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石必勝 / 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知識產權庭
電子商務的迅猛發(fā)展導致人民法院審理的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逐年增長。在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中,比較集中的爭議焦點在于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的過錯認定。但是,由于電子商務本身具有的一些特點,使得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的審理程序也呈現(xiàn)出特殊性和一些難點。本文在收集、分析現(xiàn)有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裁判文書的基礎上,對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的管轄、訴訟主體、審理范圍、證據(jù)規(guī)則等幾個方面的程序問題進行了全面的實證分析,并針對存在的問題提出了處理建議,以期能夠為此類案件的審理提供幫助。
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的審理首先遇到的程序問題是管轄問題。由于電子商務涉及互聯(lián)網(wǎng),而且電子商務本身具有商品信息與商品物流分離、交易主體虛擬化等特點,使得此類案件的被告住所地、侵權行為地難以確定,而且可能導致涉及管轄等幾個方面的問題。
(一)被告住所地的確定
被告住所地是確定案件管轄的主要考慮因素。如果電子商務活動中的交易主體沒有經過實名認證,則無論發(fā)生知識產權合同糾紛還是侵權糾紛,都有可能因為無法確定交易主體的真實身份,進而導致對被告住所地難以認定,無法依據(jù)被告住所地確定管轄。因此,電子商務知識產權糾紛中被告住所地難以確定的難題,實際上是由被告真實身份的確認難題導致的。一旦作為被告的交易主體的真實身份得以確定,其住所地也就得以確定。本文將在后面對如何確定電子商務交易主體真實身份進行討論,以解決這個難題。
(二)侵權行為地的確定
《民事訴訟法》中的侵權行為地包括侵權行為實施地和侵權行為結果地,就侵權行為地而言,電子商務可能會涉及到多個地點,包括商品的生產地點、商品的存儲地點、商品的中轉地點、商品的交付地點、服務的提供地點、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的網(wǎng)絡服務器所在地、交易者的計算機終端設備所在地、原告發(fā)現(xiàn)侵權行為的計算機終端設備所在地等等。上述哪個地點是侵權行為的實施地或者侵權行為的結果地,在實踐中存在爭議。
第一種意見認為,上述任何一個地點都可以作為侵權行為地。支持第一種意見的主要理由為:第一,從電子商務的特點來看,上述地點或者是電子商務的實施地,或者是電子商務的結果地,從詞語的含義上來講,電子商務的侵權行為實施地和結果地應當涵蓋上述地點。第二,原告往往是知識產權的權利人,從有利于維權的角度來講,應當允許原告在《民事訴訟法》規(guī)定的侵權行為地的相關地點中選擇對其有利的地點作為確定管轄的依據(jù)。
可以要求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經營者提供被告的注冊資料以盡量確定其真實身份?!?/p>
第二種意見認為,應當在上述地點中選擇與侵權糾紛有密切聯(lián)系的地點確定管轄。支持第二種意見的主要理由為:第一,《民事訴訟法》規(guī)定侵權糾紛應當由被告住所地或者侵權行為地管轄,并未規(guī)定由原告住所地管轄,是因為被告住所地管轄有利于判決的執(zhí)行。第二,原告可以選擇任何一個電子商務物流能夠到達的地點作為商品交付地點,任何一個地點都可能成為管轄地,這樣可能導致電子商務知識產權糾紛的管轄過于寬泛,增加當事人的訴訟成本,不利于判決的執(zhí)行。
