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靜
如果能在知識付費時代找到一條體面的商業(yè)路徑來反哺科學傳播,饒毅說他很愿意配合。
9月27日晚,在北大實驗室做直播,饒毅笑瞇瞇地講起,一個基因變化能讓果蠅白天嗜睡晚上貪玩,決定小鼠想跟誰交配,讓幼猴沒那么愛它的母親……陶醉于“好玩”研究中的饒毅,像個活潑的半老頑童。
饒毅是享有國際聲譽的神經生物學家、北大講席教授,并曾任該校生命科學院院長。自2007年回國受聘后,他常因直言受到特別關注。
“科學不是用來考試的,科學比考試有趣多了”,面對3萬多網友,饒毅語速極快。他的口頭禪是“好玩”,另一個高頻詞是“有意義”。兩個詞就像直角坐標系的橫縱軸,多少能勾勒出其行為軌跡。
歸國后的一系列見聞,推著他將科學啟蒙視為己任,希望科學能浸潤到中國文化層面。當同行們埋頭于實驗室和文獻堆,饒毅拉著好友魯白、謝宇兩名學者,創(chuàng)辦微信公號《知識分子》,要做科學教育平臺。
三位科學家注冊公司,還拉來外部投資。但《知識分子》似乎不想站上風口,或當獨角獸。當然,如果能在知識付費時代找到一條體面的商業(yè)路徑來反哺科學傳播,饒毅說他很愿意配合。
比對去年的集體出走事件,或許可以證明:科學家與商業(yè)世界,亦有和諧共處之道。
布道者的黑板報
《知識分子》的商業(yè)模式或創(chuàng)業(yè)動力是什么?饒毅不太愿意去探討這個話題,因為《知識分子》對于他來說不是一次內容創(chuàng)業(yè),而是一個社會實踐。
紀中展是《知識分子》CEO。第一次同饒毅、魯白、謝宇三人見面,他就確信,三位科學家壓根沒有“內容創(chuàng)業(yè)”這個概念,更不會把做公號當創(chuàng)業(yè)。三人中,饒毅是北大講座教授,魯白是清華大學教授,謝宇是普林斯頓大學教授。他們湊一塊兒,就想做點好玩兒又有意義的事——傳播科學,共建智趣中國。
按分工,饒毅統(tǒng)籌內容,魯白側重運營,謝宇則負責對接國外學者及社會學領域選題。
開始有點被動,甚至2014年夏天以前,饒毅的手機上都沒有微信,是別人“硬”幫他裝上去的。饒毅將微信公眾號比作小學時代的黑板報兒。成年人沒有黑板,又忍不住想分享,怎么辦?干脆做公號,讓科學家在自媒體平臺上暢所欲言。
饒毅本人以言辭直率出名。他寫過不少文章,抨擊中國科研與教育體制,被網友稱為“科學界魯迅”,甚至有人評價,饒毅在當下體制里有點不合時宜。
比如2010年,饒毅與施一公在美國《科學》雜志發(fā)表社論《中國的科研文化》,批評國內科研經費分配方式“浪費資源、腐蝕精神、阻礙創(chuàng)新”。
最轟轟烈烈的一次是在落選中科院院士后,他在博客里直接聲明,“從2011年8月17日后將不再成為候選人”。
事后接受媒體采訪時,他曾說,“這樣做才會比較有趣。何況我不參選,對有些人也許會有壓力?!彼徽J同中國古語“夾著尾巴做人”,因為“夾著尾巴就不叫做人了”。倒是好友施一公替他辯白,說饒毅本意是希望大家能關注科學家的評價方式,“他不在意這個聲明可能帶給他的負面影響,他是無私無畏的。”
或許正是這種“無私”,促使他不只專注科研,還自覺投身科學傳播。
