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簡介:
雖說人鬼殊途,但是自她出生起便守在她身邊的這只美貌到極致的鬼卻偏偏讓人產(chǎn)生不了抗拒之心,他常常笑得一江春水,令她禁不住想要親近,卻哪知他是曾屠戮千萬人的虛耗之鬼,雖死不朽,生生世世與她糾纏不休。奈何橋邊,她驀然回首前世種種,原來,她曾辜負他那么多,她轉(zhuǎn)身忘記,只留他抓著記憶不放……
前言
巫白望著身后十步相隨千里相送緊緊跟隨的人,微微嘆息。
他未穿鞋子的腳被荊棘與沙石傷得血跡斑斑,每走一步便是個刺目的血印,她心間刺痛,撕下裙子的一角,走回去幫他包扎一下腳板,“不是說只送我出城嗎?”
月緒吶吶地開口,“我只想與你待久一點而已,白,巫女又不止你一個,為什么你非要去不可呢?”說著,便一臉期盼地望著她,希望她能回心轉(zhuǎn)意。
巫白撫著他的臉安撫,“月緒,你很清楚,只有我有那個能力平息這一次的妖禍,此妖不除,子民定要遭至浩劫,更何況若我活著回來,還能有籌碼跟王談條件,我便可以成為你的新娘。若我無法回來……你便離開吧,你雖是男子,容色卻是如此……王早已覬覦你的容色,我若死他便再無所顧忌,你要好生保護自己。”
月緒笑起來,輕輕的搖了搖頭,想象著他們在一起那一幕的美好,“我會等你的,等著你成為我的新娘?!鳖D了頓,執(zhí)起她的手,帶著三分取笑意味的道:“或者我成為你的新娘也是可以的?!?/p>
他的臉上浮起清淺的笑容,烏發(fā)紅衣,眉眼如畫,端的是傾國之色,只有那目光堅定不移:“你一定要回來知道嗎?”
她沉默了半會,看著那相執(zhí)的手,輕輕點頭:“嗯,我會回來的?!?/p>
月緒摸出一把小刀,割下她的一縷發(fā)絲,而后用手帕包著緊緊揣在懷里,“我一定會等著你的,就算死也會一直等下去的。”
“你無需擔心我,若我這臉真是一處禍端。大不了我不要,把這張臉毀了?!彼偷托ζ饋?,仿佛在談?wù)撎鞖庖话悴簧踉谝?,想了想,又緊張地問她,“到時你不會嫌棄我吧?”
她搖頭:“怎會?所謂容貌只是生色皮相,虛幻而已,你知我從不在意這些的。只是……我怕到時認不出你,所以不到萬不得已,臉皮這種東西還是要的。”
月緒思索一下她的話,覺得還是有幾分道理的,他雖生死不懼,卻著實怕她到時認不出他,遂然點點頭。
“好了,你回去吧。最多十日,十日后我便回來?!蔽装纂S即施展術(shù)法送他回去。
“我等你回來。”月緒最后的話語消散在空氣中。
只是到最后,她還是沒能依約回來。
而他,在得知她的死訊的那一刻便死在紅燭燃盡的華堂里……
關(guān)于那個國家,后來也不過被歸為傳說之類的存在而已。而其中記載著:混沌之始,有一國,其名曰望諸,有一樂官,為月緒,慕神女巫白,后巫女為望諸而亡,遂含怨死,咒望諸必毀,瘟疫行,天禍舉,戰(zhàn)火豐,望諸滅。
壹異途之靈
年輕的母親在廚房里淘米做飯,她五個月大的孩子在房間的搖籃里熟睡著,當她把淘好的米放進電飯鍋煮著準備洗菜的時候,突然聽到她不知何時醒來的孩子咯咯笑起來,她心里詫異,就走出廚房想去看一下。
推開房門的時候,猛然看到她一生中最詭異的畫面,一個古裝的男子跪坐在她女兒的搖籃邊,手里拿著潑浪鼓逗弄她玩,長長的烏發(fā)披散在身后層層張開如血的紅衣上,別是一番艷麗的景致,卻有說不出的詭異。聽到開門聲,他笑意盈盈回過頭,端的肌膚如雪五官似畫。搖籃里的孩子哪里會分辨是非,伸出小手去抓他垂散在搖籃里的一縷長發(fā)。
他淡淡看一眼門口恐懼的母親,又轉(zhuǎn)過頭,去看嬰孩可愛的臉頰,越看越喜愛,微微一笑,抬手覆上嬰孩扯他頭發(fā)的小手,又伏下臉去吻她的額頭,那動作甚是纏綿,竟像情人一般。母親看得寒毛倒豎,終于扯著發(fā)尖叫起來。
下班回來正在玄關(guān)處換拖鞋的父親聽到叫聲忙奔來,“怎么了?”
