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冰 趙玉芳
摘要為探討社會經(jīng)濟地位、控制感和攻擊行為之間的關(guān)系,采用主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MacArthur量表、客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問卷、控制感量表和攻擊行為問卷對320名大學(xué)生進行問卷調(diào)查。結(jié)果表明:(1)大學(xué)生主觀和客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均與控制感之間呈顯著正相關(guān);主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與攻擊行為之間呈顯著負相關(guān),客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與攻擊行為之間無顯著相關(guān);另外,控制感與攻擊行為之間也呈顯著負相關(guān)。(2)控制感在主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和攻擊行為之間起完全中介作用,在客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和攻擊行為之間起遮掩作用。
關(guān)鍵詞主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客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攻擊行為;控制感; 中介作用
分類號B849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17.05.002
1引言
攻擊行為是指任何意在傷害其他生命體,同時被傷害者又趨于逃避這種傷害的行為 (Baron & Richardson, 1994; Bushman & Anderson, 2001)。目前關(guān)于攻擊行為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揭示其影響因素以及如何利用這些因素去減少不必要的攻擊行為等方面 (Anderson & Bushman, 2002)。在影響攻擊行為的諸多因素中,社會經(jīng)濟地位 (socioeconomic status, SES)備受關(guān)注,它是指個體相對于他人的資源或者聲望 (Lynch & Kaplan, 2000),其中資源包括收入、財富和學(xué)歷,聲望包括個體在社會分層中的等級或者地位,一般使用商品和服務(wù)的消費、知識來衡量。SES可以用個人的、家庭的、鄰居的或者社區(qū)的水平來評估。常見的SES測量方式包括客觀SES (o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和主觀SES (su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兩種。其中,客觀SES的測量是通過間接測量個體能獲取的資源來實現(xiàn)的,常見指標有受教育水平、個人或家庭收入情況以及職業(yè)等 (Goodman, Adler, Kawachi, Frazier, Huang, & Colditz, 2001; Kraus & Stephens, 2012; Zhu, Zhao, Ybarra, Stephan, & Yang, 2015)。而主觀SES更強調(diào)主觀感知特征,即個體如何感知自己的SES, 認為自己在社會等級中處于一個怎樣的位置 (Kraus, Piff, & Keltner, 2009)。
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SES會顯著地影響攻擊行為(Barefoot, Peterson, Dahlstrom, Siegler, Anderson, & Williams Jr, 1991; Gallo & Matthews, 2003; Hovland & Sears, 1940)。例如,收入與言語攻擊和身體攻擊之間均呈顯著負相關(guān) (McFarlin, Fals-Stewart, Major, & Justice, 2001)。Farrington (1997) 發(fā)現(xiàn)靜息態(tài)的心率會和一些環(huán)境因素 (如低SES、過大的家庭規(guī)模) 產(chǎn)生交互作用并顯著地預(yù)測暴力行為。另外,低SES被試對攻擊性行為的大腦激活下降,表現(xiàn)出與高攻擊性個體相似的神經(jīng)生理反應(yīng) (Wang, Zhao, Qiu, Ybarra, Liu, & Huang, 2012)。這些研究表明,相對于高SES個體而言,低SES個體更可能表現(xiàn)出更多的攻擊行為。但是SES影響攻擊行為背后的機制一直不是很清楚,本研究嘗試探討控制感在二者間的作用機制。
