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水滸戲”的傳播
——以《忠義璇圖》為核心

·康小芬·

清宮“水滸戲”的傳播
——以《忠義璇圖》為核心

·康小芬·

“水滸戲”是小說《水滸傳》十分重要的傳播方式之一。清代宮廷大戲《忠義璇圖》是目前現(xiàn)存的最早將小說《水滸傳》全面改編為戲曲的傳奇。它從多個角度對《水滸傳》進(jìn)行改編。其改編方式雖抄錄舊有傳奇，亦形成自己的特色。它的演出情況及對《水滸傳》傳播的影響。

清代宮廷戲《忠義璇圖》改編

戲劇傳播歷來是《水滸傳》深入人心的最重要媒介。在小說《水滸傳》的戲曲傳播過程中，清代宮廷大戲占據(jù)一個重要的位置?！吨伊x璇圖》上承明代“水滸戲”，下啟清末、民國乃至現(xiàn)代的水滸戲曲的繁榮，是清代規(guī)模最大也最完整的“水滸戲”。

一、清宮連臺大戲——《忠義璇圖》的產(chǎn)生背景

清初，宮廷戲曲基本是沿襲明代的體制。在康熙朝時，清廷經(jīng)濟(jì)好轉(zhuǎn)，政局逐漸穩(wěn)定，康熙皇帝曾特發(fā)帑幣一千兩，命梨園演《目連》傳奇，并用活虎、活象、真馬等道具。康熙皇帝對昆曲的熱愛與提倡，為乾隆朝戲劇文化的繁榮奠定了基礎(chǔ)。乾隆皇帝對于宮廷戲劇的要求多效法康熙但規(guī)模更大，不僅六次南巡選南方名伶進(jìn)宮，還專門設(shè)立南府，這是個專門負(fù)責(zé)太監(jiān)宮廷教戲、學(xué)戲事宜的機(jī)構(gòu)，從而使宮廷戲進(jìn)入鼎盛時期。

乾隆初，純皇帝以海內(nèi)升平，命張文敏制諸院本進(jìn)呈，以備樂部演習(xí)，凡各節(jié)令皆奏演。其時典故如屈子競渡，子安題閣諸事，無不譜入，謂之《月令承應(yīng)》。其于內(nèi)廷諸喜慶事，奏演祥征瑞應(yīng)者，謂之《法宮雅奏》。其于萬壽令節(jié)前后奏演群仙神道添籌錫禧，以及黃童白叟含哺鼓腹者，謂之《九九大慶》。①

所謂《月令承應(yīng)》乃按時令演出之戲，《法宮雅奏》為喜慶祥瑞之戲(皇帝或皇子訂婚、結(jié)婚，皇子誕生、冊封貴妃等)?！毒啪糯髴c》則為祝壽添福之戲。而這些數(shù)目繁多的承應(yīng)戲已經(jīng)不能滿足熟知歷史有極高文學(xué)修養(yǎng)的乾隆，于是，乾隆就下旨命詞臣編纂“歷史大戲”：

其后又命莊恪親王譜蜀漢、三國志典故，謂之《鼎峙春秋》。又譜宋政和間梁山諸盜，及宋、金交兵，徽、欽北狩諸事，謂之《忠義璇圖》。其詞皆出日華游客之手，惟能敷衍成章，又抄襲元、明《水滸》、《義俠》、《西川圖》諸院本曲文，遠(yuǎn)不逮文敏多矣。②

《鼎峙春秋》演《三國演義》，《忠義璇圖》則演《水滸傳》。這些“歷史大戲”大多統(tǒng)一為十本二百四十出，若要演完整部戲，花費時間頗長，非經(jīng)旬累月不能完成。柳得恭的《灤陽錄》中就寫到“一旬演完《西游記》，完了《昇平寶筏》筵”③。

《忠義璇圖》現(xiàn)存版本有二：一是殘本二十出，署藍(lán)畹、三元官編寫，其特色是注明每出來源④;二是清內(nèi)府抄本(古本戲曲叢刊編輯部影印九集之十)，作者為周祥鈺、鄒金生等。由此可見《忠義璇圖》經(jīng)由多人之手編寫而成，由于編者水平上的差異，未免藝術(shù)上有所不足。

