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罪審查規(guī)則之優(yōu)先判斷
彭成坤
建始縣人民檢察院,湖北建始445300
摘要:在犯罪構成中現(xiàn)在比較通用的是“四要件”[1]和“三階層”[2]學說?!八囊闭J為任何一種犯罪的成立都必須具備犯罪主體、主觀方面、犯罪客體、客觀方面的構成要件。三階層”學說,即構成要件該當性、違法性、有責性,這種“三元”的犯罪論體系是以德國、日本為代表的“遞進式”犯罪構成體系,它直接反映了判斷犯罪成立與否的動態(tài)認識過程。筆者不對犯罪構成理論作深入探討,但檢察官在辦理刑事案件中,無論選擇哪種犯罪構成的理論體系,在對行為人定罪量刑審查過程中,均應遵循科學的審查判斷的順序。筆者結合實際,通過兩種犯罪構成理論,從五個方面進行分析。
關鍵詞:定罪審查;優(yōu)先判斷;構成要件
中圖分類號:D923
作者簡介:彭成坤(1977-),男,漢族,湖北建始人,法學本科,建始縣人民檢察院反瀆局副局長。
一、證據(jù)審查優(yōu)先于事實判斷
任何一個刑事案件的犯罪事實均是靠各種證據(jù)支撐的,認定法律事實就必須依靠各類證據(jù),這是再普通不過的道理,但很多辦案人員在辦案中往往依靠“內心確認”而忽略某些證據(jù)瑕疵,從而導致一件件冤案。如佘祥林殺妻案當年經(jīng)過偵查、批捕、起訴、一審、二審層層“把關”,最終卻依然成為一樁無可否認的冤案。對證據(jù)審查即對證據(jù)適格性審查,其要旨是證據(jù)的合法性、關聯(lián)性、真實性。證據(jù)適格性是決定司法裁決正當?shù)幕A性前置問題。有學者認為:對于犯罪事實之證明,只有具備證據(jù)能力之證據(jù),方能加以適用,無證據(jù)能力證據(jù),不能用以證明犯罪[3]。因此,即使有價值的證據(jù),在形式上缺少證據(jù)能力的不能作為犯罪事實的證據(jù),也不能作為證據(jù)采用,這體現(xiàn)在刑訴訟法54條規(guī)定的非法證據(jù)排除規(guī)則。人民檢察院是證據(jù)合法性的證明主體,對非法收集證據(jù)有檢察監(jiān)督之責,所以檢察官在對案件證據(jù)的審查尤為重要,必須堅持先證據(jù)后事實的審查,對于完全不適格證據(jù)與不能排除瑕疵證據(jù)[4]均不能用于定罪和量刑中。
二、法律事實審查優(yōu)先于法律價值判斷
基層檢察官也是社會人,有自己的道德標準和好惡之情?;谟行┌讣桶l(fā)生在身邊,社會輿論、炒作會先于案件進入辦案人員的視野,就會在腦海中產生了一定的價值判斷。事實判斷和價值判斷不同的區(qū)別:法律事實是將客觀事實通過偵查反映在一定載體上的法律事實,而法律價值是一個通過法律事實運用法律規(guī)則對當事人的一個評價問題。法律價值評價必須嚴格建立在法律事實基礎之上,因而法律事實判斷必然先于法律價值判斷。“四要件”犯罪構成理論中,事實判斷與價值判斷之間是沒有嚴格界限的,在一些特殊案件中甚至混淆了事實問題與價值問題,從而以價值判斷代替事實判斷,這都會導致罪與非罪的后果。而在“三階層”理論中是“遞進式”犯罪構成體系,首先要進行該當性判斷,因該當性屬于事實的范疇,包括行為事實與心理事實,而違法性是對行為事實的價值評價,有責性是對心理事實的規(guī)范評價。所以在“三階層”理論中的對法律事實審查順序先有法律價值審查。
三、客觀條件審查優(yōu)先于主觀判斷
任何一種犯罪構成既包含客觀條件,也包含主觀條件,
在“四要件”和“三階層”犯罪構成體系下,這些條件都需要具備,但問題在于到底先作客觀判斷還是先作主觀判斷?筆者認為,應當先進行客觀判斷才能保證定罪活動的準確進行,這一規(guī)則在“三階層”體系中通過階層的邏輯遞進結構得到確定。而在“四要件”的體系實踐活動中,客觀判斷先于主觀判斷的規(guī)則并沒有得到制度性的保障。在目前的司法部門實踐活動中,由于缺乏明確的客觀判斷先于主觀判斷的規(guī)則制約,對于很多案件都會產生錯誤的認識。筆者在工作中遇到一案件:2013年4月中旬,犯罪嫌疑人黃某伙同柳某、徐某和羅某盜竊本縣某村村民劉某住宅旁邊加工廠內的鐵礦粉。該加工廠廠地是租用的劉某屋旁場地。2013年4月16日晚,四作案人要求向某將其帶到劉某家中,向某因害怕四人報復,便帶領四作案人來到劉某家,四作案人要求劉某及家人第二天離家避讓。