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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收撫于闐與西域交通體系的建立及完善

      2023-02-20 09:04:12榮新江
      甘肅社會科學 2023年1期
      關鍵詞:疏勒安西貞觀

      榮新江

      (北京大學 歷史學系,北京 100871)

      提要: 利用傳世史籍與和田當?shù)爻鐾廖臅敿毧疾炝颂瞥⒑笥陉D王國的歸附,以及唐朝與西突厥余部及吐蕃王國在于闐及其周邊地區(qū)的爭奪,并且闡述唐朝建立安西四鎮(zhèn)、設置毗沙都督府等軍政建置,設立和完善相應的交通體制等舉措,根據(jù)出土文書來展現(xiàn)這些體制的具體運作情形。這是唐代西域史和絲綢之路史研究的多學科成果。

      唐朝建立后,在初步統(tǒng)一中原群雄勢力后,從唐太宗即位開始,向西域拓展。經(jīng)過與西突厥汗國和吐蕃王國的反復爭奪,逐步完成了安西都護府及所屬安西四鎮(zhèn)的建置并在西域地方王國中設立羈縻府州體制,唐朝的軍政、交通體系也逐漸確立。到武則天長壽元年(692)收復四鎮(zhèn)時,于闐也隨之成為唐朝在西域南道的重要堡壘,健全了與唐朝及周邊地區(qū)完善的交通體系和道路網(wǎng)絡。前人有關西域史的研究比較注重政治史的進程,而忽略了交通道路的重要性。本文即是對這一過程的詳細探討,從新的視角來看在軍政體制建立的同時,唐朝對于道路交通體制的設立與維護。這不僅是對唐代西域史更為仔細的探討,還是有關絲綢之路研究的重要貢獻。

      一、張弼出使與于闐歸附

      公元7世紀初,西突厥統(tǒng)葉護可汗勢力強盛,霸有西域,于闐也臣屬于西突厥。統(tǒng)葉護對西域的統(tǒng)治方式,是授予西域各國國王以突厥官號頡利發(fā)(Ilt?b?r),并派一名突厥吐屯(Tudun)駐守該國,以監(jiān)督統(tǒng)治、征收賦稅。

      唐太宗貞觀二年(628),統(tǒng)葉護被殺,汗國內部各派勢力連年相互攻戰(zhàn),勢力衰落,對西域的控制力也逐漸削弱。同時,在中原剛剛登上皇位的唐太宗,正在銳意向外擴張。西安大唐西市博物館收藏有一方《大唐故始州黃安縣令南陽縣開國公張府君(弼)墓志銘》(葬于679年),其中記載了志主張弼曾在貞觀初年出使西域,文字如下:

      貞觀之始,情禮云畢。前宮寮屬,例從降授,補右衛(wèi)倉曹參軍。于時獯丑未寧,邊烽屢照。太宗臨軒,有懷定遠;召公將命,追美鑿空。具稟圣規(guī),乘軺迥騖。歷聘卅國,經(jīng)涂四萬里。料地形之險易,覘兵力之雌雄。使返奏聞,深簡帝念,加階賜帛,寵命甚優(yōu)。六年,又應明詔,舉直中書省。[1]

      由此可知,從貞觀元年(627)到貞觀六年(632),唐太宗曾經(jīng)派遣右衛(wèi)倉曹參軍張弼出使西域三十國,行程四萬里。張弼出使的三十國之數(shù),大大超出了隋末中原王朝所知,其中不少國家應當是他首次走訪。據(jù)《舊唐書》卷一九八《西戎傳》波斯國條,波斯距唐朝首都長安一萬五千三百里[2]5311,來回三萬六百里,即使張弼到達波斯,也不足“四萬里”之數(shù)。所以可以推想他在西域地區(qū)一定不是直線而行,而是縱橫交錯地行走,張弼所訪問的西域王國,應當包括塔里木盆地諸綠洲王國以及西突厥所控制的粟特地區(qū)和吐火羅斯坦,于闐當在其中。

      吳玉貴《突厥汗國與隋唐關系史研究》一書曾經(jīng)指出:“貞觀六年,是唐朝初年與西域關系發(fā)生轉折的重要的一年,在這一年里發(fā)生了三件大事?!盵3]一是改變對西突厥內戰(zhàn)的中立態(tài)度,貞觀六年八月丁酉派劉善因前往西域,首次冊封與肆葉護可汗對立的泥熟可汗,支持泥熟可汗來控制西突厥政權。二是在貞觀四年(630)東突厥汗國被唐朝滅亡后,伊州城主石萬年率七城歸降,唐朝立為西伊州,為羈縻州性質。貞觀六年(632),改西伊州為伊州,作為唐朝的直轄州,表明唐太宗要進入西域的決心①。三是與焉耆建立密切關系,接受焉耆王龍突騎支的請求,開辟從焉耆到敦煌的大磧路,避開高昌②,讓焉耆獲得壟斷西域與唐朝往來貿易的受益,而把高昌視作敵對勢力,準備加以打擊。從時間上看來,這些重大轉變,很可能是張弼出使西域的結果③。

      貞觀六年標志著唐朝經(jīng)營西域的開始。恰好就在這一年,于闐王首次向唐朝進貢?!杜f唐書》卷一九八《西戎傳》于闐條:

      于闐國,西南帶蔥嶺,與龜茲接,在京師西九千七百里。勝兵四千人。其國出美玉。俗多機巧,好事祆神,崇佛教。先臣于西突厥。其王姓尉遲氏,名屈密。貞觀六年,遣使獻玉帶,太宗優(yōu)詔答之。[2]5305

      于闐王尉遲屋密在貞觀六年首次遣使至唐,獻于闐特產(chǎn)玉帶,受到太宗款待。這一事件恐怕不是偶然的,很可能與張弼的西域通使有關,甚至于闐的使者是和張弼一道來到唐廷。

