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方言囧相遇

黃穎琳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想過要出省讀書。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廣州人，我早已熟悉珠江水淡淡的咸味、飯菜里濃濃的鮮味、老巷子里的散發(fā)著的西關(guān)味。背井離鄉(xiāng)來到武漢大學(xué)求學(xué)，真是一個意外。盡管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三，但是我仍不能說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武漢的生活，從內(nèi)心深處，我從未適應(yīng)武漢，尤其在語言上。

我在家常年講粵語，來到武大后，說出的普通話總帶著濃濃的廣東腔。還記得第一次班會課的時候，每人做自我介紹，當我介紹我來自廣東廣州的時候，大家一臉“難怪說話有港臺腔”的表情讓我哭笑不得。

剛到武漢的時候，只要聽到粵語都會特別興奮，倍感親切，因此每當我與班上另一個廣東女生走在一起的時候，總會忘我地說著粵語。剛開始的時候，同學(xué)們會笑著調(diào)侃我們在說“鳥語”，然而長久下來，我感覺到大家有一些不滿的情緒。后來我仔細想想，一群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一直在說大家都聽不懂的粵語，確實有種自我封閉的感覺。于是我們也慢慢修正，與大家一起的時候，盡量說普通話。雖然剛開始有點不適應(yīng)，說普通話語速慢，吐字不清晰，不太熟的朋友一聽我的腔調(diào)，有時也會忍不住問道：“同學(xué)，你是廣東人吧？”

來武漢以后，我才深深地體會到粵語作為一種文化給大家?guī)淼挠绊?。大部分同學(xué)都覺得粵語音調(diào)很好聽，喜歡粵語歌，偶爾也會讓我教幾句簡單的粵語?；浾Z的流行，與港澳文化的流行是分不開的，粵語歌，TVB的電視劇，這些文化產(chǎn)品使得粵語作為粵文化的代表深入人心。同時，粵語中往往摻雜的一些外來詞，如“士多”、“的士”、“巴士”等，因此也被同學(xué)調(diào)侃粵語很“洋氣”。

我因為從小說普通話機會比較少，所以普通話講得不太標準，本以為來了武大，與五湖四海的同學(xué)生活在一起，總能練出一口標準的普通話，然而事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宿舍四個人，分別來自廣東、福建、廣西、湖北，除了湖北室友的普通話比較好，其余都是濃濃的港臺腔。當我們?nèi)齻€人同時在宿舍給家人打電話的時候，粵語、閩南話、廣西賀州話此起彼伏，湖北室友總是調(diào)侃：“你們一群人像在開多國首腦會議，還需要一個同聲傳譯?！?/p>

我在人文科學(xué)試驗班學(xué)習(xí)文史哲，主攻方向是文學(xué)，有古代漢語、詩歌、語言學(xué)等課程?；浄窖源蟛糠职l(fā)音保留了古漢語的發(fā)音，是研究漢語的“活化石”。因此，老師要展示古漢語音或者區(qū)分平仄發(fā)音的時候，總會讓我站起來用粵語讀一段話。記得在一次詩歌課上，老師先用普通話朗誦了一遍《再別康橋》之后，又讓我用粵語朗誦一遍。在我看來，這如日常講話一樣平常，但是當我讀完以后，全班安靜了半晌，然后掌聲響起。同學(xué)們的掌聲讓我受寵若驚。后來經(jīng)過老師分析我才知道，他們鼓掌，是因為感受到了古漢語音韻朗誦詩歌的美。

如果說在專業(yè)課上，我第一次感受到粵語的魅力，那么在武漢生活兩年，則讓我深深體會到了方言文化的差異。

在學(xué)校里，我接觸的基本是普通話，然而走出校園，買份報紙，打個出租車，大媽大爺總是一口地道的武漢話。在武漢生活了兩年，我依舊對武漢話一竅不通，因此也鬧出不少囧事。

有一次我獨自一人打出租車去一個地方參加活動，我并不知道那個地方的具體位置，只能根據(jù)邀請函上的地址在百度地圖上輸入再跟司機師傅講，師傅看了地址也看了百度地圖，仍然不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師傅一直在用武漢話問我問題，我猜大概他在問這個地方具體在哪里，他用武漢話說了一大堆，但是我一個字都沒聽懂。武漢話本來聽起來語氣就比較重，就連武漢人都自嘲平時兩個人聊天像吵架一樣。加上那時正值盛夏，天炎熱人容易暴躁，師傅一直在說而我一句話也沒聽懂，導(dǎo)致他有點不耐煩了，武漢話語速越來越快，語氣也越來越重。當時只有我一個人在出租車上，都嚇哭了。師傅看到我哭了，驚訝地停了下來。我趕緊給武漢的同學(xué)打電話，讓她幫忙與師傅溝通。在她的“翻譯”下，好不容易才到了目的地。

這次“囧遇”之后，我開始嘗試學(xué)一些武漢話（雖然至今依然沒有什么成效），與武漢的同學(xué)打鬧著，一句粵語交換一句武漢話，相互學(xué)習(xí)。當粵語遇上武漢話，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方言帶來的“囧遇”，總讓我措不及防。大一時的愚人節(jié)，我就被狠狠地“整”了一次。

在武大，我身邊的同學(xué)都來自五湖四海，在身邊總能聽到各種各樣的方言。有一次我聽到一個東北的同學(xué)打電話的時候一直在說“傻狍子”，我很好奇，于是問一個東北好友，狍子是什么。她一本正經(jīng)地向我解釋，狍子是一種很可愛的動物，傻狍子算是對比較熟悉的人的一種昵稱。說完她還特意百度了狍子的照片給我看，我看了以后也覺得很可愛，滿心歡喜地以為學(xué)了一個新詞語。下雨遇見另一個東北的同學(xué)，便打趣他說道“傻狍子你怎么又遲到了？”他一臉不解地說：“遲到一分鐘也不必罵人啊?！蔽野压适碌慕?jīng)過跟他講了后，我們兩人都笑得直不起腰，而我那個東北好友，樂滋滋地享受著成功整蠱我的驕傲感。

責(zé)任編輯：陳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