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孤獨的“水性”——解讀沈從文湘西作品的“水性”

王玉霞

(翠景東方小學(xué),廣東中山 528400)

水,在中國思想文化中有著豐富的象征意蘊(yùn)。先秦的哲人們,早己認(rèn)定在人類社會與自然界之間有著共同的原則,并對滋潤生命的泉源——水,賦予了相當(dāng)廣泛的社會屬性和道德內(nèi)涵。水的柔弱不爭,啟發(fā)了老子“出世無為”、“上善若水”的哲學(xué)理念;水的流動不居,觸動了孔子對“不舍晝夜”的時空變遷的感慨。由此可見,水已滲透到人類文化的深處,不單是一種簡單的、客觀的物質(zhì)形態(tài),撩開她物質(zhì)的帷幕,便可發(fā)現(xiàn)一個神秘的、精神的世界。

前人的研究中很多人都關(guān)注到沈從文的作品里到處都洋溢著湯湯流水,于是關(guān)于沈先生的作品與水的關(guān)系的研究也多的不勝枚舉,這些研究的主要觀點不外乎:1,沈從文對自然的關(guān)注,對自然野性的生命形式的關(guān)注都與水有關(guān)系;2,“水啟示他不息向前,否定舊我,放大自己;3,水的柔濡和強(qiáng)韌養(yǎng)就了沈從文的性格和善利萬物而不爭的人生態(tài)度;4,還有論者以孔子的那句“知者樂水,仁者樂山”指出水意象的“智慧”象征意蘊(yùn)。

因為不同的人從不同的角度看水,水帶著人們的主觀愿望,便有了不同的意味。但只看那身邊或急或緩的河流,看著流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偶見有人在河邊小釣,亦或是望見三五小孩在淺水旁嬉水,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從容淡泊的情懷,而決非上述那些“名垂千古”的“哲學(xué)思想”;發(fā)現(xiàn)偶有風(fēng)過,幾片落葉落入水中,隨水飄去,讓人傷懷的是那份曠世的“孤獨”。就因為那幾片寥寥落葉,更襯出水的孤獨了。

筆者將從“寧靜”與“孤獨”兩方面來解讀沈從文湘西作品的“水性”。

一、寧靜

沈從文湘西題材的作品中的人、物、景大多活躍在水邊,沾染了水的靈性,水的空寂,在毫不察覺中水的那份寧靜與孤獨也糅合著作者的情感躍然紙上,讓讀者油然而生無限向往之情。沈先生與水有關(guān)的經(jīng)典之作有《邊城》、《三三》、《湘西書簡》、《湘西》。這些作品正如沈先生所說的:哀樂人事常是濕的…我所寫的故事,卻多數(shù)是水邊的故事。故事中我所最滿意的文章,常用船上水上作為背景。我故事中人物的性格全為我在水邊船上所見到的人物性格。

沈從文生活在水鄉(xiāng),以水為伴,于是水訓(xùn)練了他的想象力;水教他切近生活原態(tài),浸入生活底層去親近和認(rèn)識各式各樣奇異的人生;水給他的作品帶來流動的樂感和寧靜,孤獨的格調(diào)。在沈從文那里,水已超越它自身的物質(zhì)形態(tài),它已不單是一種感官對象,也不單是寫作的材料,它是一種主觀的形式,一種生命的象喻。沈先生借助于對水的觀察,來實現(xiàn)對生命的直覺;借助對水的性態(tài)的把握,去洞悉生命的內(nèi)蘊(yùn)。同時,又把自己獨特的生命體驗注入長流,使之更加絢麗多姿。水成就了沈從文,沈從文成就了水。

沈先生善于用平淡的語言向讀者展現(xiàn)一個廣闊的空間,用平鋪直敘敘的方式勾勒一幅幅生活或悲或喜的原生圖。這些原生圖使人欣賞起來是多么的平易近人,看著感覺好像身邊的鄰家事,可是在平淡之中,那些大是大非的問題已經(jīng)悄然突出,發(fā)人深省。讀了沈先生的作品,覺得用“淡泊以明志,寧靜以致遠(yuǎn)“幾個字來形容,再貼切不過了。

在沈從文的作品中,不用深查,我們就可以隨處感受到作家對水及其所蘊(yùn)含的意味的鐘愛之情,其不惜筆墨,為的就是通過水此種潔凈而無瑕的事物來對人性有更深層次的認(rèn)知和把握。

沈先生有關(guān)湘西的作品,大多都發(fā)生在水邊?？墒巧蛳壬@樣善于運筆的性情中人,面對湘西的水,似乎有一些“詞窮”,“透明”“靜靜”的字眼在文中反復(fù)出現(xiàn)?！办o靜的河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卻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魚來去皆可以計算?！?/p>

