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解救的姜戈》中的暴力美學和文化交織

王曉紅　王柯林

內(nèi)容摘要：本文主要從黑奴變“獵人”的暴力啟蒙，黑奴體制與英雄主義的激戰(zhàn)兩個方面重點分析了影片《被解救的姜戈》中奴隸文化與暴力美學的交織。姜戈被“醫(yī)生”解救后，經(jīng)過內(nèi)心的短暫思想斗爭后，就選擇做一名賞金獵人，用正義和暴力對抗黑奴制度，保護自己和愛人，跟隨“醫(yī)生”度過了一路艱辛而又激情澎湃的旅程?！侗唤饩鹊慕辍烦梭w現(xiàn)美國大片的個人英雄主義，全片充斥著懲惡揚善的暴力之美，更加充分的展現(xiàn)了美國內(nèi)戰(zhàn)前夕的黑人奴隸制度及其文化，這對于研究電影文化和西方歷史文化都具有深刻的意義。

關鍵詞：《被解救的姜戈》 暴力美學 黑奴 歷史文化

“暴力美學”的概念最早起源于美國，后來在中國香港走向成熟。特指一種電影藝術的風格趣味和形式探索。具體來說，就是指導演把影片中的槍戰(zhàn)、打斗場面儀式化、符號化、形式化，成為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因此，電影藝術中的暴力便超越了社會學意義上的道德倫理涵義，走向了或者說擁有了一種美學上的涵義，所以，被后綴以“美學”，是為“暴力美學”。

“暴力美學”逐漸作為一種美學觀念與藝術形態(tài)被固定下來，成為一種接受度漸趨升高的流行文化元素?！氨┝Α迸c“美學”的結合產(chǎn)生了新的電影風格與表現(xiàn)手法，越來越多的導演開始在電影中探索“暴力”的“美”。

一.暴力美學與電影的無縫對接

當下，“暴力美學”的概念大多采用北京電影學院郝建教授在《美學的暴力與“暴力美學”--雜耍蒙太奇新論》一文所提出的觀點。他認為：“近年來，在世界上成為重要的藝術形態(tài)和美學觀念的‘暴力美學是有約定俗成的特定含義的，它就是指在中國的香港發(fā)展成熟的一種藝術趣味和形式探索。它的內(nèi)涵是發(fā)掘槍戰(zhàn)、武打動作和場面中的形式感，將其中的形式美感發(fā)揚到炫目的程度，忽視或弱化其中的社會動能和道德教化效果。”[1]

暴力，常常是血腥、力量和傷亡的代名詞，是電影中戰(zhàn)爭、格斗等場面的常規(guī)表達方式，暴力的場景可以讓人震撼，甚至顫栗，產(chǎn)生畏懼，從而弘揚正義，懲罰罪惡。暴力與美本來是格格不入的，一個是血腥殺戮、場面混亂，一個是讓人著迷的面容或風景，怎么能糅合為一體且毫無違和感的呈現(xiàn)給觀眾呢？

暴力美學是導演影像風格與形式的探索，對暴力的消解使得暴力本身在電影中不具有相應的社會性。從電影本身的藝術性來看，暴力美學隱匿了暴力的攻擊性，彰顯了暴力審美性，使暴力與美達到一種平衡。暴力美學雖然在形式上降低和消解了暴力的攻擊性，但仍需要合理的表現(xiàn)暴力，兼顧電影的商業(yè)性與藝術性，將電影中的暴力賦予更深層次的哲學思考。

二.暴力美學與“鬼才”的完美結合

好萊塢著名“鬼才”導演昆汀·塔倫蒂諾秉承著暴力美學一路走來，在弘揚美國個人英雄主義的同時，創(chuàng)造了讓觀眾嘆服的暴力美學文化。在他的多部電影中，暴力美學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現(xiàn)。暴力成為昆汀的一種電影語言，帶給觀眾獨特的審美感受[2]。昆汀·塔倫蒂諾的暴力美學秉承了《發(fā)條橘子》中的戲謔和儀式化以及《出租車司機》中的真實和殘酷，并在此基礎上賦予新的內(nèi)涵，產(chǎn)生了自己獨一無二的特質。于是，他在20世紀九十年代引領了電影暴力美學的潮流[3]。

