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越予 方 忠[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 江蘇 徐州 221112]
作 者:鄭越予,文學碩士,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方忠,文學博士,江蘇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研究方向:華裔文學。
“雙性同體”又稱為雌雄同體,在英文中用“androgyny”表示,是希臘文andro,男性和gyny女性兩個詞疊加而成的詞匯;①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則用來指稱一種作家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和作品的美學風格,是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一個重要理論。自1929年伍爾夫發(fā)表《一間自己的屋子》以來,特別是在20世紀90年代以后“雙性同體”理論對中國文學尤其是中國女性寫作及其評論都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v觀中國當代文學界,在多元并存的女性文學創(chuàng)作格局中,真正受到“雙性同體”潛移默化影響且在此理論范圍內(nèi)探究實踐得比較充分,也比較特殊的是遲子建。本文從“雙性同體”的內(nèi)涵出發(fā),在探究遲子建作品中兩性性別書寫史后,力圖展現(xiàn)其對“雙性同體”獨具個人特色的接受與理解,并在此基礎(chǔ)上探討遲子建獨具中國特色的對“雙性同體”理論的改寫與超越。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弗吉尼亞·伍爾夫的“雙性同體”就在中國文壇受到了強烈的關(guān)注,《一間自己的屋子》等著述也被多次翻譯,學者們從不同角度對其進行闡釋、研究,“雙性同體”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了華語女性作家的創(chuàng)作。中國當代女性作家遲子建的文學創(chuàng)作蘊含著豐富的女性文學意蘊,筆者通過對其作品的文本細讀、探究其獨特的性別書寫史后發(fā)現(xiàn):遲子建將大量的筆墨集中于揭示社會變遷中男女兩性的關(guān)系,主張維護一種兩性和諧共生的性別格局。她的這種主張使人們自然地聯(lián)想到在世界范圍內(nèi)流傳了一個多世紀的重要的女性主義文學理論——“雙性同體”。由伍爾夫所倡導的“雙性同體”理論消解了舊時以男性為中心的兩性二元對立模式,其精神實質(zhì)便是追求兩性間的和諧。正如卡羅林·海爾不倫在《走向雙性同體》中所認為的:“雙性同體”表達了伍爾夫?qū)尚圆町愊诘睦硐?。②男性與女性自由地選擇他們的生活方式以擺脫兩性社會對自己的限制,進而邁向一種沒有性別差異的理想社會形態(tài)。雖然遲子建沒有系統(tǒng)地接受過“雙性同體”理論,但她作品中展現(xiàn)出的呼喚和諧、倡導溫情的話語模式卻與“雙性同體”的內(nèi)涵不謀而合。
梳理遲子建的性別書寫史發(fā)現(xiàn),從80年代末蜚聲文壇到近年來創(chuàng)作的臻于成熟,遲子建始終秉承著這樣的一種性別觀:兩性和諧。與當代中國主流化的女性文學作家,如陳染、林白類強烈的反抗男權(quán)主義、強調(diào)女性自省意識不同,遲子建持有的是一種更加溫和的性別觀——她從古老中國的儒家文化入手,強調(diào)陰陽的平衡互補、和諧。在《寬容和無私》一文中她就曾這樣寫道:“上帝造人只有兩種:男人和女人。這決定了他們必須相依相偎才能維系這個世界。宇宙間的太陽與月亮的轉(zhuǎn)換可以看作是人世間男女之間所應有的關(guān)系,它們緊密銜接,不可替代,誰也別指望打倒誰。只有獲得和諧,這個世界才不至于傾斜,才能維持平衡狀態(tài)?!雹鄱鴮τ趦尚蚤g真正性別平等的實現(xiàn)途徑,在《阿央白》一文中她這樣回答:“只有男性的手才能使女性的美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解放”,同樣的,“也只有女性的手才能使男性的美獲得正在意義上的解放”。