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遼寧·初國卿
之江鱸莼羹
在中國文化史上,這莼羹鱸膾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如果在餐桌上什么也不想,莼羹喝下,鱸膾吞掉,未免太暴殄天物,過于形而下了。
今人吃莼菜,涼拌、作湯、淡煮、雜燉皆可
一
天高氣爽,秋風涼,忽然有了故鄉(xiāng)之思,又想起了“莼羹鱸膾”的典故。
家在遼西紅葉村,本不是江浙之人,何來莼鱸之雅興?但我一向認為,飲食為大俗大雅之事,鄉(xiāng)思亦然。歷史上有那么一個典故,雖然與自己無涉,但與鄉(xiāng)思飲食有關,想一下又有何妨呢?本來這雅俗也是相對而言的,理解的或認為是雅,有學識而又追求時尚的卻嫌其酸,還可追封你一個古董式的舊文人的稱號。但如果無此知識,也就雅俗不曾,無所謂了。文章嘛,本來就是寫給同調(diào)的。
說起莼羹鱸膾,實在講,我對此是文化品味在先,飲食品味在后的。因為在中國文化史上,這莼羹鱸膾的名氣實在是太大了,如果在餐桌上什么也不想,莼羹喝下,鱸膾吞掉,未免太暴殄天物,過于形而下了。
關于“莼羹鱸膾”的典故,在《世說新語》和《晉書》中均有記載?!稌x書》卷九十二《文苑傳·張翰傳》載:
張翰,字季鷹,吳郡吳人也。……齊王冏辟為大司馬東曹掾。冏時執(zhí)權(quán),翰謂同郡顧榮曰:“天下紛紛,禍難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難。吾本山林間人,無望于時,子善以明防前,以智慮后?!薄惨蛞娗镲L起,乃思吳中菰菜、莼羹、鱸膾,曰:“人生貴得適志,何能羈宦數(shù)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著《首丘賦》,文多不載,俄而冏敗,人皆謂之見機。
這是說張翰因為思念家鄉(xiāng)吳中的“莼羹鱸膾”,就辭官南歸了,其實這只是一個“見機”,或者說是借口。
然而事情的始末原本就不是這么簡單。
張翰為吳郡吳人(出生地在今江蘇省吳江市莘塔),父親曾為東吳大鴻臚。他出身官宦之家,有清才,善屬文,縱任不拘,被齊王司馬冏辟為大司馬曹掾(執(zhí)掌政務軍務之官)。司馬氏統(tǒng)一中國后,大封皇子,重用外戚,將一個進步的局面一下又推向了一個大亂的趨勢。張翰明智地看到了形勢的發(fā)展,激流勇退,從而留下了《晉書》記載的那一段典故,并且還為此作了一首詩《思吳江歌》:
“莼羹鱸膾”中的“鱸”當屬松江鱸魚,松江鱸棲息于近海沿岸淺水水域以及與海相通的河川、湖泊中,具降河洄游習性。它雖名為松江鱸魚,但不僅僅產(chǎn)于松江,而是廣泛分布于整個太湖水系和太湖中
秋風起兮佳景時,吳江水兮鱸魚肥。
三千里兮家未歸,恨難得兮仰天悲。
這首詩充分反映了他當時的心境,也見出他要思歸的原因根本不是想吃家鄉(xiāng)的莼羹鱸膾。
