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糾察隊

[美]貝特.格林

“看來我還是得告訴你，”媽媽手握著碗說，“可是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說……因為你的運(yùn)動衫縮水了，而且縮得很小。”

爸爸開車載我到波卡洪塔斯的大街上時，我看到“美少女俱樂部”的其他幾個女孩，正靠在黃色的消火栓邊。當(dāng)她們看到我走過去，全部不約而同地?fù)u頭，好像我做錯了什么事似的。是我沒穿制服嗎?不，制服在我手中的舊報紙里，我要讓她們看一件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反正她們也都沒穿，可能是太懶了所以還沒繡完。

等我一走近她們，波妮就開始說，那是一種很普通的洗衣粉，收音機(jī)常常有廣告。然后通常不會打攪別人說話的伊瑟也插嘴說，她用的是微溫的水。我實(shí)在沒耐心聽她們講那些我聽不懂的事，我說：“你們嘰哩呱啦到底在說什么?洗衣粉和溫水又是怎么回事?”

“我們說的是這個!”吉妮突然從包裝袋里拿出那件白運(yùn)動衫，但已經(jīng)縮得不成樣子，上面繡的字根本看不清楚。

花了我們那么多時間和金錢，結(jié)果卻全部縮成這個樣子，該找誰討回公道?

“你們聽我說，如果我們?nèi)フ野吞貪h先生，向他解釋我們的情況，他會把錢退回給我們，也許他還會向我們道歉?！蔽蚁蛩齻兲嶙h。

波妮問：“巴特漢會是這種人嗎?就我所知，他是個死不認(rèn)錯的人。就算他大白天撞倒了他媽媽，他也不會道歉?！?/p>

我反駁說：“波妮小姐，你難道一點(diǎn)兒都不相信‘人性本善?”

沒想到巴特漢還有媽媽，這倒讓我感到驚訝，我覺得把錢要回來的可能性并不大。

盡管如此，我還是以最慢的速度走進(jìn)“忙碌蜜蜂廉價店”。其他幾個人走得比我還慢，她們把我推到柜臺前面。看到可怕的巴特漢先生正在包一個鞋盒，我真希望“美少女俱樂部”的會長是別人，那么站到最前線的人就不是我了。

巴特漢先生揚(yáng)起眉毛看了我一眼，好像在問我要買什么，只是他不想開口說。

“嗯!啊……巴……巴特漢先生，我……我兩個星期前在你這里買了一件運(yùn)動衫，我用平常的方法去洗，結(jié)果卻……”說著我把衣服從報紙中拿出來給他看?！八齻兾鍌€人的也縮得跟我的一樣?！蔽艺f。

他撅著嘴問：“你們買一件花了多少錢?”

“八毛九分?！蔽一卮稹?/p>

“你看，這就對了啊!”

我搞不懂他要我看什么，但是從他鼻孔“哼”了一聲的情形來看，他已經(jīng)沒耐性和我說話了。他說：“你們只花八毛九分錢買的東西，難道還想穿一輩子嗎?而且一件運(yùn)動衫賣這個價錢，已經(jīng)夠便宜了。”

“才不是哪!”我糾正他說，“花八毛九分錢買一件還沒穿就縮水的衣服，那是太貴了?！?/p>

他像趕蒼蠅似的揮手叫我們走開，“好啦!我已經(jīng)聽完你們的抱怨，現(xiàn)在趕快出去，我還要做生意?！?/p>

我很客氣地回答：“好的，很感激你聽我們說話，但是我們真正想要的是你把錢退給我們，因為不能水洗的衣服就不能賣給顧客?！?/p>

我們雖然像一群受驚嚇的小雞般走出他的店，但到了外面卻越想越氣。伊瑟不停地說：“太離譜了，你們說這像話嗎?”