2006年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涉及計算機網(wǎng)絡著作權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條規(guī)定,對難以確定侵權行為地和被告住所地,原告發(fā)現(xiàn)侵權內容的計算機終端等設備所在地可以視為侵權行為地。這一規(guī)定對涉及互聯(lián)網(wǎng)的侵權行為地作了比較寬泛的解釋,似乎對第一種觀點有利。目前的司法實踐中有各種做法,但考慮到訴訟成本的節(jié)省以及管轄的相對確定,筆者認為最高人民法院在制定相關規(guī)定時最好采用第二種觀點。
(三)涉外案件的管轄
因互聯(lián)網(wǎng)具有無國界的特點,只要物流沒有障礙,在電子商務中,無論是B2B、B2C還是C2C,有可能其中一方是外國主體,這會使電子商務知識產權糾紛的管轄面臨涉外案件的管轄問題?!侗本┦懈呒壢嗣穹ㄔ宏P于涉外知識產權民事案件法律適用若干問題的解答》第6條規(guī)定,只要具備當事人為外國人,或者法律事實發(fā)生在外國,或者訴訟標的物在外國的三個因素之一,即為涉外民事案件。因此,雖然雙方當事人均為我國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但侵犯知識產權的行為發(fā)生在外國,或者受到侵害之權利標的位于外國的,屬于涉外知識產權民事案件。上述傳統(tǒng)涉外因素的判定標準容易受到電子商務以下幾方面特點的挑戰(zhàn):其一,電子交易可能并不依附于任何有形的實體,因此法律事實發(fā)生地難以確定;其二,電子交易可能與傳統(tǒng)媒介毫無關聯(lián),因此法律關系的客體難以準確定位;其三,電子交易的對象由于網(wǎng)絡的不可視性而難以界定,法律關系主體因具有隨意性和流動性而難以識別【1】??鐕锪鞒杀窘档偷揭欢ǔ潭群螅鐕娮由虅战灰讜杆僭龆?,我國將有必要針對電子商務涉外管轄出現(xiàn)的問題進行專門研究。
在解決管轄問題后,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的審理遇到的第二個問題就是訴訟主體問題。電子商務具有交易主體虛擬化、信息電子化等特點,容易導致訴訟主體難以確定,因此下面結合現(xiàn)有的實際案件分析當事人確定中面臨的幾個問題。
(一)電子商務交易主體的確定
目前的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對交易主體的身份認證有不同的做法,一般對購買者并不進行身份核實,而對銷售者會進行不同程度的身份核實。司法實踐中的問題在于,電子商務交易平臺是否都應當驗證銷售者的真實身份信息。有判決認為,電子交易平臺負有驗證銷售者真實身份信息的義務。在德國彪馬公司訴淘寶網(wǎng)、陳仰蓉侵犯商標權糾紛案中,法院認為,網(wǎng)絡服務商必須對網(wǎng)絡商店的身份進行審查,掌握其真實的身份情況,因此法院對該項義務的合理性予以確認。1. 參見廣東省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06)穗中法民三初字第179號民事判決書。
在發(fā)生糾紛后,知識產權權利人是否可以要求電子商務交易平臺提供交易主體的身份信息,如果可以,則能夠解決交易主體的身份確認問題。在成都榮樂化妝品有限公司、上海梵歐化妝品有限公司訴淘寶網(wǎng)侵犯商標權糾紛案中,原告榮樂公司、梵歐公司要求淘寶網(wǎng)提供涉案賣家的真實信息,而淘寶公司拒絕提供賣家的包括身份證號碼在內的真實信息,法院最終判決淘寶網(wǎng)提供涉案的九家淘寶賣家的身份證號碼等真實身份信息。2.參見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區(qū)人民法院(2009)杭西知初字第71號民事判決書。
由于網(wǎng)絡中信息的提供者和使用者不易識別,在沒有嚴格要求網(wǎng)絡實名制的情況下,也可以要求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經營者提供被告的注冊資料以盡量確定其真實身份。如果從注冊資料中也難以獲得被告的真實身份,則只能通過其他交易信息如被告的經營地點、被告的銀行賬戶、被告的聯(lián)系電話等相關信息獲得被告的身份信息。
