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目的論視角看林語堂對文化負(fù)載詞的翻譯

摘 要：自近現(xiàn)代以來，中外文化交流越來越密切，博大精深、源遠(yuǎn)流長的中國典籍不斷傳往國外，而典籍英譯的目的只為弘揚(yáng)特色鮮明的中華文化。在翻譯過程中，文化負(fù)載詞往往很難確切展現(xiàn)。然而在林語堂的《浮生六記》英譯本中，文化負(fù)載詞卻譯得恰到好處，體現(xiàn)了林語堂的翻譯思想與翻譯目的論的共通之處。本文以林語堂的《浮生六記》英譯本為例，探討翻譯文化負(fù)載詞的多種方法。為了取得更好的翻譯效果，譯者在翻譯作品時既要充分考慮目的語讀者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又要保證準(zhǔn)確地傳達(dá)源語中豐富的文化內(nèi)涵。

關(guān)鍵詞：目的論 林語堂 文化負(fù)載詞 翻譯方法 《浮生六記》

一、引言

在近現(xiàn)代的翻譯熱潮中，涌現(xiàn)出許多文學(xué)大家，如：辜鴻銘、林語堂、楊先益、王佐良、許淵沖、戴乃迭等，他們都開始致力于中國經(jīng)典作品的翻譯。另外還有許多國外學(xué)者，如：戈得布萊特、龐德、白芝、霍夫曼等，都曾將中國的一些詩歌、戲劇以及小說引入西方，例如《將進(jìn)酒》《牡丹亭》《紅樓夢》等。在吸收國外翻譯理論的同時，中國翻譯者也逐漸形成了自己的主張并將它們付諸實(shí)踐。其中，目的論作為翻譯功能理論的一部分，在翻譯實(shí)踐中地位舉足輕重，在中國知網(wǎng)中輸入關(guān)鍵詞“目的論”檢索到了66104個條目?！陡∩洝穭?chuàng)作時間較早，語言帶有古文風(fēng)格，不如現(xiàn)代語言易懂，而英語是一種主要由形式來表達(dá)的文字，兩者轉(zhuǎn)化具有一定難度，也十分考驗(yàn)譯者的雙語水平。在林語堂的《浮生六記》英譯本中，可以看到目的論對于翻譯的指導(dǎo)。

二、目的論及其三原則

（一）目的論

目的論是翻譯研究的一個領(lǐng)域。該理論認(rèn)為翻譯活動作為一種有目的的活動，能夠直接指導(dǎo)各項翻譯任務(wù)。目的論由德國語言學(xué)家弗米爾提出，由諾德補(bǔ)充發(fā)展。任何翻譯或口譯都首先要考慮文章在原文和目標(biāo)語中的作用。與人的任何活動一樣，翻譯也是一種有目的的行為，在這種跨文化交際的行為中，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譯者如何翻譯。目的論的提出突破了語言對等的禁錮，而更注重根據(jù)翻譯的目的或功能采取合適的翻譯策略及方法（卞建華，2008）。在諾德的“translating as a purposeful activity”一書中，目的論強(qiáng)調(diào)原文的地位要低于它在基于對等的翻譯理論中的地位。原文提供信息，譯者的任務(wù)就是將這些信息傳達(dá)給目標(biāo)受眾。目的論的特別之處在于，它打破了傳統(tǒng)的原文和作者的二元關(guān)系，而更注種社會效應(yīng)和譯本的功能。根據(jù)目的論，原文只是一個信息的提供者，并且由譯者選擇有用信息來達(dá)到翻譯的目的。譯本是為目標(biāo)受眾創(chuàng)造的，是為了完成在目標(biāo)語環(huán)境和背景下的目的，由此突出了譯者的主體性。因此，為使譯文能夠達(dá)到特定的功能和效果，譯者會采用一些特殊的翻譯方法。

（二）目的論三原則

目的論遵循三個原則，即目的論、語內(nèi)連貫原則和忠實(shí)原則。在三原則中，目的論是首要原則。目的就是譯本的交際目的，即在目標(biāo)語社會文化背景下的交際功能。所以譯者必須弄清楚在給定的目標(biāo)語言環(huán)境中文本的具體目的，然后決定采用什么翻譯策略——直譯還是意譯，或者結(jié)合兩者。語內(nèi)連貫原則要求譯本必須達(dá)到語內(nèi)的連貫，也就是說，譯本必須具有可讀性和可接受性，即譯文語言在目標(biāo)語言文化中合情合理并且讀者能夠理解。忠實(shí)原則是指原文和譯文的內(nèi)容和思想要保持一致，忠實(shí)的程度和形式由翻譯的目的和譯者對原文的理解程度所決定。