在《忠義璇圖》之前，小說《水滸傳》在“水滸戲”傳播中的地位是有限的?！端疂G傳》成書后，明代中葉、清初的“水滸戲”大多截取《水滸傳》的某個人物、某些情節(jié)敷演成文，如演宋江的《水滸記》，演林沖的《寶劍記》、《靈寶刀》，演武松的《義俠記》，以及演楊雄、石秀的《翠屏山》，然而并沒有將整部《水滸傳》進(jìn)行改編、搬演。而這些明清時期盛行的“水滸戲”，生活氣息濃厚，廣為流傳，使得詞臣們在改編《水滸傳》時有意識地摘抄許多舊有傳奇，形成《忠義璇圖》。因此《忠義璇圖》的來源有三：一是主要依據(jù)120回本《水滸傳》作為主體構(gòu)架;二為承襲明清廣為流傳的舊有傳奇;三由編者根據(jù)其編撰意圖增加情節(jié)。這三方面的融合，便形成這部宮廷大戲。從《忠義璇圖》開始，小說《水滸傳》得以全面、完整的戲曲形式進(jìn)行傳播。

二、《忠義璇圖》對小說《水滸傳》的改編情況

《忠義璇圖》根據(jù)小說《水滸傳》一百二十回本的內(nèi)容，從洪太尉誤放妖魔至蓼兒洼聚義，基本情節(jié)與小說相符，包括梁山好漢接受招安后殺王慶、討田虎、征方臘等戰(zhàn)役。而從第十本第八出《芙蓉城鬼使神差》開始至二十四出《靈霄闕持旨旌忠》，讓宋江等人下層層地獄接受審判，與李若水等人游天宮形成鮮明對比，結(jié)束全文?？梢哉f是以小說《水滸傳》為經(jīng)，以舊有傳奇為緯，經(jīng)緯交織而成。

《忠義璇圖》對小說《水滸傳》的改編分為以下幾種形式：

(一)除了作為戲曲的演出需要，讓宋江、晁蓋等主要人物在第一本第七出就登臺亮相，其他的人物出場順序、情節(jié)安排基本根據(jù)小說的原有順序，沒有太大改動。如魯智深上梁山前的故事：揮拳除市虎，大鬧五臺山，桃花莊救劉太公之女，倒拔垂楊柳，大鬧野豬林等。其他的如智取生辰綱、打祝家莊、火燒翠云樓等皆按小說《水滸傳》演繹。

(二)在依據(jù)原有小說情節(jié)的基礎(chǔ)上，進(jìn)行局部改動，增加、減少或改編若干情節(jié)。

如第九本第七出《水滸寨宋江下山》、第八出《柴進(jìn)簪花游秘殿》，演宋江為了心愿去東京游玩，林沖為妻子哭墳跟著下山，柴進(jìn)弄到王班直的裝飾進(jìn)皇宮。小說《水滸傳》中無林沖下山哭墳情節(jié)，而柴進(jìn)與王班直認(rèn)識頗為勉強(qiáng)，是由燕青請王班直見柴進(jìn)，柴進(jìn)說與王是童稚之交，王看半晌不認(rèn)識。后兩人一起喝酒，柴進(jìn)問王班直頭上插花用意，王馬上就說明緣由，不合情理。而戲曲中則改為，因林沖下山哭妻遇侍女錦兒，錦兒已嫁林沖昔日好友王班直，林沖引宋江等人與王班直結(jié)識，宋江再問王為何如此打扮，王說明情況并借一套裝飾與柴進(jìn)，既表現(xiàn)出林沖上山后對妻子不忘情，與前面夫妻訣別相呼應(yīng)，又使故事發(fā)展更為自然，所以這部分內(nèi)容在戲曲中的處理更為合理些。

第五本第二十一出《桃花莊強(qiáng)逼姻緣》，據(jù)《水滸傳》第五回《小霸王醉入銷金帳》，敷演劉太公與妻巫氏、女一娘外出賞桃花，遇見周通，周通強(qiáng)下聘，再寫魯智深借宿桃花莊，進(jìn)而周通洞房被打，情節(jié)頗為曲折。

(三)用水滸人物演繹新故事，新情節(jié)。這些故事與小說沒多大關(guān)系，只是把新編的故事情節(jié)融入到水滸故事本體中。如劫黃泥崗事發(fā)后，白勝被捕，小說中是何濤在白勝家中捉得白勝及其妻子，而戲曲中地點則改為賭場。第三本第五出《趁糾賭白勝差拏》寫白勝與眾賭徒聚賭場景，利用大量賓白勾勒出賭場輪廓?！豆纳显橹浑u起釁》花了大量篇幅寫時遷與店小二斗嘴情節(jié)，先是進(jìn)店因小二怠慢時遷，于是時遷便偷帽，偷銀，再偷雞，報復(fù)店小二。在四本第十八出《宋江作伐締新姻》，宋江為秦明、花榮妹主婚，增加嘍啰下山尋王老兒作儐相，王矮虎與王老兒相互戲謔等情節(jié)，純粹是為了娛樂觀眾。

