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深深，深幾許
——《背影》解讀

文｜金 茹

語文相比于其他學科，它是一門內(nèi)容包容性很強、很豐富的學科。尤其是那一篇篇課文，不管讀者從哪個角度欣賞，不管讀者以什么水平欣賞它、解讀它，都能結(jié)合讀者自己的經(jīng)驗讀出自己的情感，讓讀者有與眾不同的感悟。初中生正處于體驗情感、認識情感、感受情感的關(guān)鍵時期，在這個階段，作為語文教師要把“教”課文改成“賞”課文，帶領(lǐng)學生從課文的結(jié)構(gòu)、描寫方法、句子等方面欣賞課文、閱讀課文、領(lǐng)略課文的情感魅力，使學生從課文的字里行間去觸碰作者的情感、思想，靠近作者寫作的目標，就能提升學生的欣賞水平與語文素養(yǎng)，從而提升課文的教學價值。筆者主要從以下幾點解讀《背影》這篇課文中的父愛與父子情，與大家分享。

一、隱忍中的父愛

現(xiàn)實生活中父親對兒女的愛總是非常含蓄、隱忍的，就像《背影》中的父愛，默默無聞，無私奉獻。文中的朱自清與父親的關(guān)系似乎有隱忍，有距離，甚至有埋怨，有抵觸。但事實上真是這樣嗎？確實是這樣，這篇課文真正寫出了父子之間那種深深的、隱忍的愛，也寫出了中國傳統(tǒng)的父愛，只會默默無聞地為兒女付出，他們對兒女的愛重如山、深如海、廣如天。

（一）樸實中顯父愛

父親的愛是不張揚、不夸張的。它不像媽媽的愛，在嘮叨里，在噓寒問暖的關(guān)切里，充滿了細膩的、濃濃的愛，讓你時時能聽見愛、觸摸到愛。父親的愛是樸實的、沉默的，你似乎聽不見一句關(guān)切的“冷了多穿一件衣服”，或者直接說“爸爸愛你”。父親對兒女的愛化在言行中、責任中。就像《背影》中父親那簡單的語言，如“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不要緊，他們?nèi)ゲ缓谩币粯拥臉銓崳悄芙o人以踏實、放心，好像父親的一句話，就能解決一切困難。但其實可以從一些詞句上看出，文中的父親身上正背著跨不過去的難，如“禍不單行”“父親的差使也交卸了”“回家變賣典質(zhì)”“又借錢辦了喪事”等，可以看出父親頂著多大的壓力，可父親為了不讓“我”擔心，面對這么沉重的生活壓力，還“輕描淡寫”地說“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這樣，文中沒有一句父親愛兒子的話，可是讀起這些文字，感覺父愛噴薄而出，深沉，無邊。

（二）擔憂中顯父愛

文中說“我”去北京上學，父親去南京謀事。因為到南京逗留了一日，所以次日“我”再準備從南京往北京走時，父親因為有事，說好了讓茶房陪“我”去，可終究還是不放心，如“怕茶房不妥帖”，所以猶豫再三，把辦事與“送我”在心里進行了權(quán)衡，還是決定自己送“我”去。這段描寫把父親的心理活動，以及對兒子的擔心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出來，讓你在無一“愛”字的片段里感受到了濃濃的、厚重的父愛。文中的父親把已經(jīng)跑了三四趟北京的“我”當作孩子，就像是初次去北京，就像那句“不要緊，他們?nèi)ゲ缓谩?，總是擔心別人照顧不好“我”。孩子在母親眼里永遠是孩子，在父親眼里又何嘗不是呢？你看盡管他給茶房再三囑咐，甚是細心，但還是不放心，因為“怕茶房不妥帖”，才放下手中的事，把二十歲的“我”還當孩子送，當孩子一樣照顧。這里的父親已經(jīng)有一些像母親的“啰唆”了，但依然讓你看著那么真實、那么舒服，讓人感佩的同時，心里也有暖暖的熱流涌動。