三、《浮生六記》原著及其譯本分析

（一）沈復(fù)《浮生六記》

《浮生六記》是清朝長洲（今江蘇蘇州）人沈復(fù)（字三白，號梅逸）著于嘉慶十三年（1808年）的自傳體小說。作品以作者夫婦生活為主線，講述了與妻子陳蕓平凡卻充滿情趣的生活和之后浪游各地的所見所聞，展示了當(dāng)時幕客士大夫的生活經(jīng)歷，也向讀者展現(xiàn)了一位賢良淑德頗具性情的妻子形象。然而夫婦二人率真任性的個性作風(fēng)與封建禮法是相沖突的，陳蕓最終還是病逝了。沈復(fù)寫下這部自傳性的作品來懷戀妻子，祭奠人生。“浮生”二字典出李白詩《春夜宴從弟桃李園序》中“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一句。

（二）林語堂的英譯本及其目的分析

1936年起，林語堂開始翻譯《浮生六記》，并且前后將他的譯本修改了十次。他在譯本前言中寫道，他認(rèn)為蕓是中國文學(xué)里面最可愛的一個女性角色，造成其悲劇的原因是她太愛美，同時她又知道愛美是錯誤。讀沈復(fù)的《浮生六記》給人一種神秘的快樂，這種快樂超越了所有身體所受的苦難，就像一個明明無辜的人被判了死刑，卻真的覺得自己有罪。因此，林語堂覺得這對夫婦的生活是最悲傷的同時也是最歡樂的，歡樂之中帶著悲傷（1995：5）。林語堂對沈復(fù)夫婦的愛情充滿尊敬，更多的是對他們即使生活貧窮卻始終追求自由和美麗的仰慕。深深被這個故事打動的林語堂開始翻譯《浮生六記》，將中國傳統(tǒng)文學(xué)帶到海外，出色的翻譯成功地傳播了中國的傳統(tǒng)文學(xué)作品，在國外大受好評。

四、文化負(fù)載詞及翻譯方法

（一）文化詞匯分類

1.生態(tài)文化詞匯

（1）日惟演戲，夜則參差高下，插燭于瓶花間，名曰“花照”。

In the daytime，there would be theatrical performances，while at night the flower-vases were brilliantly illuminated with candlelight in their midst，a custom which was called“Illuminated Flowers.”

“花照”是中國的一個古老的節(jié)日。在那天白天會有一些戲劇表演，晚上花瓶在燭光的襯托下閃閃發(fā)光。這是一個慶?；ㄩ_的節(jié)日，但是在外國并沒有這樣的節(jié)日。另外，這個節(jié)日與生態(tài)相關(guān)，所以將之歸類為生態(tài)文化相關(guān)詞匯。

2.物質(zhì)文化詞匯

（2）其每日飯必用茶泡，喜食芥鹵乳腐，吳俗呼為臭乳腐，又喜食蝦鹵瓜。

For instance，at meals，she always mixed her rice with tea，and loved to eat stale pickled bean-curd，called“stinking bean-curd“in Soochow.Another thing she liked to eat was a kind of small pickled cucumber.

“臭腐乳”“蝦鹵瓜”都是中國地方特有的一些事物，屬于蘇州地區(qū)特有，這些物質(zhì)概念都是西方所沒有的，所以將它們歸類為物質(zhì)文化詞語。

3.社會文化詞匯

（3）余生乾隆癸未冬一月二十有二日。

I was born in 1763，under the reign of Ch'ienlung，on the twenty-second day of the eleventh moon.

（4）余笑曰：“將來罰嫁麻面多須郎，為花泄忿?！?/p>

“All right，”I said，“you will be punished for this one day by marrying a pock-marked bearded fellow for your husband to avenge the flowers.”

“乾隆”是清朝的一位皇帝，“一月二十有二日”是根據(jù)中國農(nóng)歷來計算的日期?！奥槊娑囗毨伞币彩侵袊厣~匯，代表的是丑陋并且荒唐的長滿胡子的一個男性形象。這些是中國社會的獨(dú)有詞匯，所以將它們歸類于社會文化詞匯。

4.宗教文化詞匯

（5）吳俗，婦女是晚不拘大家小戶皆出，結(jié)隊而游，名曰“走月亮”。

According to the custom at Soochow，the women of all families，rich or poor，came out in groups on the Mid-Autumn night，a custom which was called “pacing the moonlight”.

