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 飛
(蘇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蘇州 215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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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愛的家園
——評蒂姆·溫頓新作《巢》
侯飛
(蘇州大學 外國語學院,蘇州 215012)
摘要:《巢》講述了湯姆·基利幫助幼童凱走出創(chuàng)傷、建立自信的故事,在此過程中湯姆重獲人生的尊嚴和價值。表面上看,澳大利亞在全球金融危機中毫發(fā)無傷,人們沉浸在工業(yè)急速發(fā)展的狂喜之中,然而繁榮背后卻暗藏黑洞,人際關愛的荒漠化成為最嚴重的社會危機。如何守護住愛的家園成為擺在澳大利亞人面前的重大社會課題。小說借回顧反文化運動暗示嬉皮士當年倡導的人際關愛理念對當下澳大利亞社會愛的淪陷有重要的救贖價值。
關鍵詞:《巢》;愛的缺失;反文化運動;救贖
《巢》(Eyrie)是澳大利亞文壇老將蒂姆·溫頓(Tim Winton)的第九部小說,出版于2013年10月。大衛(wèi)·羅森塔爾(David Rosenthal)評價《巢》:“溫頓的最近一部小說是其最好的小說之一,人物情感真摯、扭曲且錯綜復雜。小說意旨極為豐富,是其對于整個澳大利亞社會的反思”[1]。菲利普·海伍德(Philip Heyward)注意到“《巢》表現(xiàn)了當今被人們忽視的社會丑態(tài),并且將之與過去、倡導平等主義的社會進行對比”[2]。羅森塔爾和海伍德都察覺到小說中的“懷舊”敘事,但并沒有就此展開進一步探討?!冻病芬环矫嫱ㄟ^新聞報道和人物對話點出“雷曼兄弟破產(chǎn)”、“奧巴馬的救市措施等”指涉金融危機,另一方面巧借老建筑、城市遺址和嬉皮士等隱喻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反文化運動?!冻病钒凳救穗H關愛的枯竭可從反文化運動樹立的愛的大旗中獲得啟示和救贖。本文就《巢》反思的當今澳大利亞社會危機進行探究,挖掘懷舊敘事與“危機”主題的深層關聯(lián)。
小說開篇,主人公湯姆·基利(Tom Keely)深陷離婚、失業(yè)、窮困頹廢的境地,終日蟄居米蘭達公寓(Miranda)的一套一居室。此前,湯姆曾是家喻戶曉的電視主播、當?shù)丨h(huán)保運動的活躍領袖。因揭發(fā)當政者收受房產(chǎn)商賄賂遭遇失業(yè)和環(huán)保組織的除名,其妻子的婚外情使得湯姆的境況雪上加霜。遇到同住米蘭達的幼時鄰居吉瑪·巴克(Gemma Buck)和她的六歲外孫凱(Kai)之后,湯姆被凱的沉默寡言、膽怯惶恐和自我封閉所震驚,激起了要保護和幫助凱走出生活陰霾的使命和決心。在救助凱的同時,湯姆重新找回個體尊嚴和價值,更加堅定自己對于“愛”的信仰。兒童視角是溫頓創(chuàng)作的的一個重要特點,溫頓作品中的孩子形象對于解讀作品深層內(nèi)涵至關重要。《巢》是這一寫作特色的代表作。小說標題雛鳥意味深長,面對一只雛鳥人類應該持怎樣的態(tài)度?幼雛完全不具備飛翔和覓食的能力,它的生存和成長完全依賴外界的關愛與保護。雛鳥喻指小說中的凱,愛的缺失使這只幼雛傷痕累累,而愛的滋養(yǎng)最終賦予雛鳥以自信和力量。凱的不幸是繁榮社會背后愛的信仰的崩塌的一個隱喻,在家庭環(huán)境和社會大環(huán)境里關愛的氛圍都極度匱乏。深受反文化運動精神洗禮的老嬉皮士多麗絲和在反文化運動精神滋養(yǎng)下成長起來的湯姆·基利始終堅守并踐行人際關愛的信仰,他們對凱無微不至的關愛使得原本受傷的雛鳥逐漸恢復了生機與活力。雛鳥“復活”暗示嬉皮士倡導的人際關愛精神無疑是繁榮社會危機的救贖。