在司法實務中,應當盡量將直接的電子商務交易主體即直接侵權人作為被告起訴。”
(二)電子商務侵犯知識產權糾紛中被告的確定
民事訴訟中,原、被告均應為《民事訴訟法》第49條、第108條規(guī)定的合格訴訟主體,即所謂的當事人適格。在電子商務侵犯知識產權糾紛中,直接侵權行為人的被告主體資格容易確定,但技術或交易服務提供者是否應當成為共同被告,司法實踐中往往會有爭議。對這個問題可以從兩個方面分析:第一,被告是否適格,在立案和審理的初期只是形式審查,并不能保證最終的審理結果會使所有被告都承擔侵權責任。第二,依照《侵權行為法》第36條的規(guī)定,只要原告主張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經營者或相關的網(wǎng)絡技術服務提供者知道侵權行為,而且提供了初步的證據(jù),在立案和審判的初期,就難以否定其適格性。
在司法實務中,有的權利人因為不清楚C2C的交易主體的真實身份,或者認為電子商務交易平臺更有能力承擔侵權責任,因此有可能僅僅將電子商務交易平臺起訴到法院。一種觀點認為,由于直接侵權沒有作為被告參加訴訟,無法確定直接侵權是否成立,也就無法認定電子商務交易平臺是否應當承擔連帶責任。因此,電子商務交易平臺與作為電子商務交易主體的網(wǎng)絡用戶是必要共同訴訟被告的關系,單獨起訴電子商務交易平臺,不應當受理。
另一種觀點認為,在有的案件中,雖然作為電子商務交易主體的直接侵權人沒有參加訴訟,但如果原告提供的證據(jù)足以證明電子商務交易主體利用電子交易平臺侵犯了知識產權,人民法院按照《侵權行為法》第36條規(guī)定就只需要認定電子商務交易平臺是否有過錯。如果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存在過錯,在直接侵權可以確認的情況下,直接侵權人不參加訴訟,也可以直接認定其承擔侵權責任。但這種觀點可能存在一些問題。首先,直接侵權人沒有參加訴訟的情況下,直接侵權行為人沒有機會提出抗辯就被認定侵權,其訴訟權利沒有得到保障,利益可能受到損害。其次,如果原告在對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的訴訟中勝訴,并在前一案件的判決生效后再對直接侵權人提起訴訟,而在該案中直接侵權人提交了前一案件中沒有提交的能夠形成有效抗辯的證據(jù),例如,主張并證明了其間接地獲得了權利人的許可,法院會面臨兩難的境地。如果支持原告的訴訟請求,又與本案認定的法律事實不符,如果駁回原告訴訟請求,又可能與前一案件結論相矛盾。而且,在電子商務的商品信息與商品并不對應的情況下,僅憑電子商務交易平臺上的商品信息還難以認定實際商品是否必然侵權。
理論上講,將直接侵權人追加為被告能夠解決上述問題,但在司法實務中要考慮追加被告的可操作性。如果原告同意追加直接侵權人參加訴訟,當然更好。如果原告堅持不愿意追加直接侵權人,則法院依職權追加會導致原告對追加的被告沒有任何訴訟請求的尷尬境地,也會引發(fā)對原告沒有任何訴訟請求的被告的主體適格性的疑問。
綜上,在司法實務中,應當盡量將直接的電子商務交易主體即直接侵權人作為被告起訴,如果原告堅持只起訴電子商務交易平臺而不同意追加,則可以在被告只有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的情況下進行實體審理。如果原告確實能夠證明直接侵權行為存在,而且能夠證明電子商務交易平臺應當承擔《侵權行為法》第36條規(guī)定的連帶責任,則可以直接判決其承擔侵權責任。但對于實際銷售的商品存在不侵權的可能性時,則應當認定原告關于直接侵權成立的主張證據(jù)不足,駁回其訴訟請求。
在訴訟主體確定后,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的常見程序問題就是由于被告不同而帶來的審理范圍的確定問題,這需要分析電子商務案件中訴的合并與分離,電子商務活動自身的特點,還帶來了重復侵權的審理程序問題,以下將分別予以分析。
(一)訴的合并與分離