④遲子建展現(xiàn)出的是一種不同于傳統(tǒng)女性主義作家以超越、顛覆男權(quán)話語為基礎(chǔ)的女性觀,而是在捍衛(wèi)女性意識、權(quán)力的同時,給予男性一種建立在平等對話基礎(chǔ)上的理解。她將“兩性和諧”的創(chuàng)作理念貫穿于自己的創(chuàng)作之中,既不執(zhí)著于對“批評男性”,也有別于同時代其他女性作家一味讓女性形象“雄化”,取而代之的是用一種理解和寬容來探討男女兩性間真正意義上的平等和諧??v觀遲子建的性別書寫史發(fā)現(xiàn),對男女間“兩性和諧”美好圖景的描繪一直是其創(chuàng)作的重點,如為展現(xiàn)和諧家庭生活而譜寫的歌頌夫妻間相互扶持、共渡難關(guān)的溫暖之歌:《親親土豆》中的李愛杰與丈夫秦山彼此理解與愛護的情感感動人心,《盲人報攤》中懷抱著溫暖與愛生活的盲人夫婦等;此外,也不乏許多展現(xiàn)非夫妻兩性關(guān)系間的和睦與友善的篇章,如《逝川》中的吉喜不計前嫌,為了幫年輕時曾辜負了自己的胡漢的孫媳婦接生而錯過了捕捉象征著好運的淚魚的最佳時間;《清水洗塵》中善良的父親在年關(guān)之時幫鎮(zhèn)里的蛇寡婦補澡盆、掏火墻。在遲子建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除了對“兩性和諧”美好期望的直接呈現(xiàn)外,就算是力圖展現(xiàn)廣大女性悲情苦難的作品也往往被其披上了一層溫情的外衣。如《樹下》中的七斗在少女時代就不幸遭受了好色姨夫的侵犯,但她也沒有一味地怨恨報復姨夫,反而是在夢中不斷地緬懷死于非命的姨夫一家;《逝川》中吉喜因為記恨年輕時曾辜負了自己的胡刀而拒絕出席他的葬禮,但她仍發(fā)自內(nèi)心地為胡刀孫子的出生喜悅著。身為女性,遲子建自覺地以女性的視角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她用大量的篇幅寫女性在男權(quán)制社會中被壓迫、壓抑的生活狀態(tài),但由于遲子建敢于正視男女兩性差異、提倡男女和諧共生,即使是展現(xiàn)女性情愛生活悲劇的作品也并沒有將批判的矛頭直指男性,相反堅信著“人性善”⑤信念的她自始至終始終包容著男性、深深理解著他們的艱難與掙扎。《偽滿洲國》中的土匪出身的胡會因為耐不住寂寞,一次次地與女人廝混,背叛妻子,但當他看見妻子不堪生活重負憔悴的模樣時,便在良心上受到了強烈的譴責,覺得五內(nèi)俱焚,暗暗下決心改邪歸正與妻子好好過日子。遲子建用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踐證明,女性解放的終極目標并不是徹底打倒男性,而是在尊重兩性差異的基礎(chǔ)上建立一種男女和平相處的局面,從而達到人類社會男女兩性關(guān)系最完美的境界——“兩性和諧”。
作為東西方兩位優(yōu)秀的女性作家,就文學創(chuàng)作而言遲子建與伍爾夫都追求著女性個體價值的自我實現(xiàn),都意識到在倡導女性覺醒、顛覆男性“菲勒普斯話語”之后更重要的是消解兩性二元對立的模式、建構(gòu)“雙性同體”下男女兩性雙性和諧的理想王國。她們二人都極力推崇這樣一個論調(diào):人類社會的和諧繁榮必將依賴男女兩性的和睦相處、共同協(xié)作。因此,在遲子建與伍爾夫的作品中不難發(fā)現(xiàn)有許多主題相同、形象相似的作品出現(xiàn)。就題材而言,遲子建與伍爾夫的大部分作品多以婚戀家庭生活為背景,如遲子建的《親親土豆》《白雪的墓園》《清水洗塵》等,以及伍爾夫筆下的《到燈塔去》《達洛維夫人》;就女性形象而言,她們二人也都塑造了眾多形態(tài)各異的女性形象,并透過這些經(jīng)典的文學形象展現(xiàn)了男權(quán)社會下女性的成長與命運,如遲子建《逝川》中的吉喜、《麥穗》中的西西,以及伍爾夫《遠航》中的雷切爾和《奧蘭多》中變性后的奧蘭多等等。正是由于遲子建與伍爾夫在其創(chuàng)作中對“雙性同體”展現(xiàn)出的這種相通性,使得對其二人的比較成為可能。不同于生活在維多利亞時代深刻洞悉女性生存現(xiàn)狀、強調(diào)女性自我意識覺醒的伍爾夫,從小就成長于浸潤著和諧中庸思想中國的遲子建有著更加溫和的女性觀,其作品中更多的是展現(xiàn)人性的美好。家庭、社會以及天生個人氣質(zhì)的不同讓遲子建在無意識間對“雙性同體”理論進行了一種改寫,這種改寫主要體現(xiàn)在對作品的整體氛圍以及對小說敘事策略的改寫兩個方面。