母親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她抖著手往前一指,父親疑惑地說:“怎么了?”等母親再次往前看時,卻什么都看不到了,房間里只有她的孩子,一股涼風從窗外灌進來,母親打了個寒戰(zhàn),喃喃說;“剛才明明有一個古裝男人的……”
父親笑話她;“怕是你最近太累從而出現(xiàn)了幻覺吧,我都叫你產(chǎn)后先休息休息,叫你請保姆又不聽……”
“可能真是幻覺。”母親皺著眉頭捂住猶不安亂跳的心。
“我的小寶貝,一個上午不見了,想不想爸爸???”父親走到房里憐愛地抱起女兒,忽驚叫起來,“天啊,孩子怎么發(fā)高燒了?”
母親忙湊上去,見她剛進廚房時還面色紅潤的嬰孩這會面如白紙,她呆住了,“莫非是那個人……”回想剛才鮮明得不像是虛幻的景象,但明明眼前什么也沒有。
“走,快去醫(yī)院?!备赣H著急的抱著女兒起身,母親被這么一喊忙回過神來急著收拾東西。
去了醫(yī)院醫(yī)生給出診斷孩子并無大礙,只是身體較為虛弱需要多調(diào)理。母親擔心的心放下了,卻一直記著那個古裝男子,心里揮不去的異樣。但是自此之后那個男子再沒出現(xiàn)過,終于相信是自己產(chǎn)后太累出現(xiàn)的幻象。
而這個孩子的生活也沒出現(xiàn)什么異常,一天天長大,只不過身體比別人孱弱一些,于是父母給予了更多的呵護。只是這樣堪堪成長到十六歲那年,那個看起來靈黠聰慧的女孩竟開始一病不起,身體像被吸光了所有的陽生之氣一般破敗下去,只能在醫(yī)院的重癥病房里勉力維持最后的生命。
貳鬼君虛耗
白七七躺在病房里,望著周遭蒼白的一切,心里升騰起一陣無力感。
回憶起自己十幾年的生活,好像一直很平淡,并沒有什么大起大落。除了身邊時不時會出現(xiàn)一些比較詭異的事件之外,其他的一切都還算正常。雖然她一向不相信什么鬼神之力,也不覺得家里有什么不尋常,但是從小到大她好像真的會感覺到身邊好像還有一個人默默地陪在她身邊,與她一起成長,與她一起嬉戲,在她蹣跚習步時每每要摔倒時扶住她,在她牙牙習語時教她每個字的發(fā)音,護送她上幼稚園,在一切災(zāi)難突發(fā)時保護她安然無恙……所以一直以來她心里都有著莫名的安全感。
空氣里飄散著消毒水的氣味,四周墻壁雪白,安靜得能聽見點滴滴答滴答的聲音。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大限將至了,竟然每天晚上都會一直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或者說,她意識開始不是很清楚,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幻覺。
最近晚上好像一睡覺就會聽到一連串的樂聲,有時像簫聲,有時像琴聲,聽起來竟然似曾相識,還能感受到樂聲里好像很悲傷的感覺。
迷迷糊糊間,她的眼前好像出現(xiàn)一個人影,墨色的長發(fā)直直地垂落下來,琉璃一般的眼眸仿佛有著一股魔性一般,他生得很美,修的極為精致的眉斜斜地穿入發(fā)鬢,那張臉艷美到極致,活脫脫一妖孽。身上穿著寬大的紅色袍服,襯得整個人更為妖張,他的手上拿著一把鐵扇子,沒有穿鞋,其中一只腳踝上戴著一個腳鏈,移動起來叮當響。
“終于看到了?”他的嘴角噙著一縷笑。隨著他的話語落下,樂音悠悠然地蕩開。
他的聲音是那么熟悉,好像就一直印刻在靈魂深處,無法磨滅一般。
她撫著有點發(fā)昏的頭,倒不是很心驚恐慌,只是說不出的迷茫。
“一直在我身邊的那個人就是你?!”