一、繁榮社會的黑洞:愛的缺失
《巢》描述了一個惶恐、孤獨、憂傷而又自閉的六歲孤童,凱是繁榮社會里的驚弓之鳥。溫頓通過書寫這只“傷雛”揭示經(jīng)濟繁榮的當代澳大利亞社會存在著重重危機,社會大環(huán)境和家庭小環(huán)境出現(xiàn)了雙重愛的缺失無疑是其中最為嚴重的一個。小說開篇,陷入絕望深淵的前環(huán)保領袖湯姆·基利冷眼旁觀弗雷曼特爾城(Fremantle),“工業(yè)熱情空前高漲。石油、天然氣、鐵礦、金礦、鋁礦和鎳礦等產(chǎn)業(yè)的興盛是一切繁榮的根本……整座城市沉浸在圣靈降臨節(jié)般的極度亢奮之中,抗拒這種興奮的人就被視為異類”[3]6。湯姆力主保護環(huán)境反被妖魔化,“媒體中的湯姆是一個繁榮社會的異己者,文明進步的叛徒”[3]117。湯姆被妖魔化的背后是金錢主宰的腐敗社會,嚴峻的社會危機被粉飾、掩蓋甚至無視?!岸潭淌?體制內(nèi)的所有機構都被收買,政府和教育機構亦未能免俗”[3]6?!冻病访枥L的弗雷曼特爾城最突出的特點就是金錢崇拜和愛的匱乏,“幼雛”凱就生存在這樣的社會大環(huán)境之中。小說重點聚焦凱的生存狀態(tài)和心理狀態(tài),矛頭直指當代澳大利亞社會最為嚴重的社會危機,即愛的信仰體系的崩塌。凱從一出生就沒有享受過家庭環(huán)境的呵護和關愛??ɡ?Carly)十六歲生下凱,隨即鋃鐺入獄,凱一直跟外婆吉瑪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凱的父親斯蒂威(Stewie)是一個冰毒成癮者,經(jīng)常通過偷盜搶取毒資,對凱不管不問,甚至罵凱是個沒出息的小東西。凱從未獲得相應的家庭關愛,只能與吉瑪相依為命。雪上加霜的是,凱還面臨隨時可能失去唯一親人吉瑪?shù)目赡苄?外婆一旦沒有穩(wěn)定的收入來源她將被法院剝奪凱的監(jiān)護和撫養(yǎng)權,屆時凱將被迫生活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收養(yǎng)家庭。社會大環(huán)境的金錢狂歡與家庭小環(huán)境的毒癮泛濫,凱面臨雙重愛的缺失。值得注意的是,凱表現(xiàn)出不符合其年紀特征的少言寡語和惶恐不安,這只幼雛傷痕累累,而其根源就是愛的缺失。
凱沒有成長為活躍天真的小天使,相反,他表現(xiàn)出嚴重的自閉癥狀甚至被死亡的恐懼籠罩。湯姆第一次見到凱的時候“凱說話的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3]138,總是怯怯地躲在吉瑪背后。后來,湯姆越來越確定凱的自閉癥狀,“孩子陷入沉默、幻想繼而神游。在此期間,他非常冷漠、無法靠近。他故意回避你,權當你不存在”[3]235。意識到孩子的生存狀態(tài),“湯姆無法想象凱都遭過什么罪。生活對孩子來講永遠充滿不確定性,無規(guī)律的作息,甚至比這更糟”[3]138。凱唯一的愛好就是在他的圖畫本上畫畫,湯姆對凱畫的具體內(nèi)容很好奇,但當他打開畫本時卻震驚不已。湯姆發(fā)現(xiàn)凱畫板上的畫“一幅典型的尸體圖,就是每晚出現(xiàn)在電視畫面上的那種”[3]243-244。凱告訴湯姆他的噩夢這一細節(jié)格外值得探究:“我被撞的粉碎。旁邊有人,但是只有眼睛卻沒有身體。我說不出話?!冶蛔驳姆鬯椤悄抢镉腥?只有眼睛。都是黑色的,那些眼睛。他們后邊就是熊熊大火……很快,像搶射擊的那樣……凱聳聳肩說,我躺在那里,然后我就死了?!