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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城

    2024-01-31 01:58:54許無恨
    西湖 2023年12期
    關(guān)鍵詞:奧賽

    許無恨

    孫穩(wěn)邀我吃飯,我猶豫后答應下來。 在此之前,我們已經(jīng)十八年零五個月沒有聯(lián)系。

    地方是孫穩(wěn)訂的, 晚上六點, 離我住的酒店很近,我提前到了二十分鐘。孫穩(wěn)高挑的身影剛剛從人縫中閃出,我便認出了她。 黑色羊毛風衣,純白高領(lǐng)羊絨衫打底,衣服的厚度對應這個季節(jié)有些單薄。再看臉上的妝,白色、紅色、金色,層次分明,該有的都有。

    我這次回長春,是為了處理祖輩的老房子,沒打算見任何人。前幾年家中老人去世,剩下的親戚自然就失去了見面的理由。加上本地人口外流,要好的同學朋友早就星散各地,這座城市對我,只剩下“家鄉(xiāng)”兩個空空的宋體字。我沒想到孫穩(wěn)會留在長春,這多少讓我有些失望。 我記憶中的孫穩(wěn), 是生著一對翅膀,永遠朝著她想去的地方飛翔的。

    吃飯的地方很商務(wù)。 孫穩(wěn)推開服務(wù)員遞來的菜單,要了只龍蝦,三斤半,做三吃。 我連忙阻止,那玩意也不好吃,太浪費。孫穩(wěn)笑笑,說大上海來的,果然生猛海鮮都吃膩了。我被點得有些不好意思,好在孫穩(wěn)只是略作調(diào)侃,給我和龍蝦找個臺階,應該沒別的意圖。太久沒回東北,就想整點接地氣的,我回她。早說啊,孫穩(wěn)要回菜單,碼了極品鍋包肉、血腸、山雞燉猴頭菇。 我直說吃不完,孫穩(wěn)把菜單推給我,再加一個,他這兒菜量小。我接過菜單,橫豎看了幾眼,問服務(wù)員,有皮凍嗎?服務(wù)員說先生,皮凍我們這沒有,高麗參燉魚膠行嗎?

    孫穩(wěn)點菜的架勢讓我斷定她必然有求于我。 畢業(yè)這些年,我做得還不錯,依托父母給的資源,資金和人脈都有一些積累。不過我天性里缺點狠勁,不成事。 坦白講,如果我父母生的是孫穩(wěn),得把老兩口樂抽抽了。

    菜一道道走上桌,我只能撿些閑閑碎碎的話題,等著孫穩(wěn)引我進入正題。 服務(wù)員把淺淺一盤血腸端上來,一共七片,擺成花的形狀,旁邊是一小碟蒜醬,里面的蒜泥一看就是半成品,油乎乎的。孫穩(wěn)數(shù)數(shù)菜差不多了,說服務(wù)員,開四瓶喜力。我連忙擺手,示意酒量不行。孫穩(wěn)盯著我,我發(fā)現(xiàn)她的臉雖然依舊容長迷人,卻多了些認不清的東西。

    王寶昌去年死了,你知道嗎?

    我第一次見孫穩(wěn), 是高一報到日。 她坐在我前面,隔了三套桌椅,回頭的時候,透過齊肩短發(fā)露出了半張臉,讓我記住了她。幾天后全校的男生都開始談?wù)搶O穩(wěn), 時常有高年級的學生故意從我們班門口走過,有些甚至就守在后門,孫穩(wěn)每次一露面,就如猢猻一般四散。這種狀況持續(xù)到期中考試,也就是孫穩(wěn)第二次在學校聞名。 那次考試, 孫穩(wěn)摘下年級第一, 力壓當年的中考狀元以及理科競賽班的一眾高手。 年級組長兩次來要人,都被王寶昌頂了回去,又在組里鬧了幾出,才算把孫穩(wěn)留住。

