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宇
如恩設計研究室(Neri&Hu)的郭錫恩和胡如珊,這兩位在加州大學伯克萊建筑學院求學時的校友,在學生時代就已經(jīng)相識相知,因而形成了相當?shù)哪酢?/p>
創(chuàng)意產(chǎn)業(yè)中的合作伙伴比我們想象的要棘手和復雜,胡如珊女士在接受《新民周刊》記者專訪時說,他們一起合作設計,會一起向同一個方向進行,但卻又不能太過于欣然同意彼此或太像彼此,否則就會沒有進展。他們同時需要的是兩種角色:諧振和批判:“回音是當你彈下一個音符后,對方可以立刻明白這音樂的去向,并將這一個音符演變成一整章交響樂。批判是因為永遠不夠好。你充當?shù)慕巧侨γ恳粭l線、每一個理由、每一件材料提出質(zhì)疑,當你努力去探尋每一個問題的答案后,你將會得到一個較為滿意的作品?!?/p>
2014年,郭錫恩先生和胡如珊女士被英國墻紙雜志(Wallpaper)評選為年度設計師。2013年,入選美國《室內(nèi)設計》名人堂。如恩設計研究室2009年被美國《建筑實錄》雜志評選為年度世界十大新銳建筑設計事務所、2010年度英國建筑評論雜志《AR》新銳建筑獎。2006年,郭錫恩被美國《I.D.》雜志評選為年度最值得關注的40名設計師之一, 2007年,胡如珊被著名的設計雜志《PERSPECTIVE透視雜志》評選為大中華區(qū)40位40歲以下的卓越年輕設計師之一。同年,他們的設計共和旗艦店就榮獲了2007年度亞洲設計大獎(DFA)大中華杰出設計獎。
這些年,他們的作品越來越受到關注,這對人人稱羨的工作伙伴夫妻檔,正用他們卓爾不凡的設計,征服你的眼睛和感官。
長期在國外生活,他們的英文要好過中文,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在國內(nèi)老建筑的改造項目的設計中嶄露頭角。
在國外學習和專業(yè)的工作鑄成了他們建筑思考和設計過程的基礎。胡如珊說設計元素不像化學那樣可以將其組合成一個公式然后創(chuàng)造出一個結果,它是一個更加藝術化和不可定義的過程。他們所接觸的一切都為他們的工作建立起了靈感的源泉。由于他們對于風格并不是特別感興趣,在建筑中,他們往往趨向于探索中國空間的精髓,并去理解如何將它們運用到作品中?!拔覀儗τ趯ふ倚碌闹袊橄蟾拍罘浅8信d趣,”胡如珊說,“我并不認為現(xiàn)在在建筑文化和風格上還需要過分的分化。我的意思是,在東京、蘇黎世和紐約的建筑教育其實都很相似。我覺得現(xiàn)代建筑思想可以運用于任何文化。我們沒有因為回到亞洲而從‘西方設計轉(zhuǎn)為‘東方設計。設計就是設計。在現(xiàn)在這樣一個全球化的時代,文化界限正在模糊甚至消失?!?/p>
在美國求學之后,一直留在美國就業(yè)。后來他們有想過回到亞洲生活,只是不知道該在哪里定居。直到有了外灘三號這個項目,他們搬來上海居住了一年,在這過程中她和郭先生發(fā)現(xiàn),其實他們很多想做的事情、很多對設計的夢想都能在上海實現(xiàn)。
在他們看來,上海是一個走在世界前沿的城市,這里每天都充盈著來自全球的能量,并以驚人的速度吸收。這樣的環(huán)境實驗性、創(chuàng)造性的嘗試是完美之地,你會覺得你可以在這里嘗試做任何事情,無限制地去探索。在上海定居,另一個原因是私人的考慮。胡如珊的父親在1940年代離開上海去了臺灣,對于胡如珊來說,回到上海就像回歸到了原點一樣,中國大陸的文化環(huán)境對于一個在外生活了20多年的游子來說非常有吸引力,在很多方面來說上海就像一個他們一直都不太了解的家,每天他們會對自己的身份發(fā)出疑問,而這種強烈的感受讓這座城市變得像一個坩堝,假如將這些想法燃燒,看看它們是否可以在高溫下存活下來。