盵3]152-153凱的夢絕非偶然,透過夢境的內(nèi)容可以一窺這個孩子的心靈創(chuàng)傷。格魯佩曾這樣給夢分類:“夢可以分為兩類。第一類被認為只受到當前或者過去的影響,但對未來無關緊要。這一類包括失眠癥,它直接再現(xiàn)了一個特定想象或其對立面——比如饑餓或飽足;還包括夢魘,它使想法在幻想中延伸——如噩夢或夢魘。相反,第二類夢則被認為決定著未來。它們包含:1)在夢中接受的直接預言(神諭);2)對某些未來事件的預告。”[4]一個幼小的兒童夢見自己被撞的粉身碎骨繼而死亡,凱的夢就是生活中他所遭受的恐懼和無助的外化。同時,凱的死亡之夢對于澳大利亞當下的工業(yè)狂歡社會隱喻一種預言,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末世喪鐘。
繁榮社會的黑洞如果不及時尋求救贖之光,那么死亡將真的來臨。一次凱問湯姆人老了會是什么樣子,湯姆告訴他人人都會老,凱卻搖頭說:“我活不到老的時候?!盵3]251凱已經(jīng)不僅僅是自閉,死亡已經(jīng)悄悄侵蝕了他的心靈,死亡的魅影從夢境漸漸來到了凱的現(xiàn)實生活中。長期缺乏父母關愛且飽受顛沛流離之苦,傷痕累累的凱無疑是愛的缺失的豐裕社會里最大受害者。凱這只雛鳥在無愛的環(huán)境里漸漸失聲,以至于失去對生活的信心走向凋零。理查德·格洛弗和薩沙·尚茲注認為“《巢》引人入勝,但是相對于《云街》(Cloudstreet)來說,它的主題更嚴峻,字里行間流露出憤怒之情”[5]。當凱幼小的心靈承受如此劇痛之時,小說確實難掩憤怒,這種憤怒無疑是對關愛缺失的繁榮社會痛心疾首的控訴。唯有人際關愛的光輝才能照亮繁榮背后的黑洞,才能給幼雛提供健康成長的空間。
二、反文化運動的光輝:人際關愛
溫頓不無憂慮的表示“礦產(chǎn)繁榮的背后,安非他命[amphetamine]的使用量驟增。孩子的幸與不幸,關乎我們未來整個文化的興衰成敗”[2]。繁榮社會人們普遍失去愛的滋養(yǎng),轉而依賴藥物以麻痹神經(jīng)。溫頓反思繁榮表象、披露社會病癥。與此同時,溫頓以悲觀的樂觀主義態(tài)度積極探索危機的救贖力量。理查德和雅各布森(Richard and Jacobs)指出“溫頓的小說創(chuàng)作透出一股強烈的懷舊意識”[6]。在現(xiàn)實敘事這條經(jīng)線之外,《巢》暗藏另一條懷舊敘事的緯線,即小說通過大量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嬉皮士運動細節(jié)建構了一幅畫面清晰逼真的澳大利亞反文化運動圖景。溫頓不動聲色地借老嬉皮、城市舊址回顧反文化運動,其激進浪潮折射出引人注目的愛的光輝。不難察覺,《巢》的懷舊敘事還透出一股淡淡的憂傷,溫頓暗示澳大利亞人當年并沒有認真反思更談不上汲取反文化運動積極的思想內(nèi)涵。當下社會人際關愛匱乏無疑可以從嬉皮士樹立的關愛大旗中獲得啟示和救贖。
湯姆的母親多麗絲和已逝的父親內(nèi)維爾·基利(Neville Keely)曾是激進的嬉皮士?;驄D身上閃爍著嬉皮士核心精神——愛的光輝。內(nèi)維爾早逝,多麗絲一生堅持不懈踐行反文化運動精神?!冻病分锌坍嫷亩帑惤z已是耄耋老人,卻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暮年英雄。20世紀六、七十年代,多麗絲和丈夫奈維爾敏銳捕捉到了當時強烈的反文化運動浪潮并投身其中。據(jù)鄰居沃利(Wally)回憶,“在比利·格雷厄姆和他的搖滾樂隊到來之后,內(nèi)維爾和多麗絲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基利夫婦這個轉變來的突然、徹底、粉碎所有現(xiàn)實。