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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公域焦慮及中國的應對

      2014-11-14 21:18:53吳莼思
      國際展望 2014年6期
      關鍵詞:中美關系

      【內容提要】與國際社會相比,美國更側重從戰(zhàn)略和軍事意義上討論“公域問題”,并表現(xiàn)出明顯的戰(zhàn)略焦慮。但客觀上,在其所界定的海洋、大氣空間、外空和網絡空間等四個全球戰(zhàn)略公域中,美國都擁有重大甚至全面優(yōu)勢。因此,美國對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焦慮很大程度上是一種主觀想象。一方面,自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以來,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的重心已經由反恐、防止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擴散等全球性問題轉向預防新興大國崛起挑戰(zhàn)其全球領導地位。另一方面,由于總體實力持續(xù)下降、戰(zhàn)略資源日益緊張,全球戰(zhàn)略公域逐漸成為美國新的戰(zhàn)略聚焦,并被其視為維護“全球領導地位”的重要支柱。由此而來的,美國認為中國在海洋、大氣空間、外空以及網絡空間等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全面發(fā)展有可能動搖其壟斷和統(tǒng)治地位,進而加大了在上述領域對中國的防范力度。中國應在深入認識美國的戰(zhàn)略矛盾和焦慮心態(tài)的基礎上,積極尋求塑造中美全球戰(zhàn)略公域關系的有效途徑,并引導全球戰(zhàn)略公域秩序向正義與合理的方向發(fā)展。

      【關鍵詞】全球戰(zhàn)略公域 美國安全戰(zhàn)略 中美關系 新型大國關系

      【作者簡介】吳莼思,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國際戰(zhàn)略研究所執(zhí)行所長,副研究員

      【中圖分類號】D871.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1568-(2014)06-0090-15

      美國國防部2010年《四年防務評估報告》認為,確保介入公域是其軍事戰(zhàn)略的最優(yōu)先事項。[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Report, Washington, D.C., 2010.] 這是“公域”概念首次進入美軍事安全戰(zhàn)略。需要指出的是,美國戰(zhàn)略學界早就認識到了公域問題的重要性。例如,著名大戰(zhàn)略研究者巴里·波森教授(Barry R. Posen)早在2003年就指出:“控制公域是保障美國全球權力地位的關鍵力量。它允許美國更加充分地利用其他權力資源,包括自身和盟友的經濟和軍事資源?!盵 Barry R. Posen, “Command of the Commons: The Military Foundation of U.S. Hegemony,”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28, No. 1, Summer 2003, pp. 5-46.] 但對公域的重視從理論轉向實踐,美國用了近七年時間。[ 關于公域問題是如何成為美國軍方最高層的關注點的論述,可參見Mark E. Redden and Michael P. Hughes, “Defense Planning Paradigms and the Global Commons,” Joint Force Quarterly, Vol. 60, January 2011, p. 61。] 究其原因,兩方面因素尤為重要。

      第一,2003年前后阿富汗、伊拉克戰(zhàn)事正酣,小布什政府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如何應付新形式的安全威脅即恐怖主義上。美國2006年的《四年防務評估報告》指出,美國卷入了一場長期戰(zhàn)爭。進入21世紀后,美國面臨緊迫的安全威脅,主要來自兩個方面:一是恐怖主義威脅;二是全球性威脅的挑戰(zhàn)。面對日益復雜的安全挑戰(zhàn),美國將打擊恐怖主義網絡、深度保衛(wèi)國土、在國家處于十字路口的背景下作出合理的戰(zhàn)略選擇、防止敵對國家和非國家行為體獲得或使用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作為目標。盡管提及信息網絡,但報告主要將其視作美國軍力配置的優(yōu)勢要素之一。[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Report, Washington, D.C., 2006.] 盡管曠日持久的反恐戰(zhàn)爭、阿富汗戰(zhàn)爭以及伊拉克戰(zhàn)爭在美國內遭到很多批評,但作為這幾場戰(zhàn)爭的發(fā)動者,小布什政府很難作出戰(zhàn)略調整。2009年奧巴馬執(zhí)政后,情況發(fā)生了變化。首先,客觀地講,經過近十年的反恐行動,美國本土遭受恐怖主義直接打擊的風險有所下降。2011年5月,美國擊斃了被認為應該為“9·11”事件負責的基地組織頭目本·拉登,進一步為其調整國家安全戰(zhàn)略提供了合法性。其次,奧巴馬總統(tǒng)本人始終反對伊拉克戰(zhàn)爭,他對于調整戰(zhàn)略主導方向沒有負擔。于是,在21世紀進入第二個十年之際,美國的國家安全戰(zhàn)略逐漸擺脫“9·11”事件的陰影,開始尋找新的戰(zhàn)略命題。

      第二,在美國將要調整戰(zhàn)略重點的關鍵時期,以雷曼兄弟公司宣布破產為開端,美國陷入金融危機。2008年的金融危機對于美國來說,不僅導致金融和經濟領域的震蕩,更引發(fā)了政治、社會、安全、戰(zhàn)略等各個方面的反思。在安全戰(zhàn)略方面,美國的財政狀況不斷惡化,2009—2011三個財年年度財政赤字連續(xù)超過1萬億美元,[ 關于美國政府財政赤字情況可參見 [美]艾倫·H.梅爾澤:《美元為何連年赤字嚴重》,趙紀萍編譯,載《社會科學報》2012年7月19日。] 美國政府面臨著縮減包括國防預算在內的政府預算的巨大壓力。2012年1月26日,時任美國國防部長的萊昂·帕內塔宣布在未來5年內削減10萬陸軍和海軍陸戰(zhàn)隊,在未來10年內將減少4,870億美元軍備開支。[《美國新國防預算擬5年削減10萬兵力 增強亞太地區(qū)軍事存在》,中國日報網,2012年1月28日,http://www.chinadaily.com.cn/hqzx/2012-01/28/content_14496732.htm。] 在此背景下,美國不得不調整其在全球全面投射戰(zhàn)略力量的“優(yōu)勢”(primacy)戰(zhàn)略[ 關于“優(yōu)勢”戰(zhàn)略及美國可以采取的其他戰(zhàn)略選項的討論,可參見Barry R. Posen and Andrew L. Ross, “Competing Visions for U.S. Grand Strategy,”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21, No. 3, Winter 1996/97, pp. 5-53。],將有限的資源用于控制全球的“通道”上。由此,波森教授在2003年呼吁的“控制公域”最終成為美國安全戰(zhàn)略的必然選項,海洋、大氣空間、外空和網絡空間成為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關注的重點。

