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喜脈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what if”的奇怪問題,比如,“牛排從距離地面多高的地方掉下來正好能烤熟?”
這個世界上有一些“初見有喜、細思極恐”的離譜問題,比如,“第一個發(fā)現(xiàn)牛奶可以飲用的人類,到底對那頭可憐的母牛做了什么?”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不那么好玩、不那么有趣但與生活息息相關”的問題,比如,我們的時間似乎流逝得“越來越快”?
回憶一個尋常的日子。早上6時,鬧鐘響了。你本想找個借口請假,但老板問及“哪里不舒服”時,不能直愣愣地回以“上班不舒服”,于是,只好安慰自己,再睡一下。
接著,躺下,閉眼,再睜開,發(fā)現(xiàn)時針已經指向6時半了—無論如何都不能不起床了!
不過,為什么只是“閉眼一秒鐘”,外部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小時?來不及細想,照例洗臉、刷牙、吃早飯、上妝,匆匆忙忙出門,開啟新一天的打工之旅。
一系列昨天的復制、粘貼到今天,再搬運到明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驀然回首,年華已逝,白發(fā)已經上頭。
如此戲言,只是“以樂景寫哀”,而我想引出的,是這樣的觀點:時間(日益)淪為一種讓我們壓抑的生存工具,我們越重視它,就越失去對“時間”的真實理解。由此衍生的麻木,使人生顯得越發(fā)單調、無意義。
跳出各種繁雜,我們需要意識到,時間,其實是每個人觀察、認識和思考世界的一把量尺。
回到開頭的問題,“為什么我們覺得時間越來越快?”
從生理科學的角度來解釋,是隨著年齡日增,眼睛每秒捕獲且辨識圖像的數(shù)量會減少—我們姑且可以認為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高效“去除信息雜質”,提取核心信息,以做出最佳判斷。
同時,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我們一旦刷各種短視頻就會消耗幾個小時。
因為小小的手機屏幕上,瀑布信息流的密度(極)大,如果眼睛獲取圖像的單位時間不變,獲取相同信息所消耗的時間會更長。
由于短視頻通常風格輕松、配音有趣、節(jié)奏感強烈,觀眾作為“被投喂”一方,無需(深度)思考,于是,雖然觀眾消耗在短視頻上的時間可能長達2個小時,但由于沒啥疲勞感,感受到的時間卻是“被壓縮”的—“誒?我怎么感覺只看了半個小時?”
這種后果或許會很嚴重,我甚至認為,全球泛濫成災的短視頻日趨“異化”為一種帶慢性自殺屬性的“意識毒藥”,但它又是這個時代幾乎所有人不得不用的傳播、賺錢和營銷工具。
這種感覺,類似一種艱難選擇,身患重病,有一種藥,不吃,現(xiàn)在死;吃了,24小時后死—吃還是不吃?
短視頻的問題,讓我們沉浸在一個個“滑動的時間片段”后,在一秒接一秒的“無聊體驗”后,慢慢對更小或更大的時間尺度毫無概念,以至于讓我們忽略感知真實的“外部世界”—被馴化的神經系統(tǒng),成為了束縛我們了解外部的“牢籠”。
所以,當我閱讀這本《生命的時間軸:從一微秒到十億年的生命奇跡》時,有一種“解脫感”—本書作者尼古拉斯·莫尼(Nicholas P. Money),用跨越24個數(shù)量級的時間尺度,給大眾分享了豐富多樣的生命和它們所對應的時間尺度,讓我們可以從文字中(短暫地)跳出習以為常的現(xiàn)實“牢籠”與時間“牢籠”,重新理解生命與時間之間的關系。
比如,“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夏日時節(jié)里,讓人十分討厭的“萌萌的大眼睛”—蒼蠅。
為什么傳統(tǒng)的“打蒼蠅”是一種“老少皆宜”的健身運動?
因為“打蒼蠅”需要“打手”具備敏銳的觀察力、足夠的耐心、驚人的爆發(fā)力,在精準計算蒼蠅預計飛行線路的前提下,才能在多次失敗后“一擊必殺”。
那么,為什么“蒼蠅”難打呢?