（6）余夫婦必焚香拜禱。we burnt incense and prayed together before him.

（7）子宜備牲牢以待。You must prepare a sacrificial offering for the occasion”.

“走月亮”“焚香拜祭”“牲勞以待”都屬于中國宗教詞匯?！白咴铝痢笔翘K州地區(qū)的一種宗教傳統(tǒng)活動，人們晚上出門然后在月光下漫步，祈禱生活和諧?！胺傧惆菁馈薄吧我源币馑际菬悖瑴?zhǔn)備用于祭祀的豬、牛、羊。這些都不同于西方的宗教儀式，所以屬于宗教文化詞語。

5.語言文化詞匯

（8）板橋內(nèi)一軒臨流，名曰“我取”，取“清斯濯纓，濁斯濯足”意也。

Over the bridge，there was an open hall overlooking the water，called “After My Heart”——the reference was to an old poem：“When the water is clear，I will wash the tassels of my hat，and when the water is muddy，I will wash my feet.”

在例（8）中，“我取”義為跟隨自己的心，“清斯濯纓，濁斯濯足”是《詩經(jīng)》中的一句話。這些詞都與中國文化相關(guān)，并且都用的古漢語，四字結(jié)構(gòu)特點(diǎn)明顯，屬于語言文化詞匯。

（二）文化負(fù)載詞翻譯運(yùn)用的翻譯方法

1.直譯加注解

直譯加注釋是對原文的進(jìn)一步解釋，使譯文的受眾能夠更好地理解原文。因?yàn)樵谟行┣闆r下，單純的直譯會使讀者產(chǎn)生誤解，所以注解在有些情況下也是必要的。

（9）始則折桂催花，繼則每人一令，二鼓開始。

At first we played a game with a twig of cassia，and later each one was required to drink one round，and we did not break up until ten oclock in the night.[This is a game similar to‘Going to Jerusalem.A twig of cassia blossoms was passed round from hand to hand as long as the beat of the drum continued.The one found with the twig in his hand when the drum stopped beating was required to drink.]

例（9）中，“折桂摧花”是當(dāng)時人們在喝酒的時候玩的一個游戲，大家輪流傳桂花來決定誰輸?shù)粲螒?。因?yàn)檫@個游戲?yàn)橹袊赜卸颐直容^奇特，所以林語堂為此加上注釋，便于讀者理解。

2.音譯

音譯是指在源語或目標(biāo)語中采用相似讀音的表達(dá)方法來表示這些文化負(fù)載詞。源語和目標(biāo)語的差別會形成一些語義理解上的空白，這種情況下，音譯可以較好地保留原文語言文化，同時能降低譯文的閱讀難度。

（10）余曰：“《國策》《南華》取其靈快（《戰(zhàn)國策》《南華經(jīng)》取其靈快），匡衡、劉向取其雅?。ㄎ鳚h匡衡、劉向取其雅健），史遷、班固取其博大（司馬遷、班固取其淵博），昌黎取其渾（韓愈取其渾厚博大），柳州取其峭（柳宗元取其雄健超脫），廬陵取其宕（歐陽修取其不受拘謹(jǐn)），三蘇取其辯（宋代三蘇取其語言流暢），他若賈、董策對，庚、徐駢體，陸贄奏議，取資者不能盡舉，在人之慧心領(lǐng)會耳?！?

And I replied：“Chankuots'eh and Chuangtzu are noted for their agility of thought and expressiveness of style，K'uang Heng and Liu Hsiang are known for their classic severity，Ssuma Ch'ien and Pan Ku are known for their breadth of knowledge，Han Yu is known for his mellow qualities，Liu Tsungyuan for his rugged beauty，Ouyang Hsiu for his romantic abandon，and the Su's，father and sons，are known for their sustained eloquence.There are，besides，writings like the political essays of Chia Yi and Tung Chungshu，the euphuistic prose of Yu Hsin and Hsu Ling，the memorandums of Loh Chih，and others more than one can enumerate.True appreciation，however，must come from the reader himself.”