控制感 (perceived control/sense of control) 是人類的基本社會需求之一 (Williams, 2007),它是指個體對自己能否或者在多大程度上掌控事件的一種主觀感知 (郭永玉, 賀金波, 2011; Lachman & Weaver, 1998)。相對于低SES群體,高SES群體占有的資源相對豐富, 生活環(huán)境相對自由,因而對生活中的事件會體驗到更多的控制感 (Kraus, Piff, MendozaDenton, Rheinschmidt, & Keltner, 2012)。很多研究也支持了這一觀點,例如,成年人的收入和體驗到的控制感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guān) (Johnson & Krueger, 2005), 和感知到的限制感之間存在顯著負相關(guān) (Lachman & Weaver, 1998)。即使在控制了客觀SES、種族和政治信仰等變量后,主觀SES仍能夠正向預(yù)測控制感 (Kraus, Piff, & Keltner, 2009)。另外,當(dāng)感知到自身資源的減少或者自身處于社會等級中較低地位時,個體會表現(xiàn)出控制感的降低 (Gurin & Brim Jr, 1984; Lachman, 1986)。這些研究表明,SES越低的個體更可能體驗到較低的控制感。
社會互動理論 (social interaction theory) 對控制感與攻擊行為之間的關(guān)系提出了可能的解釋 (Tedeschi & Felson, 1994)。該理論將攻擊行為視作一種脅迫性的行為,其目的在于傷害他人或者使他人滿足攻擊者的三類主要需求:控制他人行為的需求;重塑公正的需求和維護積極自我認同的需求,因此,當(dāng)個體體驗到的控制感較低時,
個體可能表現(xiàn)出攻擊行為來控制他人的行為,并以此修復(fù)自身控制感的缺失。
Mueller (1983) 也認為控制感的缺失會導(dǎo)致攻擊行為的產(chǎn)生,而表現(xiàn)出這種攻擊行為可能是個體想重新獲取控制感,亦或是其面對挫折時的行為反應(yīng)。而當(dāng)個體體驗到足夠的控制感時,這種攻擊行為的意向則可能降低。Warburton, Williams和Cairns (2006) 發(fā)現(xiàn),受到社會排斥的個體如果體驗到進一步的控制感缺失就會比其他組的被試表現(xiàn)出更多的攻擊行為,但是當(dāng)他們體驗到足夠的控制感后,其攻擊行為則與其他組被試沒有顯著差別。
本研究欲探究SES是否會通過影響控制感從而影響個體的攻擊行為。基于以往的研究,本研究假設(shè)SES可以負向預(yù)測攻擊行為,并且控制感在其中起中介作用。
2研究方法
21研究對象
采用方便抽樣的方式選取了320名重慶高校在校大學(xué)生進行問卷調(diào)查,剔除7份作答不認真的問卷,最終獲得313份有效問卷,有效率978%。其中,男性74人,女性239人;城市籍大學(xué)生141人,農(nóng)村籍大學(xué)生171人,缺失1人;平均年齡為21.32±2.04歲。
22研究工具
221社會經(jīng)濟地位
采用主觀和客觀兩種方式來測量被試的SES(socioeconomic status)。一方面考慮到大學(xué)生還不具備完全獨立的經(jīng)濟能力,其感知到的SES主要是基于自身家庭的情況 (Henry, 2009; Zhu, Zhao, Ybarra, Stephan, & Yang, 2015); 另一方面, Kraus, Piff, Mendoza-Denton, Rheinschmidt和Keltner (2012) 提出,不同階層個體的社會認知差異主要源于他們生存環(huán)境的差異。因此,本研究將采用家庭SES水平來反映被試自身的SES水平。
(1)主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
采用主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MacArthur量表 (the MacArthur Scale of subjective SES) 進行施測,它是一個10級階梯量表 (如圖1所示),代表了具有不同水平收入、受教育程度和職業(yè)聲望的人所處的位置 (Adler, Epel, Castellazzo, & Ickovics, 2000)。首先告知被試這個梯子代表了目前中國人的社會階層等級,最頂端的“10”相當(dāng)于社會階層最高的人,這些人的生活境況是最優(yōu)裕的,他們的收入最高、受教育程度最高、工作最體面;最底端的“01”相當(dāng)于社會階層最低的人,這些人的生活境況是最糟糕的,他們的收入最低、受教育程度最低、工作最不體面。然后讓被試結(jié)合自身家庭的情況來報告自身家庭位于階梯的第幾層。最后,將被試選擇的相應(yīng)分數(shù)作為衡量其主觀SES的指標,得分越高,表示主觀SES越高。
