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章申
中國國家博物館是中華文化的祠堂和祖廟,是我國文明的窗口和國家文化軟實力的象征。其文物藏品是中國國家博物館的立館之本。歷經(jīng)百年的中國國家博物館經(jīng)過一代又一代國博人的不懈努力,目前文物藏品數(shù)量已達一百二十余萬件。這些珍貴文物是中華民族無比豐厚的優(yōu)秀文化遺產(chǎn)。而其中古代書法藝術(shù)藏品是這些優(yōu)秀文化遺產(chǎn)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國家博物館—直重視對古代書法的征集與收藏,經(jīng)過多年的努力和積累,至今收藏古代書法數(shù)量已達三萬余件,這一數(shù)量在國內(nèi)同類收藏中位居前列。
中國國家博物館所藏甲骨文、金文,乃我國最早的成熟文字,其中有羅振玉<殷墟書契菁華》、王國維《戩壽堂所藏殷墟文字》所著錄者,也有何遂、于省吾、唐蘭、姚華的舊藏。何、姚所藏雖多為小片'但未經(jīng)著錄,是難得的資料。本書選取的商代甲骨刻辭中,王賓中丁·王往逐兕涂朱卜骨刻辭、土方征涂朱卜骨刻辭、大驟風涂朱卜骨刻辭皆為羅振玉舊藏的著名大版,作于商王武丁時期,具有極高的史料價值。收錄本書的金文如大盂鼎造型雄渾,工藝精湛,內(nèi)壁鑄有銘文十九行,計二百九十一字,真實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狀況,具有極高的史料階值。大盂鼎銘文雖屬西周早期金文,但書法體勢嚴謹,結(jié)字、章法質(zhì)樸平實,用筆方圓兼?zhèn)?、端嚴凝重,達到了十分精美的程度。加之器形巨大,造型端莊、渾厚雄偉,更呈現(xiàn)出一種磅礴氣勢和恢宏的格局,從而為世人所矚目。西周晚期的虢季子白盤,銘文一百一十一字,渾樸端莊,是金文書跡的又一代表之作。
中國國家博物館珍藏的陶文、磚文、瓦文中,齊陶曾經(jīng)陳介祺、劉鶚、方若遞藏:燕陶有易縣陳云瀛燕陶館舊藏,以及1930年馬衡領(lǐng)銜的燕下都考古團采集品。本書共錄陶文三件,其中始皇廿六年詔陶量為秦小篆,方整圓轉(zhuǎn),并具有相當高的書寫性。
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的古磚瓦甚多,部分為端方、方若舊藏,部分為何遂捐贈,其中有傳為漢長安城遺址出土者。磚瓦文多為范制,如篆書單于和親石專、單于天降瓦當,反映了漢與匈奴的民族關(guān)系:少數(shù)記事磚以錐書劃刻,如端方舊藏咸寧四年呂氏磚,章草拙樸而生動。本書遴選磚文、瓦文計十四件。
中國國家博物館所藏的璽印及錢幣文字,名品云集。如戰(zhàn)國官印“君之信璽”“梓潼都左司馬之璽”“子奎子口”,皆為銅質(zhì):秦代“公孫轂印”為玉印,是秦統(tǒng)一后“天子獨以印稱璽,他人不得妄用”的實證:漢代官印有“淮陽王璽”玉印、“石洛侯印”金印、“滇王之印”金印、“漢歸義寳邑侯”金印等:晚及清末,有“和碩醇親王寶”金印,為光緒帝生父、醇親王奕讓所用,重六點九四公斤五子載灃襲爵,后溥儀即位,載灃為監(jiān)國攝政王,此印系載灃子溥任捐贈。錢幣文字不僅展現(xiàn)了時代書風,亦有名家之作,如南唐徐鉉小篆書“開元通寶”、宋太宗行書“淳化元寶”、徽宗瘦金書“大觀通寶”等。
在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古代書法中,碑刻拓本占有很高的比例,這其中不乏屢見著錄、流傳有序的名品,部分藏品曾經(jīng)是金石收藏家、學者、名人的舊藏,題跋、印記較多,是罕見的稀世珍本。這些珍本不僅是珍貴的文物,在保存與傳播中華文明方面一直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且在學術(shù)研究中有重要的文獻史料價值,同時所體現(xiàn)的書法藝術(shù)價值更是不言而喻。本書收錄的清拓瑯琊臺刻石、陽三老祠堂石柱題記,這兩件秦漢原石均在本館,而清代舊拓甚屬少見。漢碑中,有宋拓孔宙碑、史晨碑、明拓未斷本曹全碑。而劉熊碑于宋代便已殘缺,明代時毀,本書所錄為兩塊殘石,當是早期拓本,系端方舊藏,有張之洞、楊守敬、繆荃孫、李葆恂、羅振玉諸跋,皆譽之為宋拓精品。借由這些東漢豐碑巨碣,可觀隸書鼎盛局面。北涼沮渠安周造像碑,原碑于清光緒(1875-1908)間出土于新疆吐魯番高昌故城,光緒二十九年(1903)流入德國,三年后端方隨考察憲政大臣出使歐洲時獲睹,并手拓完本。此碑已毀于二戰(zhàn),故此為孤本,其字鋒芒尖銳,周身多學者題跋,是研究我國西北歷史與書法史的重要文物。隋唐諸碑中,有明拓隋龍藏寺碑、宋拓九成宮醴泉銘、虞恭公溫彥博碑、道因法師碑、懷仁《集王圣教序》、多寶塔碑,其中宋拓《集王圣教序》為國內(nèi)現(xiàn)存最善本,它們皆拓墨精好,且附有名家論述,有益于進一步的書學研究。