劉某及家人因害怕報復同意離開。次日四作案人趁機盜走加工廠場內價值人民幣737760.00元的鐵礦粉。偵查機關認為劉某、向某主觀上明知四作案人欲盜竊鐵礦粉,向某仍按照四作案人的要求將四作案人帶到劉某家,劉某則按照四作案人的要求離家避讓,從而得出劉某、向某有主觀上的明知,客觀上有行為,從而認定劉某、向某構成盜竊罪。偵查機關有罪推論就是按“四要件”說先主觀后客觀的審查得來的。按照先客觀后主觀來判斷,劉某、向某在本案中均是一種回避行為,并沒有參與到盜竊行為中去,且本案中劉某、向某沒有合同、法律上對加工廠的看管義務,所以劉某、向某二人不構成犯罪。最后檢察機關對劉某、向某作出不訴的決定。
四、形式審查優(yōu)先于實體判斷
一個行為是否構成犯罪、一個證據(jù)是否采信,必然包含著程形式和實體的審查,在判斷中誰先誰后,筆者認為先應進行形式審查,后進行實體判斷。如果反其道而行之,則可能得出不同甚至相反的結論。過去我們把社會危害性看做是犯罪的本體特征,而把刑事違法性和應受懲罰性看做是犯罪的形式要件,是一種法律后果。正是在這種認識影響下,往往在處理案件時先分析社會危害性,這種做法本身具有其不合理性。筆者遇到某公安局移送的一個案例:張某和張某某經(jīng)常在網(wǎng)絡上購買實名制彩票。兩個人同用一臺電腦。2012年6月一天,張某以自己的名義買了一注彩票。第二天張某某上網(wǎng)發(fā)現(xiàn)了張某買的一注彩票中了2萬元,
張某某心懷不滿,便從電腦上刪除了該條記錄。半年后,張某某發(fā)現(xiàn)了,但此時早已錯過了兌現(xiàn)時效,張某某找張某索賠不果,于是報案。公安機關以張某犯故意毀壞財物罪移送起訴,而檢察機關以不構成故意毀壞財物罪作出不訴處理。本案中偵查機關就是先就了實質判斷,認為張某的行為雖然自己沒有得到財物,但造成張某某財物損失2萬元,有社會危害性,從而認定張某毀壞了張某某的財物。檢察機關則先對形式進行審查,就會分析“毀壞”的含義?!皻摹笔俏锢砩系膿p壞,包括功能上的損壞,表現(xiàn)為非法實施毀滅或者損壞公私財物。毀滅、損壞是指用焚燒、摔砸等方法使物品全部喪失其價值或使用價值。刑法上的故意毀壞財物是通過毀壞財物行為而達到他人物質受到損失的目的,而不是僅僅讓他人利益受損失的結果。
五、犯罪類型優(yōu)先于個別判斷
在“四要件”和“三階層”當中均存在著犯罪類型性的判斷和個別性的判斷,這兩種判斷都是必不可少的。在“四要件”理論中,類型判斷就是對犯罪客體的判斷,同類客體往往具有相同或相近的性質。個別判斷就是對犯罪行為人具體的犯罪對象進行判斷。相同的犯罪對象在不同的犯罪客體中,反映的罪名不同。如同樣是盜竊電纜線,甲是盜竊已投入使用的,乙是盜竊正在安裝中的,如果先作個別判斷,甲、乙兩人的行為從主客觀上都符合盜竊罪的構成要件,就可能對甲的行為作出錯誤判斷。先從甲、乙兩人觸犯的犯罪客體判斷,甲可能構成破壞電力設備罪,乙可能構成盜竊罪。
在“三階層”的犯罪論體系中,規(guī)范的判斷、事實的判斷容易把它變成一種類型性的判斷,而價值的判斷、主觀的判斷則更具有個別性判斷的特色。個別判斷主要對違法阻卻事由類型和排除性個別進行的判斷。在構成要件該當性之后作違法性判斷,違法性判斷是一種價值判斷,大陸法系三階層的犯罪論體系在判斷違法性的時候,不是正面的考察這個行為有沒有法益侵害性,而是從反面看這個行為是否屬于某種違法阻卻事由,如果屬于某種違法阻卻事由就沒有違法性,如果不屬于任何一種違法阻卻事由,那么就具有違法性。因此這種期待違法阻卻事由就是非常個別化的判斷,根據(jù)一個特定人在一個特定的情景下他的處境和他的主、客觀的要素來進行綜合性的判斷,具有個別性判斷的特征。這種個別性判斷的場合,在大陸法系的刑法中也發(fā)展出了一般性判斷標準。
定罪是一個法律適用的過程,刑事案件審查判斷順序可以直接影響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罪與非罪、此罪與彼罪、量刑輕重。無論我們信守哪一種犯罪構成理論,我們都要遵循證據(jù)先于事實、程序先于實體、客觀先于主觀、法律事實先于價值、類型先于個別的審查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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