張翰此舉,曾招致后人的紛紛議論,有人認為他是一位高士,如《吳郡圖經(jīng)續(xù)記》說:張翰“見機而作,托意莼鱸,歸以毀卒,可謂高行之士”。也有人說張翰未必就是賢者,如孔武仲《蛤蜊》說:“適意四方無不可,若思鱸膾未應賢?!辈灰欢?。我則認為無論如何,張翰見機而離官場,退歸家鄉(xiāng),這本身是需要一種勇氣和意志的。滄浪之水在前,張翰應該說是一位高士。他回到吳中后,居家事母,飲莼羹,食鱸膾,五十七歲而卒,葬于蘇州橫山東五里。
張翰無意仕途,秋思莼鱸,留下了一則千古佳話。后人在想起張翰莼羹鱸膾的時候,往往淡化了它的原始意,而多著眼于它的飲食屬性,這倒使松江的莼菜鱸魚大加風光,千年之下,不減秀色。
莼菜春季長芽,吐葉后即可采摘,直到深秋
二
莼是菜中上品,鱸乃魚中之最,莼羹鱸膾,既是餐中美味,又有悠久歷史,這可以說是最具文化意蘊的飲食了。
莼,過去也寫作“蓴”,是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多生于江南湖沼、河流等淺水中,屬睡蓮科。葉片橢圓形,深綠色,浮在水面,有長柄生葉下,莖上和葉背有黏液,花暗紅色。嫩葉可食用,做羹味尤美。莼菜在《詩經(jīng)》中被稱為“茆”,《詩·魯頌·洋水》曰:“思樂泮水,薄采其茆?!标憴C疏曰:“茆與荇菜相似,江南人謂之莼菜,或謂之水葵?!绷硗馑€有露葵、浮菜、馬蹄草、缺盆草等名稱。
莼菜做羹在歷史上有兩個著名的典故,除張翰莼羹鱸膾之外,還有一個出自《世說新語·言語》:
陸機詣王武子,武子前置數(shù)斛羊酪,指以示陸曰:“卿江東何以敵此?”陸曰:“有千里莼羹,但未下鹽豉耳!”
王武子是太原晉陽人,他家鄉(xiāng)的特產(chǎn)是羊酪,并以此向陸機夸耀:“你們家鄉(xiāng)有什么美味可和這羊酪相比?”陸機答以不加鹽豉(加了鹽豉更好吃了)的千里湖莼羹就勝似它。千里湖在江蘇溧陽縣東南,陸機的家在松江縣,也算是江南故鄉(xiāng)。陸機與張翰為同時代人,且同為吳地人,又同以純羹的典故而聞名。不同的是張翰因思莼鱸而引退,終老故鄉(xiāng);陸機卻以莼羹而爭勝,最終為司馬氏所殺。
莼菜還是一種保健菜蔬,解百毒,對糖尿?。ㄏ剩┗颊咭嫣庮H多
大約因了張翰、陸機的緣故,莼菜莼羹在以后的歷史上身價倍增,大受世人葆愛。唐人岑參《送許子擢第歸江寧拜親因寄王大昌齡》詩中說:“六月槐花飛,忽思莼菜羹?!倍鸥υ凇顿泟e賀蘭铦》中云:“我戀岷下芋,君思千里莼?!表n翃《送客之江寧》詩說:“從來北地夸羊酪,自有莼羹味可人。”張志和《漁父歌》道:“松江蟹舍主人歡,菰飯莼羹亦共餐?!彼未馨顝厄嚿较吩~又有:“玉簫金管,不共美人游,因個甚,煙霧底。獨愛莼羹美。”辛棄疾《六么令》詞也說:“誰憐故鄉(xiāng)夢,千里莼羹滑?!苯鸫蹁住扼A口橋看白蓮》詩還說:“百年蓬鬢關心切,千里莼羹與愿違?!陛桓朐?,寫得是這般有韻味,可見歷史上人們對莼菜的看重。
莼菜春季長芽,吐葉后即可采摘,直到深秋。明代李時珍《本草綱目·莼》中曾有詳細的描繪:
莼,生南方,湖澤中最易生。種以水淺深為候,水深,則莖肥而葉少;水淺,則莖瘦而葉多。其性逐水而滑,惟吳越人喜食之。葉如荇菜而差圓,形似馬蹄。莖紫色,大如筋。柔滑可羹。夏月開黃花,結(jié)實青紫色,大如棠梨,中有細子。三、四月嫩莖未葉,細如釵股,黃赤色,名稚莼,又雉尾莼,體軟味甜。五月葉稍舒長者,名絲莼。九月萌在泥中,漸粗硬,名瑰莼,或作葵莼。十月、十一月名豬莼,又名龜莼,味苦體澀,不堪食,取汁作羹,猶勝他菜。味甘寒,無毒。治消渴、熱痹,厚腸胃,安下焦,逐水,解百藥毒并蠱氣。
從記述中可知莼菜能從春吃到秋,十月以后稱“豬莼”,采回家中還能喂豬。它還是一種保健菜蔬,解百毒,對糖尿病(消渴)患者頗多益處。
至于陸機、張翰所說的“莼羹”該是如何烹制,今天已無從知道。后人吃莼菜,有涼拌的,有作湯的,有淡煮的,有雜燉的。還有的受陸機“未下鹽豉”的啟發(fā),不加鹽而淡煮的。宋人楊萬里的《詠莼》詩中就曾說:“一杯淡煮宜醒酒,千里何須下豉鹽?!蔽以谏虾3赃^未加鹽的莼菜湯,酒后品嘗,滑嫩清新,雖未下鹽,卻未覺其淡,正應了楊萬里的“一杯淡煮宜醒酒”。
從古人的記述看,食莼菜最正宗最具意味的當屬與鱸魚一起。唐人李中有《寄贈致仕沈彬郎中》詩說:“莼羹與鱸膾,秋興最宜長?!碧照瘛斗诤x》也有“春水桃花之鱖,秋風莼菜之鱸”的說法。飲莼羹,吃鱸膾,正是古人留給我們的最佳美味組合。此篇談莼,下篇說鱸。就此打住。
三
鱸膾是用鱸魚肉制作的一種菜肴。鱸魚體側(cè)扁,巨口細鱗,背部灰綠色,腹面白色,身體兩側(cè)和背鰭有黑斑。這種魚夏季入淡水,冬季返回海中。鱸魚中最有名的為松江鱸魚,即張翰見秋風起所思的那種鱸魚。
松江鱸魚又名“花姑魚”“媳婦魚”“花花娘子”等,肉質(zhì)細嫩,味極鮮美。這種魚體型較小,一般長不過16~19厘米,重約200克左右。魚頭大而扁平,體呈紡錘形,全身細鱗,呈灰褐色,體側(cè)有黑色斑紋,形狀別致,逗人喜愛。
對松江鱸魚的產(chǎn)地,過去一直認為產(chǎn)于古時江南的松江府亦即現(xiàn)在上海的松江縣,并且還有產(chǎn)于松江城的秀野橋或長橋之下的神秘之說。其實,這是一種誤傳。松江鱸魚并不僅僅產(chǎn)于松江府或松江縣,而是分布在整個太湖水系及太湖中。它每年要在當年12月至第二年2月從江入海作生殖洄游,即從太湖附近河流中出發(fā),經(jīng)吳淞江、蘇州河、黃浦江,轉(zhuǎn)長江口入海產(chǎn)卵。到清明前后,幼苗成魚,再從海中隨波逐流原路游回長江口、黃浦江、蘇州河、吳淞江至太湖一帶生長發(fā)育。張翰家鄉(xiāng)在吳江市的莘塔鎮(zhèn),臨淀山湖,北有吳淞江,南有黃浦江,河網(wǎng)密布,湖泊成片,正是松江鱸魚的主產(chǎn)地,秋風起,自然能吟詠出“吳江水兮鱸正肥”的詩句。
松江鱸魚又名“四鰓鱸”,南朝宋范曄曾在《后漢書·方術傳下·左慈》中記述了左慈釣鱸魚的故事:
左慈,字元放,廬州人也,少有神道,嘗在司空曹操坐,操從容顧眾賓客曰:“今日高會,珍饈略備,所少吳淞江鱸魚耳?!狈庞谙伦鴳唬骸按丝傻靡病!币蚯筱~盤貯水,以竿餌釣于盤中,須臾引一鱸魚出。曹拊掌大笑,會者皆驚。操曰:“一魚不周坐席,可更得乎?”放乃更餌鉤沉之,須臾復引出,皆長三尺,生鮮可愛。
