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會敏
后來我上過很多學校,用過很多張課桌,卻總忘不了自己抬著書桌上學的一幕,忘不了教室里各種樣式的書桌,就在那一張張書桌前,我們迎來了各自的未來。
周日偶得閑暇靜坐書桌前,聞久違墨香,讀心儀美文。讀書寫字念文章,離不開一方書桌。
記憶中,最簡陋的書桌是家門口的一塊大石頭,石頭呈階梯狀,據(jù)說是高祖父的上馬石。當時個子略矮又喜騎高頭大馬的高祖父可能不會想到,百年后他的一位后人,會把這里當成最方便寫作業(yè)的一張書桌。年幼時的我并不怎么用功,只是在等待農田收工的大人時,可能埋頭閱讀的只是借來的一本小人書。
后來的春秋季節(jié),書桌是家中偏房的一臺縫紉機,放下機頭,縫紉機平展適合寫字。摘掉細窄的傳送帶,偶爾蹬幾下腳踏板,權當音樂。冬天我住在正房的里屋,外屋一張八仙桌是我的寬大書桌。攤開課本和作業(yè)本,一邊寫作業(yè)一邊偷聽電視節(jié)目。那時有電視機的家庭不多,所以我家總是擠了滿屋來看電視的鄉(xiāng)親。
1988年,我升級上到了六年級,周圍村子的學生都涌進了我們的學校。集中辦學讓校長犯了難,桌椅板凳奇缺,打報告上去沒有回音。眼看著要開學了,各村的大喇叭開始廣播:每個要去完全小學讀六年級的學生都要自備課桌,如果自家沒有可以幾家“拼”桌子。
就這樣,開學的那幾天,學校里熱鬧起來了。有的村干部派出幾輛拖拉機浩浩蕩蕩開進校園;有的家庭借來了腳蹬三輪車幫孩子送來了形狀顏色以及高低不一的各種書桌;還有的家庭用自家的人力平板車送過來孩子的課桌。
我家的八仙桌是不能搬走的,那是家里的餐桌、供桌兼待客茶桌。為了我的課桌,家人犯了難,終于在柴房發(fā)現(xiàn)了一張破舊的桌子。桌子看不出顏色,只有四條腿和一個桌面,沒有抽屜。幸好在過去的歲月沒有當劈柴燒掉。桌子被清理出來,每個角落都擦得干干凈凈,在擦拭時我特別擔心它散了架,因為有一條桌腿幾乎要和桌面分家了。
父親請來了當過木匠的三爺,加了木塞釘牢后,三爺還把家里剩下的一點清漆慷慨地贈給了我,一番修理之后,桌子煥然一新讓我不再嫌棄。
為了這張桌子,去借別人家的拖拉機不太好意思,何況學校離家不遠,所以我決定和“拼桌”的兩個同學一起抬著桌子去學校。三個人抬著桌子走了一段路,因為用力不均衡,總有一端拖著挨地,何況我們幾個孩子力氣小,走一段路就累得氣喘吁吁。這時,走在路上的兩個大人幫我們抬起了桌子,感覺輕松了許多。一路走著,不斷有同伴加入到我們這支“抬桌大軍”中,浩浩蕩蕩頗為壯觀。幫我抬桌子的有我的好朋友,也有和我吵過架的調皮蛋,我一說“胳膊酸”,立馬就有人接過來,抬著桌子繼續(xù)往前走。多年后到外地求學時,我總能想起抬著桌子去上學的那一幕,很是難忘。
幸好在上課前趕到了學校。校長笑呵呵地站在校門口迎接我們這些小將,校長一再鼓勵我們:辦學條件艱苦,但你們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要有所作為!
后來我上過很多學校,用過很多張課桌,卻總忘不了自己抬著書桌上學的一幕,忘不了教室里各種樣式的書桌,就在那一張張書桌前,我們迎來了各自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