簡言之,因為蒼蠅眼睛觀察世界的能力與人類不同—蒼蠅是復眼,放在顯微鏡下看,估計能讓密集恐懼癥患者當場暈倒。
“專業(yè)”一些看,是這樣的:1秒可以分為1000毫秒或100萬微秒,由于眼睛的特殊構造,蒼蠅每秒鐘可以感知約250幅不同的圖像,而人類大約只有60幅,也就是說,蒼蠅的眼睛每40毫秒就能“拍下”一張圖,人類的眼睛則需要170毫秒才能“拍下”一張圖。
我們拿著蒼蠅拍打蒼蠅的過程,在小小的蒼蠅眼中,真的是“可笑”的慢動作。
而我們若用蒼蠅對比真菌,蒼蠅又顯得“太慢了”。真菌向空氣中噴射孢子—這相當于真菌的種子—可以在1微秒完成,每秒可以釋放出3萬個這樣極為微小的顆粒。為了看清這樣的過程,科學家不得不用每秒能拍攝萬張以上照片的相機捕捉這些畫面以供研究。
而孢子的移動速度可以達到多少呢?每小時100千米—可以媲美一輛跑車了。
與之相當?shù)?,是非洲獵豹也可以在3秒內達到每小時100千米的最高速度。問題是,這種驚人的爆發(fā)無法持久,如果獵豹沒能第一時間捕獲獵物,要蓄力好一會才能再次捕獵。
我們將時間的尺度放長一些,就必然涉及生老病死,對比真菌、蒼蠅和獵豹,人類的壽命算是很長。但對比某些不起眼的灌木,人類在這些能活上幾千年的植物面前,又是多么卑微渺小。
更不用說某些巨型顫楊集落—如書中提及的美國猶他州的“潘多”,它們已經存活了8萬年。
如果再深挖目前已知的生物界,可以近乎永生的,又有小小的水熊和貌不驚人的燈塔水母。
再把時間的尺度切換到宇宙,可能我們又會覺得“生命因為如此無力而缺少存在意義”—生命大概有40億年的歷史,而人類這樣的復合真核細胞出現(xiàn),那可是20億~30億年前的事,10億年前,所有的生物還都是微生物。
我們對時間的理解,其錨點都是“現(xiàn)在”,但這個概念屬于看起來簡單又極為復雜的范疇。
以“宇宙大爆炸說”來解釋,參考《道德經》中的說法,可以理解為從純粹的“無”里,誕生了無限的“有”—“天下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也因為有了“有”,才誕生了“時間”這一尺度。
玄乎一些看,“現(xiàn)在”既是“有”也是“無”的。
從無的角度看,每一刻“現(xiàn)在”都“不存在”,從“有”的角度看,我們以為的“現(xiàn)在”,其實是基于人類對“真實”的腦中建模,是我們的感官塑造了我們感知到的世界。
當然,各位朋友也不必對這些概念過于糾結,要知道,就連偉大的愛因斯坦也無法明確解釋“現(xiàn)在”的含義啊—既然時間的流動會受到速度和引力這兩者的影響,那么,時間流逝是幻覺嗎?時間箭頭朝著熵增方向嗎?
如果現(xiàn)代最前沿的物理學都無法準確定義“實在”,“活在當下”的人類可能會因所感知到的時間尺度陷入另一種悲哀—我們所稱的那些更微小或更宏大的生命圖景不過“玄之又玄”。
但,對于每一個人而言,如果過于糾結“生命的意義”“存在的本質”等可能長期無解的問題,可能只會陷入虛無,不如同“現(xiàn)實”保持一點距離。正如同閱讀這件事,它提醒我們盡力限制時間對人性的壓迫、努力抵制日漸習慣的麻木,不要甘于在這個“過于喧囂”的時代過分“流俗”,相信那個具有探索欲、好奇心的你我,能在“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夾縫中,剝去現(xiàn)實世界“或浮華或無聊”的殼,用不斷拓展的知識面,對自己期待的人生重新定位,然后,再次義無反顧地踏上人生的冒險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