      與上述兩個客觀事實相并存的是,美國事實上在諸多公域擁有重大優(yōu)勢。因此,推動美國戰(zhàn)略聚焦轉向公域的,或許并非上述客觀事實,而是更深層次的主觀關切。筆者認為,這就是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公域焦慮,它很大程度上與以中美權勢轉移為核心的整個國際體系轉型密切相關,反映出美國對霸權衰落的深層次戰(zhàn)略焦慮;如果說中美在傳統(tǒng)的政治、經濟、意識形態(tài)“戰(zhàn)場”的交鋒已呈膠著狀態(tài),那么美國戰(zhàn)略聚焦向“公域”問題的轉變本身便是一種開啟“新戰(zhàn)場”的努力。如何認識這一“新戰(zhàn)場”的表象與實質,如何作出正確且恰當的戰(zhàn)略應對,已經成為中國對美外交的重要問題之一。

      一、美國戰(zhàn)略焦慮的表現(xiàn)與實質

      與國際社會不同,美國戰(zhàn)略界更多是從戰(zhàn)略和軍事意義上討論公域問題,因此可被稱作“全球戰(zhàn)略公域”??陀^上看,美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擁有如果不是無可匹敵的至少也是重大的優(yōu)勢;但主觀上,美國仍焦慮重重。究其實質,乃是對霸權衰落的深層次戰(zhàn)略焦慮主導了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公域觀。

      公域是近年來國際關系討論中經常提到的一個概念,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全球化和全球治理研究的進展。冷戰(zhàn)結束后,大國對抗有所緩解,經濟全球化和社會信息化過程中產生的諸多跨國界、全球性問題引發(fā)更多關注。其中,氣候變化、水資源管理、維護能源和糧食市場安全以及保障南北極的和平穩(wěn)定等議題都涉及如何管理主權管轄之外的“公共領域”問題,使公域成為國際事務中的熱議話題。[ 關于全球公域所包含的內容,可參見Susan J. Buck, The Global Commons: An Introduction Washington, D.C.: Island Press, 1998。] 值得注意的是,美國戰(zhàn)略界關注的公域問題并不等同于全球治理語境中的公域問題。2010年,萊登(Mark E. Redden)和休斯(Michael P. Hughes)在美國國防大學國家戰(zhàn)略所的刊物中寫道:“全球公域這一術語最初來自民用部分,它逐漸成為‘極地、公海和深海礦產、大氣層以及外空等區(qū)域的總稱”。[ Mark E. Redden and Michael P. Hughes, “Global Commons and Domain Interrelationships: Time for a New Conceptual Framework?” Strategic Forum, October 2010.] 2013年,新美國安全中心全球公域報告的主要撰寫者登馬克(Abraham M. Denmark)在一篇討論中美關系與全球公域的文章中指出,“在諸如社會交往、氣候變化以及全球貿易等問題上接觸當然是值得的,而且雙方(中美)對在這些領域進行合作的大致輪廓已有相當清楚的認識。盡管這些領域有重大的政治效應,但這些問題上的分歧不會導致雙方的危機和沖突?!斨袊掷m(xù)崛起而美國尋求維護和加強其在亞太的權力時,全球公域——這些在全球經濟中發(fā)揮相互鏈接作用卻又無人管理的范疇——正是互動中可能迅速導致誤解、危機和沖突的區(qū)域?!盵 Abraham M. Denmark, “Forging a New Type of Great Power Relations in the Global Commons,”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Interests, Vol. 35, Iss. 3, May/Jun 2013, p. 132.]

      可見,對于美國戰(zhàn)略界來說,全球治理人士所熱衷的氣候變化等議題,并不包括在他們的公域概念中。美國戰(zhàn)略界關注的公域問題,是那些會導致危機和沖突的區(qū)域,是那些非民用的議題,是那些有特定防范對象的領域。因此,正如有些學者十分準確地指出,對于美國戰(zhàn)略界來說,“‘公域這個詞起源于馬漢在其《海權論》中對霸權國控制海洋產生的戰(zhàn)時商業(yè)利益的分析”。[ 曹升生、夏玉清:《“全球公域”成為新式的美國霸權主義理論——評新美國安全中心及其東北亞戰(zhàn)略設計》,載《太平洋學報》2011年第9期,第24-32頁。] 美國戰(zhàn)略界關注的公域問題并非“沒有威脅者的威脅”,[ Gregory F. Treverton, Erik Nemeth and Sinduja Srinivasan, Threats Without Threteners? Exploring Intersections of Threats to the Global Commons and National Security, Arlington, VA: RAND Corporation, 2012.] 而是具有強烈的軍事色彩,是與維護美國現(xiàn)在以及將來的權力地位密切聯(lián)系的。因此,我們有必要把美國戰(zhàn)略界使用的公域概念與全球治理研究中討論的公域問題區(qū)分開來。美國戰(zhàn)略界在現(xiàn)實主義權力博弈框架中討論的公域問題,也許可以稱為“全球戰(zhàn)略公域”,[ “公域”可以是一個國家之內的公共區(qū)域,也可以是國家主權管轄之外的人類共有資源、區(qū)域或領域,后者被稱為“全球公域”。例如,可參見唐雙娥:《“全球公域”的法律保護》,載《世界環(huán)境》2002年第3期,第21頁;韓學晴:《全球公域戰(zhàn)略與北約安全新理念》,載《國際安全研究》2014年第4期,第54頁。因此,筆者認為,“全球戰(zhàn)略公域”概念不僅強調公域的公共性質,還強調其超越國家主權管轄的性質;國家主權管轄之內的公域問題應另行討論。] 主要指美國國防部報告中所論及的海洋、大氣空間、外空和網絡空間四個范疇。