中國國家博物館所收歷代墨跡數(shù)量眾多,其中,戰(zhàn)國秦漢除各類器物上的書跡遺存外,形制主要為簡牘與帛書。其中信陽楚簡雖多為遣冊,但是在古文字與書法史研究上均有重要意義:漢簡則多屬當時公私文書,展示了作為正式書體的隸書之面貌:武威出土東漢壺子梁銘旌,乃書于絹帛之上。
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新疆吐魯番出土晉唐人文書殘紙與寫經(jīng),除黃文弼于1929年所得的一部分見于其《吐魯番考古記》《高昌磚集》外尚有羅悖爰、唐蘭舊藏,清光緒(1875-1908)間新疆清理財政官梁玉書的舊藏。梁氏所藏多經(jīng)王樹相題跋,有的見于王氏《新疆考古錄>。梁氏歿后,一部分售與吳寶偉及中村不折,中村所藏今歸日本東京書道博物館,吳氏藏者今歸中國國家博物館。唐蘭、梁玉書舊藏多未見于著錄,且附有諸家考證文字,彌足珍貴。
至于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的敦煌文書與寫經(jīng),以唐代寫本為多。晉唐名家墨跡傳世者絕少,本書收錄的文書與寫經(jīng)雖非名家所作,但從了解古人用筆之法的角度講,勝于碑刻拓本。
中國國家博物館所藏的宋元墨跡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黃庭堅行書《青衣江題名卷》。此作曾經(jīng)南宋賈似道、明項元汴遞藏,字大徑尺,為現(xiàn)存黃書中最大字者,卷后書“此字可令張法亭刻之”,似在當時已經(jīng)刻于摩崖。另有趙構(gòu)草書《七言絕句團扇》、文天祥草書《謝昌元座右辭卷》、趙孟頫行書《致張景亮尺牘》、福德行書《跋閻立本白馬馱經(jīng)圖卷》,皆具個人風格。
明清書家輩出,近接宋元,遠紹晉唐,異彩紛呈,其中我館藏有祝允明、文徵明、王寵、董其昌、張瑞圖、王鐸、傅山、沈宗敬、錢大昕、馮敏昌、孫星衍、阮元、楊守敬等諸家墨跡。
在人類藝術(shù)寶庫中,中國漢字書法藝術(shù)是一門獨步世界的藝術(shù)奇葩,是中華民族最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符號。而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又是中國書法賴以生存和發(fā)展的根基,離開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土壤,書法也無從談起。人們書寫漢宇,作為記錄的手段時,具有文化交流、傳播的實用價值,而在書寫過程中對漢字進行藝術(shù)創(chuàng)作時,具有極其鮮明的藝術(shù)價值。中國書法藝術(shù)的發(fā)展不能脫離傳統(tǒng),這需要我們經(jīng)?;剡^頭來,從古人那里、從傳統(tǒng)經(jīng)典法書中汲取營養(yǎng),去學習、去研究,然后以此為根基,才有可能去創(chuàng)新。否則,離開傳統(tǒng)去談創(chuàng)新,只能是空中樓閣,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其中,《中國國家博物館藏中國古代書法》的編撰出版,既是對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書法名跡的一次整理,也是給當代學人一次“回頭看看”的觀摩、研討的機會,希望人們在欣賞這些書法經(jīng)典的同時,能夠得到借鑒和啟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