在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中存在這樣的問題:權利人在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的其中一家店家購買到一件侵權商品,審理范圍是整個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的相同商品還是僅限于該網(wǎng)店?一種觀點認為,本案只能就該商品涉及到的銷售者是否侵權進行審理,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對該銷售者的侵權行為是否知道并采取合理措施,可以合并予以審理,但對于其他銷售者的侵權行為,則與本案不屬于同一法律關系,不應在本案中合并審理,應當另案起訴。另一種觀點認為,原告主張被侵犯的商標權等知識產權為同一權利,在同一電子商務交易平臺上的所有侵權行為都可以歸納為對該權利的侵犯,雖然不同的銷售者的行為相互獨立,但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卻與上述行為都有關聯(lián),因此,可以在一案中合并審理,不必分案。
訴是由當事人、訴訟標的和案件事實構成,判斷應當是一個訴還是幾個訴,可以結合具體案件事實從訴的主體、訴的標的和訴的實體內容來判斷?!?/p>
如果原告只是對一家網(wǎng)店的侵權行為同時起訴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和該網(wǎng)店,則不涉及到電子商務交易平臺上其他網(wǎng)店的侵權行為。如果原告在追究其中一家網(wǎng)店及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的侵權責任的同時,還要求電子商務交易平臺承擔其他網(wǎng)店侵犯相同權利的侵權責任,則法院可以要求其另案起訴。按照《侵權行為法》第36條的規(guī)定,電子商務交易平臺與網(wǎng)店是連帶責任。因此,不同網(wǎng)店之間對同一知識產權的侵權行為之間是相互獨立的,不同網(wǎng)站的侵權商品都不相同,分別屬于不同的法律關系,應當在不同的案件中處理。當然,法院為了訴訟方便,也可以在一案中合并審理本可以分案審理的糾紛,但這只是例外,取決于法院的選擇。
如果原告在追究其中一個網(wǎng)站及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的侵權責任的同時,還要求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就其他網(wǎng)站侵犯相同權利承擔責任,即使合并在一案中審理,也可能因為難以在實體上查明事實而得不到法院支持。在德國彪馬公司訴淘寶網(wǎng)、陳仰蓉侵犯商標權糾紛案中,一審法院就表示,在這些網(wǎng)絡商店在沒有作為本案被告參加訴訟并對原告的侵權指控進行抗辯的情況下,法院無權也沒法對它們是否構成侵權作出認定,因此認定原告指控第一被告協(xié)助這些網(wǎng)絡商店侵權不能成立。3.參見廣東省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2006)穗中法民三初字第179號民事判決書。
如果原告只是起訴電子商務交易平臺,要求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對該交易平臺上的所有侵犯同一知識產權的行為承擔連帶責任,但并不起訴任何一家網(wǎng)店,是否應當一并審理。例如,原告起訴淘寶網(wǎng)要求淘寶網(wǎng)將網(wǎng)站上所有銷售價格低于300元的某種商品全部屏蔽,并要求賠償損失,理由是正常情況下該商品的銷售價格不可能低于300元,而且原告多次通知并要求淘寶網(wǎng)刪除相關低價銷售的侵權商品的信息,但淘寶網(wǎng)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因此造成了損失。訴是由當事人、訴訟標的和案件事實構成,判斷應當是一個訴還是幾個訴,可以結合具體案件事實從訴的主體、訴的標的和訴的實體內容來判斷。前述情況下,訴的主體相同,案件事實具有同一性,并不是幾個訴而是屬于一個訴,在程序上不能要求原告按照涉案店家的數(shù)量分別起訴淘寶。
