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汸《春秋集傳》版本源流考

郭維勇

(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吉林 長春 130015)

1 引 言

《春秋集傳》十五卷,元趙汸(1319—1369年)撰。趙汸,字子常,徽州休寧人?！睹魇贰と辶謧鳌份d其:“生而姿稟卓絕。初就外傳,讀朱子四書,多所疑難,乃盡取朱子書讀之。聞九江黃澤有學行,往從之游。澤之學以精思自悟為主,其教人引而不發(fā)。汸一再登門,乃得六經(jīng)疑義千余條以歸。已復往留二歲,得口授六十四卦大義與學春秋之要?！盵1]明洪武二年(1369年),趙汸受詔編修《元史》。書成后,辭官還鄉(xiāng),未幾卒,年五十一歲。趙汸晚年筑東山精舍,潛心著述,學者遂稱東山先生。史載其“造詣精深,諸經(jīng)無不通貫,而尤邃于春秋”[1],另著有《春秋師說》《春秋屬辭》《春秋左氏傳補注》《周易文詮》《東山存稿》等書。

《春秋集傳》一書以《春秋》經(jīng)文為綱,匯集經(jīng)說,探究魯史策書之例與圣人筆削之義。關于其編撰主旨,周中孚在《鄭堂讀書記》中言之甚詳:“大旨本之三傳,而兼采眾說,更以己意暢而通之,使學者即策書之例,以求筆削之旨,則知圣經(jīng)不可以虛詞立異,破碎牽合以為說,而后圣人之經(jīng)明矣。又恐學者溺于所聞,不能無惑,故又有《屬辭》,以發(fā)其隱蔽,則二書實相表里也。”[2]《春秋集傳》與《春秋屬辭》互為表里,缺一不可,是管窺趙汸春秋義例學思想的重要門徑。但目前學界對《春秋集傳》關注不多,筆者就目前所掌握的資料,盡己所能對其編纂始末及版本源流進行梳理和考證。

2 《春秋集傳》的編撰與流布

趙汸認為孔子刪訂魯史而成《春秋》,其中有魯史之書法,更有圣人之書法。所謂的“魯史之書法”,趙汸稱之為策書之例?！啊洞呵铩?魯史策書也。事之得書、不得書有周公遺法焉,太史氏掌之非夫人之所得議也?！盵3]1:3這也就是說,在魯國正史中,什么可以“書”,什么可以“不書”,以及如何“書”或“不書”等,原本有著一套固定的史法規(guī)范或書法原則[4]。而所謂的“圣人之書法”,趙汸稱之為“筆削之義”?！胺彩匪鶗?有筆有削,史所不書,吾不加益也。故曰其文則史,史主實錄而已?！洞呵铩分敬鎿軄y,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贊一辭,非史氏所及也。故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此制作之原也。學者即是而求之,思過半矣?！盵3]1:3在趙汸看來,凡研治《春秋》一經(jīng),必先掌握魯史策書之例,在此基礎上才能通曉圣人筆削之義。此后,“筆削之義既明,則凡以虛辭說經(jīng)之無益而刻深辯急,果不足以論圣人也,然后《春秋》經(jīng)世之道可得而明矣?！盵3]1:8

《春秋集傳》的編撰經(jīng)歷了三個階段。倪尚誼《春秋集傳后序》載:“初槀始于至正戊子,一再刪削,訖丁酉歲成編。”[3]4:23據(jù)此,至正八年(1348年)到至正十七年(1357年),趙汸完成了《春秋集傳》初稿的編撰工作?！洞呵锛瘋餍颉份d:“因其說以考三傳及諸家陳氏之書,而具知其得失異同之故,反覆推明。又復數(shù)載,然后一經(jīng)之義始完,屬辭比事莫不燦然,各有條理。洊經(jīng)離亂,深恐失墜乃輯錄為書……欲學者必以考事為先,其文與義則《三傳》,而后諸家之說茍得其本真者皆傳以己意暢而通之,名曰《春秋集傳》凡十五卷?！盵3]9