(四)增加小說以外的故事情節(jié)。這其中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抄錄舊有傳奇(見下文)，另一種是加入一些與小說《水滸傳》無關(guān)的故事情節(jié)。后者如《宣諸神發(fā)明衷旨》，眾神齊聚，宣告宋朝將有大劫，四大寇作亂，而后南渡，得中興。增加遼、金二國的戰(zhàn)事及欽、徽二宗被俘情節(jié)，如在第一本第二十出《金主親征伐契丹》、第二本第一出增加《金國主草地行圍》寫眾番將擁金主上場，圖契丹、滅宋朝;第五本二十出《蕭奉先與師拒敵》、《幽燕路祗迎王師》寫契丹兵敗，蕭太后出逃，群臣降金。另外為宣揚其“忠義”主題，增加對李若水拒絕富貴，不做降臣，張叔夜盡職為國，絕食自戕的表彰，及兩人死后《靈霄闕持旨旌忠》情節(jié)，反襯梁山好漢的“不忠不義”，當(dāng)然這是為了達(dá)到編者編劇的政治意圖。再者第十本第八出至二十二出(除李若水、張叔夜故事外)都是在描述梁山眾好漢下地獄，遭十殿閻羅陰審，極力渲染眾人下地獄的恐怖情景，似有以儆效尤的意味，表現(xiàn)對宋江等農(nóng)民起義頭領(lǐng)咬牙切齒的痛恨。最后由于是宮廷大戲，亦不能免俗地增加一些純粹為了獻(xiàn)瑞呈祥、歌功頌德的戲文，如第二本第二十四出《銀岳峰頭獻(xiàn)玉芝》宋徽宗與眾大臣賞花，宮娥采花獻(xiàn)靈芝，呈現(xiàn)出一派祥瑞的太平景象。

三、《忠義璇圖》對舊有傳奇的承襲

關(guān)于《忠義璇圖》對舊有傳奇的承襲情況，除了一些已佚戲曲外，其他的情況如下［1為第一本，(20)為第二十出］：從上表可以看出《忠義璇圖》對舊有傳奇的抄錄情況主要有以下幾種：

《忠義璇圖》舊有傳奇1(20)長老修書遣醉客《虎囊彈》山門2(17)閻婆惜傳情甌茗《水滸記》(3)邂逅3(3)黑三郎無心納妾《水滸記》(15)聯(lián)姻3(7)暗偷香蜂狂露相《水滸記》(21)野合3(10)閻氏放刁成怨鬼《水滸記》(23)感憤、(24)鼠牙3(13)景陽岡斃虎遇兄《義俠記》(4)除兇、(6)旌勇3(15)潘金蓮癡情誘叔《義俠記》(8)叱邪3(16)武二郎出路別兄《義俠記》(10)委囑3(17)為挑廉無意傳情《義俠記》(12)萌奸3(18)裁衣料金蓮野合《義俠記》(14)巧媾3(20)泉臺冤夢驚同氣《義俠記》(17)悼亡3(21)靈桌霜鋒獻(xiàn)并頭《義俠記》(18)雪恨3(22)武都頭孟州遣戍《義俠記》(19)薄罰4(21)老管營惜士免刑《義俠記》(24)締盟5(8)飛云浦橋邊喋血《義俠記》(29)全軀5(9)鴛鴦樓夜試霜鋒《義俠記》(30)報怨6(4)惹狂蜂巧云認(rèn)義《翠屏山》(8)戲叔叔、(9)送禮6(5)敦正氣酒肆訴請《翠屏山》(19)知情、(20)酒樓6(6)行反間蘭房掉舌《翠屏山》(21)反誑6(7)真拿奸行兇破曉《翠屏山》(23)殺頭陀、(24)、(25) 6(8)翠屏山對明心跡《翠屏山》(26)殺山7(17)時遷盜取雁翎甲《偷甲記》(15)偷甲