《知識分子》于2015年9月上線。此前,饒毅曾主動找到真格基金徐小平,獲得第一筆投資。紀中展記得在飯桌上閑聊,徐小平建議公號叫“教科文”,饒毅想叫“智識分子”,最后大家一合計,就叫“知識分子”了。
國人一度流行以教育程度定義“知識分子”,但在饒毅看來,人人可以是知識分子,無論他知之、好知還是樂知。魯白認為,知識分子應該是精神價值的守護者,謝宇則將其定義為獨立思考的個人。三人的觀點加在一起,完整地詮釋了《知識分子》。
在發(fā)刊詞中,饒毅倡導,“經歷了近現(xiàn)代坎坷的中國人,應該脫離對食物、配偶、住所之聚精會神的狀態(tài),恢復中國傳統(tǒng)中對知識和智力的欣賞,享受全人類的知識傳承和智力成果?!?/p>
這種情懷源自歸國見聞。比如在國內,機場書店暢銷書都是商業(yè)人物傳記和成功學,鮮有科普作品;而在美國,書架上基本常年都有科學書籍的容身之所,比如賈雷德·戴蒙德《槍炮、病菌與鋼鐵》。這種反差令他不解。
他說,中國文化缺乏對自然的好奇心和對真理的追求,知識往往被異化成考試工具。眼見電視上充斥爾虞我詐的古代宮斗劇和不切實際的抗日劇,饒毅憂心忡忡??茖W正被飛速發(fā)展的社會轉盤甩至邊緣。
他毫不客氣地批評:按抗日劇的路數,中國早就占領日本十幾二十次了,不用血染正面戰(zhàn)場,派幾個間諜和特工去東京,搞得天下大亂,不就行了?“有這個工夫,不如看看科學?!?/p>
活脫脫一個布道者。
做人要有趣,做公號要好玩
饒毅是《知識分子》的內容靈魂。
紀中展的印象里,饒毅教授不會命令別人做事,也不背后評價或奚落別人。看到別人做事不好,他都是直接在朋友圈里留言或當面提意見。
向來以言辭直率出名的饒毅,許多行為的源頭是追求“好玩”和“有意義”。
最近一次,在來自中國科學院、北京大學等多家科研院所的13位課題組負責人實名公開表示無法重復韓春雨NgAgo基因編輯新技術的實驗后,饒毅公開了他和中科院院士邵峰在今年9月聯(lián)名致信河北科技大學校長的內容。
在信中,他們建議在進一步實驗驗證其正確與否之前,各方(包括河北科大)宜謹慎對待韓春雨及其研究成果,不宜給予過高或不必要的支持,“建議河北科技大學按照國際慣例成立由校內和校外相關專家組成的委員會(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幫助建議委員會成員),認真仔細核實韓春雨的研究成果?!?
主持《知識分子》工作時,饒毅是那種一天能在工作群里發(fā)近百條微信的主編。看到有啟發(fā)的文章,他也丟進群里分享。業(yè)務討論時,別人反駁或者自己起的標題被拿下,也不會生氣。
之前,他為《知識分子》撰寫了一篇頗為滿意的文章,卻被編輯部以不合時宜的理由,集體投票斃掉?!爱敃r覺得不服氣,過幾天想想,暫時不發(fā)也是有道理的?!笔潞笏钠綒夂?。
作為三位主編之一,饒毅不太關心量化的數據,比如用戶數和閱讀量。雖然他愛開玩笑:全國13億人,我們的訂戶還不到1億,這就很奇怪。“如何讓中國人不是為了考試而對科學感興趣,對我們來說是下一階段的挑戰(zhàn)。照理說,哪怕只是大學生看看,一篇文章也不止幾萬的點擊量?!?/p>
“《知識分子》上線時,我們沒想(訂閱數)高不高,(即使不高)我們也得做努力。就像知識方面的書籍發(fā)行本來就少,不寫,就更沒有了?!?/p>