      貞觀十三年(639),于闐遣子入侍唐廷。《舊唐書·西戎傳》于闐條:

      十三年,又遣子入侍。[2]5305

      此事又記載在《舊唐書》卷三《太宗本紀》中:

      是歲(貞觀十三年/639)……高麗、新羅、西突厥、吐火羅、康國、安國、波斯、疎勒、于闐、焉耆、高昌、林邑、昆明及荒服蠻酋,相次遣使朝貢。[2]51

      遣子入侍,表明與唐朝關系更進了一步。此時入唐的于闐侍子,學者們認為有尉遲乙僧和尉遲樂。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載:“尉遲乙僧,于闐國人,父跋質那。乙僧,國初授宿衛(wèi)官,襲封郡公。”[4]429向達先生據(jù)此指出:“父子同封郡公,乙僧并授宿衛(wèi),非質子不能至此。”[5]8金維諾先生進而指出,尉遲乙僧應當就是貞觀十三年時到達長安的質子,時年二十歲左右[6]。據(jù)《歷代名畫記》卷三《記兩京外州寺觀畫壁》:“奉恩寺中三門外西院北,尉遲畫本國王及諸親族;次塔下小畫,亦尉遲畫。此寺本是乙僧宅?!盵4]183《宋高僧傳》卷三《唐京師奉恩寺智嚴傳》:“釋智嚴,姓尉遲氏,本于闐國質子也,名樂。受性聰利,隸鴻臚寺,授左領軍衛(wèi)大將軍上柱國,封金滿郡公。而深患塵勞,唯思脫屣。神龍二年(706)五月,奏乞以所居宅為寺。敕允,題牓曰奉恩是也。相次乞舍官入道,十一月二十四日墨制聽許?!盵7]又《開元釋教錄》與《貞元新定釋教目錄》的《智嚴傳》都記:“自惟生居異域,長自中華,幸得侍奉四朝,班榮寵極?!盵8-9]向達指出:“智嚴為中宗時人,上溯四朝,適在唐初,與大小尉遲同時。則諸人疑為一家,由跋質那以至樂,自隋末三世入居中國,先后以質子留宿京師?!盵5]8-9因為尉遲樂與尉遲乙僧同處奉恩寺的本宅,向達的一家之說可取。從時間上看,尉遲樂可能也是貞觀十三年入居長安的于闐質子。居德坊在長安通往西域大道的起點金光門內,正是入唐西域人比較集中居住的地方④。

      二、玄奘東歸與西域南道的交通

      貞觀十四年(640),唐滅吐魯番盆地的高昌王國,設西、庭二州,又置安西都護府于交河城,唐朝勢力開始正式進入西域。

      貞觀十八年(644),從印度取經(jīng)回國的玄奘途經(jīng)于闐,受到熱誠的招待?;哿ⅰ洝洞蟠榷魉氯胤◣焸鳌肪砦逵洠?/p>

      于闐王聞法師到其境,躬來迎謁。后日發(fā)引,王先還都,留兒侍奉。行二日,王又遣達官來迎,離城四十里宿。明日,王與道俗將音樂香華接于路左。即至,延入城,安置于小乘薩婆多寺?!◣熐盀槎珊邮Ы?jīng),到此更使人往屈支、疏勒訪本,及為于闐王留連,未獲即還,因修表使高昌小兒逐商伴入朝,陳己昔往婆羅門國求法,今得還到于闐。其表曰:……時間經(jīng)七八月,使還,蒙恩敕降使迎勞曰:“聞師訪道殊域,今得歸還,歡喜無量,可即速來與朕相見。其國僧解梵語及經(jīng)義者,亦任將來,朕已敕于闐等道使諸國送師,人力鞍乘應不少乏,令敦煌官司于流沙迎接,鄯鄯于沮沫迎接?!狈◣煼铍芬眩催M發(fā),于闐王資餞甚厚。[10]121-124

      玄奘到印度取經(jīng)后原路返回,是想到高昌王國報答麹文泰當年全力資助其西行的恩德,其隨行返回的人員中,還有“高昌小兒”,應當就是麹文泰當年給他配備的“手力”[10]21,⑤。他明知對抗唐太宗的高昌王國已在前幾年為唐朝所滅,自己的拜把兄弟麹文泰也死于是役,所以在于闐向唐太宗上書說明回國之意,由此在于闐逗留七八月,受到于闐王的供養(yǎng)。太宗回復的敕書中說“朕已敕于闐等道使諸國送師”,說明此時唐朝可以向于闐發(fā)號施令,表明兩者關系的密切。于闐王也“資餞甚厚”,并且派人護送至樓蘭,不受酬勞而歸。

      《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卷五接著記載:

      自發(fā)都三百余里,東至媲摩城?!瓘逆悄Τ菛|入沙磧,行二百余里,至泥壤城。又從此東入流沙,風動沙流,地無水草,多熱毒魑魅之患。無逕路,行人往返,望人畜遺骸以為幖幟,磽確難涉,委如前序。又行四百余里,至睹貨羅故國。又行六百余里,至折摩馱那故國,即沮沫地。又東北行千余里,至納縛波故國,即樓蘭地,展轉達于自境。得鞍乘已,放于闐使人及駝馬還。有敕酬其勞,皆不受而去。[10]124

      玄奘一行大概是在貞觀十八年秋天時,從于闐王城出發(fā),經(jīng)過媲摩、泥壤、睹貨邏故國、折摩馱那故國(沮沫),到納縛波故國(樓蘭),于闐送行的使人回去。而按照唐太宗的指令,鄯鄯派人到沮沫迎接,敦煌派人到流沙(當指鄯善)迎接。這里可以看出,西域南道當時平安無事,于闐王國此時控制的范圍應當?shù)蕉秘涍壒蕠?,且末、鄯善各自為政,過了樓蘭鄯善,則到達“自境”,即唐朝直轄的敦煌境界。

      敦煌寫本S.367《沙州伊州地志》記載:

      石城鎮(zhèn),本漢樓蘭國。隋置鄯善鎮(zhèn),隋亂,其城遂廢。貞觀中(627—649),康國大首領康艷典東來,居此城,胡人隨之,因成聚落,亦曰典合城。上元二年(675)改為石城鎮(zhèn),隸沙州。

      播仙鎮(zhèn),故且末國也?!稘h書·西域傳》云:“去上都六千八百廿里?!彼逯们夷┛?。上元三年,改為播仙鎮(zhèn)也。[11]

      且末在唐朝初年時的具體情況記載很少,可能也和鄯善一樣,落入東來胡人手中,因為唐高宗與武則天乾陵蕃王石像題名有“播仙城□(主)河(何)伏帝延”[12],題名反映的是上元三年(676)改播仙之名后至武周末年(704)的情況,但也可能唐初即已如此,與東邊的鄯善相類。

      鄯善地區(qū)則在貞觀年間歸從粟特康國來的大首領康艷典治下,他所控制的地區(qū)還包括屯城、新城、蒲桃城、薩毗城等。玄奘東歸時在貞觀后期,康艷典應當已經(jīng)立足于鄯善,他應當與唐朝關系友善,所以奉太宗令前往且末迎接玄奘。

      由玄奘貞觀十八年的行程來看,在貞觀十四年唐滅高昌后,西域北道仍然戰(zhàn)事不斷,貞觀十八年唐朝曾出兵焉耆,而西域南道則平安無事,道路暢通,玄奘應當很快到達敦煌。

      三、于闐鎮(zhèn)的建立與道路開通

      在玄奘從于闐回國的同年,唐朝開始用兵天山南路,進討焉耆,但只是平定反唐勢力,掠焉耆王而歸,并沒有進行占領。

      《資治通鑒》卷一九八記:

      貞觀二十年(646)六月丁卯,西突厥乙毗射匱可汗遣使入貢,且請婚;上許之,且使割龜茲、于闐、踈勒、朱俱波、蔥嶺五國以為聘禮。[13]6236

      此時新立的西突厥乙毗射匱可汗遣使向唐請婚,太宗令其割讓龜茲、于闐等西域五國為聘禮。這五國基本涵蓋天山南路所有地區(qū),反映了唐朝希求占領西域綠洲諸王國的意向。然而,這次婚姻沒有完成,唐朝也就沒有獲得所求。

      《舊唐書》卷一九八《西戎傳》于闐條記:

      及阿史那社爾伐龜茲,其王伏阇信大懼,使其子以駝萬三百匹饋軍。及將旋師,行軍長史薛萬備請社爾曰:“今者既破龜茲,國威已振,請因此機,愿以輕騎羈取于闐之王?!鄙鐮柲饲踩f備率五十騎抵于闐之國,萬備陳國威靈,勸其入見天子,伏阇信于是隨萬備來朝。高宗嗣位,拜右驍衛(wèi)大將軍,又授其子葉護玷為右驍衛(wèi)將軍,并賜金帶、錦袍、布帛六十段,并宅一區(qū),留數(shù)月而遣之,因請留子弟以宿衛(wèi)。太宗葬昭陵,刻石像其形,列于玄闕之下。[2]5305

      關于此役的具體時間,《舊唐書》卷三《太宗本紀》記為貞觀二十二年(648)十二月,所記脅迫于闐王入朝的不是薛萬備,而是薛萬徹。

      《資治通鑒》卷一九九貞觀二十三年下記:

      阿史那社爾之破龜茲也,行軍長史薛萬備請因兵威說于闐王伏阇信入朝,社爾從之。秋,七月,己酉,伏阇信隨萬備入朝,詔入謁梓宮。[13]6268-6269

      于闐王七月到達長安,此時太宗已經(jīng)去世,而高宗此前六月即位,于是于闐王伏阇信先入太宗梓宮拜謁,然后朝廷刻其石像立于昭陵玄闕下陪葬。此像底座目前仍存昭陵博物館,殘文題“□闐王□阇信”[14]。

      由此而知,貞觀二十二年(648)閏十二月,唐攻破龜茲,并占領其地。于闐王伏阇信懼,派其子驅駝慰勞唐軍。貞觀二十三年(649)初唐行軍長史薛萬備率五十騎至于闐,伏阇信隨萬備入朝內附,被唐朝拜為右衛(wèi)大將軍,數(shù)月后返國,留子弟宿衛(wèi)。

      唐高宗永徽元年(650),西突厥阿史那賀魯乘太宗去世之機反叛唐朝,控制了整個西域。經(jīng)過幾番攻戰(zhàn),唐朝終于在顯慶二年(657)消滅了阿史那賀魯?shù)膭萘?,西突厥各部及其所控制的西域各國全都歸唐朝所有,唐朝正式掌握了包括于闐在內的西域各國的宗主權。翌年,唐朝把安西都護府自吐魯番盆地的交河城遷到龜茲國都(今庫車),下設安西(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鎮(zhèn)。雖然于闐王在貞觀二十三年唐平龜茲以后就入朝內附,但實際上至此時方才正式歸屬唐朝。于闐鎮(zhèn)作為安西四鎮(zhèn)之一,在西域南道交通上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唐會要》卷七三“安西都護府”條記:

      顯慶二年十一月,伊麗道行軍大總管蘇定方大破賀魯于金牙山,盡收其所據(jù)之地,西域悉平。定方悉命諸部,歸其所居。開通道路,別(列)置館驛。⑦

      可知唐朝在把安西都護府移到龜茲,設立安西四鎮(zhèn)之后,隨即在西域地區(qū)“開通道路,別(列)置館驛”?!缎绿茣肪硭娜兜乩碇尽贰鞍参魅胛饔虻馈睏l保存了部分與于闐關聯(lián)的道路,這些設有館驛的官道,應當就是這項措施的結果,現(xiàn)摘錄相關部分如下:

      安西西出柘厥關,渡白馬河,百八十里西入俱毗羅磧。經(jīng)苦井,百二十里至俱毗羅城。又六十里至阿悉言城。又六十里至撥換城,一曰威戎城,曰姑墨州,南臨思渾河。

      自撥換南而東,經(jīng)昆崗,渡赤河,又西南經(jīng)神山、睢陽、咸泊,又南經(jīng)疎樹,九百三十里至于闐鎮(zhèn)城。

      于闐西五十里有葦關,又西經(jīng)勃野,西北渡系館河,六百二十里至郅支滿城,一曰磧南州。又西北經(jīng)苦井、黃渠,三百二十里至雙渠,故羯飯館也。又西北經(jīng)半城,百六十里至演渡州,又北八十里至疏勒鎮(zhèn)。自疏勒西南入劍末谷、青山嶺、青嶺、不忍嶺,六百里至蔥嶺守捉,故羯盤陀國,開元中置守捉,安西極邊之戍。

      又于闐東三百里有坎城鎮(zhèn),東六百里有蘭城鎮(zhèn)。于闐東距且末鎮(zhèn)千六百里。

      又一路自沙州壽昌縣西十里至陽關故城,又西至蒲昌海南岸千里。自蒲昌海南岸,西經(jīng)七屯城,漢伊修城也。又西八十里至石城鎮(zhèn),漢樓蘭國也,亦名鄯善,在蒲昌海南三百里,康艷典為鎮(zhèn)使以通西域者。又西二百里至新城,亦謂之弩支城,艷典所筑。又西經(jīng)特勒井,渡且末河,五百里至播仙鎮(zhèn),故且末城也,高宗上元中更名。又西經(jīng)悉利支井、祅井、勿遮水,五百里至于闐東蘭城守捉。又西經(jīng)移杜堡、彭懷堡、坎城守捉,三百里至于闐。[15]1149-1151

      這里分段記錄了從安西都護府所在的龜茲(安西)城至撥換,再從撥換經(jīng)于闐河南下至于闐的道路;又從于闐西行至疏勒,再從疏勒至蔥嶺邊鎮(zhèn)的道路;還有從于闐東行,經(jīng)蘭(藺)城、且末,最后至沙州的傳統(tǒng)道路。其上設置有軍事性質的城、鎮(zhèn)、守捉、堡、館等。這些內容不一定都是顯慶二年之后的情況,但這種建置應當開始于安西四鎮(zhèn)的建立。

      四、唐蕃爭奪與于闐西線道路交通

      唐朝在西域建立的統(tǒng)治秩序并沒有因此而穩(wěn)定下來。西突厥余部仍不時反叛,興起于青藏高原的吐蕃王國也開始向西域擴張,數(shù)次擊破于闐,戰(zhàn)火連年不息。

      《舊唐書》卷八三《蘇定方傳》所記較詳:

      俄有思結闕俟斤都曼先鎮(zhèn)諸胡,擁其所部及疏勒、朱俱般、蔥嶺三國復叛,詔定方為安撫大使,率兵討之。至葉葉水,而賊保馬頭川。于是選精卒一萬人、馬三千匹馳掩襲之,一日一夜行三百里,詰朝至城西十里。都曼大驚,率兵拒戰(zhàn)于城門之外,賊師敗績,退保馬保城,王師進屯其門。入夜,諸軍漸至,四面圍之,伐木為攻具,布列城下。都曼自知不免,面縛開門出降。俘還至東都,高宗御乾陽殿,定方操都曼特勤獻之,蔥嶺以西悉定。以功加食邢州巨鹿真邑五百戶。[2]2779

      《舊唐書》卷四《高宗本紀》記,“以邢國公蘇定方為神丘道總管”[2]79-80?!顿Y治通鑒》卷二○○于時間記載更為詳細:“高宗顯慶四年(659)十一月戊午(十六日),思結俟斤都曼帥踈勒、朱俱波、謁般陀三國反,擊破于闐。癸亥(廿一日),以左驍衛(wèi)大將軍蘇定方為安撫大使以討之?!薄拔迥?660)春,正月,定方獻俘于乾陽殿。”[13]6319

      由此得知,顯慶四年(659)十一月中旬,活動于碎葉、怛邏斯之間的西突厥余部阿悉結(思結)部首領闕俟斤都曼,率所部及塔里木盆地西南部及蔥嶺地區(qū)的疏勒(今喀什)、朱俱波(今葉城)、喝槃陀(塔石庫爾干)三國叛唐,擊破于闐。二十一日唐朝發(fā)神丘道行軍,以左驍衛(wèi)大將軍蘇定方為行軍總管、安撫大使,率軍征討。唐軍抄其后路,直奔庭州輪臺縣西三百里處的葉葉水。華濤先生認為葉葉水是碎葉水(在伊塞克湖西),馬頭川則是疏勒西北、伊塞克湖南面的阿忒八失(At Bāshi,突厥語“馬頭”之意),馬保城為其地一要塞,唐軍用急行軍的方式,從西面包抄都曼的大本營,逼其投降[16]。

      都曼之亂在一年之內就被平定,但他曾率三國攻破于闐,可知于闐當蒙受破國之災?!杜f唐書》卷二八《音樂志》記:

      (顯慶)六年(龍朔元年,661)三月,上欲伐遼,于屯營教舞,召李義府、任雅相、許敬宗、許圉師、張延師、蘇定方、阿史那忠、于闐王伏阇〔信〕、上官儀等,赴洛城門觀樂。樂名《一戎大定樂》。賜觀樂者雜彩有差。[2]1047

      這位龍朔元年(661)在東都洛城門隨唐高宗觀樂的于闐王,可能就是因為避都曼之亂而逃亡中原的。史書未記于闐有王位更迭之舉,這位于闐王很可能如《舊唐書??庇洝匪疲捶^信。