頂著一張禍國傾城美人臉的男子旁若無人地在她身邊坐下,然后再神色自得心安理得地拿出工具,就這樣坐在她身邊做起——針繡活!
七七看得目瞪口呆,不過她驚的是為什么他手里拿的是她的校服。
“你、你……”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呵”的一聲低笑出來,無限魅惑,十指如青蔥一般白而纖長,姿態(tài)慵懶地做著新衣。
“我叫月緒……也叫虛耗?!碧摵牡难壑杏幸环N很復(fù)雜的情緒,蒼茫如荒原上稀薄的雪,晦暗如深淵底下幽寂的水,他的手撫著她的臉,指甲細長,泛著詭異的光澤。
白七七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他的指甲就直接插入她的脖子讓她血濺三尺。
“那個……月……緒,你還會做衣服啊?!苯┯驳匦πΓ才财ü?,盡量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虛耗聞言笑起來,溫柔到令人沉溺,“哎,你的小身板又長了些,原先那些可能不怎么合穿了,我得趕緊再做件出來,免得你到時沒的穿。”
七七默。
她十幾年來都比別人漂亮的衣服不是她家老媽做的??不要告訴她這么多年來她穿的其實都是眼前這位“美人”幫她一針一線親手做給她的?!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虛耗像邀功等著賞糖果的小孩一樣挨到她身邊,“都是我做的哦,很漂亮吧。我每次做好后就放在你的床頭……”
太打擊人了!她郁卒地想蹲到角落里去畫圈圈,害她還逢人就說見人就夸她老媽舉世無雙手藝無與倫比。難怪每次稱贊老媽,老媽都不好意思,并且神情有些奇怪,原來不是謙虛而是根本就不知情啊。原來老爸每次吐槽都是真的,不是夫妻倆唱雙簧啊。
“以前我身邊發(fā)生的那些奇怪的事都是你做的?”扒拉一下稻草頭,她很是無奈地問。
虛耗像乖寶寶一樣點頭。
突然想起她十六年來一直在探討思索跟苦惱的問題,臉色隨即猙獰起來。
七七直接撲了過去,兇狠兇殘兇戾兇暴地掐著他的脖頸,“說,這么多年你有沒有偷看過我洗澡或是換衣服?”
這可是關(guān)乎人生貞潔身體貞操的大事吶!雖然他的身體可能比她的還有看頭,那白瓷一般的肌膚摸著挺有手感的,咳、咳,甩掉腦海里的旖旎場面,她神色一整質(zhì)問他。
“人家、人家……”某人用委屈的目光瞅著她,似怨似嗔,風情無限。
“人家愿意的?!弊詈螅摵男叽鸫鹈俺鲆痪洹?/p>
愿意的?腦筋有點轉(zhuǎn)不過來,白七七機械地低下頭,看到她自己跨坐在某人身上,身下的人深衣外敞,露出里面白皙吹彈可破的肌膚,墨色的長發(fā)披灑在床上,欲語還休風情無限地望著她……
七七覺得血氣直直地涌上腦門,她的臉漲得通紅,紅得可以滴出血似的。急急地從他身上跳開,終于理解“愿意的”是什么意思。差一點……她就行“獸行”了。
“說,你到底有沒有……”氣勢完全弱下去。
虛耗撩開耳邊的發(fā)絲,“唉,怎么說呢,小時候你媽給你洗澡,我都躲在旁邊看著的……你身上每一處……我比誰都要熟悉?!?/p>
七七的臉色從紅轉(zhuǎn)紫,再變成黑,她怒了,真的怒了。
不過武力的話施暴的話,她怕自己真的會在某些因素的催動下化身為狼,而且要打這么美的人……面對這么一張妖孽的臉,她還真下不了手。
“死變態(tài)!”她惡狠狠地大罵。
“為你而變的?!碧摵臎_她風情萬種地眨眼睛。
七七噎了噎,一個人可以無恥,可是為什么能夠無恥到這種程度呢。
一個護士敲門進來,她似乎看不到虛耗,直接幫七七量體溫,量完之后叮囑她幾句就又走了。
“她看不見你?”