第二階段是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到明洪武二年(1369年)。趙汸在編撰完成《春秋集傳》的初稿后,又“恐學者溺于所聞,不能無惑”[2],所以編寫了《春秋屬辭》一書以發(fā)其隱蔽。在這一過程中他逐漸發(fā)現(xiàn)《屬辭》義精例密,“乃知《集傳》初槀更需討論。而序文中所列史法經(jīng)義猶有未至”[3]4:23?！稏|山存稿·春秋纂述大意》載:“日月之法既明,八體既備,義例俱有定說之后重改舊說,尚未盡脫槀。然《屬辭》已有全書,而《集傳》終不可無傳者?！秾俎o》是先考定史法以明圣人筆削之權(quán),《集傳》是推原事情變以達圣人經(jīng)世之用。二書各有所主,互相發(fā)明而后經(jīng)意乃備?！盵5]257為了通暢《春秋》經(jīng)義,趙汸從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開始,在舊稿的基礎上重新編著《春秋集傳》。但他此時已逐漸步入人生晚年,精疲力衰,難以為繼,“方草創(chuàng)至昭公二十七年,乃疾疢難危,閣筆未續(xù),序文亦不及改”[3]4:23。

關于《春秋集傳》的學術價值,納蘭性德《趙氏春秋集傳序》載:“先生蚤見楚望即告以窮經(jīng)之要在乎致思,于是深悟夫魯史有一定之書法,圣經(jīng)有筆削之大旨。魯史亡而圣人所書遂莫能辨。獨幸《左氏傳》尚存遺法,杜預注左于史例推之頗詳。公榖二氏多舉書、不書見義,其后止齋陳氏因公榖所舉書法以考正《左傳》,筆削大義最為有征。故先生為《集傳》本之二家而兼采眾說,要使學者即策書之例以求筆削之旨,則知圣經(jīng)不可以虛詞立異、破碎牽合,以為說而后圣人之經(jīng)明矣。故朱風林一見其書輒曰:‘前無古人?！渫品绱?豈同時諸儒所可及哉!”[7]

《春秋集傳》成書后,百余年無刊本傳世。趙汸學問淵博,畢生窮治《春秋》一經(jīng),為元末碩儒。至正二十年到至正二十四年(1360—1364年),商山義塾奉命刊刻趙汸的《春秋》系列著作,以廣傳其學?！洞呵飵熣f》卷末汪文識語載:“海寧商山義塾承總制官和陽王公命,以趙子常先生《春秋集傳》《屬辭》等書,能發(fā)圣經(jīng)不傳之秘,下本塾刻梓,以廣其傳?！盵8]期間,《春秋屬辭》《春秋師說》《春秋左氏傳補注》均被刻印成書,流傳于世。但《春秋集傳》一書,由于趙汸深感其義例不精尚需修訂,便不在刊刻之列。倪尚誼在完成《春秋集傳》的續(xù)編工作之后,也沒有將之刊行,只是“藏之東山精舍以俟君子修飾焉”[3]。明弘治六年(1493年)篁墩先生程敏政與黃倫推崇趙汸之學,又因元刻諸書歲月既久,字跡難辨。于是找到《屬辭》《師說》《補注》三書版片,請求邑令高忠重修舊刻,是即明弘治高忠重修本。期間,程敏政也想趁此機會找到《集傳》稿本,將之刊刻。但最后沒有找到其蹤跡,只能無果而終。

3 明刻本

3.1 明嘉靖七年(1528年)夏鏜刻本

《春秋集傳》的最早刻本是明嘉靖夏鏜刻本。汪玄錫《春秋集傳后序》載:“正德戊辰,予偶知是書藏于程文富氏,屢借鈔不獲。”[3]由此可知,在洪武到正德的百余年間,《春秋集傳》已由東山精舍輾轉(zhuǎn)歸于程文富處。嘉靖七年(1528年)提學御史劉隅(1)劉隅,字叔正,號范東。嘉靖二年(1523年)進士,授行人,巡按江北。從程文富處索得該書?！皠⒕栽静刂畬W宮。休邑劉判簿時濟恐其抄錄日久,不免魯魚亥豕之訛,屬夏司訓鏜重加校正,捐俸刻之,與《屬辭》并行于世。”[3]4:25