這段故實后來到了羅貫中的《三國演義》第十八回中變得更為神奇:
《雙魚圖》(清·馬元馭)
少刻,庖人進魚膾。慈日:“膾必松江鱸魚者方美?!辈偃?“千里之隔,安能取之?”慈日:“此亦何難?。 苯贪厌灨蛠?,于堂下魚池中釣之,頃刻釣出數(shù)十尾大鱸魚,放在殿上。操曰:“吾池中原有此魚?!贝热?“大王何相欺耶?天下鱸魚只兩鰓,惟松江鱸魚有四鰓:此可辨也?!北姽僖曋?,果是四鰓。
有了《三國演義》的傳播,“四鰓鱸”之美名播揚天下,世人亦往往認為“四鰓鱸”始于《三國演義》。其實不然,南宋同時代的陸游和范成大二人就提出過“四鰓鱸”一說。陸游《記夢》詩道:“團臍霜蟹四鰓鱸,樽俎芳鮮十載無?!睏钊f里在《吳郡志》中也說:“鱸魚,生松江,尤宜膾,潔白松軟,又不腥,在諸魚之上……俗傳江魚四鰓,湖魚止三鰓?!睆倪@些記載中,人們便相信了四鰓鱸的傳說,清代嘉慶《松江府志》引《續(xù)韻府》說:“天下鱸皆兩鰓,惟松江鱸四鰓?!彼坪跛山|四鰓已是不爭的事實。其實松江鱸魚也只有兩鰓,而被宋元以后人認為四鰓的原因是此魚兩鰓鰓孔前各有一鰓狀凹陷,這兩個凹陷處在繁殖季節(jié)也呈橙紅色,與鰓孔的形狀色澤極為相似,乍看有如真鰓孔,所以每每誤認松江鱸魚獨具四鰓。
上海自然博物館展出的松江鱸模型
四
一個誤傳,卻導致了松江鱸魚具有四鰓的千年美譽,招引了無數(shù)人爭到松江品嘗四鰓鱸。
我第一次吃鱸魚是在上海,據(jù)說為太湖所產(chǎn),做法為家庭常見的清蒸,那時還不知道鱸魚有許多典故,但吃起來是蠻好的,肉嫩味鮮,那種鮮,絕對是其他魚所沒有的。第二次吃鱸魚是在蘇州一家有名的菜館里,那天,窗外秋雨淅瀝,雨點打到梧桐上砰然有聲。菜館的女服務員在我們點完菜后同老板用蘇州話款款私語,然后老板細細打量我們,可能是奇怪北方漢子何以點出這般地道的蘇州菜。我們點的菜中有“鱸魚汆雞湯”“生吃鱸魚膾”和“莼菜湯”。蘇州菜館,江南本色,正好聽梧桐秋雨,想陸機張翰,品莼羹鱸膾,“三美”俱全,可稱得上是大俗大雅了。
“生吃鱸魚膾”與北方飯店中的生吃魚片大同小異,只不過它是將魚肉切成細絲,然后蘸以佐料。據(jù)說這方法來自唐代,不知真假。但我知道魚膾在唐代頗為講究,從物料選擇到刀工的運用以及技法的處理上都有說道。杜甫曾在《閿鄉(xiāng)姜七少府設膾戲贈長歌》中描寫過,他說:“饔人受魚鮫人手,洗魚磨刀魚眼紅。無聲細下飛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蔥?!庇衷凇队^打魚歌》中說:“饔子左右揮霜刀,膾飛金盤白雪高?!笨瓷先サ褂悬c兒像刀削面表演。唐人為了制膾,還特制了專門的刀具,《酉陽雜俎》上記載說唐玄宗向安祿山賜贈,其中就有這種“膾手刀子”。這家蘇州菜館的鱸魚膾條縷精細,色澤鮮亮,佐以蒜汁、芥醬等,入口確實鮮美,北方飯店的生吃三文魚魚片難以相比。食間,我想起了曾在蘇州做過官的白居易,他特別愛吃這種魚膾,并在詩中多次提到,如在《春末夏初閑游江郭》詩中云:“綠蚊杯香嫩,紅絲膾縷肥?!薄断霒|游五十韻》中道:“膾縷鮮仍細,莼絲滑且柔?!边€在《和微之詩》中說:“魚膾芥醬調(diào),水葵鹽豉絮?!彼丛凡?,看來白居易食鱸魚也是不忘莼菜的。