    我是開學第三天才想起班主任叫王寶昌, 過了一周才知道他教化學課。 王寶昌個兒不高,精瘦,總穿件深灰色條紋西裝,但是撐不起來,兩個大墊肩來回晃,像倆雞翅膀。 頭發(fā)烏黑,永遠往右邊梳成一窄條,貼著頭皮,油亮油亮的,遠看就是把皮鞋扣腦袋上了。王寶昌第一年當班主任,聽說本來輪不到他帶班, 履歷不夠, 但是原定的班主任突然辭職去北京了。 王寶昌抓住機會,磨了年級組長一個星期,終于撈到了我們班。萬萬沒想到,這個班還贈送了孫穩(wěn)這么一個大獎。 王寶昌的興奮程度從他的工作狀態(tài)就看得出來,恨不得把所有精力都播撒在班級里。聽說有學生偷翻過他的抽屜,里面有一本厚厚的筆記,詳細記錄著每個學生的性格特點教育方式, 甚至還有課余愛吃的零食與喜愛的明星等。 我并不關(guān)心屬于我的幾頁, 應該沒什么內(nèi)容。 我的中考分數(shù)說得過去,但依然不夠進這所重點高中,是父母托關(guān)系花錢塞進來的。 我這種學生每個班級都有幾個, 平均分配。 有些老師運氣不好,攤到的學生性格乖張,屢教不改,還帶著其他同學逃課上網(wǎng),搞得家長聯(lián)名上告校長,要求轉(zhuǎn)班。而我還算老實,只是沒什么上進心,學習得過且過。但在王寶昌眼中,可能預感到我以后會扒他家祖墳,于是經(jīng)常敲打我努力學習的重要性,現(xiàn)在懸崖勒馬還來得及。 一次逼急了他非要我寫一個座右銘貼在家里,我當然不會理他,但架不住次次逼問我,雖然不是兇神惡煞,可也讓我很吃不消,于是隨便交了一句“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王寶昌聽后信以為真,透出孩童般的笑臉,兩個墊肩一上一下抖動,后面足足半個月沒找我麻煩。

    孫穩(wěn)給我倒酒時手有些抖, 白乎乎的泡沫鋪了一桌,還好沒弄到身上。 我拿起酒杯,跟孫穩(wěn)輕碰了一下,她說了句什么,我沒注意。 此刻我的心里鼓起了一個大包, 遮住了眼前的事物。 孫穩(wěn)看出我的呆滯,招呼我吃菜。我急急問她,王寶昌怎么死的?病死的吧,我也懶得問,孫穩(wěn)邊吃邊回答我。 我夾起一塊鍋包肉, 油亮的醋汁均勻地包裹著半透明的淀粉外殼,炸得應該剛好,焦嫩鮮香,可我無論如何都下不去嘴,只得先放在碟子里。 他還沒到六十吧,是不是沒退休呢?他當不成老師后好像在圖書館干過一陣,后來就沒消息了。你怎么知道他死了?孫穩(wěn)沒立刻回答我, 先把杯子里的啤酒喝了個干凈。 死的時候挺慘,一個人癱在養(yǎng)老院,家里人都不在。 我鼓起勇氣問孫穩(wěn),他這下場,是因為我嗎? 孫穩(wěn)聽后突然爆發(fā)出爽脆的笑聲,像新年的鞭炮,把旁邊的服務(wù)員嚇了一哆嗦。

    發(fā)現(xiàn)我化學天賦的人應該是王寶昌。

    期中考試后,通過半個學期的觀察了解,班主任的一項重要工作到來了,排座位。我能想象無數(shù)個深夜,王寶昌捋著他油膩的頭發(fā),頭發(fā)不斷豎起又給壓平,在本子上一遍遍畫著草圖,甚至制作了五十三位同學的名卡,這可能是世界上最難的拼圖,因為每塊都是獨一無二的,永遠沒有正確的組合。班級里也彌漫出一股幼稚的躁動,有些人忙著猜測與祈禱,說白了,都想坐得離孫穩(wěn)近些。

    王寶昌讓所有人收拾好書包,在班級門外列隊,他站在門框下面,身體拉得筆直,從兜里掏出枚嶄新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夾出一張稿紙,開始依次叫我們進去。 很快就念到了我的名字,我走到門口,低頭看著王寶昌, 只見他臉上堆砌著一股慈悲而滿足的淺笑, 仿佛一位長輩在給兒孫派發(fā)壓歲錢。 他拍了拍我,手指往教室里隨意指了一下,你坐第五排,孫穩(wěn)后面。

    王寶昌把我排在孫穩(wěn)后面不可能是讓我促進她學習,但想用她來拉高我的成績那更是在想屁吃。不過我也可以感謝他, 畢竟每天抬眼就能看到孫穩(wěn)白雪般的脖頸,還時不時能看到側(cè)臉,很舒服。 至于學習的問題,我和父母之間有個不成文的協(xié)議,不要倒數(shù)后五名,理科不要不及格,最后只要高考有個說得過去的成績,我就會撿漏被錄入一所很不錯的大學,然后繼續(xù)像爛蛆一樣生活。所以我并不怪罪王寶昌,或者說在我獨立生活、有了家庭后,對王寶昌,怨恨、感激與愧疚就像客廳角落的發(fā)財樹,三棵編在一起,說不上誰前誰后, 最終一起生出了好些健康嫩綠的葉子。 但這一系列事件的源頭要算到誰的頭上,就無從查證了,總之是我迷上了電腦游戲,王寶昌說今天化學月考的時候, 我還在琢磨中午趕緊去網(wǎng)吧占機器呢。