      可以認為,美國在使用全球戰(zhàn)略公域方面相當自由。在海洋方面,美國在一戰(zhàn)后通過《五國海軍條約》獲得了與當時的世界霸主英國平起平坐的地位。[ 1922年的《五國海軍協(xié)議》規(guī)定美、英、日、法、意五國主力艦噸位比例為5:5:3:1.75:1.75,打破了英國海軍長期奉行的“兩強戰(zhàn)略”,標志著英國的海上霸權走向終結。] 二戰(zhàn)后,歐洲和前蘇聯(lián)都受到重創(chuàng),美國擁有進一步謀取戰(zhàn)略優(yōu)勢的資本,這在海軍發(fā)展方面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作為一個兩面向洋的海洋國家,美國在發(fā)展海上力量方面具有蘇聯(lián)難以匹敵的優(yōu)勢。而且,美國的商業(yè)利益橫跨全球,成為使用海上力量的巨大經濟推動力,這也與經濟活動主要集中在各加盟共和國和東歐地區(qū)的蘇聯(lián)形成鮮明對比。因此,盡管蘇聯(lián)在冷戰(zhàn)兩極格局下可依靠核潛艇等少數戰(zhàn)略項目與美國抗衡,但總體上美國更加主動且能控制全局。美國由12艘航母為基礎的龐大海軍力量、眾多的海外軍事基地及同盟關系共同構成了“自由”使用海洋的能力,使其遲遲沒有加入《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美國認為自己已強大到無法接受條約束縛的地步。

      從空中力量來看,美蘇在二戰(zhàn)結束后不久就將爭奪制空權的斗爭延伸到了外層空間。雖然在人類進入外空時代的最初階段,美國一度相對被動,但是很快就通過重設目標和重組項目扭轉了局勢。[ 關于美蘇早期外空競爭以及美國追趕蘇聯(lián)的經驗教訓,可參見Wu Chunsi, “Early US Military Space Program: How to Move to the Fast Traffic Lane,” Fudan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s, No. 3, 2006。] 20世紀80年代以后,美國更是通過“星球大戰(zhàn)”等計劃加重了蘇聯(lián)的經濟負擔,將其一步步推向解體。目前,盡管由于航天飛機老化、預算吃緊等問題而呈現(xiàn)發(fā)展放緩態(tài)勢,但美國仍是當今世界外空實力最強大的國家。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的報告指出,截至2001年底,美國擁有近110件現(xiàn)役軍用航天器,占軌道上運行的軍用航天器的2/3以上。俄羅斯遠遠落后,約有40件。其他國家只有約20枚衛(wèi)星在軌。[ John Pike, “The Military Use of Outer Space,” in 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SIPRI Yearbook 2002: Armaments, Disarmament and International Security,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 613.] 邁克爾·歐漢隆也指出,美國在軍用衛(wèi)星方面具有明顯優(yōu)勢。唯一能與美國相比的是俄羅斯,但俄羅斯的全球定位系統(tǒng)(GLONASS)尚未完成,其早期預警系統(tǒng)的衛(wèi)星只有一半處于工作狀態(tài),2/3的衛(wèi)星已超出設計使用年限。其他國家如歐洲國家、日本和中國,盡管擁有一定規(guī)模的外空項目,但其衛(wèi)星無論是數量還是多樣性上都遠遠落后于美國。[ Michael E. OHanlon, Neither Star War Nor Sanctuary: Constraining the Military Uses of Space, Washington, D.C.: 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 2004, pp. 42-59.] 另外,值得指出的是,美國也是迄今為止唯一能用外空資源重新整合軍事力量、改變作戰(zhàn)方式、提出新作戰(zhàn)理論的國家。自1991年海灣戰(zhàn)爭以來,美國在其海外軍事行動中擴大了精確制導武器的使用,作戰(zhàn)方式越來越向精確打擊和非接觸攻擊的方式演進,這顯然與其擁有巨大的空中和外空力量優(yōu)勢是分不開的。

      在網絡空間,美國也占據很大份額。目前全球使用的互聯(lián)網是由美國軍用網絡發(fā)展而來,美國對該系統(tǒng)的認識遠比其他國家更為深刻。連接全球網絡系統(tǒng)的13臺根服務器,1臺主根服務器設在美國,12臺副根服務器中9臺在美國,另外3臺分別在英國、瑞典和日本。全球互聯(lián)網用戶的域名由接受美國商務部授權的互聯(lián)網名稱與數字地址分配機構(ICANN)控制。[ 《以網絡自由名義 美國鞏固網絡霸權》,新華網,2010年1月31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0-01/31/content_12905664.htm。] 可見,美國實際上控制著當前全球互聯(lián)網系統(tǒng)的主干和神經。

      可以認為,在美國所界定的四個全球戰(zhàn)略公域內,美國都擁有全面優(yōu)勢。那么,為什么白宮和五角大樓仍不斷發(fā)出全球戰(zhàn)略公域受到挑戰(zhàn)的預警?美國的這種戰(zhàn)略焦慮究竟從何而來?筆者認為,美國的戰(zhàn)略焦慮根本上源于這一主觀認知,即在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的背景下,美國發(fā)現(xiàn)其長期以來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中所擁有的特權和壟斷地位正面臨著縮減和消失的危險。的確,冷戰(zhàn)結束以來,隨著經濟發(fā)展和科技進步在全球層面快速鋪開,越來越多的行為體具備了進入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能力。大量新行為體進入全球戰(zhàn)略公域,使美國感覺到其活動空間正在縮小。

      外空方面,逐步邁入外空時代的國家已經不僅僅是歐洲國家、日本和中國這樣的傳統(tǒng)大國,巴西、韓國以及阿爾及利亞等許多國家也提出了雄心勃勃的外空發(fā)展計劃。更有甚者,長期被美國視為“問題國家”的伊朗、朝鮮等都在衛(wèi)星發(fā)射方面取得了實質性進展,這足以使美國憂心忡忡。在越來越多的國家行為體之外,自2001年美國富商蒂托搭乘俄羅斯“聯(lián)合號”飛船進入國際空間站以來,外空商業(yè)化的步伐也在不斷加快,企業(yè)甚至個人成為外空活動主體的時代正日益臨近。[ 關于外空商業(yè)化趨勢的發(fā)展,可參見李壽平:《外層空間的商業(yè)化利用及中國的對策》,載《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1期,第99-104頁。] 今天的外空早已不再如60年前美蘇兩家獨占時那般冷清,美國作為人類社會在外空中的最早進駐者之一,面對越來越多的“鄰居”,很自然地會認為活動空間變小,甚至對后來者心存憤懣。