吃過了鱸魚膾,端上來的是“鱸魚汆雞湯”。這道菜盛在白瓷盆中,整條魚浸在雞湯里,只露出魚嘴和魚尾。雞湯上浮著一層金黃色,用匙將湯蕩開,只見肚如雪脂的鱸魚,香氣撲鼻而來,魚鮮雞香,濃郁淳厚。最讓人稱奇的是三口過后,只見魚腹中的內(nèi)臟還在。服務員見我們面露詫異,馬上過來對我們說:松江鱸魚是不能用刀剖其腹部的,而且內(nèi)臟不能丟棄,須用竹筷從魚口插入腹中,取出內(nèi)臟,洗凈后再放回魚腹中一同烹飪,只有如此處理,才能確保松江鱸魚的鮮美。聽著女服務員那鶯歌般吳儂軟語的介紹,直感嘆這餐飯是大長了見識。不一會兒,連湯帶魚已全部吃光,等莼菜湯端上來時,早已沒了胃口,再用匙喝湯,已完全是為了那“莼羹鱸膾”的典故了。于是大家只好細數(shù)古人,引經(jīng)據(jù)典,都說吃鱸魚不可無莼。什么岑參的“鱸膾剩堪憶,莼羹殊可餐”,什么李頻的“莫為莼鱸美,天涯滯爾才”,半醒半醉之中,我想起了李白《秋下荊門》中的一句:“此行不為鱸魚膾,自愛名山入剡中?!币驗槲覀儙讉€人還要到浙東去尋唐詩之路,總不能為了鱸魚而醉倒在蘇州!
因為“鱸魚汆雞湯”而沒有領略到莼菜的美味,總有些遺憾。又過了幾年,有機會去蘇州的洞庭東山,尋訪碧螺春的故鄉(xiāng)。正是暮春時節(jié),茶鄉(xiāng)到處飄著果香,黃的枇杷,紅的櫻桃。飯館里,家家莼菜,戶戶茶香。那日中午,尋了一處清靜的飯館,兩人吃了三樣莼菜,外加一個太湖芙蓉銀魚。三樣莼菜是“清湯莼菜”“汪牙魚燉莼菜”和“蝦仁莼菜羹”。最難得的是,汪牙魚是剛從太湖打上來的,蝦仁也是新鮮的太湖白蝦所出。魚蝦極鮮,春天的莼菜又極肥嫩,每一葉都外附厚厚的透明膠質(zhì),入口潤滑,感覺好極了,記憶里那是吃得最飽的一頓飯,飯后連泡好的明前碧螺春茶都不想喝了。
莼羹美味,險些將我醉倒在洞庭東山。
有了這些年的經(jīng)歷,讀了那些典故,還會懷疑我的莼鱸之思嗎?
年年秋雨,年年思莼羹鱸膾。我的故鄉(xiāng)之思、莼鱸之思就是這樣來的,雅耶?俗耶?秋風里,恰逢友人去松江,我特囑其帶莼菜一瓶,松江鱸魚二斤。我知道松江鱸魚的鰓房中蓄水較多,鮮魚撈出后放在稻殼中還能存活三四天,即使乘火車從蘇州帶回,也不會減其鮮美。
然而朋友卻空手而回,他說因為環(huán)境污染,松江鱸魚已瀕臨滅絕,現(xiàn)已成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老兄,閉上你的嘴吧!
我很黯然,美味不再,由此我更懷念蘇州,懷念東山。更依然秋思莼鱸,依然記得陸機、張翰。鱸魚堪膾?我不知怎樣品味。“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shù)千里”,是否應做這樣的解釋呢?
西湖莼菜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