    看著卷子上一行行堅硬的題目, 我承認我害怕了,如果全憑自己發(fā)揮,估計十幾分最多。說實話,我不理解抄襲這個行為, 因為不能為我?guī)砣魏螡M足感。 但是我犯了錯誤, 當然這個錯誤是我以后才意識到的,就是我選錯了抄襲對象,應該選我同桌,畢竟及格就好,而抄孫穩(wěn)的,一不小心就冒了,考了個班級第十。 公布成績那天,王寶昌表揚了我,同學們驚奇地看著我。但一切都很不正常,就像我騎著輛掉鏈子的二八大杠去名門飯店, 還非要把車停人家大堂里。

    下課后王寶昌將我?guī)У睫k公室, 我當然不能承認。 王寶昌說你選擇題改了太多次,最后都對了。 我說我檢查得好。 王寶昌說最后一道大題全班就你和孫穩(wěn)做出來了。我說可能是靈光乍現(xiàn)。王寶昌捋捋頭發(fā)站起來,說那為啥有道題你倆錯得都一樣?我說那沒準題出錯了。

    最后我做了保證,下次月考還進前十,不然寫檢討找家長,王寶昌才放我回家。結(jié)果一個月后我考了班級第三。 接著是第二,第二;然后孫穩(wěn)失誤了,第一。 那天孫穩(wěn)回過頭,西照的陽光淋在她的短發(fā)上,化成片片金色向我飄來。我很緊張,不知該和她說什么,只得埋下頭假笑,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做個好學生是多么幸福。也是從這天起,我與孫穩(wěn)的生命開始纏繞、融合、共同生長。 以前都不算數(shù)。

    那時我還不知道天賦為何物, 只覺得化學如此簡單,我甚至不需要動腦,其他人苦思冥想不得甚解的題目, 到我這里都奴顏婢膝, 直接把答案送到筆尖。 很多次考試,我寫完最后一個化學符號,前桌也傳來落筆的聲音,孫穩(wěn)會回頭看我一眼,發(fā)現(xiàn)我也寫完了,就對我微微一笑。 成績出來后,兩個人又是滿分。

    王寶昌在放學后留下我和孫穩(wěn), 這從沒有發(fā)生過。 他讓我們在各自位置上坐好,關(guān)上教室的門,從包里掏出兩張手寫印刷的試卷, 分給我倆。 一個小時,能寫多少寫多少,不會的題就空過去。 然后他就坐在我們旁邊,沒有蹺二郎腿,一個小時里也沒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抬頭看了兩次鐘表。

    我沒太認真,完成一張卷子根本不需要一小時,我竟盤算著既然放學時只有我和孫穩(wěn), 要不要請她吃頓燒烤, 畢竟我從未見過她與其他男同學單獨同行??傻谝坏李}目就耗去了近十分鐘,我像個自負的小偷,在一棟豪宅外苦苦徘徊,最后發(fā)現(xiàn)鑰匙就擺在門口的臺階上。 我有些氣惱,想早點結(jié)束,于是認真起來。而第二題就乍然變成了一座陰森的古廟,我甚至無法找到大門在哪。 我接著看向第三題、第四題,卷子上手寫的連筆字開始重疊,密密麻麻,順著筆尖刺入我的手指。

    時間到,王寶昌收走了兩份試卷,看都沒看,直接疊了起來。 我看著孫穩(wěn),她和我一樣沒有表情,額頭帶著細密的汗珠, 手指上握圓珠筆的印跡又紅又深。

    這是去年全國化學奧林匹克競賽的試卷, 你們倆想不想跟我學奧賽?

