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建筑屋頂上的吻獸

(河南大學(xué)土木建筑學(xué)院，河南開封 475001)

0 引言

中國古代建筑為東方獨立的木結(jié)構(gòu)系統(tǒng)，數(shù)千年來，繼承演變，不僅流布極廣大的區(qū)域，而且式樣奇巧、靈活多變也令世人嘆為觀止。中國古代建筑從民舍以至宮殿，均由若干單個獨立的建筑物集合而成;而這單個建筑物，由古代簡陋的胎形，到近代窮奢極巧的殿宇，均保持著三個基本要素:臺基部分、柱、枋等屋身部分、屋頂部分。三個部分中，最為莊嚴(yán)美麗、迥然殊異于西方建筑的是屋頂部分。而屋頂?shù)奶厥廨喞?，更為中國建筑外形上顯著的特征。在這優(yōu)美輪廓線上點綴著一些出自于動物原形并經(jīng)過藝術(shù)加工的一種特殊的飾件——吻獸，包括正吻和各脊獸等。

1 正吻

我國古建筑屋頂上有許多動物造型的裝飾物“吻獸”，有的在屋頂?shù)恼?，有的在垂脊、博脊和戧脊上。置于屋頂正脊兩端的稱之為正吻，又稱鴟尾或鴟吻。它的演變過程大體為鴟尾—鴟吻—正吻。唐代以鴟尾為主，宋代開始由鴟尾向龍頭形鴟吻轉(zhuǎn)變，到了明清兩代才由正吻取代了鴟吻定名為正吻。鴟尾起初是由簡單的鸮(xiao)鳥之尾作為造型而逐漸形成動物形的脊飾，如鳥形、魚龍形等。最早的記載可以追溯到周代，《三禮圖》中的周王城圖屋脊兩端就有這類裝飾物。宋代以后龍形的吻獸增多，清時已很普遍，表面飾龍紋四爪騰空，龍首怒目張口吞住正脊，故又名“吞脊獸”。

傳說這種鴟尾是海龍王的九子之一，它屬水，能激浪成雨，原應(yīng)為“蚩尾”，“鴟吻”一詞可能系后人口傳誤記所致。唐蘇鶚《蘇氏演義》云:“蚩者，海獸也。漢武帝作柏梁殿，有上疏者云，蚩尾，水之精，能辟火災(zāi)，可置之殿堂。今人多作鴟字?！卑阉旁谖菁股峡梢援?dāng)作滅火消災(zāi)的“鎮(zhèn)物”;但又怕它吞下整條屋脊，故用寶劍將它牢牢扎住。又說，這是怕龍吻擅離職守逃回大海，因而把它死死地鎖在屋脊上，使其不能騰飛。之所以用“鴟尾”，據(jù)傳說是漢時多火災(zāi)，越巫建議制作能激浪降雨的魚尾置于屋脊，可鎮(zhèn)火災(zāi)。如《唐要會》載:“漢柏梁殿災(zāi)后，越巫言海中有魚，虬尾似鴟，激浪即降雨，遂作其象於屋，以壓火祥。”宋吳處厚《青箱雜記》記載:“海有魚虬，尾似鴟，用以噴浪則降雨。”又《譚賓錄》載:“東海有魚虬，尾似鴟，鼓浪即降雨，遂設(shè)象於屋脊。”《辭源》的解釋為:“鴟尾(鴟吻)——宮殿屋脊正脊兩端構(gòu)件上的裝飾，以外型略如鴟尾而稱，又名蚩尾，祠尾。古人認(rèn)為蚩尾乃水精，能辟火災(zāi)，故以為飾?！笨梢姟傍|吻”是起源于避雷和防火的，而鴟吻的位置為最易遭受霹靂的脊端。在正脊兩端安放兩相對的鴟吻，用以封護(hù)屋面兩坡，龍首怒目張口吞住正脊，脊上插一柄寶劍，藝術(shù)形象完美。

2 脊獸

在正脊以外的垂脊、博脊、戧脊上的吻獸較多，除有垂獸、合角吻(宋代稱獸頭)、戧獸外，還有走獸(宋代稱蹲獸)、仙人(宋代稱嬪伽)等。這些獸頭順著脊的方向面向外望去，故又名望獸。垂脊獸檐角最前面的一個叫“仙人”，其后依次為: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押魚、獬豸、斗牛、行什。走獸多少不同，但取單數(shù)為制。