創(chuàng)辦一年,《知識分子》旨在“影響有影響力的人”,并通過他們影響更多的人。目前,直接訂閱用戶50余萬?!吨R分子》的作者隊伍、讀者層次、文章質量,均為其潛在影響力加分。運營團隊透露,用戶中甚至有部長級別。
一年來,《知識分子》在轉基因、屠呦呦獲諾獎等熱點議題中,均有不俗表現(xiàn)。當大眾媒體還在發(fā)屠呦呦獲獎的快訊時,《知識分子》已拿出長篇分析文章,單篇點擊量80萬次,而公號當時只有3萬粉絲。最近一次,平臺上關于當下中國該不該建大型對撞機的議題,已經由楊振寧、王貽芳等學界大牛的你來我往升級至全民討論、傳統(tǒng)媒體跟進。
有科學家在的場合,似乎總少了幾分世俗。前段時間,有朋友透過紀中展約饒毅見面,饒毅讓他們中午來學校辦公室,一起用餐。
“人家還想著,大科學家邀請吃飯,待遇真不錯?!迸阃腿说募o中展回憶,當天上午11點半,他先帶客人到饒毅辦公室轉了一圈,人家以為待會兒要去餐廳。沒多久,就見幾盒“真功夫”的盒飯送進來了。對方估計會比較暈吧。
以盒飯待客,紀中展見過不止一次。他還聽說,饒毅背雙肩包擠公交車也相當厲害。
研究生則“吐槽”,饒毅老師會在課上吹口哨,開會時還會搞小惡作劇,為的是觀察人在被激怒狀態(tài)下的反應。
好友施一公曾寫文章感慨饒毅“童心未泯”:兩家人到京郊度假,恰好有新人在度假村舉行婚禮,很熱鬧。施一公與饒毅沒聊幾句,轉身發(fā)現(xiàn)他已經在婚宴現(xiàn)場跟別人聊天去了。十幾分鐘后,饒毅急忙跑回來,臉上帶著壞笑。他跟施一公坦白:“我自稱是新娘的舅舅,開始還好,后來被新娘的家人識破了!”
還有2015年北大畢業(yè)典禮上,3分鐘、500多字、響起9次掌聲的創(chuàng)意致辭,也讓他再次成為“網紅”。這份致辭,如今就掛在饒毅辦公室里,是喜好書法的友人寫了送給他的。在致辭中,他要北大畢業(yè)生們做一個自己尊重的人。
知乎上有個帖子“你眼中的饒毅教授是什么樣子的?”一名北大學生爆料:有次聽饒毅做報告,他上來便說,“我做研究純粹是為了給大家增加笑料”。
當有同學提問:在中國,以重大疾病為導向和以興趣為導向的研究,哪一個更重要?饒毅吐槽:“在中國,研究是以文章為導向,跟你說的那倆不沾邊?!?/p>
做人要有趣,做科學公號也要好玩。饒毅就曾給編輯部出題,從科研論文著手解讀長壽。而謝宇教授則指導學生研究微信搶紅包游戲,通過統(tǒng)計分析,發(fā)現(xiàn)用戶搶到的金額可能并非隨機分配,而與用戶注冊時間有一定關聯(lián)。
繞不開的“一次別離”
《知識分子》也是科學家主動擁抱商業(yè)的一次嘗試。它的注冊人顯示為公司,法定代表人一欄,出現(xiàn)了饒毅的名字。紀中展解釋,大家有一個共識,用商業(yè)形式運作,才能做最有效率的組織。
《知識分子》需要商業(yè)實踐。但有一段不太愉快的往事,當事雙方均不愿再談及。
創(chuàng)辦《知識分子》前,三位科學家曾任《賽先生》主編。當年幫饒毅手機裝微信的,正是《賽先生》出品人張賦宇,兩人相識于多年前。
2014年正是自媒體爆發(fā)時期,微信平臺滲透率幾近峰值,資本、傳統(tǒng)媒體紛紛入場。時任百人文化傳媒公司法定代表人的張賦宇找到饒毅,提出做一個與科學傳播有關的微信公眾號,邀請他做主編。