    想! 孫穩(wěn)的聲音幾乎是沖出來的,瞪著眼睛,挺著胸脯。我忙跟著點點頭,才發(fā)現(xiàn)窗外的夕陽早已不知去向,教室一片昏暗。

    孫穩(wěn)笑了很久,停下來后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又要了四瓶喜力,開始詢問我畢業(yè)后的生活。我也如實交代,去上海,工作,結(jié)婚生子,創(chuàng)業(yè),有起有落,如今在業(yè)內(nèi)還算不錯, 不過從事的行業(yè)和化學沒有任何關(guān)系。 為了接孫穩(wěn)的話,更想滿足好奇心,我也試探地問孫穩(wěn)的近況,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答,離異,無子,上一份工作還是去年在一家養(yǎng)老院。換任何人都不會相信,這是孫穩(wěn),學校里的明星。 我有些后悔問出這些,好在孫穩(wěn)表面上并不在意,甚至用略顯輕浮的態(tài)度向我證明,她現(xiàn)在過得很好。我不得不認真觀察她,十八年沒見,如今我能夠確認的只有這張臉的主人,而記憶中的孫穩(wěn)已不知去向。我開始有一些充滿惡意的猜想, 甚至懷疑今天是有人冒名約我出來吃飯。我故意聊起高中班級的細碎往事,得到的回答讓我確認這是孫穩(wěn)本人, 可不知是否因為年代久遠,孫穩(wěn)聊出的事情很多與我記憶中都有些許出入,比如參與人或是發(fā)生的時間, 反正一件事總歸有幾個要素是對不上的,就像一副殘缺的撲克牌,永遠打不出一條龍。而關(guān)于她退學后的事情,雖然我迫切想知道,可如果孫穩(wěn)不主動聊起,我是絕不敢問的。

    奧賽的金牌能保送北大清華, 所以學校里一小撮有天賦的學生會把主要精力放在上面; 就算沒拿到金牌,只要有名次證書,高考也會加不少分數(shù)。

    做完奧賽卷的那天晚上, 我和孫穩(wěn)并肩走出學校大門,說了聲再見就各自匆忙回家了。原因一是我被奧賽搞得頭麻腳脹,沒有其他心思;二是從明天開始, 我們每晚都要到王寶昌家練習奧賽, 就我們兩個。

    王寶昌的家在師范家屬樓, 是開發(fā)比較早的一個小區(qū),房型窄小,樓面老舊。 但我沒想到的是王寶昌的家里比外面還破,一進門黑咕隆咚,幾種難聞的氣味排著隊往我鼻子里沖。王寶昌笑呵呵地迎過來,還披著那件西裝, 兩個墊肩向上撐起, 讓他像只昆蟲。 王寶昌的家應該是一室一廳,進門先是廚房,摸黑往里走兩步就到了客廳??繅[了一張床,被褥卷在一起,應該是王寶昌睡的,旁邊是張矮桌。 再深處還有一扇棕色油漆門,虛掩著,上面有半塊玻璃,透出一些黃昏的光線。王寶昌打開燈,我眼前瞬間蒙上了一層白霧。接著他讓我們坐在桌旁,桌面鋪著一塊玻璃,油唧唧的,上面橫豎幾條裂縫,毫無規(guī)律。玻璃下面壓著兩張照片, 一張彩色的應該是王寶昌的全家福,另一張黑白的是一個男人。王寶昌用一塊沒有顏色的抹布將玻璃抹了一通,然后搬來了一摞書,有新有舊,并不整齊,都是關(guān)于奧賽的,又支起一個馬扎坐在我和孫穩(wěn)中間,把表情調(diào)整為嚴肅狀態(tài),深吸口氣。 從今天開始,你倆就跟我學奧賽,別想著理科班那些競賽生多聰明,我聽過他們的課,也批過他們的卷子,說實話,不如你倆,只要認真學。 話還沒說完, 里屋突然傳出爆炸性的咳嗽聲, 伴著顫抖的呻吟。王寶昌趕緊起身進屋,我和孫穩(wěn)瞪著眼睛不知所措,聽著人體發(fā)出的各種聲音,夾雜著其他噪音,沒多久王寶昌走出來重新坐到桌邊,解釋了一句,我爸身體不太好,然后把剛才的開場白從頭說了一遍。

    那晚我和孫穩(wěn)從王寶昌家出來,吐著白霧,手緊緊插在兜里。吃點燒烤去?。课以囍嶙h。孫穩(wěn)愣了一秒,然后認真點了點頭。我要了饅頭片、豆腐皮、羊肉串這些,沒讓老板放辣椒。 豆腐皮一毛錢一串,一塊錢十一串,上面刷滿肥豬油,被烤得兩面冒大泡,再撒上粗粗細細好幾種佐料, 最適合作為冬天放學后的補給。 羊肉串就更別提了, 但我平時不太舍得點。孫穩(wěn)把手縮在校服袖子里捏著鋼簽,另一只手拽出一張紙巾, 擦掉鋼簽尖上的焦黑, 然后齜著半張嘴,把羊肉一塊塊從簽子上扯下來。炭火的微光在她臉上跳躍,我忘記了所有事情。

    我是很久后才知道,王寶昌沒教過奧賽,他甚至從沒接觸過奧賽題,當老師的經(jīng)驗對奧賽毫無幫助,就是說他同我和孫穩(wěn)一樣,從頭學起的。但王寶昌硬是憑著一股不知道哪里來的勁頭, 啃下那些艱深的題目,再把做題思路細細授給我們。我眼見著桌上那幾本書從新的變成舊的,舊的變成破的,扉頁都碎了只好包上書皮,最后連書皮都泛著黑漆漆的油光。