就作品的創(chuàng)作基調(diào)而言,遲子建用和諧寧靜改寫了孤獨虛無。伍爾夫在其作品中多展現(xiàn)的是在有了“雙性同體”的體驗之后出現(xiàn)的一種自覺的、清醒的難以排遣的孤獨與虛無處境,而遲子建則從其獨具個人特色的溫和的女性觀出發(fā),忠于人性的真善美,讓整個作品的審美意蘊延伸到了一種和諧寧靜的氛圍。由伍爾夫所倡導的“雙性同體”理論顛覆了傳統(tǒng)男女兩性領(lǐng)域中舊式的女性情感價值,為女性文學研究領(lǐng)域帶來了一種對男權(quán)話語世界顛覆性的創(chuàng)新。但同時這種“雙性同體”也在一定層面上折射出西方女性在日常生活中存在著的生存上的虛無感與孤獨感。從古至今,女性總是期望能從男性那里找到一種“榜樣力量”,然后再以其來提升、改造自己,這讓女性在獲得相當強的男性化身份色彩的同時,更進一步強化了女性自我認知的內(nèi)涵——自強與自信。但當女性真正獨立到與男性并駕齊驅(qū)甚至超越了男性時也失去了男性欣賞,不得不陷入到了一種更大的失落與哀傷感之中。如《到燈塔去》中“不愿感到自己比丈夫優(yōu)秀,哪怕是一秒鐘也不行”的拉姆齊夫人,她常常感到“他(拉姆齊先生)的思想像一只舉起的手一般,給她的思想投上陰影”⑥?!逗@恕分械牟桓食蔀槟行愿接蛊返牧_達是這部小說中“給人印象最深刻的角色”,但由于她的思想始終與其置身的社會大相徑庭——不愿成為賢妻良母或是宴會的花瓶,羅達只能游走在社會的邊緣成為“圓圈”以外的人。從這個意義層面上來看,西方“雙性同體”理論下塑造出的女性人物形象,其實是一群在理性身份獨立的同時也遭受著情感滋味失落的女人。
相比之下,遲子建改變了其作品的敘事策略,把男性的“消失”或死亡作為女性獨立的重要媒介,而溫暖與愛帶來的溫情模式又讓其筆下的女性人物在男性的“消失”之后仍能夠俘獲一種內(nèi)心的平靜。這種把“消失”作為整個小說敘事中轉(zhuǎn)折的巨大情節(jié)力量,使得遲子建的作品在染上了濃濃哀傷之情后仍能給予讀者一種溫暖、愉悅的閱讀享受。如《逝川》里阿甲的男人們都欣賞喜歡聰慧美麗的吉喜,但是卻沒有哪個男人愿意娶她,原因竟是她過于能干:男人在她的屋檐下會“慢慢喪失生活能力的”⑦。沒有男性可依靠的吉喜是孤獨的,但她并沒有一味地悲傷而是憑著堅強獨立“在逝川岸邊的形象猶如一株株粗壯的黑樺樹”⑧,生活得更富生機與活力。遲子建沒有把《逝川》簡單地圖解為“男性辜負女性”這樣一個庸俗的故事套路,更沒有讓吉喜一味地怨恨胡會對自己的薄情寡義,而是用吉喜的謙和、寬容以及對生活的熱愛展現(xiàn)了人類世界溫情的一面?!秱螡M洲國》中在王金堂被抓丁后,先前衣食住行完全依賴“羅鍋子”的王金堂老伴在被迫獨立生活后,憑借著一股頑強的信念奇跡般地度過了十年歲月,最后終于盼來了自己和老伴的團聚。類似這樣的女性形象在遲子建的小說中還有很多,如《鴨如花》中守寡獨居的徐五婆有著旺盛的生命力,她在丈夫死后學會了喪葬冥活以及養(yǎng)鴨子來維持生計,把自己對生活的熱愛、對丈夫的思念全部寄托在所養(yǎng)的鴨子身上。遲子建作品中的這些女性們并沒有因為缺失男性的依托與照顧就變得陰郁消沉,而是秉持著一種人性的真善美更好地生活著,從而讓整個作品籠罩在一種和諧寧靜的氛圍之中。
時代以及東西文化的差異造就了兩種不同風格的女性作家,在閱讀伍爾夫與遲子建的作品時,可以清晰地覺察到二者在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時關(guān)注重點的不同。在“雙性同體”理論的大背景下,一個關(guān)注的重點是性別,而另一個關(guān)注的重點是人性:伍爾夫把性別身份視作創(chuàng)作載體,而遲子建創(chuàng)作的根本目的則在于尋求人類靈魂的歸宿。正是由于這種不同的時代背景、文化差異以及歷史因襲的惰性,讓遲子建獨具中國特色的“雙性同體”在人性層面上遠遠超越了西方伍爾夫的性別層面,這種超越并不是一種哲學意義或理論意義上的超越,而是一種文學審美本性上的超越與回歸。