張賦宇直言,投錢做這個公號,既有情懷,又有商業(yè)嗅覺的敏感。他預感,傳播壁壘被拆除后,好的內容總會找到市場。
饒毅拉上了好友魯白、謝宇,一起籌劃他們的“黑板報兒”,并取名《賽先生》。此前,他們的言論陣營主要是博客。
2014年7月,三人首次以“組合”的形式出現(xiàn)在微信平臺。憑借對一些科學事件的切入和報道,《賽先生》在科學界快速建立起了影響力。一名學生聽說,饒毅經常為《賽先生》到處催稿,讓各領域的學者來寫科普文章。
謝宇(左)、饒毅、魯白三位科學冢對“知識分子”各有其定義,他們希望能讓科學走進每個人的生活。
《賽先生》介紹中顯示,該公號為饒毅、魯白、謝宇三位學者創(chuàng)辦。但彼時很少有人注意到,它的賬號主體顯示信息則是張賦宇旗下的公司。
在接受《財經天下》周刊采訪時,饒毅不太愿意提《賽先生》,而是用“第一個公號”來替代。他說,當時完全不懂自媒體是怎么回事,以為就是把博客搬到微信上,交由他人打理,就像此前在科學網開博客,自己寫好文章,有人幫忙發(fā)布。
去年夏天,三位主編與出品人關系惡化。饒毅事后回憶,當時“稀里糊涂地去做,沒有任何口頭或書面協(xié)議……但后來發(fā)現(xiàn),我們賣力、無限投入,成了別人的雇工”。
2015年8月,三位科學家集體出走。網上還流傳饒毅寫給同事的內部郵件,指出出品人不受約束,用《賽先生》名義賺錢,做他們不同意的事情。雙方在平臺控制權問題上出現(xiàn)了矛盾。
此后出品人張賦宇發(fā)文回應,說沒虧欠過三位科學家,《賽先生》的發(fā)展思路就是“以科學家的專業(yè)判斷和媒體人的新聞敏感,做出一份好產品,然后用市場來驅動它”。雙方不歡而散,此后再無聯(lián)系。
三位學者離開后,編輯部原張賦宇招聘的大部分人都追隨而去,加入《知識分子》。《賽先生》則改成主編輪值制,并重新組建團隊,邀請文小剛、劉克峰、顏寧三位科學家任主編。
“即便是愛因斯坦,也要尊重產權。何況他們只是普通的科學家。”接受《財經天下》周刊記者采訪時,張賦宇也不愿舊事重提,“我請他們做主編,沒請他們做老板,《紐約時報》的主編也不敢說《紐約時報》是他的吧?”
他說,自己曾問過饒毅要不要股權,而饒毅的回答是,“我要你的股份,就是代表我的利益在說話,而不是代表科學在說話?!?/p>
在張賦宇看來,是三位科學家當時沒意識到公號會做起來。做起來后,三人“獅子大開口”,“不僅要股權,還要整個賽先生的控制權”,所以彼此鬧翻了。
能看出,一年后回顧那段不愉快的經歷時,雙方仍不在同一語境下。事后曾有媒體評論,《賽先生》“變臉”無關對錯,更深層次的問題,是科普在走向社會或市場時,如何面對考驗。
主編是旗幟,不是搖錢樹
事實上,在內容與賺錢的抉擇上,《知識分子》團隊一直小心翼翼,在外界看來甚至還有點“傲嬌”。
自成立之初,CEO紀中展就同三位主編達成一個共識——這個公號永遠不做軟文和廣告。這意味著,他們將損失大筆收入。
“既然我們不把《知識分子》當內容創(chuàng)業(yè),所有跟內容有關的錢,我們是不能賺的?!?每當向旁人解釋做公號的“底線”時,紀中展會瞬間嚴肅起來。他認為,對于一個自媒體而言,如果從媒體途徑盈利,中立客觀性很難保障。