    那段時光是我人生的轉(zhuǎn)折點, 其實和奧賽沒什么關(guān)系,是學習改變了我。 不只是化學,其他所有科目的成績都直線上升,不到一年時間,從班級的后十名躍進到前十名。我清晰地感覺到,投在身上的目光多了起來,我說話的聲音也傳得更遠了。 當然,我最在意的是孫穩(wěn)?,F(xiàn)在我已經(jīng)是她最可靠的戰(zhàn)友,學習上的疑問她只會找我一個人討論, 無論上課還是下課, 或是午休吃飯。 我很小心地處理著和孫穩(wěn)的距離,只是有時會盯著她寬大的校服袖口,或無框眼鏡上的高光出神。

    高二上學期,王寶昌為我們報名了奧賽。可能怕我們有壓力,他一直講這次只是練兵,你們起步晚,雖然進步很快,但很多知識并沒有系統(tǒng)掌握,還有一年的時間,足夠了,明年才動真格。 不過孫穩(wěn)應該不這么想,那段時間她開足了馬力,殘忍地壓榨自己纖瘦的身體, 每次我稍微靠近她, 就能感受到一股灼熱。我明白,孫穩(wěn)沒有我的家庭背景,她想上好大學,得靠自己。

    考前那晚,我和孫穩(wěn)來到王寶昌家,桌上沒有書本,而是一口黑漆漆的鋁鍋,下面墊著一疊舊報紙。王寶昌揭開蓋子, 我們?nèi)说难坨R立刻被一層白霧覆蓋, 我聞到了一股帶著腥味的肉香。 等我擦干眼鏡,王寶昌已經(jīng)盛出一碗雞湯遞到孫穩(wěn)面前。我望著鍋里,厚厚一層淡黃色雞油,還有幾根干癟的須須胡亂扎出來,應該是顆人參。 王寶昌再遞給我一碗,然后另拿一只碗,撕了個雞腿,再掰一截人參,對我們說慢慢吃,不夠自己盛,就進屋了。我看著碗里的湯,并不想喝, 我更想和孫穩(wěn)美美地去吃燒烤。 再看孫穩(wěn),她已經(jīng)皺著眉頭將湯喝掉大半。

    我和孫穩(wěn)都沒有拿到奧賽的名次, 我在考試的時候就知道了,王寶昌說得很對,這次考試還不屬于我們。所以領(lǐng)成績的時候沒有什么感覺,甚至起了玩心,放學后跑去打了會籃球,手感很好,連投連中。反正今天王寶昌有事,給我和孫穩(wěn)放了一天假。等我甩著一身汗回到班級的時候, 發(fā)現(xiàn)孫穩(wěn)捏著作業(yè)本在等我。 教室里只開了一排日光燈,不過足夠了。

    孫穩(wěn)找我問的題目并不難,我回到座位,拿出筆匆忙演算,孫穩(wěn)在前面扭著頭,死盯著我的筆尖,直到我將最后的正確答案寫出來,她才哭出聲音。我有些害怕,想說點什么,但嗓子里像被塞了一只拳頭。孫穩(wěn)的頭越來越低, 零碎的發(fā)梢已經(jīng)刮到我的校服袖子,終于,她的額頭也貼在了上面。 我的心臟狂跳不止,刺痛的感覺由手臂擴散到全身,我盯著孫穩(wěn)發(fā)縫里蒼白的頭皮,看得久了,里面好像流出了血液。

    高三沒有遲到,如同一場風暴,洗刷著一切無用的情感。我緩緩吸入最后一口夏天略帶黏稠的空氣,吵鬧著剃去自己上唇的絨毛。在教室門口,我遇到了孫穩(wěn),說不清楚,反正我覺得她也變了。

    關(guān)于奧賽, 我和孫穩(wěn)在幾次省級的比賽中都取得了很好的名次,絲毫不遜于理科班的競賽生。我對自己有了更具體的要求,去北京,和孫穩(wěn)一起。 至于孫穩(wěn)怎么想的我沒什么把握, 不過我記得她確實說過喜歡北京,但無所謂,只要奧賽拿了名次,她去哪里我就能去哪里。王寶昌由于我和孫穩(wěn),在年級組已經(jīng)混到了副組長, 依舊穿著那身西裝, 肚子大了一圈,皮帶直往下掉。沒有發(fā)生變化的是我們?nèi)ネ鯇毑已a習, 說實話, 我和孫穩(wěn)已經(jīng)把這當作了第二個家, 每天放學很自然地拐過去。 我不再覺得這里破舊, 甚至那些難聞的氣味會讓我學習的效率大大提高。