影片《被解放的姜戈》并不是赤裸裸的血腥暴力，影片中不乏出現(xiàn)慢鏡頭來表現(xiàn)其中的美感，通過升格畫面改變影片的敘事時間，用慢鏡頭的形式表現(xiàn)，放慢動作如同舞蹈一樣飄逸悠揚，這樣的慢鏡頭豐富了影片的視覺感和節(jié)奏感消除了暴力給人的視覺沖擊和殘忍性[4]。

故事發(fā)生在1858年，美國內(nèi)戰(zhàn)爆發(fā)的兩年前。主人公姜戈是一名黑人農(nóng)奴，在被轉賣的途中，被白人牙醫(yī)解救，成為一名賞金獵人，這兩人成為名副其實的“黑白雙煞”。但當白人牙醫(yī)在幫助姜戈解救其黑人農(nóng)奴妻子時，卻不幸被農(nóng)場主識破其陰謀，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而最后姜戈利用自己的智慧和膽識，成功逃脫危難，并解救出心愛的妻子。電影在美國田園風光與簡單粗暴的槍戰(zhàn)場景中交相輝映，黑奴體制、賞金獵人、英雄主義、懲惡揚善，情節(jié)跌宕起伏、畫面沖擊強烈、暴力美感十足，故事的發(fā)展既讓人感覺是意料之外，又合乎情理之中。

昆汀在電影《被解救的姜戈》中，則依托黑奴反抗白人壓迫的“個人英雄主義神話”這一特定的敘事背景將“暴力美學”推向了一個更高的審美層面——為暴力構建合法且合理的產(chǎn)生根由，并適度融入道德元素與正義力量，以烘托暴力的價值內(nèi)涵，賦予暴力美學全新的審度。昆汀依托黑奴反抗白人壓迫的“個人英雄主義神話”這一特定的敘事背景將“暴力美學”推向了一個更高的審美層面——為暴力構建合法且合理的產(chǎn)生根由，并適度融入道德元素與正義力量，以烘托暴力的價值內(nèi)涵，賦予暴力美學全新的審度。究其成功的深層原因，在于影片在暴力審美狂歡背后對人性的拷問：展現(xiàn)了小人物身上潛藏的邪惡感和人性的復雜，同時又正面肯定了愛情與自由在人性中的價值[5]。

三.黑奴變“獵人”的暴力啟蒙

一個白人“牙醫(yī)”，在馬車上吊著一顆牙的模型，用以掩蓋其賞金獵人的身份。他在咖啡館里瀟灑的拔槍射殺，然后冷靜且溫文爾雅的喝著咖啡，坐等警察和官員的到來，最后從容微笑著從咖啡館離開，輕聲細語背后的簡單粗暴，笑看風云起，這樣的氣度，是何等的英雄！從舒爾茨醫(yī)生解救姜戈的那個夜晚開始，他就在槍戰(zhàn)的暴力中幽默著，在幽默中瀟灑著，而瀟灑的前提就是不問青紅皂白的把槍怒射，最后卻華麗麗的轉身離開，竟還要領取豐厚的賞金。

“賞金獵人”這種職業(yè)源于何時何地，早已不可考了，目前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它的起源非常早——至少，從大陸上有國家開始，就已經(jīng)有類似賞金獵人的人物四處游蕩了。The Bounty Hunter，通過完成雇主的高難度任務來獲得高額的賞金的高手。他的歷史完全可以說是排名前五的古老職業(yè)。

姜戈也許被舒爾茨醫(yī)生的暴力美學迷住了，產(chǎn)生敬佩并追隨；也許從一開始就打好了小算盤，打算利用醫(yī)生的幫助，去解救自己的愛人。天生嫉惡如仇，骨子里流淌著羈傲不遜血液的姜戈深諳以暴制暴的重要性，所以，在學會醫(yī)生槍殺的本領后，他利用自己的勇敢和智慧，把影片中的暴力美學發(fā)揮到極致。