(2)客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
客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Objective SES)常用的測量指標主要有收入、教育和職業(yè),本研究調(diào)查了被試的父母受教育程度、職業(yè)和家庭平均月收入,共包括5道題目,均采用7點評分,具體包括:“請問您父/母親的受教育情況是?”,1=識字很少或不識字,2=小學(xué),3=初中,4=高中,5=專科,6=本科,7=研究生;“請問您父/母親的職業(yè)是?”,1=臨時工/民工/無業(yè),2=體力勞動工人,3=技術(shù)工人,4=辦公室一般工作人員,5=一般管理人員/技術(shù)人員,6=中層管理人員/技術(shù)人員,7=高層管理人員/技術(shù)人員;“請估計您父母的平均月收入是多少?”,1=600及以下,2=601-1800,3=1801-3000,4=3001-6000,5=6001-9000,6=9001-12000,7=12000以上。最后,將被試在這5道題目上所得的總分作為衡量其客觀SES的指標,總分越高,表示客觀SES越高。
222控制感量表
采用由Lachman和Weaver (1998) 編制,李靜 (2012) 修訂的中文版控制感量表(Sense of Control Scale, SCS)進行施測。該量表共12題,包括個人掌控感 (personal mastery) 和限制感 (perceived constraints) 兩個分量表,采用7點計分,1表示“完全不同意”,7表示“完全同意”。為得到控制感的得分,首先將“限制感”分量表的所有題目進行反向計分,然后將被試在兩個分量表中的得分分別標準化后再求和,得到控制感的標準分,得分越高,表示控制感水平越高。本研究中各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分別為064和078,總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78。
223攻擊行為問卷
采用Buss和Perry (1992) 編制的攻擊行為問卷(Aggression Questionnaire, AQ)進行施測。該問卷共29題,包括身體攻擊 (physical aggression)、言語攻擊 (verbal aggression)、憤怒 (anger) 和敵意 (hostility) 四個維度,采用5點計分,1表示“完全不符合”,5表示“完全符合”。將第9題和第16題反向計分后得到攻擊行為的總分,得分越高,表示攻擊性越強。本研究中各維度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分別為077、048、081和071,總問卷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7。
3結(jié)果
31社會經(jīng)濟地位、控制感與攻擊行為的關(guān)系
首先對SES、控制感與攻擊行為進行了描述性統(tǒng)計和相關(guān)分析 (見表1)。結(jié)果表明,客觀SES和主觀SES之間呈顯著正相關(guān);主觀SES和客觀SES均與控制感之間呈顯著正相關(guān);主觀SES與攻擊行為之間呈顯著負相關(guān),客觀SES與攻擊行為之間無顯著相關(guān);另外,控制感與攻擊行為之間也呈顯著負相關(guān)。
其次,采用分層回歸分析的方法檢驗SES和控制感對攻擊行為的預(yù)測作用 (見表2)。第一步,將人口學(xué)變量 (性別和年齡) 作為控制變量納入回歸方程;第二步,將客觀SES和主觀SES納入回歸方程;第三步,將控制感納入回歸方程。結(jié)果表明,在控制人口學(xué)變量后,客觀SES不能顯著預(yù)測攻擊行為 (β=009,p>005),但主觀SES能夠顯著負向預(yù)測攻擊行為 (β=-017,p<005);而當(dāng)把控制感納入回歸方程后,主觀SES對攻擊行為的預(yù)測作用下降011,并且二者之間不再存在顯著關(guān)系 (β=-006,p>005);另外,控制感也能負向預(yù)測攻擊行為 (β=-036,p<001)。
32控制感在社會經(jīng)濟地位和攻擊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yīng)檢驗
321控制感在主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和攻擊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yīng)檢驗
為了進一步探究控制感在主觀SES和攻擊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yīng),根據(jù)中介效應(yīng)的檢驗流程 (溫忠麟, 葉寶娟, 2014),首先采用逐步法進行分析:第一步,以攻擊行為為效標變量、主觀SES為預(yù)測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結(jié)果表明主觀SES能夠顯著負向預(yù)測攻擊行為 (β=-013, p<005),即總效應(yīng)c顯著。