    是孫穩(wěn)先察覺王寶昌的變化,那天補習出來,她問我有沒有覺得王老師最近有些奇怪。 我當然沒什么感覺。孫穩(wěn)說她也說不上來,就覺得王老師最近整個人都繃得特別緊。我說他又要當副組長,又要補奧賽,吃這么多肯定撐啊。 孫穩(wěn)說不是,覺得王老師現(xiàn)在就像個被通緝的逃犯。我當時就笑了,孫穩(wěn)趕緊拉了拉我的袖子,不許我亂說。 我也沒往心里去。

    其實我不是沒察覺到王寶昌的變化, 我只是發(fā)現(xiàn)他去里屋的次數(shù)變多了,時間也逐漸變長。在他家補習這一年多,我從沒見過那間屋子開燈,更沒有進去過,我想那扇永遠虛掩的門才是王寶昌真正的家。

    這天我們來到王寶昌家里的時候, 他也剛剛進屋,渾身是汗,呼吸時脖子下面會出現(xiàn)一個小坑。 王寶昌沒有休息,立刻坐下來輔導。奧賽的腳步已經(jīng)臨近,在第一場大雪的前后,就將兵臨城下。 可還沒講完一道題,一陣混亂的聲音傳來,王寶昌馬上沖進屋內(nèi)。 我和孫穩(wěn)只能自己先做題,過了很久,屋子里不再傳出聲音,我抬頭看了孫穩(wěn)一眼,發(fā)現(xiàn)她死盯著那間屋子。 我緩緩起身,悄悄地靠近門邊,我聽到了微弱的、不同頻率的兩種呼嚕聲。 我返回桌邊,收起書本,關(guān)好燈,拉著孫穩(wěn)悄悄離開了。

    第二天,王寶昌請了假,那天的化學課由理科班的老師代上,她沒有叫我和孫穩(wěn)回答任何問題。晚上我們也沒有去王寶昌家。第三天王寶昌來了,但是此后補習的時間一改再改,地點也不再是他家,有時是下午學校的圖書館,或是中午在某個小倉庫??赡苁遣煊X到我和孫穩(wěn)不安的情緒, 王寶昌故作輕松地告訴我們沒事,一切很快就會走回正軌。王寶昌說得沒錯,一周后,我們放學又來到了王寶昌家,里屋那扇門不再虛掩著,雖然依舊沒有開燈,但我還是能看到里面很空,連床都沒有。 王寶昌故作輕松地說,讓我爸去鄉(xiāng)下住幾天,在這耽誤事。

    下雪了,距離奧賽只有不到一周時間。我和孫穩(wěn)幾乎殺紅了眼,恨不得住在王寶昌家里。這兩年辛苦的付出也讓我們收獲了自信,王寶昌甚至講出大話,我們兩個要是不拿金牌他這輩子就不當老師。 奧賽的前兩天,我們最后一次在王寶昌家補習,他又端出一大鍋雞湯,還是那只黑漆漆的大鋁鍋,不過這次放了兩顆人參。王寶昌給我們每人分了一只雞腿,一小截人參。 那一晚,他不再端著老師的架子,甚至有些阿諛諂媚, 搞得我和孫穩(wěn)都有些別扭, 只能低頭喝湯。

    晚上出來,天很冷,雪花凝在空中不舍得落下。我和孫穩(wěn)都走得很慢,我豎著耳朵,不敢放過任何來自孫穩(wěn)那邊的聲音。我想問她幾個問題,又覺得時機不對, 就這樣走到了該分開的路口, 孫穩(wěn)扭頭看著我,突然一笑,和我說了句加油,然后很正式地伸出右手。 我也忙伸出右手,與她緊緊握了一下。 孫穩(wěn)的手很冰, 有些干, 我一直以為女生的手是溫熱濕潤的。

    第二天是周末, 驗考場, 我回家后看書直到傍晚,但腦子里不停旋轉(zhuǎn)出孫穩(wěn)的影子,她一定在很努力地做題,我們都會拿到金牌,然后被北京的大學搶走。直到我聽到樓下的門鈴響起,我媽媽帶著尊敬的聲音開門,王老師,您來了啊,辛苦辛苦。