始建于1916年的外灘三號,其前身是英國有利銀行,是上海第一座全鋼結構大廈,1996年,喜歡高檔生活品質(zhì)的美籍華人李景漢與朋友購買了外灘三號的使用權,并邀請建筑師邁克爾·格拉夫斯將這座歷史建筑重新打造成為如今的外灘三號,而具體設計部分概念化的正是時任格拉夫斯事務所亞洲項目總監(jiān)的郭錫恩。只是格拉夫斯一開始還不愿意接這個項目, “外灘三號的項目是一個室內(nèi)項目,格拉夫斯一般不會做只涉及室內(nèi)的項目,更何況相比較當時事務所所做的其他項目而言,這個項目很小。李景漢當時寫了一封激情洋溢的長信,表達這個項目對于上海文化的重要性,這個城市正在失去一個擁有文化靈魂的地方,起初的目的之一也是希望使外灘這塊地方重獲新生??吹竭@封非常有說服力的信后,郭錫恩也說服格拉夫斯這是一個值得不遠萬里前去做的項目。這個設計方案非常注重文化,美食、藝術和時尚的混合是一種很有趣的方式,將不同的元素結合起來,在外灘創(chuàng)造出一個地標。從設計上而言,并不真的想要打造‘時尚,只是使設計適應當時當?shù)卣嬲男枰??!?/p>
在普羅大眾的眼中,“外灘三號”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中國奢侈品標本”、“上海最豪華的聚會場所”,但這肯定不是他們的初衷?!拔覀儗τ凇莩逈]有任何興趣,但是有時候你做了一些事,其他人會通過他們希望的方式去解讀。我們對此無能為力。”
2004年,郭錫恩和胡如珊創(chuàng)立了如恩設計研究室(Neri&Hu)。2006年,他們夫婦又在上海創(chuàng)立了他們的另一個品牌:設計共和(Design Republic),
盡管上海經(jīng)濟發(fā)展迅速,但是仍然有設計空白。他們當時覺得需要提升整個社會的設計意識,所以創(chuàng)立設計共和。在胡如珊看來,這是一個展示、銷售、享受、探討并且學習設計精品的地方,是一個沖破傳統(tǒng)、展示世界的平臺。
正如他們所強調(diào)的,海外游學的經(jīng)歷不會給他們改造老建筑造成障礙,恰恰相反,他們可以將最新的觀念注入到老建筑,讓老建筑重新煥發(fā)青春。他們在英國改造了倫敦歷史最悠久的法院和世界上第一間警察局,上海江寧路的設計共和旗艦店設計公社也出自他們之手,另一個重要的改造項目就是南外灘水舍。關于這個項目,胡如珊說:“我們想讓參觀者來到水舍時能體驗一種歷史感,但不是通過傳統(tǒng)的方式。我們想突出旅者的概念,是那些參觀一個地方時對其傳遞的意義感興趣的人,而不是單純的‘游客?!眅ndprint
建筑的改造是鮮明的舊與新的對比。
水舍同時圍繞著兩個主要的理念展開:1.弄堂;2.模糊的公共/私人空間。弄堂長期以來都是上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城市房屋傳統(tǒng)而言是很小的,這使得家庭活動延伸到了街道并創(chuàng)造出了每天集體生活的感覺。甚至在今天,上海的房屋及周邊的房屋還是有種可被偷窺隱私之感,窗戶的位置使得臥室、浴室以及餐廳都暴露于公眾。人們傾向展示,在上海更為常見,在水舍的設計中沒有忽視這一點并詮釋這一理念。意外空間的視覺聯(lián)系使得酒店客人感受地道的上海城市狀態(tài),狹窄弄堂里的走道和縫隙定義著獨特的城市空間風格?!焙缟赫f。