“當然,我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看到的么?”
“自戀的死變態(tài)?!逼咂哌艘豢凇?/p>
“那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身邊?”
虛耗的眸色聽到這句話隨即沉凝下去,他輕笑一聲,笑聲突兀而充滿譏弄,甚至透著從靈魂深處蔓延的寂寞與絕望,“為什么?為什么呢?”他低喃,茫然而迷妄。
“也許只為尋一個答案吧?!彼袷钦f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七七懵懵的,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哎,我?guī)湍闶岚l(fā)吧,你看你把頭發(fā)弄得實在太糟了?!彼諗科鹚星榫w笑著說。
跟不上他的跳躍思維的七七吶吶地說,“哦~”
叁歲月靜好
虛耗把一支紅梅插在花瓶里,然后幫七七張羅著這忙碌著那。
七七望著他像蝴蝶一般的身影,至今仍想不通他為什么對她那么好,不過,有人疼有人寵的感覺還不錯。
虛耗拉著她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著各種瑣事,什么她哪個同學暗戀誰誰誰,市場里哪個大嬸賣的菜比較便宜,醫(yī)院里誰誰的醫(yī)術(shù)比較好誰的醫(yī)德比較好,哪種護膚品用起來比較有效果……諸如此類的,聽得七七一直昏昏欲睡。
“月緒月緒,你已經(jīng)死掉了嗎?”他的身體很涼,沒什么溫度。
“嗯,早死了?!?/p>
額……為什么一個這么深邃這么奧妙這么感傷的話題他可以說得這么輕描淡寫呢。
“那你……是鬼?”
虛耗認真思索下,“算是吧?!碧昧耍约阂膊皇呛芮宄?。
“那你幾歲了?”
他正色地無比正經(jīng)嚴肅地對她道,“年齡這問題人家傷不起,只能說是秘密中的秘密?!?/p>
……年齡神馬的是秘密那不是針對女人而言的嗎?七七45°望天無語凝噎。
“話說,最近醫(yī)院里傳的沸沸揚揚的鬧鬼事件是不是你做的?”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傳言在夜半的時候看見一個紅衣女人在飄蕩,醫(yī)院的值班人員也一直在午夜12點整的時候接到一些詭異的電話,弄得整個醫(yī)院人心惶惶。
紅衣,而且還是用飄的。不是眼前這斯還能是誰。
虛耗矜貴冷艷地睨她一眼,“我怎么也算是上古鬼神,怎么會做這么不入流的事?
“上古的?原來你這么老了?!”七七驚嘆。上古的怎么說也有個幾千歲了。
幾千年的老鬼。
虛耗泫然欲泣,“我死的時候還未到雙十年華,我是永遠的二十歲?!?/p>
七七鄙夷的瞧他一眼,“少來,幾千年的鬼還不算老算什么?!?/p>
“不過那個鬧鬼事件的不是你做的?”