      網絡空間方面,情況更加復雜。首先,盡管美國在網絡技術上仍具有優(yōu)勢,但并不像在海洋和外空方面領先其他國家?guī)资昴酥辽习倌辍;ヂ?lián)網技術問世于上世紀60年代,至今不過短短50年,因此美國權力基礎并不那么牢固,而其他國家與美國的差距也并不懸殊。其次,互聯(lián)網本身具有開放、自由、流動的特征,行為體接入互聯(lián)網的成本較低,與海洋、空中和外空相比,更多行為體具有進入網絡空間的資源和能力。第三,互聯(lián)網操作具有不可見、隱蔽的特點,這使得美國難以把握危險來源??紤]到互聯(lián)網應用早已深入美國經濟發(fā)展、社會生活和國家安全,如此不可測的安全狀態(tài)加上控制其他力量主體的難度,足以令美國寢食難安。

      海洋方面雖然沒有那么多的新行為體,但對美國來說,諸多新近對海洋投入重大戰(zhàn)略精力的國家中,有的國家特別是中國的動向頗值得關注。就其現(xiàn)有實力而言,這些國家或許不如冷戰(zhàn)時期的蘇聯(lián),但其在發(fā)展海洋力量方面具有更加深刻的經濟和全球動機。這些國家使用海上通道、提升海上力量的意愿將隨其海外利益的擴展而不斷上升。假以時日,美國也許將真正面對一個或幾個全面運用海上資源的國家。屆時,美國長期以來在海上保有的活動空間和特權將受到沖擊,這顯然是美國不愿意看到和接受的。

      二、美國的應對舉措與中美戰(zhàn)略信任

      基于上述主觀戰(zhàn)略焦慮,美國試圖以現(xiàn)有體制和行為規(guī)范來束縛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新到者”,以制度力量來延續(xù)美國的特權地位。這正是奧巴馬政府反復強調規(guī)則意識的戰(zhàn)略意圖所在。但這一舉措本身存在重大的合法性問題,因此退回到冷戰(zhàn)思維以對抗和爭斗的方式打壓新興國家特別是中國便成為美國首選的戰(zhàn)略舉措,這極大地加劇了中美戰(zhàn)略互不信任。

      美國試圖以軟權力扭轉其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權力分配中日漸不利的局勢面臨巨大困難。一方面,無論在海洋、外空還是網絡空間,現(xiàn)有規(guī)則都存在重大缺陷,尚未形成權威性的全球法治體系。海洋相對而言是比較具有國際規(guī)范的領域,在這個領域中有被視為“海洋憲章”的《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但該公約基本上反映的是“當時國際社會在海洋問題上所能達成的共識”,仍有“不少條款是不完善的甚至是有嚴重缺陷的”,[ 楊澤偉:《〈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的主要缺陷及其完善》,載《法學評論》2012年第5期,第57頁。] 以致其在處理海洋糾紛時產生了不少負面效應。[ 劉中民:《〈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生效的負面效應分析》,載《外交評論》2008年第6期,第82-89頁。] 而且,對于美國來說,它尚未批準《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無法通過這一公約來約束競爭對手的行為。在外空方面,當前的國際法律體系主要基于五大條約[ 五大條約是指:1967年的《關于各國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包括月球與其他天體活動所應遵循原則的條約》(簡稱《外空條約》);1968年的《營救宇航員、送回宇航員和歸還射入外層空間的物體的協(xié)定》(簡稱《營救協(xié)定》);1972年的《空間物體所造成損害的國際責任公約》(簡稱《責任公約》);1976年的《關于登記射入外層空間物體的公約》(簡稱《登記公約》);1979年的《指導各國在月球和其他天體上活動的協(xié)定》(簡稱《月球協(xié)定》)。] 和一些宣言,[ 這些宣言包括:《各國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活動的法律原則宣言》(《外空宣言》)(1963年)、《各國利用人造地球衛(wèi)星進行國際直接電視廣播所應遵守的原則》(1982)、《關于從外層空間遙感地球的原則》(1986)、《關于在外層空間使用核動力源的原則》(1992);《關于開展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的國際合作 促進所有國家的福利和利益 并特別考慮到發(fā)展中國家的需要的宣言》(1996)以及《空間千年:關于空間和人的發(fā)展的維也納宣言》(1999)等。] 形成了空間物體登記、損害賠償、空間營救以及國際合作等四項制度。同樣,這些法律文本大多形成于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日益難以滿足當前需要。[ 關于外空法治體系的缺陷,可參見吳莼思:《外空軍控問題》,載楊潔勉主編:《國際體系轉型和多邊組織發(fā)展:中國的應對和抉擇》,時事出版社2007年版。] 此外,美國在推動國際外空法治建設方面也并不積極,因為對美國來說保持行動自由在多數情況下顯得更加重要,美國不愿有強有力的國際法來約束自己的行動和未來的發(fā)展。與海洋和外空相比,網絡領域的國際法治建設仍處于起步階段。美國難以依靠全球戰(zhàn)略公域中的現(xiàn)有國際規(guī)范來約束“新到者”。

      另一方面,從美國本身的軟實力來看,其道義感召力和發(fā)展模式的示范效應也在不斷下降。2003年的伊拉克戰(zhàn)爭使世界各國看到美國為本國利益不惜濫用國際道義、窮兵黷武、不負責任的面目。隨后的2008年金融危機又使人們進一步思考所謂的“華盛頓共識”是否真正值得效仿和照搬。2013年發(fā)生的震驚全球的“斯諾登事件”,使美國道義上偽善的一面再一次暴露在世人面前。這樣,在一次又一次親身演繹了道德“失范”之后,美國怎能說服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其他使用者相信其制定的規(guī)則是公平、合理、正義的呢?