那個年代的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經(jīng)歷,但對有的人來說僅是一時心血來潮。對多麗絲和內(nèi)維爾來說這種改變深刻而持久”[3]121。多麗絲和內(nèi)維爾選擇了從事家庭宗教的形式宣揚和踐行人際關愛,他們在自己的家里收留和幫助需要關愛的人,與鎮(zhèn)上枯燥守舊、虛言大義的教堂形成了激烈對峙。美國文化史學家彼得·布朗斯坦恩和歷史學家麥克爾·多爾(Braunstein and Doyle)認為反文化運動并非一場運動,而是各種“態(tài)度、意向、立場、舉動、想法、幻想、生活方式、享樂主義和道德觀念的組合”[7]。多麗絲和內(nèi)維爾受到這場運動的鼓舞,通過切合實際的關愛舉動表明自己對于人際關愛的信仰和堅定立場。吉瑪·巴克對 “嬉皮牧師”[3]202基利一家感激不盡,她幼年家庭破裂是基利一家收留了她們姐妹。多麗絲視她們姐妹為己出,無私地給予她們長期關愛,吉瑪一生都難以忘懷多麗絲給予她的關愛。吉瑪幼年失去家庭關愛,但是多麗絲和內(nèi)維爾重新帶給她家庭的溫暖,使得她能夠健康成長。多麗絲當年不僅照顧了年幼的吉瑪,還使她堅信人際關愛的重大意義。吉瑪義無反顧地保護凱與當年多麗絲的影響有很大關系。
“嬉皮士們要建立一個嶄新而又持久的整體性美,即在人與自己、人與他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大地之間建立一種全新的關系”[8]。而人際關愛是這種全新關系的核心。弗雷曼特爾城市格局因反文化運動發(fā)生改變,“卡布其諾地帶”(Cappuccino Strip)和米蘭達公寓都是例證?!霸?0年代,卡布其諾地帶曾經(jīng)被視為四海為家者們的集散地,形成了從海邊一直延伸到遠方小山丘的一個狹長地帶,在人口稀少的荒涼地區(qū)無疑成了一處避難所”[3]19。小說用詞隱晦,一經(jīng)推敲便不難發(fā)現(xiàn)卡布其諾地帶原是嬉皮士們聚集的地方,嬉皮士們?yōu)榱俗非蠓凑y(tǒng)文化的理想曾在此群居,創(chuàng)造和體驗一種全新的相互關愛的生活模式?!凹w式大家庭”是嬉皮士們在反文化運動后期普遍踐行的一種生活方式,“在一起時間多了,相互之間的了解就可以加深,彼此之間的友誼和感情就可以發(fā)展”[9]。凱和湯姆,多麗絲和吉瑪與凱等的友誼都是集體式大家庭互愛的一個生動變體。米蘭達公寓是湯姆遭遇中年危機時的避難所,也收留了無處安身的吉瑪和凱?!昂退鸞湯姆]一樣,這幢建筑是60年代的產(chǎn)物”[3]21。米蘭達屹立于城市一角,默默地給需要的人提供最基本的庇護,它提供的平等和關愛恰恰是看似什么都不短缺的繁榮社會最匱乏的品質。米蘭達成了富裕社會里邊緣人和落魄者聚集的一個集體式大家庭,在這里他們享受到平等,感受到愛的家園?!冻病分嘘P于反文化運動的懷舊敘事集中展現(xiàn)了那個時代溫暖的人際關愛理念。多麗絲的愛,米蘭達的愛,湯姆和吉瑪?shù)膼?都是這一理念的生動體現(xiàn)。這些愛最終讓凱受傷的心靈恢復活力和生機。
三、愛的救贖與雛鳥復活
愛的枯竭使得雛鳥寂靜無聲、瀕臨險境。小說另一個重點落在外界的關愛和保護使得幼雛一步一步獲得力量和生活的信心。愛使雛鳥重新“復活”。多麗絲不僅是反文化運動精神的象征,她還是愛的種子的播撒者,她用實際行動將關愛傳遞給需要的人,從而實現(xiàn)了救贖。湯姆起初在米蘭達困頓彷徨,母親多麗絲告訴他,“要想救一個溺水者,你自己首先得成為一個會游泳的人。保持會游泳的本領”[3]289。在多麗絲的開導和幫助下,湯姆積極幫助凱重獲安全有保障的生活,在此過程中湯姆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價值和尊嚴。作為嬰兒潮一代,湯姆在嬉皮士精神的滋養(yǎng)下成長起來?!皽凡辉敢夥艞壞呐伦詈笠唤z關于愛的信念。愛一定在有些地方有助于一些事,要是沒有這個信念,他早就直奔自己公寓的陽臺結束此生”[3]183。無論是之前擔任環(huán)保領袖積極組織救援小桉樹和瀕臨險境的各種野生動物,還是堅定地幫助凱走出陰霾,湯姆都體現(xiàn)了嬉皮士精神中最核心的大愛,崇尚熱愛自然、踐行人際關愛以及家庭關愛。