沈先生筆下的水不著眼于水的“驚濤拍岸”的磅礴氣勢,他筆下的水,或為清泉一泓,或為湍流奔走于深澗,皆清亮可喜,動水激起層層水霧,如夢如幻,靜水中白石游魚歷歷可見,如浮在空氣中。無論動水或是靜水給人的感覺都是那么干凈透明。因為干凈故無多少欲望,因為透明,即便是再野的水也帶著一分寧靜與從容。

就是這樣干凈、透明的水滋養(yǎng)著湘西這一方人、一方物,這一方人與物便也帶著水的“從容”世代寧靜地生活著?！靶〈媳M長灘后,到了一個小小水邊,有母雞生蛋的聲音,有人隔河喊人的聲音,兩山不高而翠色逼人。許多等待修理的小船,皆斜臥在岸上,有人在一只船邊敲敲打打……鑼聲一起,修船的,放木筏的,劃船的,都停止了工作,向鑼起處望去?！边@是一幅多么美好的鄉(xiāng)村生活畫,聲音多卻不嘈雜,處處顯示出生活的實在,難道還有誰看到這些光景不攫然神往么?

作者心中寧靜,故能靜下心來捕捉這一畫面,心中無欲望故能從這些夾雜著多種聲音的情景里捕捉到“迫人心扉”的寧靜。

水邊的桃花、水車、吊腳樓,皆因這水,雖妖嬈,卻不張揚,雖然喧囂卻遠(yuǎn)離了城市的欲望。只是通過那悠悠流水把那份亙古不變的“寧靜”傳遞給了后來人。

“水手”這一名詞一直活躍在沈先生的筆下。他們或年弱,或年邁,或強(qiáng)壯如牛,或骨瘦如柴,皆是為了糊口,終其一生在水里摸爬滾打。然而他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生存而生存,有了錢,就上岸去吊腳樓吃葷酒,沒錢了又重新回到船上為了幾角幾分錢大把地賣力氣。

“不問所過的如何貧賤艱難的日子,卻從不逃避為了求生而應(yīng)有的一切努力。在他們生活愛憎得失里,也依然攤派了哭 ,笑,吃,喝?！?/p>

瞧,這就是沈先生的風(fēng)格,即便同情水手的貧窮,低賤,也不把同情的淚水灑在紙上,只是從容地描繪他們的喜、怒、哀、樂。然正是這份從容,卻不知打動了多少讀者的心。

沈先生最會描寫女孩子靜態(tài)的美了。傍水生長的湘西妹子如:十五歲的蕭蕭、十五歲的三三、十五歲的翠翠,這些女孩子一律是十五歲,一律是黑臉,長眉毛,小嘴,長辮子。十五歲的年齡應(yīng)該是奔跑在田野上,談笑在同伴間,歡笑在小河邊。然沈先生并沒有刻意去雕刻這些女孩子這些動態(tài)的美,卻用從容的筆觸向我們展示了這些女孩子寧靜的生活。

翠翠除了坐在門外大石頭上用棕葉編蚱蜢、蜈蚣玩,還有就是帶著黃狗在溪邊看各路渡河人的新花樣,聽渡河人的閑言,再有是到鎮(zhèn)上看捉鴨子比賽;蕭蕭的任務(wù)是為丈夫編小小笠帽玩,帶丈夫到野外采野果子吃;三三的活是在水邊摘金針花,用繩子結(jié)連環(huán)玩,跟魚塘里的魚兒說話,隨母親到堡子里送雞蛋……

這些青春靚麗的生命遠(yuǎn)離了城市的欲望,過著寧靜如水般的生活。如果心不靜,怎能把這生活過的“波瀾不驚”呢?

因為這寧靜的氛圍,淳樸的鄉(xiāng)俗,就連那些住在吊腳樓里,吃“四方飯”的妓女也變得有情有意了。

這些活躍在沈先生筆下的人或物,雖然命運不同,身份不同,但是他們一律都很“從容”,都是很實在地活著。

二、孤獨

不管時間如何流走,不管世間風(fēng)云如何變遷,水依然是或急或緩地向前流去。這一路流去,也途經(jīng)繁華似景,也偶遇落紅與船只,但是這些對于水而言也只不過是驚鴻一瞥,他們都有各自的去處,不會陪著水一路向前,向前,說到底,水的這一份“不舍晝夜”的執(zhí)著依然是孤獨的。

我想沈先生也是深知這水的孤獨,記得他說過“孤獨一點,在你缺少一切的時節(jié),你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還有個你自己。”這是一句真話。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與思想,可以說是皆從孤獨得來的。我的教育,也是從孤獨中得來的。然而這點孤獨,與水不能分開。