      在此背景下,美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的焦躁情緒日益上升。一方面,全球戰(zhàn)略公域被認為是美國必須維護之利益,因為這些“通道”是支撐美國全球主導地位的支柱;另一方面,由于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法治體系缺失,美國壟斷地位的合法性不足日益明顯。因此,美國要實施其“控制”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霸權戰(zhàn)略,就只能退回到冷戰(zhàn)思維,通過重新集結軍事同盟的力量,利用對抗和斗爭的方式打壓新興國家,這尤其明顯地體現(xiàn)在當前的中美博弈中。

      作為新興國家的代表,中國在海洋、外空以及網絡等全球戰(zhàn)略公域中發(fā)展很快,因此成為美國重點防范和打壓的對象。首先,美國自上世紀90年代末以來,不斷收緊對華高科技出口管制制度,尤其是1998年的《考克斯報告》和1999年的《2000財年國防授權法案》以及《萊迪修正案》,前者惡意詆毀中國,指責中國利用技術交流“偷竊”美國的高科技和軍事技術,后者則限制美國在12個領域與中國開展軍事交流,至今嚴重影響著中美軍事關系。2006年7月,美國商務部負責出口管制政策的產業(yè)和安全局發(fā)表政策文件,進一步擴大了對華出口管制商品的范圍。2011年6月,美國商務部公布《戰(zhàn)略貿易許可例外規(guī)定》,再次將中國排除在44個可享受貿易便利措施的國家和地區(qū)之外。可見,美國對中國的科技進步高度戒備。盡管美國曾多次承諾放松對華高科技出口管制,但始終“只聽樓梯響,不見人下來”。美國對華高科技出口管制是其限制中國戰(zhàn)略崛起的一部分。

      其次,美國在政治上不斷抹黑和攻擊中國。比如,在海洋問題上,制造“中國海洋威脅論”,挑撥中國與周邊國家的關系;在網絡安全問題上,散布中國黑客攻擊論,歪曲中國對網絡信息安全的正常管理;[ 其中最具典型意義的是“綠壩事件”。“綠壩—花季護航”原本是中國工信部推出的一項公益計劃,旨在保護未成年人不受不良網絡信息的危害,這是全世界通行的做法。但在該計劃的實施過程中,一些人將項目本身存在的一些問題引向所謂的中國政府網絡審查制度,其別有用心的意圖可見一斑。關于綠壩事件的分析,可參見:杜駿飛等:《綠壩事件:信息如何成為權力政治》,載《現(xiàn)代傳播》2009年第6期,第37-40頁。美國對綠壩事件的報道詳見:Loretta Chao, “China Squeezes PC Makers,” Wall Street Journal, June 8, 2009, http://online.wsj.com/article/SB124440211524192081.html。] 在外空項目上,制造中國外空力量發(fā)展會破壞外空環(huán)境的謬論。實際上,作為一個有綿長海岸線和大規(guī)模海外商業(yè)往來的國家,中國發(fā)展海上力量、走向藍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在網絡方面,大量使用美國設備和軟件的中國本身面臨著巨大的安全風險?!八怪Z登事件”表明,美國對于網絡的監(jiān)控已經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在外空項目上,中國相當謹慎與克制,其對外空環(huán)境的影響與美蘇外空軍備競賽所造成的危害相比不可同日而語。顯然,美國長期在有關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攻擊中國,具有更深刻的政治和戰(zhàn)略動機。

      第三,美國加大了對中國周邊的圍堵政策。美國通過調整同盟和伙伴關系,通過所謂的“空海一體戰(zhàn)”,在中國周邊部署和強化導彈防御系統(tǒng),試圖將中國壓制在美國編織的網絡系統(tǒng)中。因此,美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的焦慮情緒已經實質性地影響了中美關系,成為中美戰(zhàn)略互疑的一部分。中美作為當今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大國,如果不能處理好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中的關系,不僅對中美兩國,也將對整個世界造成破壞性影響。

      三、中國應對:恢復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公共性

      當然,鑒于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重要性以及中美兩國的敏感性,中美在海洋、外空、網絡安全等方面事實上已開始接觸甚至合作。比如,在海洋問題上,中美除了在反恐、人道主義援助、海上救援等方面繼續(xù)合作之外,2014年海軍高級官員的互動十分頻繁。美國海軍作戰(zhàn)部長喬納森·格林納特海軍上將不僅在4月份出席了中國主辦的第14屆西太平洋海軍論壇,而且在7月份再次訪華。2014年9月,中國海軍司令員吳勝利赴美參加第21屆“國際海上力量研討會”,并就中美構建新型海上安全觀發(fā)表演講。此外,中國海軍還首次參加了美國的環(huán)太平洋聯(lián)合軍演。6月8日,航行在宮古海峽東南、西太平洋海域的中國北海艦隊戰(zhàn)備巡邏遠海訓練艦艇編隊還首次運用《海上意外相遇規(guī)則》與美國海軍“平克尼”號驅逐艦進行了及時對話。

      在網絡安全方面,中美也進行了一系列接觸。早在2007年,中國互聯(lián)網協(xié)會就與美國微軟公司合作共同舉辦“中美互聯(lián)網論壇”。2010年起,中國互聯(lián)網協(xié)會又與美國東西方研究所聯(lián)合開展有關“中美網絡安全對話”課題,并于2013年11月發(fā)表了題為《真誠溝通務實合作,共同防范黑客攻擊活動》的研究報告。在政府層面,2011年,網絡安全就被列為中美戰(zhàn)略與經濟對話的主要議題之一。[ 曉岸:《網絡安全:中美競合新領域》,載《北京周報》2013年第15期。] 2013年在習近平主席與奧巴馬總統(tǒng)的安納博格莊園會晤中,兩國領導人同意在中美戰(zhàn)略與經濟對話的平臺上建立中美網絡安全工作小組。這個小組的工作在2014年5月后由于美方原因陷入停頓,但中美在網絡安全問題上接觸與互動并未完全停止。在外空領域,由于美國國內一些勢力的阻撓,中美合作性的交流和互動推進得十分艱難,但雙方政府部門仍在維護外空安全、推進航天合作以及加強戰(zhàn)略穩(wěn)定等方面保持著對話和溝通。