垂獸無論幾個，第一個都是騎鳳仙人。騎鳳仙人還有一個傳奇故事:“戰(zhàn)國時期，齊國的國王齊泯王，在一次與秦交戰(zhàn)之時，大敗而逃，在這萬分緊急的關(guān)頭，后有追兵，前有波浪翻滾的大河攔住去路，齊泯王仰天大叫我命休已，這時忽然飛來一只大鳥落到齊泯王的面前，齊泯王情急之中騎上大鳥飛至大河對岸，逢兇化吉?！边@個傳奇故事一直流傳。從宋時古建中就把它安置在垂脊的脊端，以表示后有追兵前已無路可走之意。其實其作用是固定垂脊下端第一塊瓦件，也強調(diào)翼角翹飛的凌空感，在未形成“仙人騎鳳”這一造型之前，是用斜面磚來固定的。

“仙人騎鳳”向后，走獸排列第一位就是龍:古代傳說中的一種神獸，有鱗有須有爪，能興云作雨，在封建社會被看作是皇帝的象征。

第二位是鳳:古代傳說中是鳥中之王，雄的叫鳳，雌的叫凰，通稱鳳，神鳥之意。舊時比喻有圣德之人，是封建時代吉瑞的象征，亦是皇后的代稱。據(jù)《史記·日者列傳》:“鳳凰不與燕雀為群?！边@里充分反映了封建帝王至高無上的尊貴地位。

龍、鳳在古建筑中多是成雙出現(xiàn)，寄意“龍鳳呈祥、吉祥如意、生活美滿”之意等。

第三位獅子:古代人們認(rèn)為它是獸中之王，代表勇猛、威嚴(yán)。《傳燈錄》記載:“……獅子吼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獅子作吼，群獸懾伏?！庇迷诠沤ㄖ戏Q為神獸勇猛威嚴(yán)之意。

第四位天馬:就是西域傳來的汗血馬，《史記》:“大宛多善馬，汗血馬，其先天馬子也。”意為神馬，象征吉祥的化身。

第五位是海馬:亦叫落龍子，能入海入淵，逢兇化吉，海龍科動物，可入中藥。

天馬和海馬皆為吉祥的化身，象征著帝王的威德能通天入海，暢達(dá)四方。

第六位是狻猊(音酸泥):古代傳說中能食虎豹的猛獸，與獅子同類?！稜栄拧ぷⅰ?“狻猊，獅子也，出西域?！薄稜栄拧め尗F》中說“狻猊，食虎豹?！币嗍峭浒佾F率從之意。將其用于裝飾屋面，大概是象征鎮(zhèn)災(zāi)降惡的意思。

第七位押魚:海中異獸，形狀似魚，有魚身，魚鱗，但首如獅，有足，是魚與獸相結(jié)合的一種瑞獸。據(jù)說它亦可興云作雨，是滅火防災(zāi)的能手。

第八位獬豸(音謝至):是傳說中的一種猛獸，外形似龍，尾部似獅卻生獨角，十分奇特，一說形似牛，又說似羊，與獅子類同。然而，究竟為何種動物，卻一直沒有定論?！掇o源》中說，獬豸可能是羊，也可能是鹿。權(quán)威辭書《辭?！穭t干脆沒有指明獬豸為何物，把它籠統(tǒng)稱為傳說中的神獸。古書對此亦是莫衷一是，《史記集解》《后漢書》都認(rèn)為獬豸是鹿，王充在《論衡·是應(yīng)》中指出獬豸是“一角之羊”，許慎的《說文解字》以為獬豸“似?！?。但各種史籍都指出，獬豸是一種能辨曲直的神獸，漢楊孚《異物志》中說“東北荒中有獸，名獬豸。一角，性忠，見人斗則不觸直者，聞人論則咋不正者?！焙髢删湟馑际钦f，獬豸能區(qū)分好人壞人，看到兩人打架，它會用角抵觸理虧者。聽到有人吵架，它會用口咬挑起是非的一方?？傊?，它是勇猛、公正的象征。選擇獬豸裝飾殿宇，含有主持公道的意思。