(一)以小說為主體的大前提下，抄錄舊有傳奇的片段并鑲?cè)肫渲?。對舊有傳奇的利用主要在于排場和唱詞，相對而言，說白部分改動較隨意，這就是《嘯亭雜錄》里所說的“抄襲”。如演宋江與閻婆惜本事時，如上圖所示，出自明代許自昌的《水滸記》⑤?！端疂G記》演宋江事，其中既有張三郎借茶、閻婆惜活捉張三郎，又有張三郎調(diào)戲宋江妻孟氏等出。唱曲基本相同，如《閻婆惜傳情甌茗》與《水滸記》中《邂逅》，《邂逅》曲子為“似娘兒、醉花蔭、前腔、一封羅、前腔、醉羅歌”，而《閻婆惜傳情甌茗》直接由閻唱“一封羅”開場，下面曲牌完全相同。只在賓白方面有所增減，如第十七出中，張文遠(yuǎn)與閻婆惜初次見面時，《忠義璇圖》增加了張文遠(yuǎn)的對白。張白：“學(xué)生那敢請問宅上尊姓?”閻白：“姓閻……”，“若是這一個閻字，學(xué)生是鬼哉”等說白。另外在第二本第十九出《劉唐酣醉擒為賊》盡管情節(jié)不同，但有三支曲出自《水滸記》的“醉花蔭”、“四門子”與“水仙子”。

《忠義璇圖》對《義俠記》⑥的承襲與《水滸記》基本相同。《義俠記》明代沈璟撰，演武松事，景陽崗斃虎、遇兄、殺嫂、降蔣門神。十字坡認(rèn)義，飛云浦報仇，血濺鴛鴦樓，據(jù)小說《水滸傳》第二十三回《景陽岡武松打虎》至三十一回《張都監(jiān)血濺鴛鴦樓》，多了武松妻賈氏之事。《忠義璇圖》只選武松事。具體：《義俠記》中《盟奸》曲文為：“一江風(fēng)、前腔、紅衲襖、前腔、皂羅袍、前腔”，與《忠義璇圖》第三本第十三出《為挑簾無意傳情》基本相同，少了“紅衲襖”、“皂羅袍”。而《景陽岡斃虎遇兄》出自《義俠記》第四出與第六出，唱詞全同，說白稍有增減，如把“吊睛白額虎為害”改為“吊睛白額虎吃人無限”，“欲投宋公明”改為“喜遇宋公明”等。

《翠屏山》⑦明代沈自晉撰，演楊雄事，從楊與石秀結(jié)義，石秀居楊家，識破潘巧云與僧裴如海奸情，被巧云反咬一口，石秀伺機(jī)殺裴，楊雄殺巧云于翠屏山。情節(jié)據(jù)《水滸傳》第四十四回《病關(guān)索長街遇石秀》至第四十六回《病關(guān)索大鬧翠屏山》。其承襲情況與《水滸記》、《義俠記》同，此處不再贅述。

(二)照錄舊有傳奇中的單出。舊有傳奇中的某些精彩片段，《忠義璇圖》收錄其中。如第一本第二十出《長老修書遣醉客》出自邱園《虎囊彈》的一出《山門》，演魯智深事。據(jù)《曲海總目提要》卷二十七所收錄《虎囊彈》：前半部分為魯智深救金氏父女，打死鄭屠，逃走后遇金氏父女與其恩主趙員外，為避禍智深五臺山為僧。后半部分寫趙員外被誣為通梁山的賊人，其妻金氏為其鳴冤，得釋，仇人亦為趙犬所嚙而亡。曲文全同，個別字句有所不同。如《寄生草》“我漫(謾)拭英雄淚，相隨(辭)處(乞)士家”⑧(括號內(nèi)為《忠義璇圖》)。

第七本第十七出《時遷盜取雁翎甲》摘自范晞?wù)堋堆泗峒住发?一名《偷甲記》)中的《偷甲》，只多了“金雞叫”、“惜奴嬌”，少了“夜行船”、“嘉慶子”、“么令”三支曲。

(三)只取故事情節(jié)。這種情況比較特殊，只有在第四本第十九出《母夜叉當(dāng)壚鳩客》參考清代唐英《十字坡》⑩雜劇，先是孫二娘自我介紹，寫貨郎上場求婚配，再寫武松三人識破人肉饅頭，武松與孫二娘打斗等。盡管一個是雜劇，一個是傳奇，但可以看出明顯的模仿跡象。如孫二娘的唱詞部分“好吃人肉孫二娘，江湖綽號母夜叉”改為“殺人好似天魔女，綽號有名母夜叉”，并把孫二娘唱詞中的兩次“替天行道”刪去。而貨郎的唱詞、說白由俗改為雅，失去唐英《十字坡》雜劇語言潑辣、俚俗、詼諧的特點。