虛耗幫她擦著護手霜,然后再蓋上被子,掖了掖被角。
“你先睡一睡,看你臉色怎么差,讓你媽改天燉只雞給你補補?!?/p>
七七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爸爸媽媽現(xiàn)在每天都在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醫(yī)院里陪她,生怕一不留神她就沒了氣息,倒是她自己反而看開了。
“他們那些人看到的不是我,就是一個女鬼而已?!?/p>
“嗯,不是你就好?!逼咂哙洁煲痪溆置悦院^去。
虛耗凝視著她安詳?shù)乃?,仿佛穿越幾千年的歲月,終于回到最初的安定與歸宿,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輕輕撥開她額角的發(fā)絲,他冰涼的唇輕輕地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個淺吻。起身,又幫她掖了掖被角,輕輕地對著她喊了一句:“白,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傷害到你的。”
想起剛才她問起的女鬼事件,他的臉色倏地陰沉下去,寒惻狠戾宛若修羅,那些人敢在背地里碎嘴地說她的閑話,就別害怕報應(yīng)。
那些人居然說白的精神不大正常,經(jīng)常對著空氣說話;說她鐵定是遇到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才會重病,還說她其實快死了,肯定是前世作孽今世才是如此命短;……
他那么愛著的人,還輪不到其他人來說三道四。要不是顧及到白的感受,那些人早就尸骨無存了。
他的白,是世間最美好的女孩。他是那么厭惡世間的那些人,那么厭惡,可是只要白還喜歡,他就為她留下。
肆舉世無雙
我總記得你傾城的笑,在那天白朦的霧里飄散,別有凄美的感覺。我總記得那天你的淚水冰涼,破碎了我執(zhí)著的眼光。
白七七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里水墨蓮花一朵接一朵的繁盛開放,九曲回廊深幾許,小橋流水漾清華。長廊深處踏花望月風華無雙的男子身影頎長。
他手執(zhí)紫竹簫,樂音流淌,清幽瑯瑯,眉眼含笑地望著林中跳著飛天之舞的白衣女子。
他們在竹林中相擁賞落花,男子折花相送,女子偎在他的懷里絮絮低語,淺笑款款。
他們在山中隱寺一起穿紅線,在相思樹上系姻緣牌,樹上寄滿相思訴盡情意的木牌風起連帶紅線飛得滿天都是。
他們在水中嬉戲,女子手捧一泓水讓男子喝,男子將一顆洗盡的果子喂進女子口中。
他們縱馬而行,一起相攜看長河落日。
……
只是一直看不清他們的面容,待七七正要走近,卻已從夢境中醒來。
虛耗就伏在她的床邊小憩,猛然醒來驚動了他。
“怎么啦?做噩夢了?”他緊張地問。
七七搖搖頭,眉宇間有倦意,她覺得身體的氣力流失的越來越快了,是不是,就快沒有時間了?
“月緒,你知道么,今晚有流星雨哦?!逼咂邲]有正面回應(yīng)月緒的提問,調(diào)整了情緒對著月緒撒嬌,“我們今晚去看流星雨好不好?你背著我去嘛?!闭Z調(diào)輕輕的說著,還伸手拉了拉他衣袍的一角。
“流星雨?”月緒扶她起身給她身后墊了個枕頭。
“是誒,我都沒看過?!彼郎惤诵?,還不忘緊緊抓著手上的衣袍。
“醫(yī)生說你不能跑去人多的地方,容易感染病菌?!?/p>
她撇撇嘴,“好吧,我只是想想而已。”她的身體狀況她很清楚,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時間好像流逝得更快了。
“不過……流星是什么?我只記得有掃把星。”虛耗滿臉疑惑。
她輕輕地膘了他一眼,鄙夷地道,“什么掃把星?流星是可以許愿的星星,傳說向流星許愿就可以成真,你們古人真沒浪漫細胞,把那么美麗的流星當成是掃把星。”
“掃把星就是流星么?不都是星星而已,不明白你們現(xiàn)代人怎么那么無趣,喜歡對著掃把星許愿!”他還是沒法理解現(xiàn)代人的思維。
“對著流星寄予美好的心愿,雖然很多人認為不切實際,但是我總覺得可以許愿有個寄托總是好過沒有的。而且在有生之年能跟喜歡的人一起看流星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啊,我不能陪著誰慢慢變老,但是有過一個美好的瞬間總可以記著好久好久吧。”
說著,兩人間忽然安靜了下來。
虛耗良久都不言語,只是靜靜地凝望著她。
“好,我們?nèi)タ戳餍??!?/p>
——
晚上被他帶到一座山的頂峰時她還有種恍若夢中的感覺,御風而行的感覺真不錯。
虛耗現(xiàn)出形體,而且還幻化成貴族般的雅致少年,身上穿起英倫風的休閑服竟是說不出的俊帥。原來,月緒這么好看呢。她緊緊盯著他像是想把他記在心里。
他幫她理了理衣服便把她帶到懷里,幫她擋御些風寒,他和她環(huán)抱著在這暗夜里等待著,當一顆顆星劃破蔚藍的綢布般的天際,她用最虔誠的心許下愿望。子夜里的黑幕出現(xiàn)的轉(zhuǎn)瞬光亮,似乎在此刻能記錄她為數(shù)不多的幸福。
“開心嗎?”