（三）細節(jié)中顯父愛

在我們的印象中，父愛是沉默的、大而無形的?？墒恰侗秤啊分械母笎蹍s難得地從“細”處彰顯。無論是他與腳夫講價錢，給“我”選座位，還是用紫毛大衣給“我”鋪座位，囑“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涼”，囑托茶房照應(yīng)“我”等，都顯得有些“啰啰唆唆、婆婆媽媽”。甚至讓“我”覺得他笨，他拙，他可笑，心里一個勁兒地埋怨他迂等。這些看似都是在埋怨，可是卻無形中把細節(jié)中的父愛寫活，讓讀者讀來，似乎看到一個樸實、笨拙，卻滿心擔憂的父親：擔心“我”一路凍著；擔心“我”路上不安全，要警醒；擔憂“我”一路沒人照顧等。這樣的父愛，哪里還像個父親？啰唆得像個媽媽，深沉得像大海，那么真實、可愛、親切，那么真摯、感人、溫暖。所以，讀來不但能給學生文學上的享受，也能給學生情感上的享受，從而使學生的情感體驗得到提升，對父親的愛也能有更深的感受。

二、背影中的父愛

父愛是深沉的、沉默的，是讓人難以捉摸的。這不僅僅反映在父親方面，還有兒子對父愛的回應(yīng)上，總似是淡漠的、無所謂的，不像對母親的愛那樣直接、濃烈。就像《背影》中的“我”，明明感受到父親對自己的愛，卻表現(xiàn)得無所謂、不在乎；明明愛父親，卻不拒不迎，就像那句話淡淡的“爸爸，你走吧”。但是無論如何，文中字里行間的父愛還有父子親情，是藏不住的，它們不露而露、不顯而顯，讓讀者似乎能看到一對平常、真實的父子之間，用中國人都熟悉的方式交流著，那樣親切、自然，那樣溫暖、感人。

（一）不舍中的父愛

父親送“我”上車，給“我”選好了座位，且鋪上了紫毛大衣，離開時揮一揮手，和兒子說再見，再加上一句“一路注意安全，到學校寫信”都是對的，合理的?？墒歉赣H沒有離開，左看，右看，舍不得，不放心。所以又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一句話又把讀者心中的暖流勾了起來。這種暖流分兩股：一股是父親不舍得的，不放心兒子遠行，用買橘子的這件事想再陪一會兒兒子，也想著讓兒子在長長的旅途中可以有水果吃；一股是兒子對父親無形的，隱藏在文字背后的愛與感激。想想兒子在父親離開以后，在駛向北京的列車上，吃一個父親買給他的橘子，不但能想起父親買橘子時的背影、樣子、話語，更能體會到濃得化不開的父愛，酸酸甜甜的，有時候還帶著點沉重。這看似是買橘子的小事，看似是幾個橘子而已，卻連接著父子的感情，父與子的互相惦念與不舍。讀到這里，想到這里，學生細思之，真為朱自清的巧妙構(gòu)思、就地取材的文學功底以及真實的表達而稱贊。所以，作為初中語文教師，不但要讓學生讀課文，感受課文情感，更要讓學生欣賞它的文學性、可讀性，從而提升學生的審美能力和文學素養(yǎng)，促進語文深度教學。

（二）行動中的父愛

《背影》中的“我”對于父親的愛與感激，似乎像父親對“我”的愛一樣隱忍。作者是不好意思表達，還是來不及表達，只是通過目光，把對父親的愛灑在父親的背影上，再從父親的背影中“吸收”父親對“我”的愛？不得而知。但是作者對父親背影觀察得細致，對那個畫面的真實描寫，卻讓讀者像看電影一樣，看到一個“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慢慢探身下去”“爬上那邊月臺”“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的父親的背影。全文沒有一個與感情、感恩有關(guān)的句子，沒有一個與“父愛”有關(guān)的詞語，但是卻讓讀者能與文中的“我”產(chǎn)生情感共鳴，以致淚流滿面。朱自清這種談父愛、談父子情，卻一字不提父子之間情感的描寫方法，是高明的，也是感人的。就像你讀一些感人的橋段或者故事，表面上看不到一個“苦”字，一個“哭”字，甚至難過的字眼，但是你看著看著就會流淚，會感動，這就是好的文學作品，顯然《背影》就是這樣的文學作品，有這樣的魅力和文學價值。