      阿悉結、弓月等西突厥余部的反叛活動,和興起于青藏高原的吐蕃王國開始向西域擴張有關。吐蕃進入西域,最初應當走的是從勃律(Gilgit),越過蔥嶺(帕米爾),到疏勒的道路⑧,因此往往與疏勒聯(lián)手,于闐首當其沖,連年戰(zhàn)火不息。龍朔二年(662),唐軍首次在疏勒南遇到西突厥弓月部引來的吐蕃軍。《冊府元龜》卷四四九《將帥部》專殺條記載:

      弓月部應當活動在伊犁河谷地區(qū)的弓月城一帶,此城王國維認為是元代的阿力麻里城,大多數(shù)學者遵從其說⑩;孟凡人認為在其地在今伊寧縣吐魯番于孜故城,并得到近年來考察結果的支持。這是龍朔二年末的事情,唐朝軍隊沒有敢和吐蕃、弓月聯(lián)軍直接抗衡。于是,龍朔三年中,兩者的聯(lián)軍進攻于闐,唐朝派軍救援?!顿Y治通鑒》卷二〇一記:

      高宗龍朔三年(663)十二月壬寅,以安西都護高賢為行軍總管,將兵擊弓月以救于闐。[13]6339

      就在一年后,安西都護高賢出兵,目的是救援于闐,可見這次吐蕃、弓月聯(lián)軍的攻擊目標是于闐?!顿Y治通鑒》指出攻擊弓月的目的,是救援于闐。

      史書未記此事結果,估計高賢出師不利,甚至可能戰(zhàn)歿沙場。麟德二年(665)年中,弓月聯(lián)合疏勒,引吐蕃兵,再次攻擊于闐,唐軍開展更大規(guī)模的救援行動?!秲愿敗肪砭啪盼濉锻獬疾俊方磺謼l:

      麟德二年閏三月,疎勒、弓月兩國共引吐蕃之兵以侵于闐。詔西川(州)都督崔知辯及左武衛(wèi)將軍曹繼叔率兵救之。

      此事也見于敦煌寫本P.2754《唐西州都督府判集》第四道判文中(原有句讀,今改現(xiàn)代標點):

      奉判伊州鎮(zhèn)人侯莫陳等請安西效力事:弓月未平,人皆奪(奮)臂;吐蕃侵境,士悉沖冠。竟愿展效賊庭,用表誠心報國。伊州兵募一百余人,樓望鄉(xiāng)閭,一時回駕。神禮流類,索蕩雄圖,負戟從戎,每懷壯志。遂抑思歸之引,冀成定遠之功。語事論心,故難違拒。安西都護,鄰接寇場,兵馬久屯,交綏未決。非是軍謀不及,良由兵力尚微,目下待人,必知饑謁(渴)。方獲圖滅,急若斷弦。崔使今春定應電擊,于闐經(jīng)略亦擬風行。彼此俱藉雄兒,東西各資驍勇;得人即是濟要,添眾更益兵強。幸己裝束遵途,無義遲疑不遣。況京畿徑(勁)卒,倍勝河西,雖言廿九人,終敵瓜、沙二百。于國利益,事合機宜,忝日奉公,何容留礙!

      文中的“崔使”,池田溫比定為麟德二年率兵救援于闐的西州都督崔知辯。筆者也曾據(jù)此考論,以為除崔知辯率軍西征外,“于闐經(jīng)略,亦擬風行”,說明唐朝同時命令于闐的唐朝駐軍興師北上,表明崔知辯出行前,吐蕃并未在于闐得手。再結合葬于咸亨四年(673)的左憧熹墓(吐魯番阿斯塔那4號墓)出土契約、計帳文書,指出本次唐軍出征為西域道行軍,除京畿勁卒外,還有西州府兵衛(wèi)士和募人,他們從西州出發(fā),沿北道從撥換南下,救援于闐,返程應當相同。他們全身回師,抵達西州,表明唐朝此次行軍獲得了期待的成果。據(jù)阿斯塔那61號墓出土的《唐西州高昌縣上安西都護府牒稿為錄上訊問曹祿山訴李紹謹兩造辯辭事》,從乾封元年(665)到總章二年(669),西州、安西、弓月及其西部地區(qū)之間的往來暢通無阻,來自唐朝都城長安的漢族行客和粟特胡商販易其間,反映了麟德二年西域道行軍結束以后西域形勢的穩(wěn)定。

      好景不長,不久吐蕃就發(fā)動了更大一輪的攻擊?!杜f唐書》卷五《高宗本紀》,記載咸亨元年(670):

      夏四月,吐蕃寇陷白州等一十八州,又與于闐合眾襲龜茲撥換城,陷之。罷安西四鎮(zhèn)。

      這一次吐蕃大軍進攻西域,先攻占于闐,然后夾持于闐之眾,繼而攻陷龜茲撥換城(今阿克蘇)。唐罷安西四鎮(zhèn),將安西都護府撤回西州,吐蕃取得了全面勝利。唐朝先派阿史那忠安撫西域,收拾殘局,此事記載于昭陵出土《阿史那忠墓志銘》:

      而有弓月扇動,吐蕃侵逼,延壽莫制,會宗告窘。以公為西域道安撫大使兼行軍大總管。公問望著于遐邇,信義行乎夷狄,餉士丹丘之上,飲馬瑤池之濱??涓阁@其已遠,章亥推其不逮。范文后入,情不論功,馮異卻坐,事非飾讓。奉蹕東京,承顏北闕。[17]

      可知此次吐蕃入西域,又是弓月扇動所致。據(jù)阿史那忠的活動年份,他任西域道安撫大使兼行軍大總管當在咸亨二年、三年間。阿史那忠所率西域道行軍深入敵境,奏功而還,說明唐朝妥善安排了唐軍的撤離工作。

      隨后,唐朝繼派蕭嗣業(yè)于咸亨四年(673)率兵進攻。《資治通鑒》卷二〇二記咸亨四年十二月丙午弓月、疏勒王來降后追述:

      弓月南結吐蕃,北招咽麪,共攻疏勒,降之。上遣鴻臚卿蕭嗣業(yè)發(fā)兵討之。嗣業(yè)兵未至,弓月懼,與疏勒皆入朝;上赦其罪,遣歸國。[13]6371-6372

      這是在阿史那忠安撫西域后,唐朝對占領西域的吐蕃及與之聯(lián)盟的勢力的主動進攻。此事也得到吐魯番哈拉和卓103號墓出土《唐某人自書歷官狀》的佐證:

      從咸亨三年簡點蒙補旅帥已來,至四年中,從果毅薛逖入疏勒,經(jīng)余三年以上。[18]

      西州折沖府果毅薛逖和旅帥狀主本人在咸亨四年年中隨軍西征疏勒,應當就是隨蕭嗣業(yè)攻擊疏勒地區(qū)的吐蕃聯(lián)軍,并進入疏勒取得勝利,因此有迫使弓月、疏勒二國王入朝請降之舉[18]。由此,安西四鎮(zhèn)的疏勒鎮(zhèn)應當歸復唐朝。

      從高宗顯慶四年(659)到咸亨四年(673),在西突厥余部和興起于青藏高原的吐蕃王國與唐朝爭奪西域的過程中,于闐首當其沖,戰(zhàn)事主要在于闐以西、以北地區(qū)進行,經(jīng)過多次征戰(zhàn),于闐周邊的軍鎮(zhèn)體系應當更加完善,對外交通,不論是經(jīng)疏勒到弓月,還是從蔥嶺守捉入吐火羅斯坦,特別是連同撥換、龜茲的于闐河的交通要道,對于安西四鎮(zhèn)的協(xié)同作戰(zhàn)十分關鍵,應當?shù)玫匠浞值募訌姟?/p>

      上引《新唐書》卷四三下《地理志》“安西入西域道”條有撥換至于闐的道路,《太平寰宇記》卷一五六安西大都護府條記:

      正西至撥換五百六十里。又從撥換正南渡思渾河,又東南經(jīng)昆岡、三叉等守戍,一十五日程,至于闐大城,約千余里。[19]

      這就是這條貫通于闐河的南北交通要道。這條道路上的具體情形,德國亞洲藝術博物館藏和田出土文書T IV Chotan(MIK III 7587)《唐于闐鎮(zhèn)神山等館支糧歷》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信息:

      (前缺)

      1 ]□□□□□[

      到二月十□[

      6 一人、連衡四人、謀常一人、般運子一人,共八人,

      9 四豆斗八升,馬兩疋,食米一豆斗。都巡停十二,馬兩疋,食□[

      14 ]米一豆斗六升。

      15 ]四豆斗麨八豆斗

      16 ]米二豆斗,一人取米二豆斗[

      (后缺)[20]

      文書記于闐北于闐河西岸的神山及其以北草澤、欣衡、連衡、謀常四所館驛支用糧食帳,這四個館被合稱為“神山已北四館”。因為文書是以神山為基點來說的,所以這四個館的記錄順序應代表著它們的位置是從南到北,依次為草澤館、欣衡館、連衡館、謀常館。該文書所記應當是神山館當?shù)氐闹С?,由此推知神山以北四館都應是屬于于闐鎮(zhèn)的館,歸神山館供給和統(tǒng)領。

      中國人民大學博物館所藏GXW0217《唐謀常昆崗等館用糧帳》,為我們提供了謀常館與昆崗一起出現(xiàn)的信息,極為重要:

      (前缺)

      2 一人路糧面五升。 [

      6 十七日都[

      (后缺)

      “昆崗”見上引《新唐書·地理志》,在赤河(今塔里木河)以北,是從撥換南下于闐的第一個重要據(jù)點。昆崗與謀常館距離不遠,故此記錄在一起。據(jù)上引《唐于闐鎮(zhèn)神山等館支糧歷》,謀常在最北端,再北面就是昆崗??赡芤驗榻煌ㄏ到y(tǒng)屬于于闐,故此由神山館為基地的于闐館驛系統(tǒng)來管理和供應。

      五、毗沙都督府的建立與于闐東部交通體系

      高宗上元年間,于闐驅逐了吐蕃占領軍,這是于闐王伏阇雄的功績?!缎绿茣肪矶弧段饔騻鳌酚陉D條:

      上元初,身率子弟酋領七十人來朝。擊吐蕃有功,帝以其地為毗沙都督府,析十州,授伏阇雄都督。[15]6235

      可知上元元年(674)十二月,于闐王伏阇雄擊走吐蕃,親自率子弟、首領七十人入長安報捷。于是唐朝表彰其功績,于二年正月以于闐為毗沙都督府,分境內為十個羈縻州,伏阇雄因功受封為毗沙都督。同月,龜茲王白素稽獻銀頗羅,表明龜茲的歸復。唐朝又增設了疏勒、焉耆二都督府,安西四鎮(zhèn)得以全面恢復。吐蕃請和,唐朝不許。此后,唐蕃爭奪西域的斗爭主要在碎葉、疏勒一帶展開,于闐稍得安定。

      唐朝于上元二年正月設立毗沙都督府,這并不是一個孤立的事件,而是唐朝整體考慮西域南道軍鎮(zhèn)設置的一環(huán)。前舉敦煌寫本S.367《沙州伊州地志》記載:“石城鎮(zhèn),上元二年(675)改為石城鎮(zhèn),隸沙州。播仙鎮(zhèn),上元三年,改為播仙鎮(zhèn)也?!闭f明唐朝在改變西域傳統(tǒng)地名“鄯善”“且末”為唐朝名稱“石城”“播仙”的同時,把這兩地劃歸沙州管轄。這其實是一項重大舉措,就是把占地面積極大的塔里木盆地東部,整個劃入唐朝直轄州的范圍,目的是為了增強南道的防御能力。