“我覺得很幸福?!备杏X到幸福的時光不多,所以她格外珍惜。
他用手指輕輕撥開她額角的發(fā)絲,冰涼的唇輕輕地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個淺吻?!半m然一直覺得看到這種星星會發(fā)生不祥的事,可是你現(xiàn)在覺得很幸福,我很滿足?!?/p>
他攬緊她,似乎想把她融進他的骨血里。
明明不喜歡,卻因為希望她開心還是帶她來,這份心意也讓她很感動。
她抬起頭深深地望著他,“我們一定都可以幸福的。”
“愿望真的會實現(xiàn)嗎?”他的眼眸中竟有著說不出的悲傷。
“會的?!彼嘈乓欢〞?。
下山的時候,夜雖然深,可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虛耗的肩背很寬厚,讓她覺得無比安心,這樣相依相行的情景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存在她的腦海里一般。
“月緒,你背我回家吧,我想回家了,我們回家好不好?”風里她的聲音若有似無。
虛耗的腳步頓了一下,良久回了一句,“好?!?/p>
“緒,我死了你會想我么?”眨了眨干澀的眼睛,她覺得更疲乏困倦了,蜷了蜷手指,感覺越發(fā)無力了。
“不會。”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怎么說也一起相伴了十六年,居然一點感情都沒有,太叫人心酸了。七七很生氣,感覺全身突然有了氣力隨即發(fā)狠地在他肩上咬一口。
他也沒喊痛,只是心疼地望了一下他的衣服,“破了你要賠我一件?!?/p>
七七徹底敗北,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狼心狗肺沒心肝沒腦子沒鬼性沒激情的鬼呢。
“你這個死老鬼!”她太生氣了。
“白,生氣是女人的天敵,易長皺紋……”某人又碎碎念起來。
“月緒,為什么還沒有到家?”生一下氣似乎把她所有的力氣用完了,眼皮越發(fā)沉了,路怎么那么長,像是永遠走不完,她想再看一看生她養(yǎng)他愛她的父母。
“快到了?!?/p>
“我死了你要想我。”
“好?!?/p>
“不許再對別的女孩像對我這么好?!?/p>
“好?!?/p>
“我想你開心點,我知道你不開心的?!?/p>
“好?!?/p>
“要一直記得我。”
“好?!?/p>
他記得的,記得她喜歡在公園里蕩秋千;記得她出門經(jīng)常迷路;記得她喜歡喝酸奶;記得她耍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聰明;記得她做好一件事小小得意的可愛樣;記得她愛看冬日里的暖陽;記得她蹦蹦跳跳扮兔子……一切的一切就那么清晰的存儲在他的腦海了,一幕幕生動活潑的白七七的記憶就這樣仿佛定格住深藏在他的心里,而關(guān)于六千年前的巫白反而漸漸模糊起來,令他不由懼怕起來。
“緒,如果記得我讓你不開心,那還是把我忘了吧……”
他還來不及回答,背上的人兒卻已失了所有聲息。
搭在他肩頭的手慢慢地從他的肩頭垂落下去……
伍前世今生
七七終于看清了夢境中的那兩個人的面容,那是她的第一世,巫白。前世的記憶蜂擁而來,她也終于清楚他們兩個是如何的相知相戀相離,曾經(jīng)的一幕幕在她腦海中不斷地飛轉(zhuǎn)。
前世的她死在炎灼的日光下,之后他便也死在紅燭燃盡的華堂里。
巫白為平妖禍動用上古禁術(shù)而死,而月緒他因心愛之人的死而絕望,挾著滔天的恨意而無法入六道輪回,因怨戾與執(zhí)恨太深,以至化為鬼神,靠馭魂、攝魄與食夢為生,恨與怨交織而行,就算毀掉望諸也難平他心中的愛恨。六千年來,他唯一的執(zhí)念一直在人世間尋找巫白的轉(zhuǎn)世。