《知識分子》常會接到想要投放廣告的留言,其中不乏金融、汽車、生物制藥等領域的知名企業(yè)和媒介。紀中展稱,頭條廣告位能賣到30萬元,照此測算,通過廣告途徑,公號一年或將有上千萬元收入,但運營團隊一概不接。記者外出采訪,也不能收車馬費。
相比之下,身處學院內的饒毅倒顯得更為變通,“我倒沒覺得一定不能接廣告,只是要正常做,要合適、合理?!?/p>
“他(紀中展)比我標準更高。”饒毅說。雖有此前不快經歷,《知識分子》三位主編選聘CEO時,仍未明確過哪些原則不能觸碰,全靠彼此間的信任。饒毅此后也不太過問運營的事。
加入《知識分子》前,紀中展曾任《創(chuàng)業(yè)家》副總裁。他認識太多投資公司,同時深知他們的套路?!八麄兲绷???吹健吨R分子》,首先想的不是科學家,而是‘搖錢樹?!钡诩o中展這里,三位主編是旗幟,不是搖錢樹,他們體現(xiàn)了知識分子的擔當。
一種護衛(wèi)“旗幟”的使命感升騰起來。《知識分子》甚至反過來,對投資方提要求:第一、認可科學的價值;第二、不會為了業(yè)績,去要求平臺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近半年來,紀中展拒過不少投資機構“談一談”的邀請。
紀中展跟很多投資人說:“千萬別指望我們站在風口上,成為一個獨角獸?!薄吨R分子》的目標是做一個有廣泛影響力的科學傳播媒體,讓科學走進每個人的生活?!爱斎?,我們要讓投資者有一定回報。如果它能有崇高的社會價值并且在商業(yè)上也很成功,那就更好了?!?/p>
既是商業(yè)組織,不能沒有商業(yè)價值。剛確定合作時,饒毅、魯白、謝宇就與紀中展討論,如何使《知識分子》不僅能夠長期持續(xù)下去,而且要有較大較快的發(fā)展?紀中展僅能說出哪些不能做,但能做什么、商業(yè)模式什么樣,他坦言,當時自己的想法不是很清晰。
商業(yè)化似乎是科普媒體的兩難命題。在很多人眼中,公益才是科普的注腳。一旦變現(xiàn),或直白,或羞答答,多少有些“不是味兒”。
今年3月《知識分子》又融到一筆錢。團隊得以通過資本支持,繼續(xù)尋找其獨特的運營和盈利方式。前半年,團隊成員均在家辦公,每星期大家在咖啡館開一次周會。等第二筆融資到位, 40多人才搬到東四十四條胡同里的一棟僻靜且極不起眼的兩層小院。
今年,內容付費時代來了,《知識分子》的IP開發(fā)水到渠成。上個月,《知識分子》順勢推出付費產品“科學隊長”。
沒錯,就是饒毅在實驗室直播中自覺插入的“硬廣”。
試金石,賺有尊嚴的錢
這是科學家與商業(yè)和諧共處的時刻。
據介紹,“科學隊長”是國內首款面向低齡兒童的科學音頻付費產品,也是一線科學家首次通過商業(yè)“產品”“發(fā)聲”。
饒毅說他不知道當下是否是做科普的好時機,但他希望讓中國文化品位更有提高。
科普中國形象大使、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臺副研究員鄭永春曾強調,科普最重要的對象是青少年,而科學家無疑是最佳傳播者。而有項調查顯示,有95%以上的中國青少年在大學以前,從未見過科學家,“又怎么能讓他們對科學產生興趣呢?”