明嘉靖七年(1528年)夏鏜刻本匡高18.4厘米,寬12.6厘米。每半葉九行,行二十一字,白口,左右雙邊,單黑魚尾。魚尾上題卷次,魚尾下題葉次及刻工姓名(如“琰”“玉”“瑜”“珀”等)。首卷首行題“春秋集傳卷第一”,次行空十二格題“新安東山趙汸輯編”,第三行空十二格題“后學永豐夏鏜校正”,第四行空三格題“隱公”,遇春秋經(jīng)文皆頂格書寫,卷尾題“春秋集傳卷之一終”。其次第:首趙汸《春秋集傳序》,次正文十五卷,次倪尚誼《春秋集傳后序》,末嘉靖十一年東峰汪玄錫《春秋集傳后序》。《鄭堂讀書記》載:“越五載壬辰,東峰汪元錫又為之后序?！盵2]可見,在周中孚看來汪序是夏鏜刻本刊行后五年增版補上去的。

今著錄為夏鏜刻本者有三種。一是日本內(nèi)閣文庫藏本,四冊裝,《日藏漢籍善本書錄》有錄,日本國立公文書館網(wǎng)站可查閱。鈐有“林氏藏書”“江云渭樹”“昌平阪學問所”“書籍館印”“淺草文庫”“日本政府圖書”等藏印。由鈐印大致梳理其遞藏源流如下:該本原為林羅山(2)林羅山(1583—1657年),本名信勝,號羅山,京都人,日本江戶時代的儒學宗師,好藏書。所藏。其林家私塾于元祿四年(1691年)遷至昌平阪,是即昌平阪學問所。明治五年(1872年)文部省于昌平阪學問所舊址建書籍館。明治七年(1874年)書籍館藏書遷往淺草,改成淺草文庫。明治十四年(1881年),淺草文庫關閉,其藏書轉(zhuǎn)入內(nèi)閣文庫。明治十九年(1886年)內(nèi)閣文庫啟用“日本政府圖書”藏書印。

三是清華大學圖書館藏本,《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有錄。但此本無電子版公布,筆者未得一見,便不加詳敘,以待來賢補之。

3.2 明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金曰銿刻藍印本

夏鏜刻本后又有明嘉靖三十四年金曰銿刻藍印本。該本每半葉九行,行二十一字,白口,四周雙邊。正文十五卷首題名“新安東山趙汸輯編,里后學生金曰銿校”,末卷有金曰銿跋語。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載:“嘉靖乙卯金曰銿同《屬辭》校刊。此惟《集傳》,印用靛色,惜闕尚誼后序。舊為平陽汪季青所藏,有‘摛藻堂圖書記’‘柯庭瀏覽所及’‘休陽汪季青家藏書籍’諸印。季青,名文柏,一字柯亭,休寧人,桐鄉(xiāng)籍,官北城兵馬司正指揮。筑摛藻堂,藏宋元舊刻書籍于其中。別筑古香樓,以藏書畫。一時往還,多耆德宿學?！盵11]

是本今存者有二:一是南京圖書館藏本,《中國古籍善本書目》有錄。二是日本靜嘉堂文庫藏本,《日藏漢籍善本書錄》有錄。陸心源《皕宋樓藏書志》著錄為《春秋集傳》明刊本,有嘉靖乙卯金曰銿跋語?？芍摃f藏陸心源處。清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陸樹藩將其父陸心源藏書全部售出。此書應在此時隨皕宋樓藏書一道流入日本巖崎氏的靜嘉堂文庫。

4 清刻本與抄本

4.1 通志堂本

康熙年間徐乾學、納蘭性德編修《通志堂經(jīng)解》,收錄趙汸《春秋集傳》于其中。是本框高19.8厘米,寬14.4厘米。每半葉十一行,行二十字,白口,單黑魚尾,左右雙邊。單黑魚尾上方左側(cè)記字數(shù),下方題書名、卷數(shù)及頁次。版心下右處刻“通志堂”,左處刻刻工姓名(4)王愛亭對通志堂本《春秋集傳》的刻工姓名做過系統(tǒng)統(tǒng)計,詳見其2009年山東大學博士學位論文《昆山顧氏〈通志堂經(jīng)解〉版本學研究》。(如“范震生”“陶冶”“元沛”等)。首卷首行題“春秋集傳卷第一”,次一行空十格題“新安東山趙汸輯”,每卷末尾端題“后學成德挍訂”。其次第:首康熙丁已納蘭成德《趙氏春秋集傳序》,次趙汸自序,次正文十五卷,次汪玄錫后序,末倪尚誼后序。

