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李白的《山中問答》是詩人面對人生困境時超脫俗世而寄情山水的個人書寫,表達了詩人豁達的人生態(tài)度。詩人表現(xiàn)的“存在之思”具有強烈的藝術(shù)感染力,使我們與其產(chǎn)生了共鳴。事實上,對人生存在、生活方式的選擇問題一直是文學作品中十分重要的主題,同時也是人們關注的熱點話題。本文試圖以海德格爾“詩意地棲居”的詩論去分析李白詩中所蘊含的生存哲學,詩仙的愜意生活正是對海氏這一存在主義哲學的完美詮釋,同時對如今工具理性社會下的我們具有重大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山中問答》 自然 “詩意地棲居” 存在主義
李白的浪漫主義詩歌在后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他一生筆耕不輟,有幾千首詩留世。與蘇軾一樣,他生性豁達、樂觀,有豪俠性格以及作為浪漫主義詩人所特有的非凡氣質(zhì),即豐富的想象力,浪漫,自由,瀟灑,狂放。他的詩歌大多是飲酒時的即興之作,充滿豪邁、灑脫之情,頗有柏拉圖所說的“迷狂說”的意味?!渡街袉柎稹穭t是他詩歌中少有的山林悠閑之作,杜甫稱贊他“白也詩無敵,飄然思不群”,這首詩以問答形式抒發(fā)作者隱居生活的自在天然的情趣,也反映了詩人的矛盾心理。
一、解讀《山中問答》
(一)創(chuàng)作背景
李白一生行游各地,面對各地的不同美景,常能夠激發(fā)他的創(chuàng)作熱情,飲酒作詩、逍遙自在,這首《山中問答》正是李白面對碧山的美景有所感觸而作。對于李白生平的了解可知,李白曾有一段時間在碧山閑居,有人問他為什么住在山里,于是他就寫了這首詩算作回答,題目又稱為《山中答俗人》。
李白的一生都在出世與入世的兩端不停地徘徊著,個人自由與官場束縛的雙重矛盾,使他感受到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苦悶心境。李白的仕途異??部溃谟木颖躺狡陂g,詩人最終感悟到自己更需要的是游俠般的生活,更向往的是在大自然中個人情感的抒發(fā),這“人間”疾苦讓他倍感山林的美麗,所以能夠創(chuàng)作這樣意境優(yōu)美的詩作就不足為奇了。
(二)詩歌的鑒賞與分析
山中問答
問余何意棲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閑。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對于詩歌的鑒賞首先要抓住詩眼,而這首詩的詩眼就是一個“閑”字。在這里“閑”字并不是說一種碌碌無為的庸人姿態(tài),而是面對人生困境表現(xiàn)的豁達與恬靜心態(tài)。詩的前兩句一問一答,抒寫詩人內(nèi)心的情感。這首詩以“要問我為什么住在青山上?”的疑問開始,初讀起來可能會給人一種突兀感,但實際上起到了引導讀者開始思考“自身的生存”的作用。就當人們等著詩人作出回答的時候,他卻“笑而不答”,這個“笑”可謂意味深長——詩人嘲笑世人的無知,但又有屈原“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苦悶之情,使讀者不禁要猜想詩人的“問余何意棲碧山”要表達的是因為詩人對這自然的真心向往,還是因為詩人對“人間”的不滿出于逃避現(xiàn)實的無奈之舉。
緊接仿佛一瞬間我們的視線隨著詩人的筆尖來到了山中,“桃花流水窅然去”是李白對自然、對自由的向往,而“別有天地非人間”更多的是一種無奈、埋怨。一個“窅”字,道出了落花的自由與飄灑,這正是詩人追求個人自由的影射與心靈寫照。在我們的印象中,桃花流水往往給人帶來傷春之感,而在這里我們感受到的卻是詩人閑適的自娛之情,詩人把碧山景象當作令人神往的美來加以渲染和贊嘆,深化了詩的意境與思想。
(三)李白的“存在之思”
這首詩雖然只有短短28個字,但字里行間有問有答,有敘述,有描繪,有議論,虛實對比,意味深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既是一篇妙趣橫生的問答詩,又是一篇詩人超脫俗世而寄情山水的個人書寫。詩歌是以飽含著情感的形象來建造詩歌的藝術(shù)世界的,正如陸機的《文賦》“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所言,情感性可以說是詩歌區(qū)別與其它文學體裁的特質(zhì)所在。