雖然在程序上可以立案,但前面的情況在實際審理過程中卻面臨事實認定的難題。在成都榮樂化妝品有限公司、上海梵歐化妝品有限公司訴淘寶網(wǎng)侵犯商標權糾紛案中,4.參見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區(qū)人民法院(2009)杭西知初字第71號民事判決書。原告榮樂公司、梵歐公司提出的訴訟請求還包括:清理并撤除淘寶網(wǎng)上銷售“梵潔詩”系列品牌產品的商家鏈接、相關網(wǎng)頁、刪除被訴商品信息,屏蔽相關網(wǎng)站鏈接,不再允許其他企業(yè)或個人在淘寶網(wǎng)上銷售“梵潔詩”品牌的系列產品……法院認為,上述訴訟請求能夠在實體上得到支持的前提是,直接侵權人侵權行為成立和淘寶公司幫助侵權行為成立。但原告榮樂公司、梵歐公司目前并未起訴直接侵權人,并就上述請求提交相關證據(jù),故上述訴訟請求法院不予支持。因此,程序上能夠受理,并不等于實體上能夠支持。在寶?。ㄖ袊┤沼闷饭驹V淘寶網(wǎng)侵犯商標權糾紛案中,法院也持相同意見,認為在網(wǎng)店經營者的商標侵權責任至今尚無法判定的情形下,被告作為信息服務平臺的提供者因沒有過錯而無需承擔侵權賠償責任。5.參見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區(qū)人民法院(2009)杭西知初字第11號民事判決書。
(二)重復侵權的處理
電子商務知識產權審判實務中出現(xiàn)了這樣的情況,在淘寶網(wǎng)上某一網(wǎng)店已經因銷售侵犯商標權的商品被判決停止侵權,但原告在判決作出后不久又發(fā)現(xiàn)該網(wǎng)店在銷售侵犯相同商標權的商品。已經判決處理的侵權行為再次發(fā)生,原告是申請執(zhí)行已經生效的判決還是應當另案起訴。
《民事訴訟法》第111條第(五)項排除了當事人就同一案件的再起訴權,也即“一事不再理”原則在我國民事訴訟法中的體現(xiàn)。主流觀點認為,只有當事人、事實和理由及訴訟請求三部分完全一致,才屬于《民事訴訟法》第111條第(五)項規(guī)定的重復起訴。最高人民法院民一庭對于“重復起訴”的認定采取的識別標準是:“對于重復起訴的當事人,人民法院不能一概駁回起訴或者不加分析一概予以受理。如果當事人兩次起訴的具體訴訟請求相互不能涵蓋和替代,則應當認定為不屬于重復起訴?!薄?】
在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知識產權糾紛中,勘驗是法院可能采取的網(wǎng)上證據(jù)查驗方式,但其只能對勘驗當時的情況進行確認,并不能對勘驗前尤其是糾紛發(fā)生時的情況進行確認?!?/p>
在電子商務知識產權糾紛中判斷原告是否構成重復起訴,關鍵還是看當事人兩次起訴的具體訴訟請求相互間是否能涵蓋和替代。在前述情況中,如果該網(wǎng)站銷售的是相同的侵權商品,則屬于已經判決處理的侵權行為的繼續(xù),在已經有生效判決書判決停止侵權的情況下,繼續(xù)侵權行為,屬于對生效判決的拒絕執(zhí)行,原告可以依據(jù)已經生效的判決要求強制執(zhí)行以達到制止侵權的目的。在前述情況下,如果該網(wǎng)店銷售了侵犯原告其他商標權的商品,或者以其他方式侵犯了原告的商標權,則不能依據(jù)前一生效判決制止侵權行為,因此而發(fā)生的損害后果也完全不相同,可以另行提起訴訟。
在包括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在內的所有的民事案件中,證據(jù)規(guī)則是最重要的程序問題之一。由于電子商務本身具有商品信息電子化、網(wǎng)絡化且商品信息與商品物流相分離的特點,因此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審理過程中應當重點注意證據(jù)形式和舉證責任兩個問題。
(一)證據(jù)形式
由于電子商務與互聯(lián)網(wǎng)緊密相關,交易信息主要以電子信息的形式表現(xiàn),因此在電子商務知識產權糾紛中,電子證據(jù)成為重要的證據(jù)形式。電子證據(jù)具有變化快、容易修改等特點,因此在實務中,公證和勘驗是最為常見的電子證據(jù)固定形式。