因為有著和水一樣的孤獨,沈先生的作品中,詞語閃爍間,喧鬧間,姹紫嫣紅間,輕描淡寫間,濃墨涂抹間,總隱藏著,或張揚著或深或淺的“孤獨”,在這或濃或淡的“孤獨”里尋找美麗。

都說女人如水,她們有著水的輕柔,有著似水的韌勁,所以作者的作品中,總也少不了水和女人。而在作品《三三》和《邊城》里,作者筆下的女人把水的那份“孤獨”展現(xiàn)地淋漓盡致。

作品《三三》,《邊城》都是描寫發(fā)生在水邊的故事,作品中那迫人心扉的孤獨,讓人無處可躲。作品《三三》《邊城》中,三三、翠翠是美好的,同時又是孤獨的。當(dāng)這二者結(jié)合在一起時,孤獨尤現(xiàn)突出。三三、翠翠都是15歲,15歲應(yīng)該是熱鬧的,所以作者在作品中,也多處洋溢著熱鬧,但是這熱鬧不屬于15歲的三三和翠翠。三三隨同寡母住在碾房,翠翠隨同祖父住在溪邊的塔下。他們家周圍皆是小河流水,風(fēng)景宜人。

“牛羊花轎上岸后,翠翠必跟著走,送隊伍上山,站到小山頭,目送那些走去很遠(yuǎn)了,方回轉(zhuǎn)船上,把船牽靠近家的岸邊。且獨自低低的學(xué)小羊叫著,學(xué)母牛叫著,或采一把野花縛在頭上,獨自裝扮新娘子?！?/p>

不能和同齡人玩耍,卻只能與小動物說說悄悄話,而這小動物卻也很忙;偶見有熱鬧便執(zhí)著地追上去,且目送那熱鬧遠(yuǎn)去,然后再獨自品嘗那已然逝去的熱鬧。

作者筆法之高明正在與此,不說孤獨偏說熱鬧,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到這熱鬧背后的孤獨,然這孤獨卻讓15歲的女孩子來承受,任誰看了,都頓覺心中酸楚。小女孩子生長環(huán)境的孤獨與水的孤獨有什么不一樣呢?

然這并不能道盡作者心中的孤獨。作者曾寫道“這種多數(shù)人真是為生而生的。但少數(shù)人呢,卻看得遠(yuǎn)一點,為民族為人類而生……我們應(yīng)當(dāng)莫自棄,也應(yīng)當(dāng)?shù)冒炎约耗燮饋?”

作者心中志向高遠(yuǎn),是屬于那些“為民族為人類”的那一類。這一類人雖然活得充實而又光輝,但是在那個年代,理解他們的人又有多少呢,又有多少人同他們站在同一個戰(zhàn)壕呢?說到底他們?nèi)匀皇枪陋毜摹?/p>

作品中,作者通過描寫女孩子心中萌芽的愛情來傳達(dá)自己那一份不被人理解的事業(yè)。愛情是多么讓人陶醉的事情,可是三三和翠翠的愛情也是孤單的很,仿佛那情那愛只屬于她們自己,與其他人是不相干的一件事。

15歲的女孩子對于愛情似懂非懂,卻是已經(jīng)到了要談婚論嫁的年齡。三三不能稱為愛情的愛情是管事先生取笑產(chǎn)生的,翠翠的愛情是爺爺提醒,大佬、二佬唱歌唱開的。于是女孩子心中便有了朦朧的愛情,然這份感情只能深深埋在心理,卻是羞于道與外人聽的,只能是“向天空一片云一顆星凝眸”。

愛情在心中還沒有熱乎,便隨風(fēng)散了,又只剩下孤零零的女孩子了?！叭玖⑾?眼望一泓碧流,心里好象掉了什么東西,極力去記憶這失去的東西的名稱,卻數(shù)不出?！?/p>

很平淡的語言,讀來卻非常想哭,好像“四兩撥千斤”一樣,這平淡的語言一下子觸到了內(nèi)心最柔軟處,讓我們聯(lián)想到自己最孤獨的時刻。

都說沈先生的作品寫的美,可是這么美好的東西,看了讓人熱淚盈眶。讓我們感動,讓我們心生悸動的就是作品中那如影隨形的孤獨。

沈先生的筆下,少不了如花綻放的少女,更少不了在浪里搏擊的水手。沈先生的作品《湘西散記》與《湘西書簡》中描繪了辰河里30多萬水手的眾生相。筆下的水手非常廉價,皆身手敏捷,有膽量,有氣力,有經(jīng)驗,且一律不好好說話,非得像罵人那樣說話,必得帶些“野”字。

別看作品中,水手這么廉價,粗野,但是沈先生在行文中,多處出現(xiàn)了“寂寞”的字眼?！盎蛞粺o所為,只是不甘寂寞,好事好玩想到岸上去烤烤火談?wù)勌斓?則莫不提了桅燈……”

想想看,在無盡的黑夜里,一個人提著一盞昏暗的油燈步行在泥濘路上,那孤單的背影在昏暗的燈光下,且行且停,那忽明忽暗的燈光由遠(yuǎn)及近,又由近致遠(yuǎn)。這不是孤獨,是什么呢?