第二步,以控制感為效標變量、主觀SES為預(yù)測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結(jié)果表明主觀SES能夠顯著正向預(yù)測控制感 (β=027, p<001),即a顯著。第三步,以攻擊行為為效標變量、控制感和主觀SES為預(yù)測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結(jié)果表明控制感能夠顯著負向預(yù)測攻擊行為 (β=-036, p<001),而主觀SES對攻擊行為的預(yù)測作用變得不顯著 (β=-003, p>005),即b顯著,直接效應(yīng)c′不顯著 (見圖2)。以上結(jié)果說明控制感在主觀SES和攻擊行為之間起到完全中介作用。參照Preacher和Hayes (2004)提出的Bootstrap方法 (設(shè)置5000次迭代) 估計間接效應(yīng)的置信區(qū)間,結(jié)果表明主觀SES通過控制感預(yù)測攻擊行為的間接效應(yīng)(a×b)為-010,95%的置信區(qū)間為 [-016,-005]。該方法認為如果置信區(qū)間包含0就表示中介效應(yīng)不顯著,如果置信區(qū)間不包含0則表示中介效應(yīng)顯著,因此,控制感在主觀SES和攻擊行為之間存在顯著的中介作用。此外,ab/c的值為079,即中介效果量為79% (方杰, 張敏強, 邱皓政, 2012; 溫忠麟, 葉寶娟, 2014)。
322控制感在客觀社會經(jīng)濟地位和攻擊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yīng)檢驗
采用相同方法分析控制感在客觀SES和攻擊行為之間的中介效應(yīng):
第一步,以攻擊行為為效標變量、客觀SES為預(yù)測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結(jié)果表明客觀SES對攻擊行為沒有顯著的預(yù)測作用 (β=001, p>005), 即總效應(yīng)c不顯著,按照Baron和Kenny (1986) 的界定,中介效應(yīng)應(yīng)該以系數(shù)c顯著為前提,即在X顯著影響Y的前提下,分析中介效應(yīng)以解釋“X對Y的作用機制”。但是考慮到可能存在的“遮掩效應(yīng)” (suppressing effect;MacKinnon, 2008; Shrout & Bolger, 2002),則繼續(xù)進行后續(xù)的檢驗。溫忠麟和葉寶娟 (2014) 指出,遮掩效應(yīng)是研究當(dāng)系數(shù)c不顯著時,探討“X是如何不影響Y”的機制,屬于廣義上的中介效應(yīng),所以此時應(yīng)按遮掩效應(yīng)立論進行后續(xù)檢驗。
第二步,以控制感為效標變量、客觀SES為預(yù)測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結(jié)果表明客觀SES對控制感有顯著的正向預(yù)測作用 (β=013,p<005),即a顯著。
第三步,以攻擊行為為效標變量、控制感和客觀SES為預(yù)測變量進行回歸分析,結(jié)果表明控制感能夠顯著負向預(yù)測攻擊行為 (β=-038,p<001),而客觀SES對攻擊行為沒有顯著的預(yù)測作用 (β=006,p>005),即b顯著,直接效應(yīng)c′不顯著 (見圖3)。采用Bootstrap法估計間接效應(yīng) (a×b) 的置信區(qū)間,結(jié)果表明a×b=-005,95%的置信區(qū)間為 [-010,-001]。這說明控制感是客觀SES和攻擊行為之間的遮掩變量,此外,ab/c′的值為085,即遮掩效果量為85% (方杰, 張敏強, 邱皓政, 2012; 溫忠麟, 葉寶娟, 2014)。
4討論
41社會經(jīng)濟地位與攻擊行為的關(guān)系
主觀SES與攻擊行為之間的顯著負相關(guān)說明個體的主觀SES越低,攻擊行為就越高。另外,即便在控制了年齡和性別等人口學(xué)變量之后,主觀SES仍能顯著負向預(yù)測攻擊行為,此結(jié)果驗證了研究假設(shè)。已有研究表明,不論是操縱主觀SES還是測量主觀SES,主觀SES低的被試都要比主觀SES高的被試表現(xiàn)出更多的攻擊行為 (Greitemeyer & Sagioglou, 2016)。另外,當(dāng)被試接受主觀SES的操縱后再完成故事補全任務(wù),低SES的被試要比高SES的被試對模糊情境表現(xiàn)出更多的敵意性反應(yīng) (Kraus, Horberg, Goetz, & Keltner, 2011)。