很不巧，這時候菲利普也帶著“獵虎者”上了街，他們夸口要把我們打得落花流水，讓我們以后沒有臉再到鎮(zhèn)上來。

我對菲利普說：“你別擔(dān)心，反正我也不想再看到任何人?！闭f完我的臉上已經(jīng)流下兩行眼淚。

菲利普被我的眼淚嚇壞了，趕緊說：“不要緊，今天我們可以不要比賽，延遲到星期天‘舊十字教堂的野餐時再說?！?/p>

我和菲利普握握手，表示一言為定。但是我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于是波妮替我解釋，吉妮則把縮小的衣服拿給男生看。菲利普馬上說：“怎么可以這么輕易放過他，這簡直是變相搶劫?！?/p>

搶劫?菲利普這句話給了我一個啟示。米勒警長的辦公室不就在這條街的那一端嗎?我們可以去找他幫我們討回公道。

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警長的辦公室走去，警長一見到我，馬上又把上次抓賊的事拿出來夸獎我，“自從你立了大功之后，這附近就不再有牲畜被偷的事發(fā)生了?！?/p>

警長的贊美使我更有勇氣把“搶劫”的事說出來。但是他聽了后的表情卻十分凝重，“很抱歉，這件事我也幫不上忙?！?/p>

“怎么會……為什么?”我問警長。

警長把椅子往后一推，站起來說：“你們跟我來?！?/p>

外面草地上，一個正在曬太陽的老人，看我們一群孩子跟在警長后面跑，覺得十分好奇。我們走了三條街，最后到了警長的家。他帶我們到后院去看。一個包尿布的小娃娃，穿著一件過大的運(yùn)動衫，正在沙堆上玩，他看到警長就一直叫：“達(dá)達(dá)……達(dá)達(dá)……”

警長一把抱起小娃娃，然后問我們：“你們覺得我兒子的運(yùn)動衫好看嗎?”

我們走了老遠(yuǎn)的路，當(dāng)然不只是為了看一件小娃娃的運(yùn)動衫，但我還是很有禮貌地回答：“那是一件不錯的娃娃裝。”

“嗯哼!是不錯的娃娃裝?！鄙砀邔⒔话侔耸迕椎木L說，“其實(shí)那不是娃娃裝，而是上個星期六我在‘忙碌蜜蜂廉價店給我自己買的運(yùn)動衫，花了我八毛九分錢，結(jié)果縮成了娃娃裝?！?/p>

“你也受騙了!那么你為什么不……”

“雖然賣劣質(zhì)商品會得罪顧客，但還不能算犯法。”警長說。

“美少女”和“獵虎者”垂頭喪氣地走回大街上，活像戰(zhàn)敗的士兵。難道就這么認(rèn)輸了嗎?我們有十個人，而巴特漢只有一個人?！暗纫坏?這場戰(zhàn)爭我們不能就這么認(rèn)輸?！蔽乙灾笓]官的口氣對大家說。

菲利普問：“不認(rèn)?”

我覺得自己是“美少女俱樂部”最好戰(zhàn)的會長。我說：“當(dāng)然不認(rèn)輸。等一下我們在。‘忙碌蜜蜂廉價店的店門口一字排開，把縮水的衣服展示出來給大家看，巴特漢先生覺得不好意思，就會把錢退給我們?！?/p>

我的斗志一下子變得很高昂，開始跑起來，其他人也跟著我跑。在“忙碌蜜蜂廉價店”門口，我們一個女生、一個男生地呈一字形排開。我說：“現(xiàn)在我們并肩作戰(zhàn)，組成了名副其實(shí)的‘美少女獵虎隊。”

菲利普對我的建議好像無動于衷，于是我問他：“難道有人愿意被稱為‘漂亮老虎隊?”他只“哼”了一聲，等于回答我的話。

有個胖女人帶了三個小孩，朝這邊慢慢走來。波妮便走上前去，把縮水的衣服攤在胸前給她看，只見那個胖女人搖搖頭說：“我最好改去別的店買東西。”