關于通志堂本《春秋集傳》的底本,納蘭性德自序言其“得千頃堂藏本,因論次焉”[7]。周中孚《鄭堂讀書記》亦云:“納蘭容若得千頃堂藏本,又為重刊而序其首云?！盵2]由于《千傾堂書目》并沒有著錄版本信息,無法從中判斷黃虞稷所藏究竟為何本。但根據(jù)納蘭性德序中“嘉靖中東阿劉隅始得其書于先生鄉(xiāng)人汪元錫(5)此處應為“汪玄錫”?！霸弊譃楸芸滴趸实蹛坌掠X羅·玄燁之諱所改,后同。,而屬教諭夏鏜傳之”[7]的描述,以及其卷末有倪尚誼與汪玄錫后序而無金曰銿識語的實際情況,筆者判斷通志堂本《春秋集傳》的底本就是明嘉靖夏鏜刻本。

筆者比勘后發(fā)現(xiàn),通志堂本對夏鏜刻本中的訛誤多所校正。例如,夏鏜刻本卷一第八頁A面第九行“及曰來”,訛“反”為“及”,通志堂本改之。夏鏜刻本卷一第十四頁A面第八行“昭公十八年邾入”,考之《春秋》,夏鏜刻本脫一“鄅”字,通志堂本補上。夏鏜刻本卷二第二十頁B面第七行“十有三月及鄭師伐宋”,訛“二”為“三”,通志堂本改之。但是通志堂本在?？倪^程中,又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了一些新的訛誤。例如,夏鏜刻本卷二第十八頁A面第七行“襄十一年良霄”,通志堂本脫去“一”字。

4.2 同治十二年(1873年)粵東書局翻刻《通志堂經(jīng)解》本

同治十二年粵東書局本,由時任兩廣鹽運使鐘謙鈞主持翻刻。其篇章次第、版式、行款以及字體均與康熙年間刊刻的通志堂本相同,唯有《春秋集傳》正文十五卷卷末“后學成德挍訂”后均增加一行“巴陵鐘謙鈞重刊”的題名。

粵東書局本雖屬覆刻,但筆者經(jīng)對勘后發(fā)現(xiàn)其與通志堂本仍稍有不同。二者文本間的差異主要是由以下兩種情況所導致的:一是避諱?；洊|書局本翻刻于同治十二年,故避諱至“淳”字。例如,通志堂本《春秋集傳序》第五頁A面第十一行“內(nèi)女歸寧之類也”,粵東書局本“寧”作“寕”。通志堂本卷二第十頁A面第五行“淳于公如曹”,粵東書局本“淳”作“湻”?；洊|書局本又避孔子諱,遇“丘”字即缺筆。二是誤刻?；洊|書局本僅用一年即完工,時間短促,校勘不精,誤字甚多。甚至就連鐘謙鈞本人也在序中說道:“原書楷字精工,覆刻必不能及。”例如,通志堂本《春秋集傳序》第三頁B面第四行“始用二家之說參之”,粵東書局本作“始用一家之說參之”。今案:此處“二者”指代黃澤與陳傳良,文義甚明。翻本訛“二”為“一”,顯然屬于刊刻之誤。

總的來說,由于粵東書局翻刻本距今較近,其存世量眾多,國內(nèi)外各大圖書館均有收藏,頗為易得,但質(zhì)量不佳。1996年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出版的16冊本《通志堂經(jīng)解》便據(jù)粵東書局本影印。讀者如需用之,應當審慎參考。

4.3 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抄本

中國國家圖書館(以下簡稱“國圖”)藏本,共六冊,善本書號04871,著錄為清抄本。有欄格,十一行二十二字,小字雙行同,單黑魚尾,左右雙邊。單黑魚尾下依次題書名、卷次、頁數(shù)。首卷首行頂格題“春秋集傳卷之一”,次一行空十一格題“新安趙汸輯編”。其次第:首趙汸《春秋集傳序》,次正文十五卷,末卷有倪尚誼后序而無汪玄錫后序。是本鈐有“安樂堂藏書印”“北京圖書館藏”等印。愛新覺羅·允祥,康熙皇帝第十三子,雍正時被封為怡親王,其藏書之所名安樂堂。從鈐印可知,該本原藏于清怡親王府,后輾轉(zhuǎn)流入北京圖書館(今中國國家圖書館)。

表1 《春秋集傳序》諸本比勘表

綜合以上兩點,筆者做如下推測:徐乾學、納蘭性德編修《通志堂經(jīng)解》時所得到的明嘉靖七年夏鏜刻本,在二人身陷囹圄之后輾轉(zhuǎn)流入怡親王府。而怡府又據(jù)此謄錄了一副抄本,是即今國圖藏本。