（三）轉(zhuǎn)身中的父愛

給兒子挑選好了座位，又買了橘子，再也沒有多待一會兒的理由了。于情于理都得像一個父親一樣，灑脫地揮一揮手，和“我”說再見了。可是還沒有，他假裝輕松地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還是十分擔憂。這不只是父親，“我”也一樣，想送送父親，可是父親走了幾步，回頭看到，又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進去吧，里邊沒人?！弊x到這里，讀者都不知道是誰在忍著即將噴薄而出的感動，是讀者自己，還是父親，還是在人群中尋找著父親背影的“我”。直到“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讀者才知道，這是作者感激的淚，是“我”的淚，更是所有兒子對父親的感激、感恩的淚。所以，教師在語文教學中，帶領(lǐng)學生一起解讀、賞析這篇文章時，讓學生融入其中，親歷那份父愛、父子情時，不但能提升學生的文學素養(yǎng)，還能培養(yǎng)學生的感恩之情，能讓學生從父親沉默的語言中、無言的行動中感受到深沉的父愛，體會到真摯、美好的人間情感。

三、想念中的父愛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比颂幵谑录?，在親人身邊的時候，似乎看不清親情，體會不到人與人之間的愛與情，離開了故鄉(xiāng)，或者與親人有了一段時間的分別，那種想念中回憶的畫面，才更讓人看清親情，感受到親情的溫暖。就像朱自清《背影》中的父愛，在回憶的筆觸中流露著思念，讓人仍能真切地感受到父愛是那樣的真實、親切，像身邊我們熟悉的父之愛一樣，用一種含而不露的方式表達著、流淌著、溫暖著我們。

（一）回憶父親的艱難

兒子對父親感恩之情的產(chǎn)生，往往是從兒子開始發(fā)現(xiàn)父親的辛苦、艱難開始的。而《背影》中的作者，不但深深地感受到了父親維持一家人生計的艱難，供自己讀書的不易，還把“一日不如一日”的日子與父親曾經(jīng)也“做了許多大事”做了對比，體現(xiàn)了作者對父親的心疼，也從側(cè)面又一次體現(xiàn)出父親對兒子的愛、兒子對父親的愛。那種愛無言，卻常伴左右。

（二）改變中的父愛

父親對于兒子的愛始終不變?！侗秤啊分械母赣H老了，由以前的好脾氣，對兒子無限的遷就、陪伴、擔憂，對兒子隱于心、露于行的愛，如，用紫毛大衣給“我”鋪座位，囑“我”“路上小心，夜里要警醒些，不要受涼”；囑托茶房照應(yīng)“我”；給“我”買橘子等，變得像一個毫無任何忍耐之心的老小孩，如“家庭瑣屑便往往觸他之怒”等，顯然對于“我”久未回家的思念，對“我”的愛，都讓他難以忍受，忍著忍著變成了氣。同時在這種小孩子氣的怨中，不但“惦記著我”，也“惦記著我的兒子”，從一份愛變成了兩份愛，少了又多了。中國式的母愛是這樣，父愛也是這樣。他們就像文中的父親，老了，想念兒女，又怕打擾兒女，耽誤兒女的事業(yè)，情不能已，愛無處表，最后變成了淡淡的、綿綿的怨，在直接的愛中夾雜了更多比愛更濃的情感。朱自清的《背影》正是讓我們在這種父愛中看到了，也體會到了這種情感，讓人感覺暖暖的，既能實現(xiàn)課文的深度學習，也能培養(yǎng)學生美好的思想情感、精神品質(zhì)。

（三）信中的惦念

《背影》這一文的最后，寫到了父親給我的信。父親老了，見不著兒子，但是惦念兒子。他一改年輕時的堅強，如“事已如此，不必難過，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卻在信中寫到“唯膀子疼痛厲害”，寫到“舉箸提筆，諸多不便”，甚至寫到了對“大去之期”的預(yù)判，前后兩個形象的變化很大，但是父愛不變，只是從遷就的愛變成了“依賴式的惦念”，真切、感人，讓讀者似乎看到一個老父親握筆寫信的樣子，那樣溫暖、親切。

總之，《背影》跳出我們的生活中正常表達父愛的方法，不從正面寫父親的形象、父親的愛，而是從父親的“背影”入手，以一些特定的場景為載體，讓父愛自然流淌。全文語言簡潔，娓娓道來，沒有大起大落、波瀾壯闊的情感表達，也沒有華麗的語言渲染，但是滿篇都能讓我們感覺到一個失落的父親的憂傷，一個父親對兒子深沉的愛，以及“我”對父親那種“毫不經(jīng)意”的愛等。這些都通過對父親側(cè)面、背影的觀察與描寫，使父之愛、父子情不經(jīng)意間溢出了文字，流進了學生的心里，喚醒了學生的情感，升華了主題，從而讓父親的“背影”如一座大山立在“我”以及所有兒女的心中，給我們溫暖與力量。