頂層的加層、內(nèi)部的庭院、古老的地磚以及大量被加入的耐候鋼,馬上把人的思緒拉回到當年黃浦江運輸碼頭的工業(yè)背景,他們對細節(jié)非常著迷。在他們看來,細節(jié)是可以展現(xiàn)許多東西的,它就像一個藝術作品,所有的細節(jié)才能組成整個大的畫面。
他們質(zhì)疑“恢復”、“改造”以及“保留”的問題,他們告訴自己,是不是可以有不同于已經(jīng)不斷重復的方式去做設計?“我們認為有些老建筑不應該恢復原樣但同時我們也認為它不應該被完全拆除,比如水舍,”胡如珊說,“無論對官方或是公眾來說,這都不是一段‘值得被保留的歷史,但我們相信它傳遞著一種不同的歷史,其中包含著這個城市人們的共同記憶。所以我們保留了應該被保留的,把那些部分暴露在外,不做處理加工。就像留出原生的肌膚,將它的傷疤和血痕保留不動,如此展現(xiàn)出了它的全部。這就是真實的歷史,我們想要展示出來。而新的部分也被加入以此實現(xiàn)方案的功能,它是一間酒店所以需要一些看起來當下的部分?!?h3>建筑從來無關于風格
郭錫恩、胡如珊夫婦很忙,如今除了在上海的總部辦公室以外,為了倫敦的建筑項目及歐洲的項目,在倫敦也成立了一個工作室。他們常常需要飛往世界各地會見項目客戶,參與各類設計論壇等活動。胡如珊剛從芬蘭赫爾辛基回來,10月初,他們又要去新加坡參與世界建筑節(jié)(World Architectural Festival)和室內(nèi)節(jié)(Inside Festival),引領評審委員會共同評選世界年度最佳建筑與室內(nèi)項目。他們認為這是對這一專業(yè)的一點貢獻,也是在職業(yè)的領域參與討論和對話的方式。
他們認為中國的設計還沒有完全同等于國際水平,還有很長的路要走,盡管進步已非常快。“這是因為我們比世界上的大部分地區(qū)起步晚,只是這樣,但是我們會很快趕上?!?/p>
就老建筑的改造,特別是一些創(chuàng)意園區(qū)的建設,胡如珊覺得中國內(nèi)地的情況和國外很相像:“有時人們想要改造舊有的、衰敗的地塊,但不知道通過怎樣的方案,或是他們構想的方案幾乎沒有商業(yè)價值,許多年后它也不能維持發(fā)展下去。對于設計方法和語言,我覺得在中國太多的人想簡單地‘重塑或‘抄襲,而不是真正去挑戰(zhàn)歷史的概念,提供創(chuàng)造性的解決方案?!?/p>
即便是庫哈斯這樣的大師,在今年的威尼斯建筑雙年展也想回到這個“基礎原理”中。胡如珊覺得這是一個非?;镜男谐?,而生命也是如此,所有新的都是從舊的衍生而來?!叭缬洃洷粡娭频叵?,所有非自然的干擾都會帶來疾病。過去永遠是我們今天的重要部分,所以將過去融合到我們的城市當中就像迎接未來的新生事物一樣重要。問題是如何去做。很多歷史建筑保護者對于如何保護歷史有著非常嚴格的要求,但我卻認為有很多不同的、新鮮的方法可以保護我們的歷史。保護脫離了創(chuàng)造就像歷史脫離了新鮮事物,它不僅是無趣的,而且是沒意義的。一座博物館已經(jīng)死寂,我們不需要我們的城市也變成沒有生命的尸體一般?!?/p>
而在這樣一個建筑大躍進的時代,胡如珊覺得建筑師應該試著平衡他們參與其中的很多東西,并且意識到他們所做事物的社會責任。他們需要更深入地去思考建筑與城市的問題,而不是僅僅關注表面:“建筑從來無關于風格,無關于外表,它應該一直與意義有關?!眅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