于20世紀初蜚聲文壇的伍爾夫,正置身于一種西方文藝界哲學化、思辨化的大氛圍中:從喬伊斯、艾略特到龐德,他們不僅僅是積極的文藝創(chuàng)作者,更在自己的創(chuàng)作中提出了許多針對性的理論概念。受時代背景下存在主義哲學思想的影響與熏陶,伍爾夫的“雙性同體”理論更關(guān)注性別層面上的東西——人物的性別身份以及性別的沖突與和諧,“雙性同體”只是她探究寫作的一種載體,而她最終的目的是探討人的歸宿。相比之下,生于有著陰陽互補、和諧中庸傳統(tǒng)中國的遲子建,其作品中最濃郁的東西是一種情感體驗,即靈魂上的苦痛與渴望。遲子建筆下的“雙性同體”并不追求哲學層面的上升,而是尋覓一種對生命的真實呈現(xiàn)。她的創(chuàng)作展現(xiàn)的更多的是一種自我本真的情感體驗,這既不同于“雙性同體”理論影響下,西方女性的孤獨、虛無的生命存在感,也有別于中國主流化女性作家“軀體寫作”帶來的情感層面的斷裂,遲子建的作品中縈繞著一種溫情下的涼意——她讓和諧回歸女性自身且哀傷也產(chǎn)生于女性的自我和諧,歸根結(jié)底是一種人性的自我完善。其作品中的女性人物多扮演著妻子、母親角色或是兼及二者共同身份角色的女性形象,且遲子建筆下的這些女性較之西方“雙性同體”下的女性形象,更多的獲得的是一種情感上的和諧而不僅僅是理智上的和諧。她們有的在丈夫逝去后帶著綿綿的思念與哀傷,化身為一個永恒情感的守護者。如《親親土豆》中的李愛杰在丈夫秦山去世之后,之所以避開當?shù)氐牧曀子猛炼箒硌趬?,就是因為她知道丈夫?qū)ν炼沟南矏郏藭r的土豆早已成為她和丈夫相濡以沫數(shù)十載愛的象征?!而喨缁ā分行煳迤诺恼煞蚴亲詺⒍?,為了弄明白丈夫自殺的原因,三十年來她一直保留著丈夫居住的舊屋和遺物,徐五婆把自己對丈夫的愛與思念全寄托在這里的桌椅筆墨之中。還有的女性在失去了男性的依靠后仍能堅強地站起,勇敢地挑起責任的重擔,化身為一個家庭的守護者。如《白雪的墓園》中,雖然父親的“離去”是在年關(guān)之時,但這并沒有擊垮母親,她在悲傷中繼續(xù)操持著家務(wù),維持著家庭的正常的生活秩序。這些作品中的女性都經(jīng)歷著喪偶的傷痛,但往往讀者在閱讀完整個小說之后并沒有感到絲毫的哀傷、難過,反而有一股溫暖之情縈繞于心。這是因為遲子建并沒有把她筆下的女性塑造成一個獨自承擔所有生活苦難的形象,而是讓這些女性在自我的回憶與咀嚼品味中達到了情感上的和諧、人性的自我完善,從而不斷地讓她們自己的生活歸于平靜。
綜上所述,西方的“雙性同體”在中國影響深遠,中國女性作家對于“雙性同體”的選擇與接受是與中國當下的時代背景、社會需求以及女作家們創(chuàng)作思想的獨特性密切相關(guān)的。雖然主流的女性文學一直將遲子建排除在外,但作為一個本著自我本真創(chuàng)作的作家,她在接受外國文學思潮、理論的過程中,開闊了自己的視野,在吸納借鑒之后還勇于融入自己的創(chuàng)作新質(zhì)。她的作品在無意識間客觀呈現(xiàn)出的那種獨具中國特色的“雙性同體”現(xiàn)象彰顯了其創(chuàng)作特色和主體性,并在相當大的程度上改寫并超越了西方的“雙性同體”。遲子建對西方以伍爾夫為代表的“雙性同體”的改寫和超越,無論是對中國還是對整個東西方女性主義文學界的意義都極為重大,她在很大程度上展現(xiàn)了中國女性文學作為一個獨特的體系既面向世界又忠于自我的珍貴品質(zhì)。
① 汪民安:《文化研究關(guān)鍵詞》,江蘇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327頁。
② John Mepham.Virginia Woolf:Criticism in Focus.NewYork:St.Martin’s Press,1992,p61.
③ 譚湘、荒林:《雨花·飛天卷》,花山文藝出版社2001年版,第108頁。
④ 遲子建:《一滴水可以活多久·遲子建散文精品選》,湖南文藝出版社2011年第5版,第97頁。
⑤ 李丹夢:《欲望的語言實踐》,鄭州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64頁。
⑥ [英]弗吉尼亞·伍爾夫:《達洛維太太 到燈塔去 海浪》,谷啟楠譯,人民文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300頁。
⑦⑧ 遲子建:《逝川》,長江文藝出版社1996年版,第240頁,第23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