      由此可見,海洋、外空和網絡等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安全已經成為中美戰(zhàn)略溝通的重要內容。但到目前為止的溝通和交往,尚未改變美國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比如,美國仍在強化在中國周邊海域的軍事布局,試圖卡住中國海軍走向藍海的通道;美國有意將亞太地區(qū)的導彈防御系統(tǒng)擴大到韓國甚至印度,繼續(xù)增強對中國的戰(zhàn)略核威懾;美國司法部于2014年5月宣布起訴五名中國軍人,進一步惡化了中美在網絡領域的關系。如此種種,都說明美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關心的不是與中國建立“合作”關系,而是要迫使中國服從美國的利益和戰(zhàn)略。這樣,中美顯然難以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中建立起健康、積極、良性互動的關系。要改變這種狀況,中國必須改變美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的錯誤認知,促使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合作回到正義的軌道上。

      首先,中國應該讓美國認識到,它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受到歷史經驗的嚴重誤導,對公域的理解是扭曲的?!叭蚬颉本推浔疽舛允侵腹差I地,指“所有國家都有權使用的資源”[ Buck, The Global Commons, p. 6.],具有兩大特征:第一,不受任何國家主權管轄;第二,具有非排他性,即任何國家都有進入全球公域(包括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權利。當然,全球公域(如國際水域、外空和網絡[ 關于網絡是否是“全球公域”存在爭議,參見楊劍:《美國“網絡空間全球公域說”的語境矛盾及其本質》,載《國際觀察》2013年第1期,第46-52頁。筆者認為,網絡空間是一個類似于陸地、海洋或大氣空間的維度。與陸地、海洋、大氣空間中既有國家主權管轄的部分,也有主權管轄之外的“公域”相類似,網絡空間也可能同時存在主權管轄的部分和公域部分。問題是,網絡空間的管轄權問題至今尚未達成全球性的共識。本文將網絡列入全球公域問題,討論的是它可能存在的超出主權管轄的部分。])雖然廣闊,但資源仍是有限的。各行為體可能因資源有限而形成競爭關系,但全球公域從法理上對所有國家開放,美國并不具有特殊的權利和地位。然而長期以來,美國由于在經濟和科技上的先發(fā)優(yōu)勢,得以在較長時期內“壟斷性”地使用全球戰(zhàn)略公域,以至在實踐中產生了錯覺,似乎美國理所當然應該“主導”全球戰(zhàn)略公域,其他國家理所當然地應該服從美國的規(guī)則和指令。隨著經濟發(fā)展和科技進步,其他國家相繼進入全球戰(zhàn)略公域并要求擁有與美國同等的權利和地位時,美國就表現(xiàn)出嚴重的不適應。

      從本質上說,美國當前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表現(xiàn)出的戰(zhàn)略焦慮是由于其對公域和歷史的誤讀造成的,最終需要美國依靠自身的力量來擺脫和克服。當然,考慮到美國這個超級大國對國際安全可能產生的影響,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應該采取措施幫助美國早日走出認識上的誤區(qū)。為此,中國應該加強在全球公域尤其是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的理論研究和國際實踐,在國際活動中正本清源,還原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公共性質和公益性質。就此而言,中國在外空領域積極加強與發(fā)展中國家的合作、積極參加聯(lián)合國災害管理和應急天基信息平臺的活動,在網絡安全領域主張發(fā)揮聯(lián)合國以及其他具有公信力的國際機構的作用,都是正確而具有遠見的行動。

      其次,中國應該更積極地參與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制度建設,為全球戰(zhàn)略公域實現(xiàn)法治作出貢獻。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逐步融入國際社會,是當今國際體系的重要參與者和建設者。但是2010年以來,隨著美國對華戰(zhàn)略猜疑的上升,美國不斷試圖給中國戴上“挑戰(zhàn)國際體系”和“改變現(xiàn)狀”的帽子。[ 有關美國對中國改變現(xiàn)狀的指責,可參見Walter Russell Mead, “The Return of Geopolitics: The Revenge of the Revisionist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4, pp. 69-90。] 在政治上試圖削弱中國在國際舞臺的道義感召力,在戰(zhàn)略上則有可能起到孤立中國的作用。面對美國歪曲中國與國際體系關系的現(xiàn)實,中國應該更加積極地參與國際法治建設。第一,中國應繼續(xù)就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提出建設性的法律方案和行為準則。如前所述,當今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客觀事實是尚未形成比較完善的法律體系,中國應以建設性的姿態(tài)參與這一體系的更新和完善,而不能置身事外。中國與俄羅斯2008年共同向裁軍與談判會議提出了“防止在外空放置武器、對外空使用或威脅使用武力條約”的草案,[ 在2014年6月的裁談會上,中國和俄羅斯聯(lián)合對該草案提出了更新文件。] 就是對維護和平利用外空、防止外空武器化和外空軍備競賽作出的重要貢獻。2013年,面對美國“棱鏡”項目對國際信息安全的破壞,中國與俄羅斯又向聯(lián)合國提交了“信息安全國際行為準則”草案,也是對全球戰(zhàn)略公域秩序的有力維護。中國要持續(xù)地用行動維護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公共性。第二,中國應就全球戰(zhàn)略公域議題開展更廣泛的國際交流。中國積極參與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法制建設,不是取代美國或損害美國的利益,而是要保障自己應有的權益。為此,中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應尋求更大的全球共識和共同愿景,在加強與世界各國對話、交流與合作的基礎上,就維護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和諧與穩(wěn)定作出協(xié)調和安排。第三,維護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和諧與穩(wěn)定也離不開各國國內法律體系和政策系統(tǒng)的銜接。因此,中國在參與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法制建設中還應十分注意參與國家間的法律合作與政策協(xié)調,進一步拓寬合作面,保障各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問題上向合作的方向發(fā)展,而非走向競爭甚至對抗。

      再次,在努力塑造合作性全球戰(zhàn)略公域環(huán)境的同時,中國要保持對中美新型大國關系的投入與建設,降低美國對中國的戰(zhàn)略猜疑。中美新型大國關系建設是中國領導人在深刻判斷時代特征、大國關系特點以及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的基礎上提出的重大理論命題和政策概念,應該成為引領中美關系發(fā)展的方向。[ 關于中美新型大國關系概念提出的過程,可參見楊潔勉:《新型大國關系:理論、戰(zhàn)略和政策構建》,載《國際問題研究》2013年第3期,第9-19頁。] 目前,美國受到阿富汗、伊拉克戰(zhàn)爭和2008年金融危機的打擊,對掌控國際事務和國家間關系的信心有所下降,在處理大國關系中采取“防范對抗”思維方式。對此中國需要使其看清經濟全球化、世界多極化、社會信息化和文化多元化時代不同于冷戰(zhàn)時期的特征;向其指明相互尊重、合作共贏的新型相處方式;使其看到相互促進、共同發(fā)展的美好前景。因此新型大國關系并非只是空洞的口號,而是針對美國的心態(tài)和顧慮提出的對癥之藥。中國要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互動中堅決貫徹超越冷戰(zhàn)、面向未來的思維方式,推動中美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形成新型互動關系。

