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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中

      2024-08-21 00:00:00艾平
      海外文摘·文學(xué)版 2024年8期
      關(guān)鍵詞:土坡太久園子

      喜歡一人獨行,沒有拒絕交際的意圖,也并非排斥喧鬧,而是預(yù)留一點空間給自己。

      “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綠。柳外飛來雙羽玉,弄晴相對浴。樓外翠簾高軸,倚遍闌干幾曲,云淡水平煙樹簇,寸心千里目?!表f莊在這首《謁金門·春雨足》詩詞中,描繪了雨中行雨中情,把渴盼伊人歸來的情愫發(fā)揮得恰到好處,隱約而不模糊,給人一種折射感,并以此扣動原野之魂,撩撥人的情思。是啊,那個心系的人在哪里呢?

      雨中的湛河安恬如處子,很溫柔。太久太久,沒有這般享受了。我知道忙于工作不是理由,但又沒有更好理由來開脫自己。企業(yè)人像鐘表指針一樣,打卡每天每小時,這是生存的儀式。就在今早,聽到鬧鐘鈴還打個激靈,忙不迭地穿衣起床,欲上班去。愣過神,便是自嘲:“內(nèi)退已有月余,起早貪黑日子沒過夠哇!”滿三十年工齡是個標志性數(shù)字,內(nèi)退則是畫在這一數(shù)字下面的紅線。于我,閑下來做回自己,不啻一次解放。況且,一個人喜歡做的事情,為什么要由兩個或更多的人來完成呢?就像逛街,看到心儀東西,本想討價還價,可同伴卻說疵點不可容忍。緊接著換門頭,催促聲一浪高過一浪。及至別處賣場,有可心物件,也會因于干擾而猶豫起來。

      遐思中,堤腳傳來嘻嘻聲,放眼望去,見幾個孩童在大人陪伴下,做放生準備,沒有祈禱儀式,也沒有看到他們渴望回報的眼神。一群群復(fù)歸水鄉(xiāng)的魚苗,搖著尾巴游向河心。于我,是一個引擎,放飛思緒,飄然到佛境,悟那佛偈里的哲理:苦非苦,樂非樂,只是一時的執(zhí)念而已。河水蕩漾,悠然而來,悠然而去,推波送舟,千年流淌而不息,因于生命之力不輟。這是河的執(zhí)著,不言樂,何以有苦?放下泥沙,輕裝前行,是以有清明澄碧。

      從上游漂來一舟,舟上人身體后傾,提足做金雞獨立狀,一手擎篙如投擲標槍,另一手舉手機玩自拍。聽到岸上有人招呼那青年,我才意識到他們在拍抖音。儀式感是網(wǎng)紅的財路,拉風(fēng)定格了打賞者的審美視角,我在為他捏把汗時,也禁不住把鏡頭轉(zhuǎn)向橡皮筏,拍了幾張,只為一時好奇。

      不覺間,行至鐵橋口,拐進河濱公園北門。園子里的各種植物,在雨中吐著幽幽的光,一片清新,又不失慣常風(fēng)度,呈現(xiàn)抵抗風(fēng)雨的姿態(tài)。偶爾走過的游人,來去匆匆,沒有誰關(guān)注它們的存在,正如我沒有注意到園區(qū)有片櫻花樹一樣。記憶里殘存的,唯余園子中心那座土坡,和土坡上蔭翳蔽日的柏樹林。我喜歡走在土地上的感覺,有彈性有起伏,適于邊走邊胡思亂想的人,即使絆腳了,也不至于磕破自己。另一個原因是,與我童年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家鄉(xiāng)的泥濘路曾是我走向城市的開端。是離家久了,還是故鄉(xiāng)遠了?我多想到坡頭坐上一會兒,揀幾粒柏針捏在手中,享受一下刺穴的感覺,然后,穿過林子去看湖。

      湖邊亭臺上,聚著一群男男女女,大都在退休的年紀,唱得熱火朝天,有擺弄樂器的,有拉開唱腔放飛自我的,也有靜觀水面變化者,誰也不影響誰的情緒,默契如許。此刻,涼風(fēng)習(xí)習(xí),穿湖而去,撫動著岸柳的枝條,發(fā)出摩挲聲,仿佛驚擾了棲枝鳥,嘎嘎地叫著飛向湖邊土嶺,隱沒于樹叢中。湖水里的金鱗,忽而潛泳,忽而浮出水面,似在啜飲飄落的甘霖。

      而亭脊?jié)L落的雨,滴滴答答,砸出一圈圈波紋,也撞進我的心,把我引向思悟的水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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