4.4 《四庫全書》本與《四庫全書薈要》本

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清高宗詔令編修《四庫全書》,收《春秋集傳》于其中,是即《四庫全書》本(本文以下簡稱“四庫本”)。四庫本共抄錄七套,分藏南北七閣?，F(xiàn)存文淵閣本(臺北故宮博物院藏)、文溯閣本(甘肅省圖書館藏)、文津閣本(北京圖書館藏)、文瀾閣本(浙江圖書館藏)皆有《春秋集傳》。文淵閣本在七部之中抄成最早,今以其為例。是本半頁八行,行二十一字,小字雙行同。四周雙邊,白口,單黑魚尾。版心上題“欽定四庫全書”,下題“春秋集傳”及其卷數(shù)、頁數(shù),有“文淵閣寶”朱文方印。書前有“詳校官給事中臣鄧文泮”“給事中臣溫常綬覆勘”“總校官中書臣朱鈐”“校對官編修臣汪鏞”“謄錄監(jiān)生臣李崇寶”五行題名。后附《春秋集傳提要》,末尾有“乾隆四十四年四月恭校上”的字樣,可知抄成時間。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著錄此本出自兩江總督采進本。筆者對校后發(fā)現(xiàn),四庫本與通志堂本在文本內(nèi)容上極為相似,凡通志堂本與夏鏜刻本異者,四庫本大多與通志堂本同。例如,夏鏜刻本《春秋集傳序》第一頁A面第二行“蠻狄侵陵”的“狄”字,通志堂本、四庫本皆作“夷”(7)詳見表1。故四庫本的底本應是通志堂本。四庫本存在一些訛脫之處,如夏鏜刻本卷一第十頁A面第八行“賻音附”,四庫本脫此三字。

薈要本書前題名變?yōu)椤摆w氏春秋集傳”,余下之處與四庫本略同?！洞呵锛瘋髂夸洝泛笏教嵋┯小扒∷氖甓鹿Ｉ稀弊謽?可知其完工時間。關于其謄錄底本和校本的問題,《四庫全書薈要總目》言之甚詳:“《春秋集傳》十五卷,元趙汸撰。今依內(nèi)府所藏通志堂刊本繕錄,據(jù)明汪元錫本恭校?！?/p>

清朝以少數(shù)民族入中原,對夷夏問題十分敏感。筆者比勘后發(fā)現(xiàn)四庫本《春秋集傳》對書中涉及“夷夏之辨”的內(nèi)容大肆篡改,反觀薈要本則基本保留原貌。例如,夏鏜刻本卷一第三頁A面第四行“夷狄曰”,薈要本同,四庫本改作“內(nèi)外曰”。卷一第六頁A面第一行“凡戎狄舉號君臣同辭”,薈要本同,四庫本作“戎以號舉君臣同辭”。卷一第六頁A面第二行“王者不治夷狄”,薈要本同,四庫本作“守其對界而已”。卷一第六頁A面第四行“夷狄雜居中夏”,薈要本同,四庫本作“內(nèi)外之防既隳”。卷一第七頁A面第八行“曰以中國及夷狄云耳”,薈要本同,四庫本作“言連而及之微之辭也”。卷一第十八頁A面第八行“華夷”,薈要本同,四庫本作“內(nèi)外”。

5 結(jié) 語

《春秋集傳》成書后百余年沒有雕版刊行。其最早的刻本是明嘉靖夏鏜刻本。嘉靖三十四年,金曰銿重新加以?？辈⒖坛蓵?。到清代,主要有通志堂本、粵東書局本兩種刻本以及《四庫全書》本、《四庫全書薈要》本、國圖藏本3種抄本。國圖藏本與通志堂本的底本都是明嘉靖夏鏜刻本。粵東書局本是對通志堂本的覆刻,但質(zhì)量不佳?！端膸烊珪繁九c《四庫薈要》均以通志堂本為底本。四庫本中存在出于政治因素的主觀改竄與謄錄過程中的文本訛脫等問題,難稱善本。而薈要本由于其專供乾隆皇帝御覽的特殊屬性,精選參校本,校對精良,同時也不存改竄問題,故其版本價值不可忽視。

圖1 日本內(nèi)閣文庫藏明嘉靖七年夏鏜刻本《春秋集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