第二個被我們說服的客人是我姐姐安妮，她說她到“便士商店”一樣也可以買到洗甲水，不一定非到“忙碌蜜蜂廉價店”買。

安妮之后是瑞佛倫·羅斯牧師，他也放棄了到“忙碌蜜蜂廉價店”買手帕的計劃，他還說：“你們真是一群可敬的糾察隊。”

“可敬的什么?”我問他。

瑞佛倫牧師說：“任何代表上帝維護(hù)人間正義的人，我們就稱他是‘糾察隊?！?/p>

長這么大以來，我從來不曾覺得自己像現(xiàn)在這么重要，而且也不曾替上帝執(zhí)行過特別任務(wù)。

這時候又有一家五口朝“忙碌蜜蜂廉價店”的門口走去，我對著他們叫：“別到里面買東西，除非你們想買這種縮水的衣服?！蔽野堰\(yùn)動衫高高舉起給他們看。

那位家庭主婦湊過來看了一下說：

“天哪!這不是太可惜了嗎?”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巴特漢先生也出來觀看。

我轉(zhuǎn)頭看著菲利普，因為我期望這時候他會站出來說幾句話。但是這個自稱是“獵虎者俱樂部”隊長的人，卻只是傻站在那里，像個啞巴。

巴特漢先生巡視著我們這排“糾察隊”，他說：“怎么都變成啞巴了?最好有一個人站出來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向前跨了一步說：“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是在監(jiān)視你的店，哼!巴特漢先生?！?/p>

“你說你們在干嗎?”巴特漢先生氣得兩道濃眉上下顫動。

“我們是……”我覺得口有點(diǎn)干，舌頭好像被粘住了，“我們是在監(jiān)視你!”謝天謝地，我終于把最重要的兩個字說出來了。

“你們給我聽著，”他說，“沒有人可以監(jiān)視我的店，懂嗎?”

“是的，先生?！蔽一卮?。

“很好，”他露出很虛偽的笑容說，“那么你們趕快離開這里。”

想起瑞佛倫牧師所說的話，我又很勇敢地說：“不，我們不走?！?/p>

巴特漢先生提高嗓門吼道：“什么意思?你們最好乖乖離開?！?/p>

“會的，我們會離開?！卑吞貪h聽到我的話，眼睛眨了一下，好像我說了一句外國話似的。

我又說了一次：“巴特漢先生，我知道你是鎮(zhèn)上最有地位的商人，但是想要叫我們離開，除非你先退錢?！?/p>

從他的眼神，我感到他已經(jīng)有些讓步了，他說：“如果我退錢給你，那其他在我這里買過壞商品的人，也會要求我退錢?！?/p>

在我們的隊伍中，有一個人喊道：“退錢!”接著大伙兒一齊喊：“退錢!退錢!我們要退錢!”連街上也有些行人跟著我們喊，聲勢非常浩大。

店主人垂下雙手說：“好吧!好吧!顧客至上、服務(wù)第一是我做生意的準(zhǔn)則，你們把衣服拿到柜臺換錢?！卑吞貪h先生說話時雖然帶著微笑，但誰都看得出來那種微笑是裝出來的。

等到他把運(yùn)動衫的錢退給我們的總務(wù)波妮·布萊克之后，我又對他說：“還有一件事，巴特漢先生?！?/p>

“只要你們幾位小姐滿意，有什么不好說的，因為我的生意建立在公平的原則上。”巴特漢先生回答。

我說：“好!那請你把繡線的錢也退給我們。”

“你說什么?”

我把收據(jù)拿給他看，“二塊五毛錢的繡線，跟衣服一齊毀了?！?/p>

起先他幾乎又要發(fā)脾氣，但最后還是忍下來了，把錢退給了我們。

“謝謝啦!巴特漢先生?！?/p>

節(jié)選自《貝絲丫頭》

插圖／江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