四、《忠義璇圖》改編小說《水滸傳》的優(yōu)劣

作為清代最高統(tǒng)治者所倡導(dǎo)的宮廷大戲，《忠義璇圖》的傳播影響不同于一般的“水滸戲”。從改編規(guī)模而言，《忠義璇圖》與明清時期的水滸雜劇、傳奇最大的不同在于，它是將整部《水滸傳》敷演成戲。在十本二百四十出的宏大結(jié)構(gòu)中，囊括小說中絕大多數(shù)的重要情節(jié)，從而使《水滸傳》得以完整地展現(xiàn)在舞臺上，這無疑對小說《水滸傳》的傳播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然而，因為是清代統(tǒng)治者倡導(dǎo)的戲曲，其中不乏許多封建思想的糟粕。從思想上，周祥鈺等人遵從統(tǒng)治者的意愿，對《水滸傳》“忠義”主題做了全新解釋。第一本第五出《歸正傳副末開宗》中開場白“夫忠者，事上之盛節(jié);義者，處己之大經(jīng)。人能識此兩字，守之終身，則達(dá)而在朝，經(jīng)文緯武，為國家宣力之良臣;即窮而在野，市井草莽，也不失安分守己之百姓。今宋江等一百八人，秉豺狼虎豹之姿，行奪攘矯虔之事，皆黥刖遷徙之輩，矜揭竿斬木之雄，反詭稱天罡地煞等名，以為惑世誣民之具。豈有星精下降，相率為盜之理?此實為圣世所必誅，清時所不赦”?，極力貶斥梁山好漢的“假仁假義”、“欺世盜名”，不僅讓梁山好漢下血湖地獄、刀山地獄，飽受折磨，并最終貶入畜生道。與“忠義”的張叔夜、李若水等人死后游天宮，會宴群仙，形成鮮明的對比，編者之心，昭然若見。

結(jié)構(gòu)上，為了達(dá)到“歌詠太平之文，寓維持風(fēng)化之意”，不免刪去一些情節(jié)，使得一些內(nèi)容前后矛盾。如對晁蓋中箭后沒交代生死，直接跳到吳用計賺盧俊義，使得攻打東平府師出無名。最明顯莫過于既讓宋江等“蓼兒洼聚義”，而又讓其接受陰審。本末倒置，一些枝節(jié)反而成了主干，如《鼓上蚤只雞起釁》整出戲時遷與店小二的對白占據(jù)了大部分篇幅。而《水滸傳》中三次招安，在《忠義璇圖》一次就成功，大伙樂享富貴。前后主題不一致，編者在陰審部分極力貶低宋江等人，但在整部戲曲卻是不知不覺表彰他們的忠貞和義氣，使梁山好漢在舞臺上的形象栩栩如生。

《忠義璇圖》雖保存完整，但與《昇平寶筏》、《鼎峙春秋》、《勸善金科》有詳細(xì)上演記錄不同，翻遍王芷章《清昇平署志略》與周志輔《清昇平署存檔事例漫抄》卻找不到上演跡象。

然而《忠義璇圖》對后來“水滸戲”的創(chuàng)作影響深遠(yuǎn)，京劇及一些地方戲曲的“水滸戲”，不少是吸收或改造了《忠義璇圖》中的人物或情節(jié)。據(jù)陶君起的《京劇劇目初探》收錄的“水滸戲”有71種，有一部分就直接來自《忠義璇圖》。

注：

①②［清］昭梿《嘯亭雜錄》，中華書局1980年版，第377、378頁。

③［朝鮮］柳得恭《灤陽錄》卷二，見《遼海叢書》第一冊，遼海書社1985年版。

④《忠義璇圖》殘本二十出，參見趙景深《談清宮大戲〈忠義璇圖〉》(《藝譚》1980年第2期)。

⑤⑥⑨⑩傅惜華《水滸戲曲集》，古典文學(xué)出版社1958年版。

⑦張樹英《沈自晉集》，中華書局2004年版。

⑧［清］錢德蒼《綴白裘》第三集，中華書局2005年版，第265頁。

?古本戲曲叢刊編刊委員會輯《忠義璇圖》第一本，中華書局1964年版。

作者單位：福建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

責(zé)任編輯：徐永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