樣的燈光都匯聚在房間里,洗衣機的轟鳴聲和抽油煙機的嗡嗡聲交織在一起,間或伴著一兩聲啪嗒啪嗒的拖鞋聲,電視機依舊在不知疲倦地播放著節(jié)目,里面的人依舊在咋咋呼呼地表演著家長里短,妻子許是在洗衣服,又或是在做飯,女兒則一如既往地悶在房間里不知在做什么……
老何愣愣地看著一切,又轉頭看了看窗外。窗外,那些碼得整整齊齊的小豆腐塊,一格接一格地點亮了——一如既往,密密麻麻地排列著,發(fā)出或是暈黃或是冷白的光芒。
老何心里有那么點空落落的。
然而很快,他就把頭轉了回來,繼續(xù)看起他的電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