科學家講科普,優(yōu)勢即刻彰顯。所以即便同《知識分子》用戶群不一致,看似沒有延續(xù)性,紀中展仍看好低齡兒童科學教育產品:首先可以利用平臺科學家資源;其次,《知識分子》用戶年齡大、學歷高,很多人會為《知識分子》的品牌定位和影響力背書。
他們去找科學家談,對方一聽是《知識分子》旗下的產品,都很快就答應了。為了讓科學家講得生動、易懂,他們還請電臺節(jié)目主持人幫忙做朗讀培訓。9月20日,第一期4檔節(jié)目上線。
在《生物學家解讀藏在動畫片里的科學》節(jié)目中,浙江大學教授、80后生物學家王立銘,告訴孩子們《瘋狂動物城》里的樹懶到底有多懶、《海底總動員》里面的多莉為什么會失憶、《喜羊羊與灰太狼》里面的喜羊羊是山羊還是綿羊。
這位年輕的科學家同時也是超級奶爸。他認為科學就存在于生活當中,而孩子們需要知道的是,要用什么樣的眼光,去發(fā)現(xiàn)萬物背后的科學道理。
在另一檔欄目里,北京天文館館長朱進給孩子講“宇宙奧秘”,收獲不少小粉絲。
相比內容付費領域的通行價199元,“科學隊長”定價不高,每檔節(jié)目52期,定價99元/年。不少人曾問紀中展,為什么定價這么低?他說做過測算,按當地最低基本工資1700元計算, 99元的支出,對四五線城市的家庭而言可以承受。未來,他們還考慮免費向偏遠貧困地區(qū)兒童提供該產品。
饒毅起初對這款產品并沒有信心。在他印象中,中國家長愿意為子女教育做很多事情,但他們又很矛盾,往往偏向先去做對考試有用的部分。讀書的功用性,一時難以扭轉。
在當下中國,科學傳播確實不是剛需,它比“學而思”等輔導班清冷許多。
根據中國科協(xié)發(fā)布的第九次中國公民科學素質調查結果,2015年我國具備科學素質的公民比例為6.20%,而美國在2000年時,公眾達到基本科學素養(yǎng)水平的比例已高達17%。
鄭永春告訴《財經天下》周刊,相比歐美發(fā)達國家,中國科學教育還有很長的道路要走。在國外,既有170多年歷史的《科學美國人》、高質量的BBC紀錄片、國家地理、探索頻道等科普途徑,也有“科學夏令營”等商業(yè)科普活動,而中國科普教育市場剛起步,社會有巨大的需求,但中小學對科學教育重要性的認識還不夠。
鄭永春認為,科普是一項公益性事業(yè),但科普的公益性與商業(yè)化運營之間并不矛盾。通過看得見、摸得著的一件件科學教育產品,科普就可以在滿足受眾對科學的需求中,找到切實可行的贏利模式。
但據他觀察,目前青少年科普領域既缺優(yōu)質產品,又缺高素質的科學傳播者。一些先行者正在充當市場試金石,使公眾意識到知識并非免費,而是要有人買單的。
比如“科學隊長”,上線一周后,該產品訂閱收入幾十萬元。這張成績單,饒毅感覺還不錯,畢竟團隊最初提出這個想法時,他連“隊長”是什么都不太清楚,也沒想到這么多家長愿意為孩子學習科學知識而“買單”。
在那次直播間隙,他突然想起心理學知識也很有趣,然后興致勃勃地向團隊建議,下期要找心理學家給孩子們講課。
當被問起是否認為當下是做科普的好時機,饒毅很謹慎:“我不知道。我希望是。我希望中國文化能進步,機場暢銷書每年哪怕有一本跟科學或學術相關的,兒童除了看兩只雞狗打架的動畫片,也有更好玩的事情可看?!吨R分子》希望讓中國文化品位更有提高?!?/p>
一位資深科學媒體人分析,中國家長為培養(yǎng)孩子不惜花血本,但如何讓用戶掏錢并認可產品,變成可持續(xù)的盈利模式,還有待進一步努力。
當然,對《知識分子》而言,盈利不是邁入商業(yè)世界的終極目標。魯白經常提醒紀中展創(chuàng)辦《知識分子》的初衷,別為了商業(yè)而迷失,要賺錢有道,賺有尊嚴的錢。
起碼,對得起“知識分子”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