對電子證據(jù)進行公證時,需要注意以下問題:(1)盡量不在公證處以外的地點辦理網(wǎng)頁公證保全;(2)詳細記載上網(wǎng)方式和具體過程;(3)準確記錄公證時間、網(wǎng)頁的顯示時間等信息;(4)制作網(wǎng)絡公證時,應保存被公證頁面的電子文檔,以便查看代碼【3】。公證書中的一些瑕疵是否影響公證的效力往往會成為電子商務知識產權糾紛中當事人爭議的焦點,對公證書的常見瑕疵的處理可以參見《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關于知識產權民事訴訟證據(jù)適用若干問題的解答》進行處理。
在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知識產權糾紛中,勘驗是法院可能采取的網(wǎng)上證據(jù)查驗方式。勘驗一般依當事人的申請進行,但有時法官也會根據(jù)案件的審理情況對當事人爭議的事實主動進行勘驗。需要注意的是,勘驗最大的缺點就是只能對勘驗當時的情況進行確認,并不能對勘驗前尤其是糾紛發(fā)生時的情況進行確認,因此一旦互聯(lián)網(wǎng)上的信息有修改,勘驗就不能達到預期的目的。
(二)舉證責任
按照《民事訴訟法》第64條的規(guī)定,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有責任提供相應的證據(jù)。這被稱為“誰主張誰舉證”原則。在電子商務知識產權侵權糾紛中,原告應當證明以下事實要件:原告享有合法有效的知識產權;直接侵權人實施了侵權行為;電子商務交易平臺知道電子交易主體利用其網(wǎng)絡服務侵害他人民事權益;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并未采取必要措施的。電子商務交易平臺應當對其抗辯理由的成立承擔舉證責任,可能涉及到的理由有:電子交易主體的直接侵權不成立;不知道存在利用其電子商務交易平臺實施的侵權行為;知道侵權行為后采取了合理的措施。
電子商務具有商品信息與商品實物不對稱的特點,有時僅憑電子交易平臺上的商品信息難以確定商品本身是否侵權。例如,在寶?。ㄖ袊┤沼闷饭驹V淘寶網(wǎng)侵犯商標權糾紛案中,法院就表示:“然而,現(xiàn)有證據(jù)不能證明網(wǎng)上銷售的涉案商品不是原告生產或者該商品的商標屬于假冒、偽造或擅自制造?!?.參見浙江省杭州市西湖區(qū)人民法院(2009)杭西知初字第11號民事判決書。這種情況下,原告有必要通過公證購買的方式取得商品實物。公證購買的商品實物是否侵權,當事人可能會有爭議。爭議的焦點在于,權利人認為商品實物侵權,商品實物是否必然就侵權,最終如何判斷商品實物是否真的侵權,這需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既要考慮不同的權利類型,也不考慮不同的商品類型。
本文按照民事案件審理中可能遇到的程序問題的順序,分別結合司法實踐中的實際情況論述了電子商務知識產權案件審理過程中的管轄、訴訟主體、審理范圍和證據(jù)規(guī)則問題。電子商務自身具有的交易主體虛擬化,商品信息電子化、網(wǎng)絡化,商品信息與商品物流相分離,有體商品與無體商品并存等特點是造成這些程序問題的根本原因。在解決上述程序問題時,既要充分運用民事訴訟的一般理論和規(guī)則,也要充分考慮電子商務的上述特點,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1】 謝新勝.電子商務視角下的涉外民事協(xié)議管轄制度——以我國《民事訴訟法》第244條的修改和完善為中心【J】.西南政法大學學報,2006(1):71.
【2】 奚曉明.最高人民法院二審民事案件解析(第6集)【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8:168.
【3】 靳學軍,宋魚水.互聯(lián)網(wǎng)的理性與秩序【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6: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