    王寶昌脫下黑色的羽絨服, 露出里面皺巴巴的西裝,兩塊大墊肩扭曲得不成樣子。 他沒穿拖鞋,快步走上樓,來到我的房間,關(guān)緊門,才敢大口地呼吸。我有些被他嚇到,甚至忘了說老師好。突然想起幾道題還沒給你說過, 王寶昌說著從西裝內(nèi)兜里掏出了幾張手寫的紙條,遞到我眼前,紙條軟乎乎的,抖來抖去。 的確是我沒見過的題目, 解題的思路十分怪異,狡猾中還透著威嚴。我問他,孫穩(wěn)做過這些題嗎?我現(xiàn)在去給她講,離你家近我就先過來了。王寶昌說完就急匆匆下樓告辭,我的父母恭敬地送他出了門。我想給孫穩(wěn)打個電話或是發(fā)條短信,可她沒有手機。

    我沒能在考試前見孫穩(wěn)一面, 我們的考場不在同一所學校,只好在心里默默祝福我倆。想著那一晚的握手,我必須成功。試卷發(fā)下了,我收起雜念,熟練地在密封線外寫上姓名,回頭準備答題。剛看了兩眼我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 試卷的題目和王寶昌昨天講給我的一模一樣。

    我與孫穩(wěn)都拿了金牌,王寶昌高興得像只蟑螂,圍著我倆團團轉(zhuǎn)。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續(xù)到省里來人調(diào)查奧賽的泄題事件。

    在我被叫去問話的那天, 王寶昌拉住我的校服領(lǐng)子,讓我低下頭,湊到我耳邊低聲說,他們沒有證據(jù),你只要咬死不承認,我們就沒事。

    我被帶進一間空置的辦公室。屋子里很明亮,但是很冷,只有幾把椅子。 我對面坐著兩個人,前面的年紀大些,戴著粗大的黑框眼鏡,下巴又寬又厚,一張口就竄出濃重的煙油味。 另一個年輕點, 沒戴眼鏡,兩個嘴角永遠是向下的,膝蓋上放著一本棕色筆記本。 他們都穿著龐大厚重的黑色制服。

    年紀大的人開始和我聊天, 我能看出他在盡量把語氣調(diào)整得和藹一些。他告訴我,這件事與我和孫穩(wěn)沒關(guān)系,你們才是受害者,照實說就好。 我記得王寶昌的話,努力地搖頭。 年紀大的人換了一副表情,他的鼻子更加突出,下嘴唇翻了出來。我們不是沒事閑的,你想想,這么多的考生,為什么只來你們學校,又第一個找到你?我死盯著地面刺骨的反光,雙腿止不住地哆嗦,帶動著肥大的校服褲腿。年紀大的瞪著我,孩子,我們在給你機會。 這種行為屬于泄露國家機密罪,違反國家刑法,要進監(jiān)獄的。 年輕的這時插嘴說,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話你從小就知道吧。

    在聽到進監(jiān)獄幾個字后, 我感到心口被一股力量死死攥著,明明口腔里干燥得不行,每一寸皮膚卻在拼命往外擠壓水分。 我摸了一下鬢角, 像洗過一樣。 我知道自己扛不住了,于是問年紀大的,如果我說了會怎么樣? 年紀大的回答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在我那個年代還有后半句,首惡必辦、脅從不問。

    我把所有事情吐了出來,過程很輕松。年紀大的人問得非常詳細,王寶昌那晚幾點來的我家,講了哪幾道題,只給了題還是帶著答案的,是否告訴我們這是奧賽題。然后兩個人站起來,年紀大的人摟著我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 我問年紀大的,我們的奧賽成績還有效嗎?奧賽?你可得了吧,就因為你們幾個,今年全省的奧賽保送名額都沒了。 年輕的冷笑著回答我。

    我沒能回到學校, 父母將我的學籍轉(zhuǎn)去了外縣一所普通的中學。高考前的半年我很少上課,大部分時間在家跟著請來的老師補習。那些老師名頭不小,要價也很離譜,可不管他們?nèi)绾闻Γ业某煽冊僖矝]回到從前。我嘗試著聯(lián)系以前的同學,詢問孫穩(wěn)的消息。 但答復都是從我離校那天起,就沒人見過她。包括王寶昌,我們?nèi)齻€人,連同所謂的奧賽,一夜間從這所學校消失了。

    孫穩(wěn)的酒量應該不太行,每一杯喝得都很累,強迫自己咽下去,最后杯子底還剩下不少白沫。我讓她慢點,她卻問我,你看我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確實,我回答。哪里不一樣了?頭發(fā)長了,這是我臨時能想到最敷衍的回答。孫穩(wěn)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又拿起酒杯。 我想阻止她, 但是她說喝完這杯告訴我一件事。我眼睜睜看她痛苦地把酒咽下去,臉上滲出斑斑紅印,然后背過去打了個嗝?;剡^頭我發(fā)現(xiàn)她換了一張臉,五官還在,卻組合出了另一副面孔。