湯姆無微不至的關愛使受傷的凱漸漸顯出活力。湯姆和凱逐步建立深厚友誼,情同父子。吉瑪上夜班期間,凱獨自一人在家。湯姆主動提出夜間陪伴凱,當吉瑪禮貌地拒絕他的時候,湯姆提出留下電話號碼以備萬一。此后,凱就經(jīng)常給同住米蘭達的湯姆打電話,為了讓凱安心踏實湯姆就邊打電話邊走向凱的公寓。“知道凱在等著他,夜復一夜,凱等待的其實是有人給他安全感。這個想法讓人激動不已,使一個人突然變得偉大且充實”[3]236。放學后,凱慢慢習慣先到湯姆位于米蘭達頂層的10-07室,而不是回他和吉瑪?shù)募?0-10室。湯姆親自將橘子皮剝掉之后遞給凱,“橘子一放到盤子里,凱就行動起來……他把橘子掰開一瓣一瓣放好之后小心翼翼地從一頭吮吸起來不讓汁水漏掉”[3]165。凱第一次從湯姆那里獲得了如此細微的關愛,愛給了凱莫大的安全感。
關愛使凱變得自信并慢慢從創(chuàng)傷的陰影中走出來。小說結尾,凱終于相信自己也能活到像多麗絲那樣的年紀。湯姆、凱和吉瑪已經(jīng)通過彼此關愛和依靠形成了一個新的大家庭,在這里凱獲得了關心、愛護和成長。《巢》中家庭重建的理念與嬉皮士當年倡導的新家庭模式極為相似:以關愛為基礎建立和諧的大家庭,讓每一個家庭成員在關愛和快樂中生活?!凹w式大家庭是社會探索時期的一個記錄,這一時期人們試圖開發(fā)一個核心家庭的健康替代方案”[10]。湯姆和凱之前所屬的小家庭被繁榮社會粉碎,但是他們依靠愛的啟示創(chuàng)建了一個新的溫暖大家庭。在重建愛的大家庭的過程中,多麗絲身上展現(xiàn)的獨立、關愛和捍衛(wèi)家庭的信念不僅給予困境中的湯姆、凱和吉瑪以物質救助和精神撫慰,也突出了嬉皮士精神的救贖價值。多麗絲的存在使得荒涼的繁榮社會多了一抹愛的溫情,這也是《巢》悲觀的樂觀主義基調的另一個體現(xiàn)。愛如星星之火,可以形成燎原之勢。凱對于父母的冷漠和瀆職雖感到沮喪,但對他們?nèi)匀挥袗?凱告訴湯姆“我爸爸不是好人,但是我不想他死掉”[3]418。湯姆提醒凱“你的媽媽和爸爸,他們只是犯了錯誤。他們遇到了困境,需要幫助”[3]418。 湯姆將愛的種子播撒在凱的心田,愛是對抗各種危機的有力武器。愛是反文化運動的核心價值觀。
四、結束語
《巢》通過呈現(xiàn)一個受創(chuàng)的“小鳥”最終復活的故事突出愛的救贖價值。小說通過湯姆幫助和保護凱走出創(chuàng)傷、重建自信的故事聚焦愛的缺失這一嚴肅話題。在資本為王的價值觀引導下,愛變得可有可無,甚至變成老套的陳詞濫調。愛的缺失現(xiàn)象的背后是愛的價值觀的扭曲甚至淪喪。人際關愛是20世紀六、七十年代浩浩蕩蕩的反文化運動留給后世的最重要的精神遺產(chǎn)。溫頓用雛鳥做小說標題實在發(fā)出強烈呼喚,呼喚關愛,只有全社會都擁有濃郁的愛的氛圍才能使雛鳥們茁壯成長乃至翱翔藍天,澳大利亞社會的未來才充滿希望。作家溫頓和小說中的湯姆·基利一樣出生于60年代,熱衷環(huán)境保護,溫頓本人是一位極具知名度的環(huán)?;顒蛹?。從一定程度上講,《巢》帶有較強的自傳特色,其關于歷史的反思尤其值得關注。溫頓在《巢》的新書推介活動中指出“我們沒有從金融危機中吸取任何教訓,就好像我們躲掉了一顆子彈卻沒有變得更加智慧。我們應該反思,不能讓表面繁榮蒙蔽了雙眼”[2]?!冻病肥菧仡D對于當代澳大利亞富裕社會里人際關愛逐漸沙化的深刻反思,小說中愛的救贖價值的主題具有強烈的警世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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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鞏紅曉)
Guarding the Eyrie of Love—An Interpretation of Tim Winton’s New NovelEyrie
Hou Fe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Soochow University,Suzhou 215012,China)
Abstract:Eyrie represents a story of love and salvation in which Tom Keely guards the little child Kai against mental trauma and helps him regain confidence.Meanwhile,Tom restores self-esteem as well as values of his life.Seemingly,the Australian society luckily survives the global economic crisis without any financial loss.However,behind the industrial development mania there is a dangerous social crisis,among which the deficiency of love in the whole society is the most serious one.For Australian people,guarding the eyrie of love becomes the top issue on the agenda.The details of the anti-culture moments represented in the novel do deserve special attention.The concept of interpersonal love advocated by Hippies,offers a hint that love could be the final salvation for the cold and indifferent society now.
Keywords:Eyrie;deficiency of love;anti-culture moment;salvation
DOI:10.13256/j.cnki.jusst.sse.2016.01.010
中圖分類號:I 1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9-895X(2016)01-0052-05
作者簡介:侯飛(1985-),女,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 澳大利亞文學。E-mail:luckyfeifeiok@126.com
基金項目:澳大利亞外交與外貿(mào)部澳中理事會2013年度競爭性課題項目(ACC2013-HF33)
收稿日期:2014-0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