讀了《山中問答》后,讓我們聯(lián)想到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詩寫出了詩人與世無爭、怡然自得的感情。將兩者詩歌的情感進行對比后,我們發(fā)現(xiàn)陶淵明的詩感情比較深沉,語氣比較和緩;李白的詩歌則感情比較熱烈與飽滿。這也從一個側(cè)面看出了兩位詩人不同的性格特點:陶淵明的性格是比較典型的隱士性格,淡然悠閑,向往田園生活;而李白的性格則比較豪邁豁達,即使在表達憂傷情緒時也能達到“哀而不傷”的境界。
但細心品味之后,我們讀出了另一番心境。一種在“閑適”中期待朝廷賞識的苦衷,其實當李白說“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是很痛苦的。因為當時李白在朝廷里被排擠,從這方面來說,這首詩里又隱含了些許的傷痛、淚水和怨恨,一種懷才不遇的情懷。正如“移情說”中所說,李白是把他個人的主觀感情移到外物中去,使外物生命化,具有人的感情,這首詩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則是詩人感情的外射。
二、海德格爾的“存在之思”
海德格爾的思想萌芽于胡塞爾的現(xiàn)象學,但在荷爾德林等詩人詩作的影響下,他開始轉(zhuǎn)向語言思考的領域,對詩意的冥思、生存之思、世人的尺度和“此在性”等存在范疇內(nèi)的問題進行了深度挖掘。他認為本真的藝術(shù)是“詩”,詩性言說必得有一個內(nèi)在的神性尺度,而這神性的尺度是詩人在對存在的聆聽中采納。同時他主張對“存在”的思考,即是對“意義之在”的思考,并在此基礎上形成獨特的詩論與藝術(shù)論——“詩意地棲居”。
海德格爾“詩意地棲居”正是對工具理性對人性的壓抑、人類異化普遍現(xiàn)狀的一種呼喊,對尼采發(fā)出“上帝死了”哲學的一種呼應。對技術(shù)本質(zhì)、藝術(shù)本質(zhì)的挖掘,使他走向了“存在之思”的道路,并主張通過“思”和“詩”的方式,對沒落時代上帝缺席困境下自我拯救之道。
三、自然下的生存之道
海德格爾“詩意地棲居”與李白詩歌之間有相通之處,都表現(xiàn)了一種超脫心態(tài),一種興致盎然的禪趣,一種能夠以更開闊的視野來看人生的智慧。面對炎涼世態(tài)給人的滄桑感,他們都產(chǎn)生回歸自然的想法,希望能夠更多地去了解這個世界,對生活能夠有所感受與感悟。
李白渴望被人傾聽,面對大自然的絢麗美景,他張開想象的翅膀,仿佛走向了一個如詩如夢的藝術(shù)世界,感受到人的現(xiàn)實存在與靈魂相通的狂喜,感受到生活的美妙與艱難,成為攀登思想與靈魂高峰的人。面對碧山的美景,詩人發(fā)出了對個人仕途生活的慨嘆,進入了“天人合一”的美妙化境,表現(xiàn)出泛神論思想盛行下一種原始的“自然情結(jié)”。
海德格爾面對人們的生存焦慮,對世界、人生的終極問題進行了探索,發(fā)出了拯救人類靈魂的吶喊,萌發(fā)了“詩意地棲居”的存在主義哲學觀。他的思想具有一定的警示作用,使我們開始關注自然,開始思考人類和自然的關系。在技術(shù)世界和藝術(shù)世界的矛盾中,他認為人應歸屬于自然,人在本質(zhì)上不應是自然萬物的征服者而是看護者,人在本質(zhì)上不是生存于世界而是棲居于大地。
當我們面對人生的困境時,我們總是渴望從自然中尋求心靈的慰藉。當面對美景時,我們仿佛如梭羅置身于瓦爾登湖一樣,感受到心靈的愉悅;又仿佛體驗到海子所描繪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忘我之境”,我們的精神世界得到了片刻的休憩;面對塵世的喧囂,我們能夠暫時遠離如今被工業(yè)機械所淹沒的社會,與詩人達到共鳴,走向心中的理想家園。
四、結(jié)語
如今的社會是人類中心主義的,我們應重在反思與反省人的自然生存哲學。在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時,應對自然持有敬畏之情,而如今人們?nèi)鄙俚恼沁@種對自然的應有之情,我們應倡導人與自然的和諧共處,去感受人與自然對話、互動的力量與魅力。
車爾尼雪斯基認為美就是生活,因此,我們在面對生存困境時,要相信真善美的存在,要有崇高的生命意識,去體會生命力活躍的幸福感。在如今工具理性的社會中,像李白一樣,在面對人生的幾度起落沉浮時能做到寵辱不驚,豁達、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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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菲菲 新疆伊犁 伊犁師范學院人文學院 83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