他在這人間世中尋尋覓覓整整六千多年,每一世他都守在她身邊,只是他的怨氣太盛,以至于巫白的每一個轉(zhuǎn)世都活不過十六歲。
他們就這樣,整整糾纏了幾千年,愛的、恨的、怨的、癡的……能這樣不顧一切傾盡所有偏執(zhí)到瘋狂去愛一個人的人,月緒心中應(yīng)該也有一方禁地去填制所有美好吧。
他們在一起那么久那么遠,原來,一個人活著,就是來這人世找尋那雙輪回不忘情深的前世的眸。
驀然回首,相守相望仿佛已是千萬年光景。
她想,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吧。她站在忘川河邊望著在靜謐的河水,河邊的引魂花開到荼蘼花色盡,如今的她不過是過往的一縷幽魂,擺渡人一直問她要不要過河。過忘川,便到了奈何橋,喝了孟婆的湯,便會忘了前世今生的種種,而后便可以入六道輪回轉(zhuǎn)生。只是,她不愿過河,不愿踏上奈何橋,不愿喝了湯忘了種種,不愿再度轉(zhuǎn)生為人。她不想再忘了他,不想再讓他尋找,不想,再讓他苦等。
七七在忘川河邊整整等了十年了,十年來,她看著往來的人,獨自采擷著河邊的藤草花葉,孤魂在身邊游曳,她也已經(jīng)習以為常,甚至還能跟一些野鬼游魂拉拉家常,偶爾也送給他們一些花團草織什么的。她一直在想,月緒這幾千年是如何度過的,這無休止的寂寞,與虛妄。而她,不過才十年而已竟已滋生了那么多嘆息,那么他,又是如何熬過這漫長的六千多年呢。
她在岸邊采集芷草,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一直想不通,想不通,漫長的歲月中,愛與恨似乎越來越淡,我快要忘記自己執(zhí)著些什么了,只是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通,一直放不下,想要當面問問你。為什么我們之間的事情,可以說忘就忘了呢?!?/p>
七七的淚一下子就止不住,多年來的堅韌竟讓他的一句話瓦解得潰不成軍。
她慢慢地轉(zhuǎn)過身,看到記憶深處那個清晰如畫的眉眼,“我沒忘,以后也再不會忘的?!?/p>
虛耗走向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像是擔心這一切會像夢境般破碎,突然加快,緊緊擁她入懷,“白。”
千萬年光景的距離終于在這一刻消弭。
“月緒,我答應(yīng)過你的,我不會忘的,我答應(yīng)要成為你的新娘的,我來兌現(xiàn)我的諾言了?!边@一刻,這無盡的寂寞,與虛妄終于有了休止符。
“那你真的決定不再轉(zhuǎn)世為人了嗎?”他還是止不住的擔心,多年來的不安累積,心里還是無法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生怕哪一天醒來又是一場夢,生怕她又決定放棄他,生怕她哪一天后悔而責怪他。
“嗯,十年已經(jīng)夠讓我想清楚的了。”她拉住他,與他十指相扣借以平息他心底的惶恐不安。
“因為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我不想再放棄對你的承諾,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孤單下去,你以后有我?!?/p>
虛耗緊緊地抱住她,“我們以后再也不會分開了嗎?”
“嗯,不會再分開了,我們以后都在一起,不離不棄?!?/p>
“好,不離不棄,永世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