第九位斗牛:亦叫蚪牛，是古代傳說中的一種龍，即虬、螭之類。虬有獨角，螭無角。據(jù)《宸垣識略》載:“西內(nèi)海子中有斗牛，即虬螭之類，遇陰雨作云霧，常蜿蜒道路旁及金鰲玉棟坊之上?！彼嗍且环N除禍滅災(zāi)的吉祥雨鎮(zhèn)物。

第十位行什:因排列在第十個，故稱“行什”，是壓尾獸。其造型像猴子，但背上有雙翼(一種帶翅膀猴面孔的人像)，手持金剛杵，很像民間傳說的雷公，或許是用來避雷的。

3 吻獸的功能及象征性

我國古建筑屋脊吻獸的使用唐宋以后逐漸形成較嚴(yán)格的定制和比較嚴(yán)密的格局，在宋《營造法式》、清工部《工程做法則例》中都有詳細(xì)論述。以清式為例，檐角最前面的一個叫“仙人”，之后“由仙人數(shù)起為(一)龍，(二)鳳，(三)獅子，(四)天馬，(五)海馬，(六)狻猊，(七)押魚，(八)獬豸，(九)斗牛，(十)行什?！鼻腋鶕?jù)建筑的等級規(guī)定設(shè)置脊獸的數(shù)量，岔脊上有垂獸，走獸安放在垂獸和仙人中間，其數(shù)量的多少決定建筑的等級，最高等級如北京故宮的太和殿，是封建帝王的朝廷，故走獸最多，最前面的是仙人，其后依次為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押魚、獬豸、斗牛、行什。而皇帝居住和處理日常政務(wù)的乾清宮，地位僅次于太和殿，檐角的走獸為9個。坤寧宮原是皇后的寢宮，走獸為7個。妃嬪居住的東西六宮，走獸又減為5個。有些配殿，僅有1個。垂獸的遞減從后面的“行什”開始，最前面“龍”較穩(wěn)定，不易被減掉。因此，行什在一般古建筑上極少使用，只在北京故宮太和殿上可見到，所以它只出現(xiàn)在等級最高的建筑上。

把這些走獸依次排列在高高的檐角處，象征著消災(zāi)滅禍，逢兇化吉，剪除邪惡和滅火防災(zāi)及主持公道之意。同時，這些吻獸構(gòu)件在建筑上還有特殊功能。正脊和檐角是殿頂兩坡的交匯點，雨水從交匯點的縫隙處容易滲入，吻獸嚴(yán)密封固瓦壟的頂端，使脊壟既穩(wěn)固又不滲水。在鴟吻和走獸的腹腔內(nèi)，均施有脊樁，直插入其下的扶脊木、脊檁或角梁等木構(gòu)件中，以保證它們的穩(wěn)固。古人把構(gòu)件的建筑功能與藝術(shù)造型完美地結(jié)合在一起，除有保護(hù)建筑之功能外，更使古建筑顯得雄偉壯觀，富麗堂皇，充滿藝術(shù)魅力。

而獅子、天馬、海馬、押魚、斗牛，都是猛獸或猛獸的化身。自然界中的獅子兇猛無比，無需雕琢。天馬則不同，在馬的兩肋處憑空添加了兩個翅膀，故稱天馬。馬善奔跑，有“奔跑如飛”的形容，古人還感不夠，加上了翅膀，恐怕就不是“奔跑如飛”，而是“能飛”了。斗牛外形似牛，古人覺其忠厚老實，不夠兇猛，故將其裝扮成身披鱗甲、神態(tài)似龍的異獸。海馬、押魚，卻被古人雕琢得面目全非，海馬似馬，押魚似龍(古代傳說中的“虬龍”即有角的小龍，尾部帶鰭似魚形)。由于神化動物的裝飾，使帝王的宮殿成為一座仙閣神宮，增加了幾分威嚴(yán)與尊貴。

[1] 梁思成.梁思成全集(第六卷)之《清式營造則例》[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1.

[2] 梁思成.梁思成全集(第七卷)之《營造法式》[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1.

[3] 臧麗娜.鴟尾考略[J].東南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1999(4):7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