長行在水上,感受最深切地就是那無休無止的“靜”了。

“船停了,真靜。一切聲音皆像冷得凝固了,只有船底的水聲,輕輕的輕輕的流過去。”

這樣靜,沈先生作為一個坐船人,第一次就感受到了可怕的孤獨,“現(xiàn)在我方明白,路上危險到?jīng)]有,卻只是寂寞”。偶爾地旅行于水上,對于這靜得可怕的“寂寞”就如此恐 慌,而水手卻是常年累月地隨船上行或下行,那份寂寞也就可想而知了。

總是往返于同一條河流,肯定不會驚艷水邊的奇花異草,山的俊俏突兀,甚至于對“險象環(huán)生”的水也不再有激情了。水手們生存的環(huán)境是寂寞的,生存的方式就是搖櫓,即便是大雪天,兩毛錢就得要從天亮拉起一直到天黑,遇應(yīng)當(dāng)下水時,便即可下水。說到底,生存的方式也是寂寞的。對于這些水手,最大的快樂也不過是多吃一片肉,多吃一碗飯,最享受的事情就是拿錢去吊腳樓找女人。他們愉悅身心的愿望也是寂寞得讓人如此心傷。

沈先生的作品里少不了吊腳樓,更少不了那些唱著小曲,燒著小煙的從事人類最古老行業(yè)的“妓女”呢。沈先生筆下的妓女皆有一些情誼?！啊业饶?0天,你有良心,你就來'說著,嘭的一聲把格子窗放下了。這時節(jié)眼睛一定已紅了?！比绻豢催@句話,你肯定以為是正在話別的小兩口呢。

誰能想到這樣有情意的話語,這樣撒嬌的動作卻是出自一個妓女之言、之行。“妓女”這份職業(yè)本就沒有尊嚴(yán),不能像普通的少女那樣愛一個人,如果愛上了人,便也離悲劇不遠(yuǎn)了,古有“杜十娘”的“怒沉百寶箱”的故事傳了一代又一代,這些艷麗、聰慧的女人皆因這“情誼”寂寞地死去。

現(xiàn)在這份情意又使這些住在吊腳樓的“妓女”們美麗地寂寞著。這份職業(yè)注定了她們悲劇的收場。

“直到病倒了,毫無希望可言了,就叫冒伙們用門板抬到哪類住在空船中孤身過日子的老婦人身邊去,盡她咽最后一口氣,死去時,……土里一埋也就完事了”

沈先生作品中的水手與妓女的命運是相似的,這兩類人在苦難的生活中,互相慰籍著。片刻的歡愉,換來的卻是更難耐的寂寞。我想這正是作者構(gòu)思的巧妙指處吧,作品中的文字就像那弱柳拂風(fēng)般不著痕跡,卻已經(jīng)在讀者心中把孤獨的種子播下了。

沈從文不愿在一個固定的或別人派定的公式中終其一生,而是“盡管向更遠(yuǎn)處走去,向一個生疏世界走去,把自己生命押上去,賭一注看看,看看我自己來支配一下自己,比讓命運來處置我更合理一點呢還是更糟糕一點?”(《從文自傳》)這是主體性的生命,是創(chuàng)造力旺盛的生命。也正是對生命的這種體認(rèn),使得作者以寧靜、孤獨的眼光來審視“湘西世界”的三三、翠翠們,妓女、水手們,那種仿佛懸浮于時間之外的蒙昧生命。

水流動不居,它不像山巒那樣聳立于空間某一點上,靜穆、凝重,而是在不可逆的時光中,聽從遠(yuǎn)方的召喚,尋找山外的世界。它的流淌從容不迫,它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成就了水的寧靜。它不時調(diào)整、改變自己的運動軌跡,永遠(yuǎn)執(zhí)著地向前,不為飛舞的蘆花停留,不為細(xì)枝上跳躍的水鳥所動,在水的前行中,它卓爾不群地孤獨著。在長途跋涉中,水在從容、寧靜中孤獨著,在孤獨中彰顯著它寧靜、執(zhí)著的追求。這不正是沈從文生命歷程的寫照嗎?

[1]沈從文.從文自傳[M].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8.

[2]謝敬鈞.如水柔弱,似水強(qiáng)韌——試談沈從文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水情結(jié)[J].南昌教育學(xué)院學(xué)報,2003,(4):11.

[3]沈從文.邊城[M].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8:34,392,394.

[4]沈從文.湘西散記[M].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8:80,86,94,95,100,171,180,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