      最后,中國要繼續(xù)加強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能力建設和戰(zhàn)略規(guī)劃,這是能否引領全球戰(zhàn)略公域關系走向正義、合理的力量基礎。近年來,得益于正確的發(fā)展道路和綜合國力的上升,中國運用海洋、大氣空間、外空和網絡空間的能力大幅提升。在海洋方面,“遼寧號”航母正式交付使用凸顯了中國海軍走向遠洋的能力;在大氣空間,2013年中國自主發(fā)展的大型運輸機運—20試飛成功,大大提高了中國在搶險救災、人道主義援助方面的能力;在外空領域,中國不僅發(fā)展了載人空間站項目,而且成功研制了北斗衛(wèi)星導航系統(tǒng),打破了美國全球定位系統(tǒng)(GPS)在衛(wèi)星導航和定位方面的壟斷;在網絡方面,中國不僅有聯(lián)想這樣的硬件制造商,而且有能夠替代微軟辦公系統(tǒng)的WPS office以及百度、淘寶等網絡運營和電商平臺。這些力量的發(fā)展為中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中不受制于人或少受制于人作出了貢獻。但在歡呼中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領域進展的同時,也應該認識到中國當前的力量對于引領全球戰(zhàn)略公域走上正義的發(fā)展道路尚遠遠不夠。第一,中國為所在地區(qū)和世界提供公共物品的能力不足。作為在亞太地區(qū)和世界事務中具有重要影響的國家,在經濟能力有所提升、人民生活水平得到提高的情況下,中國為本地區(qū)和全球提供公共物品的意愿正在上升,但卻嚴重缺乏相應的實際能力。一方面,中國的硬件規(guī)模仍然比較有限,無論是遠洋能力、空中運輸能力,還是外空開發(fā)或互聯(lián)網應用,中國現(xiàn)有的設備和設施尚不足以滿足地區(qū)和世界對公共物品的需求;另一方面,中國的硬件條件中還隱藏著很多風險。缺乏自主開發(fā)的核心技術,即使在規(guī)模上大幅度提高,在運用中的安全性和可靠性也存在隱憂。第二,從全球戰(zhàn)略公域秩序建設看,中國需要在能力建設的同時關注能力轉化。物質條件雖是提供公共物品的基礎,但強大的物質條件并不能自動轉化為道義上的感召力和政治上的影響力。中國在增加公共物品供應的同時,還要注重與之相關的標準建設、配套建設、網絡建設和規(guī)范建設。第三,要實現(xiàn)前述兩個目標,中國需要盡早出臺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頂層設計”。缺少一套戰(zhàn)略規(guī)劃來指導和管理各種能力建設和部門間協(xié)調,中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競爭中可能會陷入“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以及四處救火的被動局面,難以成為全球戰(zhàn)略公域正義秩序的引領者。

      結 束 語

      總之,全球戰(zhàn)略公域已經成為大國競爭的主要陣地。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以來,美國國家安全戰(zhàn)略的重心已經由反恐、防止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擴散等全球性問題轉向防止新興大國挑戰(zhàn)其全球領導地位。全球戰(zhàn)略公域在美國總體實力下降、戰(zhàn)略資源緊張的情況下成為其關注的焦點,被視為維護其“全球領導地位”的支柱。在此背景下,美國在海洋、大氣空間、外空以及網絡等全球戰(zhàn)略公域加大了對中國的制約,它認為中國在這些領域的全面興起有可能動搖其壟斷和統(tǒng)治地位。因此中國應在深刻認識美國的戰(zhàn)略矛盾和焦慮心態(tài)的基礎上,積極尋找塑造中美新型全球戰(zhàn)略公域關系、引導全球戰(zhàn)略公域秩序走向正義與合理的路徑。一方面要糾正美國在全球戰(zhàn)略公域上對歷史的誤讀;另一方面要開展更廣泛的國際合作,恢復全球戰(zhàn)略公域的公共性質。中國引導全球戰(zhàn)略公域回到正義、合理的秩序,不是要與美國搞對抗,也不是要爭奪“世界霸權”,而是要在國際事務中真正體現(xiàn)新的、符合時代需求的治理理念,這種新的理念也是中美新型大國關系建設的題中應有之意。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Report, Washington, D.C., 2010.

      Barry R. Posen, “Command of the Commons: The Military Foundation of U.S. Hegemony,”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28, No. 1, Summer 2003, pp. 5-46.

      關于公域問題是如何成為美國軍方最高層的關注點的論述,可參見Mark E. Redden and Michael P. Hughes, “Defense Planning Paradigms and the Global Commons,” Joint Force Quarterly, Vol. 60, January 2011, p. 61。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Quadrennial Defense Review Report, Washington, D.C., 2006.

      關于美國政府財政赤字情況可參見 [美]艾倫·H.梅爾澤:《美元為何連年赤字嚴重》,趙紀萍編譯,載《社會科學報》2012年7月19日。

      《美國新國防預算擬5年削減10萬兵力 增強亞太地區(qū)軍事存在》,中國日報網,2012年1月28日,http://www.chinadaily.com.cn/hqzx/2012-01/28/content_14496732.htm。

      關于“優(yōu)勢”戰(zhàn)略及美國可以采取的其他戰(zhàn)略選項的討論,可參見Barry R. Posen and Andrew L. Ross, “Competing Visions for U.S. Grand Strategy,”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21, No. 3, Winter 1996/97, pp. 5-53。

      關于全球公域所包含的內容,可參見Susan J. Buck, The Global Commons: An Introduction Washington, D.C.: Island Press, 1998。

      Mark E. Redden and Michael P. Hughes, “Global Commons and Domain Interrelationships: Time for a New Conceptual Framework?” Strategic Forum, October 2010.