      唐朝直轄州縣與于闐王國直接接壤,必然也是為了增強于闐的唐朝實力,這是與同時在于闐建立毗沙都督府相呼應的。毗沙都督府下轄十個羈縻州,目前學者已經(jīng)從漢藏文材料中,大體確定六城、東河、西河、河中、豬拔五個州,其他也有大致的位置[21]。

      毗沙都督府十個羈縻州的建立,對于闐地區(qū)唐朝軍鎮(zhèn)體系和交通網(wǎng)絡的完善,必定起到促進作用。與且末、鄯善地區(qū)聯(lián)結的道路,前引《新唐書·地理志》于闐經(jīng)坎城鎮(zhèn)、彭懷堡、移杜堡、蘭城鎮(zhèn)到且末的道路,應當?shù)玫酵晟坪图訌姟?/p>

      根據(jù)我們對和田出土漢文、于闐文文書的研究,這里的坎城鎮(zhèn)或坎城守捉位于媲摩城,就是在于闐原有的媲摩城建立的唐朝軍鎮(zhèn),后升格為守捉。這里的行政區(qū)劃屬于六城州,六城州的首府應當在坎城南面的質邏城(約在今策勒縣城附近),而坎城則是軍事中心,也是唐朝時期的道路樞紐,上面的引文表明它位于東西大道上,同時它也南通質邏,北面可以直通杰謝(丹丹烏里克),而從杰謝有路西通神山堡,與于闐河的南北交通道路銜接??梢娍渤俏恢玫闹匾?。

      六、長壽復四鎮(zhèn)與于闐交通網(wǎng)絡的完善

      高宗時,西突厥余部阿史那都支、李遮匐的勢力又與吐蕃聯(lián)合,對安西四鎮(zhèn)形成包圍之勢,儀鳳初(676—677)再次攻占四鎮(zhèn)。唐派裴行儉出兵碎葉,一舉擒獲都支與遮匐。調露元年(679),再立四鎮(zhèn),并以碎葉代焉耆,力圖抑制吐蕃與西突厥余部的聯(lián)兵,以加強對西突厥余部的控制?!杜f唐書》卷五《高宗本紀》:

      (永淳元年,682)十二月,南天竺、于闐各獻方物。[2]110

      這種朝貢活動的進行,應當就是短暫和平環(huán)境的結果。

      武周初年,“東突厥”復興,與唐對敵,侵擾西突厥余部,又招引回鶻九姓叛離,吐蕃乘機大舉進攻西域。敦煌發(fā)現(xiàn)的古藏文《吐蕃王朝編年史》記載:狗年(686)夏,“〔大〕論〔噶爾〕欽陵贊婆率軍遠征突厥之境,故此停留在境外”。同年(垂拱二年,686)十一月,唐朝被迫再次放棄四鎮(zhèn),此即吐魯番出土《延載元年(694)氾德達輕車都尉告身》所記:

      準垂拱二年十一月三十日敕,金牙軍拔于闐、安西、疏勒、碎葉等四鎮(zhèn)。[22]

      同上《吐蕃編年史》又記:豬年(687)夏,“論欽陵率軍前往突厥固城(Gu-zan)之境”。Gu-zan或即《新唐書》卷四三《地理志》所記于闐西二百里之固城,可知于闐此時再次被吐蕃占領。從欽陵弟勃論贊刃(Mgar blon btsan nyen gung ston)曾駐節(jié)于闐并修建寺院來看,當時吐蕃統(tǒng)治西域的中心就在于闐[23]。

      《舊唐書》卷一九八《西戎傳》于闐條:

      垂拱三年,其王伏阇雄復來入朝。天授三年(692),伏阇雄卒,則天封其子璥為于闐國王。[2]5305

      《資治通鑒》卷二〇五則天后長壽元年(692):

      長壽元年……臘月,立故于闐王尉遲伏阇雄之子瑕為于闐王。[13]6477

      于闐王伏阇雄于垂拱三年入朝,很可能是因為垂拱二年于闐被吐蕃占領,其流亡到長安或洛陽。天授三年他可能就去世于唐朝都城,武則天立其子伏阇璥(一作瑕)為于闐王,推測他是隨其父一起來到唐都的。天授三年即長壽元年,九月改元。

      正是在長壽元年,唐將王孝杰率武威道行軍收復安西四鎮(zhèn)?!杜f唐書》卷一九八《西戎傳》龜茲條:

      則天臨朝,長壽元年,武威軍總管王孝杰、阿史那忠節(jié)大破吐蕃,克復龜茲、于闐等四鎮(zhèn),自此復于龜茲置安西都護府,用漢兵三萬人以鎮(zhèn)之。既征發(fā)內地精兵,遠逾沙磧,并資遣衣糧等,甚為百姓所苦。言事者多請棄之,則天竟不許。[2]5304

      長壽元年,在西州都督唐休璟的建議下,唐朝右鷹揚衛(wèi)將軍王孝杰為武威道行軍總管,率西州都督唐休璟、左武衛(wèi)大將軍阿史那忠節(jié)等攻擊占領西域的吐蕃。十月丙戌,大獲全勝,將安西都護府移回到龜茲,并恢復安西四鎮(zhèn)建置。更重要的是發(fā)漢地精兵三萬鎮(zhèn)守四鎮(zhèn),雖然增加了百姓負擔,遭到一些大臣的反對,但它的施行無疑取得了預期的效果。漢軍由鎮(zhèn)守使統(tǒng)領,由此大大增強了四鎮(zhèn)抵御外敵的能力,使唐朝有效地控制了西域。在此后的將近一百年內,雖然個別地區(qū)不同程度地受到過侵襲,但安西四鎮(zhèn)的建置和各個鎮(zhèn)守中心,始終沒有在唐蕃間易手,于闐也在唐朝的統(tǒng)治下發(fā)揮著它的作用。