在本研究中,并沒有在客觀SES與攻擊行為之間觀察到這種負向關(guān)系,這與研究假設(shè)不一致。但有大量研究表明,主觀SES和客觀SES只有中等程度的相關(guān),并且對于要考察的因變量,主觀SES比客觀SES有更好的預(yù)測效度 (Adler, Epel, Castellazzo, & Ickovics, 2000; Johnson & Krueger, 2006; Kraus, Piff, & Keltner, 2009),這與本研究的結(jié)果一致,即相較于客觀SES而言,主觀SES能對攻擊行為起到更好的預(yù)測作用。而在國內(nèi)外關(guān)于SES的研究中,很多研究者也是重點考察主觀SES的作用 (解曉娜, 2016; Greitemeyer & Sagioglou, 2016)。
42控制感的中介效應(yīng)
首先,中介分析表明,主觀SES較低的個體,報告了更低水平的個人控制感以及更多的攻擊行為,而且主觀SES通過控制感的中介作用影響攻擊行為,這與研究假設(shè)一致。其次,客觀SES與攻擊行為之間無顯著關(guān)系,但當(dāng)納入控制感這一變量后,原本沒有關(guān)系的客觀SES和攻擊行為的間接效應(yīng)卻變得顯著了,這說明控制感遮掩了這兩個變量的關(guān)系。個體的客觀SES越低,控制感就越低,報告的攻擊行為就越多,正是這一路徑削弱了自變量對因變量的作用。
這些結(jié)果肯定了控制感在SES預(yù)測攻擊行為中的重要作用,SES較低的個體占有的物質(zhì)和社會資源比較匱乏,經(jīng)常面臨很多的威脅和生活壓力,因而對生活事件的控制感較低,這也與已有的研究結(jié)果一致 (Kraus, Piff, & Keltner, 2009; Lachman & Weaver, 1998)。Kraus和Stephens (2012) 指出,正是不同社會階層個體的基本認知風(fēng)格的差異導(dǎo)致了高低階層個體諸多方面的不同:低階層個體掌握的資源較少,對外部情境依賴更強,是一種情境主義 (contextualism) 的認知風(fēng)格,在自我方面,這種模式使得其控制感較低,對外界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的信息更敏感;而高階層個體掌握的資源相對豐富,更多的將生活事件與自身特質(zhì)和努力相聯(lián)系,是一種唯我主義 (solipsism) 的認知風(fēng)格,在自我方面,這種模式使得其控制感較高,比較不在意外界環(huán)境的影響 (Cté, 2011)。正因為低SES個體的控制感的缺乏,他們就更可能表現(xiàn)出攻擊行為以重新獲得控制感 (Boldizar, Perry, & Perry, 1989; Dépret & Fiske, 1993; Tedeschi & Felson, 1994; Warburton, Williams, & Cairns, 2006)。另外,當(dāng)個體體驗到的控制感較低時,往往會表現(xiàn)出更多的與攻擊行為相關(guān)的消極情緒 (如生氣、憤怒、焦慮等; Troup & Dewe, 2002),而這些消極情緒則可能成為最終誘發(fā)攻擊行為的導(dǎo)火索 (Greitemeyer & Sagioglou, 2016)。最后,考慮到控制感是人類的基本社會需求之一,控制感的缺乏經(jīng)常會導(dǎo)致挫折和沮喪的體驗 (Williams, 2007),基于挫折攻擊理論的假設(shè) (Dollard, Miller, Doob, Mowrer, & Sears, 1939),低SES個體的這種控制感的缺失就可能會作為一種“挫折”而誘發(fā)攻擊行為。
43研究意義與局限
本研究從控制感出發(fā),發(fā)現(xiàn)了控制感是SES影響大學(xué)生攻擊行為的一個內(nèi)部機制??刂聘械闹薪樾?yīng)啟發(fā)我們可以通過提升控制感來改善低SES個體的攻擊行為。有研究表明,在個體接受社會排斥后如果體驗到足夠的控制感,其攻擊行為會下降 (Warburton, Williams, & Cairns, 2006),而控制感的提升也可以幫助低地位群體避免生活滿意度和健康水平的降低(Lachman & Weaver, 1998)。另外,郭永玉,楊沈龍, 李靜和胡小勇 (2015) 指出,社會心理受制于社會現(xiàn)實,所以根本辦法還是要通過減少社會條件的限制,為低SES個體提供更多有利于向上流動的機會。另外,SES較低的個體經(jīng)常體驗到威脅(Nelson, 2009)、侮辱 (Loughnan, Haslam, Sutton, & Spencer, 2014)以及社會排斥 (Lott, 2002),這些現(xiàn)象也會加深他們對自身較低SES的主觀感知,從而增加攻擊行為發(fā)生的可能性,因此關(guān)于平等待人、尊重他人的教育和輔導(dǎo)也有重要的意義。