在影片中，暴力美學的指揮者是白人，主角卻是被奴役的黑人。姜戈從被施暴者變成施暴者，從黑奴制度的受害者變成抗爭黑奴體制的自由人，用暴力改變了命運，他的人生智慧也得到充分的體現(xiàn)。影片場景主要在美國南部農(nóng)場主種植園，沒有通常西部片中的荒涼沙漠、戈壁和牛仔，取而代之的是蔥綠茂盛的田園風光，畫面唯美，宛若世外桃源。然而在這樣如詩如畫的田園中，姜戈完成了自我救贖。在農(nóng)場中，遠程射殺窮兇極惡的三兄弟。確認目標、舉槍瞄準、扣動扳機，姜戈的動作一氣呵成，就像描繪一幅水彩畫畫：遠處，一望無際的棉花園，三兄弟策馬奔騰，突然鮮血飛濺到雪白的棉球上，在白色的畫布上完成血紅的涂鴉，血腥、暴力，但動作干凈漂亮，超遠距離動態(tài)射殺變成了一種暴力畫面的視覺享受，這就是暴力美學，這就是美國影片中的個人英雄主義。

但在以暴制暴的行動中，姜戈的人性并沒有完全泯滅。在槍殺一位正和兒子在田間勞作的父親場景，當看到這名被獵殺者的小兒子在旁邊是，姜戈猶豫了，沒有完成得那么瀟灑。因為暴力的表面是懲罰罪有應得的惡徒，但一般是惡徒張牙舞爪的展現(xiàn)他們罪有應得的一面；當這些惡徒回歸人的本性，在一個小兒子面前，盡顯作為父親的責任和柔情時，也許以暴制暴的行為沒有那么的灑脫，場景也就沒有那么美如畫了。然而，姜戈要完成自己人性的蛻變和升華，他必須走過這一步，必須在惡徒面前變得冷酷無情，否則，他將無法拯救他的愛人，甚至自己。這聲槍響之后，姜戈有了能力和心態(tài)泰然面對卡爾文莊園里的各種殘酷行為，最重要的是，能夠抗衡卡爾文了。

四.黑奴體制與英雄主義的激戰(zhàn)

暴力在一步步的升級，在卡爾文城堡，影片暴力美學達到了高潮。因為在那里，暴力實現(xiàn)了黑人奴性思維與自由之間的對抗，自由獲得了勝利，暴力也實現(xiàn)了犧牲一切獲得愛情的最終目的。在那里，暴力實現(xiàn)了升級，從之前的槍殺、角斗到心智的對抗；在那里，場景的強烈反差達到了極端化，卡爾文莊園的美出天際，接待禮儀和宴會安排的貴族化，這些和卡爾文的殘暴血腥、黑暗骯臟形成了最極端的對比，也讓姜戈的正義行為顯得無比高尚，個人形象顯得無比高大，似乎觀眾也能與姜戈一起，體驗內(nèi)心的憤怒，體驗快意恩仇。

在他們的計劃暴露之后，舒爾茨醫(yī)生說著“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了”這句全場最彪悍最直接的臺詞槍殺了卡爾文，但姜戈被抓住了，被脫光衣服就像正要被人宰殺的豬一樣被掛了起來，鞭打、暴擊，受盡折磨。而對他施刑的，正是黑人管家?guī)ьI的一群黑奴，對他們來說，姜戈是一個飽受折磨的同類，但他們沒有同情，有的只是蹂躪、折磨！因為他們像卡爾文口中的老本管家一樣，思想完全被黑奴體制籠罩，為保住飯碗，在白人主子面前唯唯諾諾，甚至受到傷害和侮辱也搖尾乞憐，不僅失去了自由，也喪失了靈魂。在審美的層面上，影片反映了白人文化對黑人審美意識和價值判斷的深刻影響。同傳統(tǒng)文學作品相比，影片從更深層面上思考了白人對黑人的殖民、黑人對白人的反抗以及黑人與白人的文化融合、審美意識的趨同[6]。