      Abraham M. Denmark, “Forging a New Type of Great Power Relations in the Global Commons,”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Interests, Vol. 35, Iss. 3, May/Jun 2013, p. 132.

      曹升生、夏玉清:《“全球公域”成為新式的美國霸權主義理論——評新美國安全中心及其東北亞戰(zhàn)略設計》,載《太平洋學報》2011年第9期,第24-32頁。

      Gregory F. Treverton, Erik Nemeth and Sinduja Srinivasan, Threats Without Threteners? Exploring Intersections of Threats to the Global Commons and National Security, Arlington, VA: RAND Corporation, 2012.

      “公域”可以是一個國家之內的公共區(qū)域,也可以是國家主權管轄之外的人類共有資源、區(qū)域或領域,后者被稱為“全球公域”。例如,可參見唐雙娥:《“全球公域”的法律保護》,載《世界環(huán)境》2002年第3期,第21頁;韓學晴:《全球公域戰(zhàn)略與北約安全新理念》,載《國際安全研究》2014年第4期,第54頁。因此,筆者認為,“全球戰(zhàn)略公域”概念不僅強調公域的公共性質,還強調其超越國家主權管轄的性質;國家主權管轄之內的公域問題應另行討論。

      1922年的《五國海軍協(xié)議》規(guī)定美、英、日、法、意五國主力艦噸位比例為5:5:3:1.75:1.75,打破了英國海軍長期奉行的“兩強戰(zhàn)略”,標志著英國的海上霸權走向終結。

      關于美蘇早期外空競爭以及美國追趕蘇聯(lián)的經驗教訓,可參見Wu Chunsi, “Early US Military Space Program: How to Move to the Fast Traffic Lane,” Fudan Journal of Social Sciences, No. 3, 2006。

      John Pike, “The Military Use of Outer Space,” in Stockholm 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Institute, SIPRI Yearbook 2002: Armaments, Disarmament and International Security,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2, p. 613.

      Michael E. OHanlon, Neither Star War Nor Sanctuary: Constraining the Military Uses of Space, Washington, D.C.: Brookings Institution Press, 2004, pp. 42-59.

      《以網絡自由名義 美國鞏固網絡霸權》,新華網,2010年1月31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0-01/31/content_12905664.htm。

      關于外空商業(yè)化趨勢的發(fā)展,可參見李壽平:《外層空間的商業(yè)化利用及中國的對策》,載《北京理工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年第1期,第99-104頁。

      楊澤偉:《〈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的主要缺陷及其完善》,載《法學評論》2012年第5期,第57頁。

      劉中民:《〈聯(lián)合國海洋法公約〉生效的負面效應分析》,載《外交評論》2008年第6期,第82-89頁。

      五大條約是指:1967年的《關于各國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包括月球與其他天體活動所應遵循原則的條約》(簡稱《外空條約》);1968年的《營救宇航員、送回宇航員和歸還射入外層空間的物體的協(xié)定》(簡稱《營救協(xié)定》);1972年的《空間物體所造成損害的國際責任公約》(簡稱《責任公約》);1976年的《關于登記射入外層空間物體的公約》(簡稱《登記公約》);1979年的《指導各國在月球和其他天體上活動的協(xié)定》(簡稱《月球協(xié)定》)。

      這些宣言包括:《各國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活動的法律原則宣言》(《外空宣言》)(1963年)、《各國利用人造地球衛(wèi)星進行國際直接電視廣播所應遵守的原則》(1982)、《關于從外層空間遙感地球的原則》(1986)、《關于在外層空間使用核動力源的原則》(1992);《關于開展探索和利用外層空間的國際合作 促進所有國家的福利和利益 并特別考慮到發(fā)展中國家的需要的宣言》(1996)以及《空間千年:關于空間和人的發(fā)展的維也納宣言》(1999)等。

      關于外空法治體系的缺陷,可參見吳莼思:《外空軍控問題》,載楊潔勉主編:《國際體系轉型和多邊組織發(fā)展:中國的應對和抉擇》,時事出版社2007年版。

      其中最具典型意義的是“綠壩事件”。“綠壩—花季護航”原本是中國工信部推出的一項公益計劃,旨在保護未成年人不受不良網絡信息的危害,這是全世界通行的做法。但在該計劃的實施過程中,一些人將項目本身存在的一些問題引向所謂的中國政府網絡審查制度,其別有用心的意圖可見一斑。關于綠壩事件的分析,可參見:杜駿飛等:《綠壩事件:信息如何成為權力政治》,載《現(xiàn)代傳播》2009年第6期,第37-40頁。美國對綠壩事件的報道詳見:Loretta Chao, “China Squeezes PC Makers,” Wall Street Journal, June 8, 2009, http://online.wsj.com/article/SB124440211524192081.html。

      曉岸:《網絡安全:中美競合新領域》,載《北京周報》2013年第15期。

      Buck, The Global Commons, p. 6.

      關于網絡是否是“全球公域”存在爭議,參見楊劍:《美國“網絡空間全球公域說”的語境矛盾及其本質》,載《國際觀察》2013年第1期,第46-52頁。筆者認為,網絡空間是一個類似于陸地、海洋或大氣空間的維度。與陸地、海洋、大氣空間中既有國家主權管轄的部分,也有主權管轄之外的“公域”相類似,網絡空間也可能同時存在主權管轄的部分和公域部分。問題是,網絡空間的管轄權問題至今尚未達成全球性的共識。本文將網絡列入全球公域問題,討論的是它可能存在的超出主權管轄的部分。

      有關美國對中國改變現(xiàn)狀的指責,可參見Walter Russell Mead, “The Return of Geopolitics: The Revenge of the Revisionist Power,” Foreign Affairs, May/June 2014, pp. 69-90。

      在2014年6月的裁談會上,中國和俄羅斯聯(lián)合對該草案提出了更新文件。

      關于中美新型大國關系概念提出的過程,可參見楊潔勉:《新型大國關系:理論、戰(zhàn)略和政策構建》,載《國際問題研究》2013年第3期,第9-19頁。

      [收稿日期:2014-08-12]

      [修回日期:2014-09-30]

      [責任編輯:張 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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