    王寶昌他爸是慢性肝衰竭, 想活命就必須做移植。 孫穩(wěn)抹抹嘴。 但他爸的關(guān)系不在這,沒有醫(yī)保根本負擔不起手術(shù)費用。 王寶昌他爸的具體病情我從未關(guān)注過,也不知道孫穩(wěn)從哪里打聽來的消息。孫穩(wěn)沒停下的意思,繼續(xù)說道,那時候他連透析的錢都沒了。肝衰竭不需要透析吧?我脫口而出。孫穩(wěn)甩甩手,無所謂,反正他爸身上有個零件必須得換了。在奧賽前,我想應該有人承諾可以幫他解決,條件是讓你拿金牌。王寶昌知道他爸撐不住了,不知道搭上了什么關(guān)系,給你搞到了題目。我想他斗爭過,也猶豫過,所以最后只把題給了你一定是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 你沒看過奧賽的題目? 我驚訝。 可只要你看過,我就必定看過。 孫穩(wěn)搖搖頭,都是我猜的,別當真。

    我靠在椅子背上,盡力抑制自己身體的抖動。我的內(nèi)衣早已濕透,就像一個被扔在海底的人,不管我如何張大嘴巴,都吸不進一絲空氣。我試著回憶王寶昌來我家那晚,我父母與他對話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表情,可越是想,記憶中的畫面和聲音越是模糊,甚至發(fā)生了錯亂,死無對證。 我只能放棄,等待著孫穩(wěn)對我的宣判。

    你想去看看王寶昌嗎? 孫穩(wěn)問我。 他埋在哪里了? 你說啥,誰和你說他死了? 我的情緒還沒有從剛才的重擊中恢復,現(xiàn)在孫穩(wěn)的改口讓我更加錯亂??赡苁俏矣涘e了。孫穩(wěn)的表情僵硬了一秒,然后努力放松開。 走吧,現(xiàn)在還早,我?guī)闳タ此?見我猶豫,她又說,放心,他認不出你。

    孫穩(wěn)打車帶著我來到城郊一處養(yǎng)老院。 養(yǎng)老院面積不大,圍著一圈紅磚墻,有些簡陋,不過還算干凈。孫穩(wěn)一路都緊緊裹著她的風衣,我看著她走路的姿態(tài),和常人有些不同,兩條腿的彎曲幅度很小,簡單說,就像個木偶。

    孫穩(wěn)在收發(fā)室登記了信息, 看門的小姑娘頭都沒抬一下,指了指走廊盡頭,204,走到頭左拐上樓。小姑娘還沒說完,孫穩(wěn)已經(jīng)將我拉走了,看得出她對這很熟悉。

    房間里暗著,我聞到些久違的氣味。靠窗的位置是張床,上面有一個人的形狀。 孫穩(wěn)拉著我走進去,關(guān)好門后直奔洗手池,摘下毛巾濕過水,把臉擦了一遍,毛巾上留下了幾條顏色。我的眼睛已經(jīng)適應了黑暗,床上的人形開始變得清晰。對于房間里出現(xiàn)的兩個人,王寶昌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艱難地呼吸著。

    孫穩(wěn)看著王寶昌,喉嚨里發(fā)出輕蔑的聲音。他什么病? 我問孫穩(wěn)。 和他爸一樣,家族遺傳,沒幾天了。因為奧林匹克競賽的事被抓進去關(guān)了幾年, 沒多久他爸死了,出來后老婆孩子不認他,混了幾年就來了這。 停一下,孫穩(wěn)看著我說,他有這下場,我挺開心的,也算惡有惡報。 都是因為奧賽。 奧賽,去他的奧賽,去他的金牌,誰看過你的奧賽題? 孫穩(wěn)的語言失去邏輯,身體抽搐不受控制。 我害怕出事,用力將孫穩(wěn)從王寶昌身邊拉走。她慌亂地跑到墻角大口喘氣。我說,走吧? 孫穩(wěn)說,好。 聲音卻不像從嘴里發(fā)出的。

    孫穩(wěn)拉開門,走廊里的光線射進來,正好鋪滿整張床。 我低下頭,想最后看一眼王寶昌,可我實在沒辦法將床上的人與王寶昌聯(lián)系起來; 一個人的體貌不可能變化如此之大。 我繞到床尾,俯下身,將床位卡移到我視線的焦點處,只見上面寫著,李明福,男,65歲。

    我將孫穩(wěn)架出房間,回頭把門小心推緊。走廊盡頭的窗子敞著,有陣陣冷風吹來。孫穩(wěn)抬起頭想說什么,眼睛里空蕩蕩的,除了血絲和眼淚什么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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