在同伴已犧牲，孤立無助的時候，姜戈展現(xiàn)了自己聰明的頭腦，進行了最后的博弈。在被押解去往采礦公司路上，姜戈用自己賞金獵人身份告訴了押送他們的牛仔一條致富信息，只要擊斃罪犯便有一萬多賞金，在利益面前白人牛仔心動了，也意味著死亡。于是姜戈以冷峻的神情，帶著槍和炸藥又重回了莊園，放走了黑人奴隸，殺死了女主人及管家、隊長，炸毀了城堡，像齊格弗里德一樣蕩氣回腸的救出了布魯姆希爾達公主。在最后和愛人牽手的那一刻，是那樣的美和愜意，兇險刺激的戰(zhàn)斗終于換來了功成名就的甜蜜，即使傷亡了很多人，即使非常的血腥，換來的是最終的溫暖與完美。

從一開始姜戈作為一個黑奴，帶著重刑具，衣不蔽體的赤腳緩慢走在陰暗潮濕泥濘的押解路上，到最后作為一個自由人，戴著禮帽，全副武裝地與心愛的妻子策馬而去，他的身份完成了巨大的轉變，也是個人英雄主義的完美結局。雖然說這樣的套路仍然免不了好萊塢電影的俗套，但在過程里，體驗著英雄主義的快感和灑脫！

在昆汀·塔倫蒂諾的電影中，不存在什么偉大的意義，不存在什么需要正面塑造的人物，如果能讓觀眾爆笑，他絕對不會假惺惺地憐憫他的角色。普羅米修斯把文明的火種帶給了原始人類，而姜戈則把自由的火種率先帶給了自己，隨后，用他的刀槍帶給了罪惡的美國南方那些奄奄一息的同胞們，也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給奴隸主和黑奴們一些震撼。

暴力的美充斥著整部電影，在姜戈殺掉莊園白主人時，正義戰(zhàn)勝了邪惡，以暴制暴的個人英雄主義獲得了勝利，驚險刺激的對抗黑奴制度的戰(zhàn)斗得到了圓滿的結果，陽光總在風雨后，這是小人物的成功逆襲，也是美國歷史發(fā)展和文化中崇尚的個性和自由的勝利！

電影《被解救的姜戈》是“昆汀式”暴力美學與黑奴歷史文化的“集大成者”，在黑奴文化的文學基礎上，其將充滿道德價值的正義力量加諸血腥殘忍的暴力影像，諷刺了美國奴隸制度與種族歧視，重現(xiàn)了黑奴制度的泯滅人性，也體現(xiàn)出創(chuàng)作者對飽受壓迫與剝削的弱勢群體的同情之心。一種社會制度產(chǎn)生一種文化，就如同我國的封建社會一樣，要打破這樣籠罩性的文化影響，必須先推翻殘酷無人道的社會制度，而影片就是通過塑造一位英雄，去推動歷史前進的車輪，這樣的一位英雄，恰恰是被解救的黑奴，相生相克中產(chǎn)生尖銳的人性矛盾，于是抗爭和歷險應運而生。同時，導演也運用其獨特的審美視角重新審視了“黑人世界”與“白人世界”的對立、通化、交織的關系，通過他們共通的審美追求，探討了白人同黑人走向文化趨同的可能性[7]。影片將暴力的話題升華到“人性哲學”的高度，散發(fā)著永恒的經(jīng)典魅力。

參考文獻

[1]郝建：《美學的暴力與“暴力美學”——雜耍蒙太奇新論》[J]，當代電影，2002，05.

[2]羅湛：被解放的姜戈：黑人英雄的自我解放之路[J]，電影文學，2014，18：131-132.

[3]導演昆汀說其生命有兩面.“A面邵氏功夫片 B面意大利西部片”，鳳凰網(wǎng) [引用日期2015-04-17]（《新快報》評）.

[4]萊恩·斯塔蘇凱維奇，雷斌：《被解放的姜戈》的攝影創(chuàng)作[J]，電影藝術，2013，03：49-51.

[5]王珍珍：[J]，電影文學，2015，03：123-125.

[6]王立；常如瑜：[J]電影新作，2013，06：73-76.

[7]王佩佩：美學視角下的《被解救的姜戈》[J]，《電影文學》，2018，08：148-150.

基金項目：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基于平行語料的外交語篇元話語研究”（2018SJA1693）；江蘇海洋大學2020年省級大學生實踐創(chuàng)新訓練項目“大禹治水還是諾亞方舟——東西方疫情防控中的文化觀”；江蘇海洋大學教改課題大學英語課“思政味”的量與度（JGX20200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