      安西四鎮(zhèn)的穩(wěn)固也使得西域地區(qū)的交通建置更加完善,交通網(wǎng)絡更為嚴密。這些在和田地區(qū)出土文書中也有反映。GXW0062《杰謝百姓牒稿為放免正稅事》文字如下:

      1 ]杰謝百姓等

      (后缺)

      遠在沙漠深處的杰謝(丹丹烏里克),距離坎城守捉有四百余里,但杰謝鄉(xiāng)百姓要把稅錢送至坎城,為此陳牒希望緩交或緩送。這表明于闐坎城與杰謝城鎮(zhèn)間道路的交通狀況。

      俄藏和田出土文書Дх.18917《貞元四年(788)五月杰謝百姓瑟□諾牒為伊魯欠負錢事》文字如下:

      2 右件人,先欠負[ ]年正月內,被所由薩

      3 波思略掣[ ]與前游奕副使

      4 趙剛取[ ]理,又其婦人更自取

      5 錢一千五[ ]伊魯見在神山路

      7 文贖來在此,更覓得錢四百文,余欠六百文,

      8 作油麻價,秋熟便送來。其婦人將去,共平

      10 牒件狀如前,謹牒。

      11 貞元四年五月 日,杰謝百姓瑟□諾[

      12 “勒還婦人,即須發(fā)

      13 遣。廿一日□(押字)?!盵24]

      這是百姓瑟□諾牒,提到杰謝百姓伊魯“見在神山路探候”,但和所由薩波思略等人產(chǎn)生賬務糾紛。這里的“神山路”應當指神山堡和杰謝鎮(zhèn)(丹丹烏里克)之間道路,杰謝鄉(xiāng)百姓被派去探候,守護這條道路的安全。

      斯坦因在麻札塔格發(fā)現(xiàn)的M.T.092v(Or.8212/1557)《唐別奏康云漢文書》,文字如下:

      (前缺)

      4 ]左右覓戰(zhàn) 胡數(shù)渾 馬[

      5 ]連衡監(jiān)官王瓚 欣衡監(jiān)官□□[

      (后缺)[25]

      這件文書記錄了一個康國粟特商人康云漢,攜帶著作人、奴隸以及牲口,沿于闐河西岸從撥換往于闐,經(jīng)過連衡—欣衡—神山的道路,在連衡和欣衡兩個館受到負責館驛的監(jiān)官檢查并予以通過,所以文書最后留在麻札塔格。這說明在唐朝的交通路線上,嚴格執(zhí)行著館驛官員檢查過所的制度,以及時制止道路上可能出現(xiàn)的不安全因素,是唐朝交通制度正常運行的最好證明。

      此外,斯文·赫定(Sven Hedin)探險隊在和田策勒老達瑪溝地區(qū)所獲《永泰三年(767)正月五日于闐百姓納館家草條記》[26],斯坦因在麻札塔格所獲M.T.0634《貞元六年(790)十月四日館子王仵□抄于闐善政等坊百姓納租稅條記》[27],都是于闐王國地方政府為維護館驛運行而納稅的記錄,說明交通館驛制度是唐朝與于闐軍政雙方共同經(jīng)營的結果。

      總之,從唐朝自貞觀年間開始經(jīng)營西域,于闐王國歸附;到高宗顯慶二年安西四鎮(zhèn)的建立,唐朝的交通館驛制度推行到于闐等西域地區(qū);經(jīng)過與西突厥、吐蕃的爭奪,逐漸增強著于闐的交通設施。在上元二年于闐王國同時成為唐朝的毗沙都督府以后,十個羈縻州的建立,更加推動了交通體制的完善,特別是于闐東通敦煌的道路,交通更加暢通。到了長壽二年唐朝從吐蕃手中再復四鎮(zhèn),發(fā)兵三萬鎮(zhèn)守西域,于闐更是在唐朝的統(tǒng)治下,以館驛制度為唐朝在西域地區(qū)的軍政運行、物資調配、官員往來,以及商人貿易、僧侶朝圣等,都提供了便利的條件。換句話說,以于闐為中心,東通河西走廊,西越蔥嶺山脈,7至8世紀西域南道的絲綢之路,到達一個輝煌的階段。

      注 釋:

      ①此點可以參考張廣達:《唐滅高昌后的西州形勢》,見張廣達:《西域史地叢稿初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第113頁。

      ②參考《舊唐書》卷一九八《西戎傳》焉耆國,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5301頁。

      ③關于張弼出使及其意義,參看榮新江:《唐貞觀初年張弼出使西域與絲路交通》,《北京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0年第1期,第113-118頁。

      ④參看榮新江:《從新出墓志看入唐西域人的活動——以哥邏祿熾俟家族為中心》,《古代東ユーラシア研究センター年報》第3號,日本專修大學2017年版,第83頁。

      ⑤關于高昌王國對玄奘西行的支持,參看孟憲實:《唐玄奘與麹文泰》,《敦煌吐魯番研究》第4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89-102頁。

      ⑥以上地名對證和今地比定,參看季羨林等:《大唐西域記校注》,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026-1035頁。

      ⑦《唐會要》卷七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567頁。從文意上看,“別”字作“列”字更佳,兩字書體相近,或許原文為“列”字。

      ⑧最新的討論,參看沈琛:《吐蕃與勃律交涉史事考》,《中華文史論叢》,待刊。

      ⑨見《冊府元龜》卷四四九,鳳凰出版社2006年版,第5058頁。另參看《資治通鑒》卷二○一,古典文學出版社1956年版,第6332-6333頁。

      ⑩如王國維:《長春真人西游記注》卷上,見王國維:《蒙古史料校注》,清華學校研究院1926年版;岑仲勉:《西突厥史料補闕及考證》,中華書局1958年版,第186-193頁;松田壽男:《古代天山歷史地理學研究》,陳俊謀漢譯本,中央民族學院出版社1987年版,第387-42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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