本研究仍存在一些局限,有待未來研究改善。首先,以自我報告的方式測量出的攻擊行為并不代表真實的攻擊行為。在未來研究中可考慮采用實驗室測量的方法以更好地模擬被試在真實情境中可能出現(xiàn)的攻擊行為。其次,本研究發(fā)現(xiàn)SES較低的個體會表現(xiàn)出更多的攻擊行為。然而在其他條件下,SES較高的個體也有可能表現(xiàn)出更多的攻擊行為。例如,Piff (2014) 發(fā)現(xiàn)高主觀SES與高自戀相關(guān),而高自戀又與高攻擊性相關(guān) (Donnellan, Trzesniewski, Robins, Moffitt, & Caspi, 2005)。另外,當(dāng)個體處于相對高地位時 (在某項虛假任務(wù)中的表現(xiàn)比他人好),要比處于相對低地位的個體表現(xiàn)出更多的攻擊行為 (Muller, Bushman, Subra, & Ceaux, 2012)。從親社會行為的角度來看,也有研究證明高地位個體要比低地位個體表現(xiàn)出更少的親社會行為 (Piff, Kraus, Cté, Cheng, & Keltner, 2010)。所以高低地位個體誰更容易表現(xiàn)出攻擊行為這一問題的內(nèi)在心理機制仍有待進一步探討。
5結(jié)論
(1)總體而言,大學(xué)生的主觀SES與控制感之間呈顯著正相關(guān),與攻擊行為之間呈顯著負相關(guān);客觀SES的預(yù)測效果弱于主觀SES,與控制感之間呈顯著正相關(guān),與攻擊行為之間無顯著相關(guān)性;控制感與攻擊行為之間呈顯著負相關(guān)。
(2) SES通過控制感間接地影響大學(xué)生的攻擊行為,其中,控制感在主觀SES和攻擊行為之間起完全中介作用,而在客觀SES與攻擊行為之間起遮掩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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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is study aimed to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s among socioeconomic status, sense of control and aggressive behavior of college students. 320 college students were surveyed using the MacArthur scale of su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the questionnaire of o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the sense of control scale and the aggression questionnaire. Results indicated that the su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and o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were both positively related to sense of control. Su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was negatively related to aggressive behavior, whereas o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had no such significant relationship with aggressive behavior; Sense of control was negatively related to aggressive behavior. In addition, sense of control had a mediating effect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u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and aggressive behavior, and a suppressing effect i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o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and aggressive behavior.
Key words: su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objective socioeconomic status; sense of control; aggressive behavior; mediation
心理技術(shù)與應(yīng)用2017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