例（10）劃線處都為中國特有人名以及書籍，林語堂在翻譯時用音譯的方法將漢語古籍及名稱表達(dá)出來，便于讀者朗讀?？紤]到此段相似名稱太多，而且對每個名詞的一些特點(diǎn)都有說明，所以林語堂直接將其音譯，并不再加注釋，有助于讀者感受漢語的發(fā)音，也有助于相關(guān)資料的查詢。

3.意譯

意譯是為目標(biāo)語讀者服務(wù)的，不拘束于原文的形式。它打破原文的結(jié)構(gòu)特點(diǎn)，重新組織，便于讀者理解。

（11）蕓不善飲，強(qiáng)之可三杯，教以射覆為令。

Yun could not drink，but could take at most three cups when compelled to.I taught her literary games in which the loser had to drink.

（12）《語》曰：“禮多必詐?！?/p>

There is a proverb which says：“One who is over courteous is crafty.”

漢語四字格言簡意賅，但是英語中幾乎找不到這樣形式的對應(yīng)，所以林語堂采用了意譯，用英語俗語的形式來表達(dá)漢語俗語在原文中的效果?！岸Y多”若直譯可能是“too much courtesy”，林語堂將之譯為“over courtesy”，更符合英文結(jié)構(gòu)。

4.省譯

省譯指由于英漢語言用法上的差別，有些詞（或成分）在英語中是必不可缺的，但在漢語中卻是多余的，或是說在漢語中因?yàn)檎Z氣情感的表達(dá)而使用的一些詞匯在英語表達(dá)中并不可取，翻譯時便需要省去不譯，以使譯文更嚴(yán)謹(jǐn)、更精練、更明確。

（13）憨曰：“蒙夫人抬舉，真蓬蒿倚玉樹也，但吾母望我奢，恐難自主耳，愿彼此緩圖之。”

“I should feel greatly honoured if I could come to your home，but my mother is expecting a lot of me and I can't decide by myself.We will watch and see.”she replied.

“蓬蒿”“玉樹”都是中國特有的物質(zhì)名詞。“蓬蒿”出自李白的詩“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義為無用的草，“玉樹”來自詩句“一朵梨花壓海棠，玉樹臨風(fēng)勝潘安”，代表尊貴、高尚?！芭钶铩薄坝駱洹笔峭耆煌膬煞N東西，“蓬蒿倚玉樹”義為很榮幸做某事。在例（13）中，其實(shí)“抬舉”和“蓬蒿倚玉樹”意義有重疊，都含有對自己身份的降低的意味。林語堂翻譯時直接省略了這兩個意象而補(bǔ)充了它的內(nèi)涵意譯。

5.轉(zhuǎn)換補(bǔ)償

用目標(biāo)語中的相似表達(dá)來代替源語中的描述方式，從而在目標(biāo)語讀者的文化背景下和源語讀者產(chǎn)生共鳴。雖然這種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會導(dǎo)致文化傳達(dá)丟失，但是這樣做能夠很快激發(fā)目標(biāo)語讀者的意象圖式，也不失為一種翻譯文化負(fù)載詞匯的有效方法。

（14）神游其中，如登蓬島。

Looking at it，one could imagine oneself transported to some fairy region.

“蓬萊島”是中國古代神話中的一個島，它象征著一種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出自楊無咎詩“兩腋風(fēng)生，從教飛到，蓬萊仙境”，還有李白的“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fā)”。林語堂在翻譯時用“a fairy region”來替代“蓬萊”，將原文的意思完美地傳達(dá)給讀者。

五、結(jié)語

本文從目的論角度分析了林語堂的《浮生六記》英譯本，對英譯本中文化詞匯的翻譯方法做了一個總結(jié)?？梢园l(fā)現(xiàn)林語堂采用的翻譯方法與目的論相符合。文化負(fù)載詞匯往往很難翻譯或者說幾乎不能很好地展現(xiàn)給讀者，然而在仔細(xì)閱讀過林語堂的英譯本之后，對文化負(fù)載詞的一些翻譯方法包括直譯、直譯加注釋、音譯、意譯加注釋、意譯、省譯、轉(zhuǎn)譯等有了更深刻的把握。林語堂本身就是一位用中英文創(chuàng)作的大學(xué)者，其在《浮生六記》英譯本中對文化負(fù)載詞的翻譯對今后的翻譯實(shí)踐具有十分重要的指導(dǎo)與借鑒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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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雅 浙江寧波 寧波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